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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着 【(紫山大全集卷二十三)】

杂着 【(紫山大全集卷二十三)】

县政要式
精选县令
论并州县
论府州县官
民间疾苦状
吏治杂条
折狱杂条
论有司不立常平权衡高下一出于编民
丁粮地粮详文
论仓粮
匹夫岁费
试典史策问

○县政要式

署军民站匠诸色户计各乡保村庄丁口产业鼠尾簿一扇,各户留空纸一面于后,凡丁口死亡,或成丁,或产业孳畜增添消乏,社长随即报官,于各户下,令掌簿吏人即便标注。凡遇差发、丝银、税粮、夫役、车牛、造作、起发当军,检点簿籍,照各家即目增损气力分数科摊,不偏枯,不重并,使奸吏不能欺谩。至于土田、婚姻、驱良、头匹、债负,一切词讼,一一凭籍照勘。此籍如一县之大圆明镜,物来即应,妍丑莫逃。续有分房析居,复业还俗,于驱为良等户,亦依上标附。又置交参、分外来寄居、别投下诸杂户计簿一扇,以备互相争讼。二簿一一从实,无得漏落包套,邻佑、主首、社长互相保结,不实者罪之。各村荒闲官地及牧马营盘,亦仰于各村下标注。此籍既定,别写一扇申州申府顿放,互相照勘。
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此人臣之常分也。主尔忘身,公尔忘私,国尔忘家,志在于立功树名,富贵不萌于心,此人臣之常职也。即今观之,上自执政,下及州县,以掊克聚敛为通才,以苞苴邀结为得计,不究己之才不才,甫沾一命,即望台司,金玉满堂,愈怀贪冒。出忧国之一言,众指以为妖讹;举爱民之一事,咸疾以为狂妄。虚文具于督责,实效堕于杳茫。败事者无罪,成算者无功。廉公谨敕者反谓之好名,赃污贼蠹者反谓之才干。驵侩曳青紫,倡优佩章印。夺攘矫虔布满中外,长舌利口变是为非,婢膝奴颜进阶增秩。甚至鬻女而货妻,奚啻吮痈而舐痔。言语煦煦相取下,而戈戟伏于中心;同仕数年再相遇,则白眼若不相识。小人同恶相济,结为朋党,此千古之常情也。今则不然,相誓指天日非诚也,刺血为盟言非诚也,握手出肺肝非诚也,出妻见子非诚也,升堂拜父母非诚也,通才纳贿非诚也。面誉而背非,朝诺而夕畔。虽蛇蝎虎狼不食其类,乃甘心而忍为;虽鬼域优倡不欺其徒,乃面谩而无耻。诡谲不测,变诈无穷,人心之恶,一至于此,内外同风,不以为怪。不惟僚属友朋之若是,子焉而讦其父,弟焉而诉其兄,妻妾讼夫主,奴隶诬长上,天道人伦悖逆斲丧,弥漫坏烂,一至于此。于所厚者薄,有此理欤?有识者坐视而不可救,固当缄口结舌,亦安得不为之寒心哉!
圣人知民生之有欲,不可不为之防,故因其性之固有,使仁且寿,礼乐教化之功也。圣人身行正,人伦亦正,恐远方遐域不能见闻,立五服公侯伯子男,设庠序学校以训诲教养之,熏陶以诗书礼乐,以成德焉。教而不从,董之以威,刑政是也。刑者,救恶于已然。兵亦刑也,诛其长恶不悛者也。后世救时宰相谋不及此,事至而不为之备,患生而不为之防;不能积九年之蓄,而为救荒开廪劝粜之法;不能使比屋可封,故严立不孝不悌不睦之刑;不能使风俗朴素,乐于务本,故有抑游惰,重商税,贱倡优杂类之政;不能定立田制,一夫百亩,故有限公私田之制;不能使民不为非,故有警夜巡捕之禁;不能使死徙无出乡,重祖先邱陇,故有招诱捕捉殃及亲戚邻里之刑。陵夷至于近世,苟且弊政又不能行,事至物来,专以刻薄督责为言,逼迫威虐为务,示己之才,陷人于罪,归功于己,嫁祸于人,欺天罔上,具文无实,交结权贵,增秩迁官,谄媚士夫,沽名钓誉,民困瘁而不恤,忧私财之不足,致紊乱而反喜,得纵恣而为奸。加之常宪寛弛,恶不必罚,善不必褒,以不公之毁誉,定人才之黜陟,以风闻之是非,为功过之实迹,苟且灭裂,贪污日甚一日。「具曰予圣,孰知乌之雌雄」,正谓今日。
移牒本司遍行所属照条画节文,百姓不得越诉,诸衙门各有分限,不得受越诉。推原立法本意,司县者亲民之官,日与小民相亲,情伪易见,不能欺蔽,责任不可不专。不专则怠惰推递,纷乱繁冗,久不能决。故罪有五十、七十以下,司县决之。小民所争讼,不过婚姻、债负、良贱、土田、房舍、牛畜、鬬殴而已,所犯若无重罪,司县皆当取决,不合申州,申府,申总府,申提刑司。即今司县官吏贪邪,每遇上项本职合断事理,于元告人、被论人处两下受讫贿赂,或瞻徇嘱托,或畏避形势,欲从正归结,则恐倒钱告讦,欲从邪处断,则恐提刑司照刷,兼负寃者不肯准服,所以申州申府,一解释怨谤,二洗雪己过,嫁是非于州府。为州府得此,复效司县所为,嫁是非于总府。总府复效州县,贪求厌足,调发于州县。以致或争地一亩,价钱不直数贯,上下前后官吏行求,费钞数百贯,逗遛七年十年,不能杜绝。中间两家随衙,诸干连人随衙,妨废农功生业,不可计数。随衙之间,呼唤不着,小吏狱卒,百端凌辱。小心畏法者以致饥饱劳役,轻则因而成疾,重则致命者往往有之。家有疾病死亡之忧,而不敢离衙门者有之。如此怨苦,皆原于妄申妄受,当决不决。拟合遍下照依条画,司县当决而不决,妄行作疑,申州申府者,初犯品官罚俸,司吏杖罢,再犯三犯,则品官解任。州、府、总府妄申妄受者亦如之。合行移牒请照验申台照详,乞赐明降,遵依施行。

○精选县令

办事爱民,莫亲于县令。县令得人则事办而民安,举非其人则事不办而民失业。即今县令多非其材,省部不务精选,兼品秩卑下,州、府驱委呼召,殊无礼貌,英俊才气之人视不屑为。十分为率,大半不识文墨,不通案牍,署衔书名题日落笔,一出于文吏之手。事至物来,是非缓急,闭口不能裁断,袖手不能指画,颠倒错缪,莫知其非。虽有县令,与虚位同。今后拟注县令,省部试以身言书判,问以治民之方。年六十已上,精神才力昏眊者,不可拟注;身言书判不兼全者不注。省会州府不得差委贱辱。

○论并州县

州县何为而并也?户口寡而官吏繁,民力不足以供掊克,十羊不足以容九牧也。并州县则其便有三:减禄食,舒民力,一也;每县胥吏、乡司、里正之徒五六十人,并祗候、弓手、足解不下百余人,每家岁用衣食钞百贯举取足于民,今皆废罢,而民免蚕食之苦,二也;每县又得五六十家务本趋农,昔为蠹民之害,而今为纳差之户,三也。其不便者二:县并则辞讼赋税遥远,一也;巡盗贼尉司劳苦,二也。二者不难治。平解纷纠,警察寇盗,则委商酒务主之,无致生发,无令起讼。赋税遥远,则抑本县当丝银征纳之际,各就本土置官收受,无令百姓劳苦。如此则省并州县实为善政,不必多论。俟其户口增息,政繁事冗,则量宜复置。外户口鲜少,不宜立总管府者,亦当合并,卫辉等处是也。宜立总管府者,复当合而为一,东平是也。
难者必曰:「并之则头项有言。」是大不然。土地城邑仍旧,户口差拨仍旧,各头项所设达噜噶齐仍旧,官制礼仪既定,为总府者不敢无故呼召凌辱州县,然则何苦而不愿也?兼自天恩列土以来,众统寡,大临小,行之到今五六十年而无一言,何独至于今日而有言哉?其实一县也,一州也,强名之为一路,是蒙虚名而受实费也。
难者必曰:「并之则总府权重。」是又不然。往日诸侯世官擅生杀祸福、取敛封植之权,故一方愚民不知有朝廷之尊,而知有诸侯也。今之总管府有如是之权欤?常赋之外,不敢擅一钱;流罪以上之刑,一一申部;五十月而迁徙;何重权之有,何过虑之甚也!
难者必曰:「乡民之情,升县为州则喜,降州为县则惨然不乐。」是又不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得虚美而受实祸,小民之言何足恤哉!
难者必曰:「往年辩者以减并州县促削封疆,恐为外人所笑。」是何理之言也?夫所谓之促削者,千里之地为他人得其九,今也为百里;百里之地为他人得其五,今为五十里;毁千雉之城为百雉,是所为促削也。土地如旧,城郭如旧,何谓促削哉?使田野不辟,户口不增,虽升县为郡,升州为京,张夸名而无实用,然则何益矣,不知反为后人之大笑也。此皆一时蒙昧便佞之空言,今已不辩而自明,亦不足恤。

○论府州县官

府州县官不合一例俱年老或年幼,俱识字或不识字。每补一人,宜照已任者何人,宜老幼、文武。间有不合,勿止问此人合作刺史,止有某州刺史阙,便令补上。不问见任诸员何人,又用此人为同僚,无乃偏枯否?按察司最急,当举府州县,定功过。朝廷既有五责,办集者不办集者俱一律迁转,何以惩有过劝有功,而合《周官》六计弊吏之旨哉?

○民间疾苦状

一,逃户不能复业。 【今日离业,明日官司将抛下物业便行典卖讫。】
一,见在户替代逃户差发。 【假令元抄十户,逃讫五六户,见在户包当。】
一,税屋间架。 【古今并无此例。木植苞灰丁线已行税讫,今又税屋,甚为重并。】
一,税羊重并。 【既于每羣内不计多少抽分讫羊口,又行收毛收皮纳税。每遇造作,复于民间取要。】
一,本场皮货山查河泊冗事合行革罢,并入税务。
一,税物不问时估,止由阑头合干人等高下价直,以凭取税。
一,婚嫁之物既非买卖营利,不宜收税。
一,站户既当马匹,又当祗应酒食,委实重并困弊。
一,一切和雇和买造作,并不得钱。近年亲管官吏擅行和买,亏价十九。
一,社长并不益民,止助贪污官府鸠敛钱物,侵剥细民,合行罢去。
一,府州司县每遇祗待使客,自裀褥、床榻、油盐、菜蔬、酒肉、碗碟、匙筯、柴炭等物,一切科敛于民。使客既去,诸物为之一空,并不还主。
一,徭民甚多,正当差户极少,当议减革。
一,自立竹监并巡行官以来,不胜烦扰,民竹十废八九,官竹十损六七。当罢竹监及巡行官,民间许令种竹,依价收税,官竹委付土官一员掌管发卖。
一,巡盐官不得擅自扰民,事发之家,当土官鞫问。
一,盐法颇坏,斤两不足,当依旧法满足。民间食盐,听从商旅两平货卖,官司不得桩配。
一,白着无名钱,宜许赴按察司陈告。
一,凡遇和雇和买夫役,不问多寡,即行遍科,宜严加禁治。
一,亲临官和买和卖藉补,宜行禁断政弊。
一,冗司当罢。 【省部台院外,酌古则无有,准今则繁冗者,皆当削去】
一,冗员当减。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尊无二上,人无二首。故设官分职,省部以降,崇卑虽不同,为长之官止合一员,佐贰僚属视事之繁简则或倍蓰焉。长官一员,则裁决归一而不纷竞;僚佐倍之,则常务烦多足以代劳。即今六部尚书八九员,侍郎、郎中、员外郎及一二宣慰使七八员,同知、副使各一人,正如人二身八首而一足,贻笑千载。举此一二,他可类推。 【最不适用,虐下生事,虚废俸钱铺马祗待者,宣司、奏差等官,宜十减八九】
一,冗吏当减。
一,冗文当革。冗文不革,则冗吏不能减。何为冗文?无妄受,无越诉,无疏驳不法,无申呈无度,如是则冗文十去其七八。
一,信赏必罚,则功多而过少。今皆不行,公勤者未必赏,污怠者未必罚。按察司并不察举,害民贪污者反为良吏,奉公廉洁者反为庸驽。
一,贿赂公行,则百务紊乱,民寃无诉,宜禁治严切。欲断贿赂,莫若赏廉罪贪。
一,钞法已坏,当行拯救。拯救之法无他,推其致坏之由而改之。
一,仓廪不实,合行核实。
一,取人入仕无法,合行讲究。 【即今冗员既减十之四五,有罪者罢,无罪者听除,亦可经数选而不阙。】
一,江南重地,难得易失,所任非人,合行精选。 【仰按察司体察,罪重者去,轻者降留,无功过者依例,有功过者分别。】
一,滥官虽罢,私赃富厚,宜许诸人陈告,复还本主;彼此俱罪者,入官。
一,诸路库藏仓廒有名无实,当从实点勘。
一,公家与民争利,衙门宜有革罢。
一,钱谷官不宜货卖,宜于随朝服劳人子弟侄选用。
一,不经省部铨注职名,如本路奏差、提领、验数官、知数、河泊官之类,宜尽行罢去。
一,官吏断事无法可守,当议颁降条法,不致罪一而刑异,奸吏因缘,高下其手。
一,诸路户计,东移西窜,南徙北迁,消乏者不减差,兴盛者不增赋。宜委本路公举廉慎官同按察使官一员从宜抄数,仍具戊戌、壬子两次何处附籍,仍具本家见在物力,除为清册,以凭从实定夺差赋。
一,江南平定,通为一家,南民即我民,南兵即我兵也。既有券军,使令北军宜少休息,每岁轮番,一半南戍,一半还家作活,资养军力。
一,不因才能劳效门阀,以钱得官者,宜尽行退罢,即以才能劳效门阀之人代之。
一,宣使、奏差一切使臣,不问土官有无罪犯,下马便行取招,重行打发,轻则土物敛及于民,宜行禁断。差帖上亦不得妄写恶言,徒使朝廷失大体而不威,官吏无耻而苟免。
一,某自起身至据台鼎,专以贿赂左右、迎合上意为务,故能使受赂者投间抵隙,交口荐誉,迎合侦伺,无不如意。自斯人颠覆以来,受惠者一无所得,思慕之心追怀曷已。相继为政者,循覆辙则不可,新易途则招谤,谤言日多,不惟不能施为,虽欲身安其位,庸可得乎?当自侍御仆从,有出身,有赐赉,以代私恩,不使怨怒,不惟立酬劳报功之令典,亦庶几杜绝苞苴贿赂私相恩雠之罪念。
一,江南民心未甚结固,不可屡失。自收附以来,兵官嗜杀,利其反侧叛乱,己得从其掳掠,货财子女则入于军官,壮士巨族则殄歼于锋刃,一县叛则一县荡为灰烬,一州叛则一州莽为丘墟,然则于国何益矣?申院申省,反以为功。朝廷不究诘所以反叛之由,而惯赏其将卒定乱之勇。人情孰不欲安?屋粟火食,夫耕妇织,赋役之外,养老慈幼,乐享太平,此亿兆之一心也。今也弃此遐福,去生就死,甘为肝脑涂地,父母妻子骈首受戮者,是何心哉?是盖牧民者有以激之使然。前省所选人员,例以贿赂得官,屠沽驵侩、市井无赖、羣不逞之徒十居七八。《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使若辈之民,欲民之安则不可得矣。淫夺人妻子,强取人财产田宅、马牛羊畜,听讼之间,恣情枉法,以是为非,以非为是,百计千方,务在得钱。民之寃抑无所控告,司县州府上下一律,哀声怨气郁积而不能发,所以冒死而不顾。国家自平金以来有事于宋,五六十年而后混一,岂不艰哉!良将精卒经营战鬬于数世,一旦以滥官污吏恣其贪残而坏之,惜哉!
一,江南陈米,经岁既久,皆不可食。今已水旱脚力运漕于委曲万余里之外,何不思之甚也。以致沈船破车,夺民时,废民力,死损牛畜,虚损盘费。官吏不能交割,多自经逃窜。所运米石,堆积水边,上雨下湿,腐朽败烂。积今四五年间,问根起发斛数若干,今到某所某仓若干,已十损其七八矣,所存者又皆为粪土。若此缪算,即合停罢。
一,御史台、按察司弹纠贪污,申明寃滞,实省部诸司之药石也。省不知与己为助,反视之如仇雠,百端沮抑。是以近年以来当是任者全身远祸,闭口不言。为书吏、书史者,委靡贪污,与州县吏无异;甚者反与之文过饰非,隐比其罪恶,滋长其贪冒。自今以往,当激励振作;碌碌无称者退罢;少犯赃污,视州县官吏加一等治罪,终身不复叙用。
一,仓场库务诸钱谷官,虽非所以处清流待英才之地,亦无以市井细民赂以货财而可得者。上以财赂卖之,下以货贿得之,上下交征利,又无出身,欲戒人以不盗,何不恕之甚也。即今赃污之弊,莫甚于此。愚谓宜准往代旧例,以待有功之子孙,有月给,有增秩拜官,盗钱得罪之科。如是则国无卖官之羞,人绝侥幸之念,钱谷入官而不入于私家,人矜廉洁而有光于祖考。兹事非难,当革前弊,凡随驾日久,如集赛台等子侄弟兄,户选一名补注;不愿者听责成于汉人,以蒙古人领其事,而不课其殿最。
一,前省官私心本欲贵其子孙,恐人有言,故每职多设冗员,如六部、宣慰司之类是也。或以货赂,或以请托,不论人材,不遵铨调。昨日一布衣,今日受三品命服,日月不深,资品卑下,而遽升二品。宰相者,股肱之寄。往往皆带相衔,遂使侥幸之徒视名器如拾芥,卑小官而耻为,曰:「某人尚得某官,我何为而居下列?」曰:「某人尚拜某爵,我何为而受斯命?」轻易名器,以至于此,当议改格。
一,递送造作,必不能无弊,奸吏因缘害众,合着夫匠十名,乃科百名,以至数多则遍科。今后省部立式符下各土,主者置立簿集,鼠尾人民及工匠花名,遇有递送造作,轮次应当,周而复始。仍令通文墨廉慎官吏封掌。凡有递送前路文字,及宣使、奏差到路,辄不得便集人夫,先差人于前路探伺到来的实月日,然后集众。若恐躭误,既承文字,即于簿集上照勘某人今次该差,计几名,公文先报得知,管得在家听候,续听指挥,某日须要到来应役。如此则公务亦办,不致稽留农工,妄夺民力,盗养奸吏。
一,拘刷牛皮之虐。农人牛死,举家哀号,不经申官,不敢开剥。筋角皮革略有损坏,又复坏钱。或时值暑月,入城遥远,往复之间,肉已腐烂。近日复有滥官下村,亲行拘刷,或翻挑旧事,或每活牛一头,摊钞五百一贯。似此虐政,即合罢去,合用牛皮新纳包银,不劳而足。
一,军人应役还家一往一来之弊。军自分拨以来,纷扰重并,民不胜其困弊,吏横恣其奸欺。何以知之?假如一户军户,某人系某县某村元籍,某年为始签作军户,根脚系隶某官帐下,应役到今不曾改拨,如此则或有军前因事因病身故,或避役在逃,交替不至,或贫难疾病,单丁不能应役,或元籍户头身故,子孙更改官名,及一切事故,管军官照验各人乡贯姓名,移文本管鄂勒官勾追补发,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自一经分拨,别隶他人所管行伍,不相识官吏无籍册可照,一凭本人称呼,中间不无欺诈。不惟如是,或又于某年再经分拨,或又于某年某岁累经分拨,遇有前项事故,展转推求,不见根脚出军,吏人亦非经手旧吏,是以妄行移文勾追。鄂勒吏人照得与元籍姓名点画少差,却行回文审问,一问一答,往复经岁。军前既承回文,不无自疑,遂于他路勾唤。似此纷乱,纯实谨畏者恐遭罪责,或已行亲当又复雇觅,或两处重当,不能辨明,不得交代,以至坏产破家,无处申诉。不畏官法敢为奸欺者,贿赂鄂勒官吏,通同作弊,或在家而云已行应役去讫,或富实而妄言贫难,或身在而言身故,或有余丁而云户绝,或妄以乡贯村庄姓名争差为问,逗遛岁月。似此欺蔽,不止一端。究其受病之源,皆出于分拨奇零,隶属无定。即今南方无事,管军官员数太多,名为万户,军不满千,千户军不满百,降至镇抚百户,有止管二三人者,是所谓十羊九牧者也。照得管军官员亦非皆出于累世将家、勋旧武弁,以一时军功得官,今乃袖手痴坐,无高爵之可邀,无厚禄之可得,无精兵锐卒之可管,意亦颙望国家优恤。莫若检照各官,如根脚尚日浅、年老无子侄可代者,与一优便差除,禄以养廉。军官既减,则散军可并;散军可并,则可复无籍。可并可复,则选择良将善抚驭者于要害重镇屯戍,以之镇守则威重而奸乱不生,缓急有用,则精锐成师而得力。往复交代及一切事故则不能致肥吏而瘠民,欺官而误事。
一,钞虚之由,有自来矣:盗臣私印,添价以买诸物,一也;置立总库、总局,举放出息,轻付于无赖狂贪买官之人,动辄千万锭,二也;钞法无定,钞十四两八钱当金一两,即今官买金,每金一两该钞一百五十贯,自坏其法,三也;贿赂公行,执权者止要良金、美女、俊马、奇珍,百倍其价,物重则钞轻,四也;盗臣得以私印,诸路官库反不支发,民间无以倒换,五也;近年以零钞消磨尽绝,上司并不印发,零钞不行,物价自重,六也。能除六弊,钞法自实。
一,前省官自谓于国尽忠,靳惜财物,不敢妄支虚费,遂于诸投下五户丝银、岁赐暨诸犒赐等物,不肯依时应副,巧计开除,不满合得元数。所与之物,金银匹段,亦皆低歹,不堪使用衣着。今次事发,为人首告,假银足为明验,实失诸王心,怨归于上,何足以为忠。古人亲亲之义,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恐不当如是。
一,硕布哷齐 【硕存哷齐,原当作昔宝赤。】 每户要讫钞半两或一两二两。
一,烧经排门取讫钞五钱,僧道每路不下五十锭。
一,今次贪人所积赃物不啻数万锭,其实皆出于生民之膏血,惟数宜与民休息,免丝银或三年或二年。统体受痛,不立法,不选人,无赏罚,贪货财土地,取兵取民无制度,御臣下法寛而不礼重,易进易退。百官苟且趋利,无贵贱等级。职员太冗,俸给不足,员冗则论议纷纭而事不集,俸薄则生理不给而生贪污。以今观之,每一司分莫若减员之半而倍其俸。
一,即今铨调之法名存而实亡。近年以来,贿赂公行,所谓绪余土苴,并自废坏。钱多者其职切要,其禄厚,其官高,其日月经久而不迁转。所用之人无行检,无才能,无门阀,无勋劳,无智识,不责王事之办集废堕,而不■〈血阝〉部民之寃苦失职,提刑司恬不弹举。无钱者虽负德行才能、门阀勋旧,或任满而再不选叙,或莅任未半岁一岁,无罪而替罢,亦不录用,惟僻远荒邑职不切要者,或七八年十年无人交代。然则吏部官可不精选公平廉干者,躬亲考校簿书,内外司分计若干,孰贤孰否,孰功孰过,孰年老疲软不胜任,孰年壮精力才干,人人见来历,人人如素知识,某司某分当用几人,文资武资宜几人,某人因某功而升迁,某人因某罪而降黜,使升迁者知非徼幸,废罢者不敢怨言。如此则趋事赴功,得贤日广。
一,府州县司吏所以迁转者,本恐年深作弊。自迁转以来,其弊愈深,其误事愈甚。何以言之?人之所趋,惟名与利。照得府州县司俸薄不足以利家,辛苦年深不得入流品,无利无名,复何顾藉?不贪污,不枉曲,何以度日?兼吏人之职专主簿书案牍之首尾,公勤才干者听从本官及上司呼召指使之不暇,安能经理上项所当知之事哉?是以问东而不知西,问首而不知尾,一听于主案、贴书之所可否。而况贪贿赂,殖货财,奉官民,避强凌弱,庇富虐贫,非主案、贴书则不能也。以此论之,反不若不迁之为愈也。居父母之邦,粗有田宅产业,赖公门庇荫,足以养廉,人情物理,彼此不能相欺谩,不亲即故,人非豺狼,遇事岂不相悯恤,案牍出于其手,不劳苦而娴熟,知首知尾,其莅于其职,每事不敢苟且,恐后不能离手。岂惟吏人,至于职官,自循末世避贯迁转之法,亦不免此弊。不务择人,止务迁转,甚非良法。使为官为吏者性果廉平,虽居乡党亦廉平;性果贪曲,虽处异乡亦贪曲。避贯如以狼守羊,何往而不残食之也。罢迁转,务择人,使乡里公共推择,俸足以养廉公平,岁久则得入流品,庶几简易而得人,不挠法,不害民,不误事。
一,某前任河东按察副使,在任别无他能,惟不妄拘钱入官;吏人有罪,杖而不罢一事,颇异于同僚。钱至,彼此俱罪者,入官拘收;滥官污吏以形势知术而强取民财,今复入官,是何异于滥官污吏之所为哉?后虽有欲诉者,则曰:「我所以不避官吏之宿怨,含怒控告于上司者,庶几得吾之财耳。今复官为拘管,徒取怨官吏,反贻后患,曷若不申告之为愈也。」吏罪不罢者,县吏革罢而升州府,州府吏革罢而升于省部台院,与其害天下多,曷若害一县之寡。害一县而得罪,犹有巡按官之杖责;害天下之大,孰问而孰责之哉?
一,里正辈不催差抑勒上户。
一,弓手擅拷掠,作威福。
一,政令有一言而事举者,不必费辞费力,当一一举行。一日不能书字一万者,不补贴书。不能装卷试案式者,不补诸吏。不识文字者,不补县令。但犯赃污者,品官落职,永不叙用。不能骑射者,不补县尉。人验岁月,宜有出身。亲亲以惠,与民休息。立法择人。射占纳租。开草地,恩诏罢土功。立法租庸调,阅实户口物力。开荒免五年,减免租税,不任军役。辟举守令,五年一迁。江南立王府,革罢诸省宣尉司等不急诸衙门。推排军力,一百户为十甲,验力均当。买卖土田,当立定制。革罢中原不急诸衙门,如淘金之类金玉人匠。禁断奢侈淫丽,定立等级聘财、丧薨、屋宇、衣服、筵宴程试。僧道儒医及一切入仕官吏抽分羊马,拘刷牛皮筋角,抽分私家竹货之类,皆宜罢去。

○吏治杂条

一,身正无私,门无杂人。
一,词讼省减。推择谨朴老吏给印写状,毋受越诉。经司县断而不服者,钓卷详度。县断依法则反坐妄告人,违法则坐官吏。
一,不投下好尚。
一,狱无滞囚。狱囚起数,置一牌面,日在几案,断讫则勾抹,新添则标录,未断者细标注缘故,日日省问审断此法。
一,六房朱销。日日省问观监,断决增添,日销日附。
一,钤束吏人,非事故白昼不得出离各房。卯酉历严谨,如私事公务妨夺,明白标附。
一,承受凿发,委审慎公勤者主之,与朱销簿时复相对,以赏罚勤惰。
一,差拨办集,推唱均平。劝率怠惰,务农者务农,杂业者杂业,精勤专一。
一,游手好闲者,邻社举弹。宣限不可不遵,毋迟毋速。迟则违限,太速则二月卖丝五月卖谷矣。
一,盗贼息。无不业之人,无外来浮脚之户,无不识姓名客寄、不成户单丁之人。谨慎勤苦,不幸疾病死亡或凶岁不给者,官为扶持,或律助口粮,或减免差发,毋致无赖。
一,田野辟。开荒者五年勿役,仍减免杂役。
一,复逃亡。到任便取实在并逃讫数目申部。复业者免三年差发;无事产,官给荒闲地土;元抛产业或为他人所有,官为赎付。
一,馆舍修整具备,器皿全,酒食美,肉菜米面精致,铺马肥壮,馆人勤谨,毋揑名项。
一,仓库完固,防慎火烛,巡护严密。
一,桥梁以时修葺,须要五月一日拆,八月一日搭。
一,词状置簿,即日便行,毋落吏手。
一,街衢巷陌洁净无秽。
一,牢禁严固洁净温凉。
一,更漏分明,依时夜巡如法。
一,弓兵有职分,里正人毋得侵占。
一,公门人无故不得下村。
一,风俗淳俭。冠婚丧祭一一从俭,祈祷义社即皆住罢,到任省谕。
一,强宗大姓侵凌细民,体察禁治。
一,减主案、贴书。主案一,贴书二三,余并削去。
一,循分。毋顾忌,毋妄下。当行者即行。部符不便于民者,当折申即申,毋便行下州县。
一,印章朱语正贴。无朱语者不得题判。判署官或有照料不及,虽更题判,若无朱语者,职印不得使印。
一,不倒题日月,不押虚催,无益于事,徒使吏人欺怠。
一,本命刑禁日,当直吏人明书于小银牌面,置在几案,曰今日某事某事。
一,和好邻境。凡有急速使臣或不测事情,差坐马人预相报知。
一,六房吏弊当周知其情,毋为所卖。铺兵有人应役,频勾正身。本是铺兵守把城池,别无巡哨攻战,管军官为本人会手艺,不放交代,甚为良苦。近年以来,军人分拨,奇零辗转别隶部伍,新管官并无簿籍,或有逃亡事故,不知乡贯及户头,官名公文追勾,不无差错,以致吏人受贿作奸,文字来往,逗遛不发。亦有军人小心谨慎,避怕罪累,重并应役。此段前说备细言之,合申省、部、密院详察。
一,问狱以情。棰楚之下,何求不得。弓手及尉司官吏畏避踰限罚责,又本性粗暴残忍,率多执平人,妄恣捶挞苦楚,揑合指示,虚令招认。狱问初情如此,难以推究。今后尉司获贼,毋得监禁稽留,擅自棰楚,便当县令以次公厅羣问得实,止于县司牢禁,申解所属有司。推问之法,止问今次所犯,使首尾情实。若犯人因推问其间情辞别有可疑,说出它事者,亦合鞫问。如无此情节,不得曲加凌虐,转生余事。
一,工本管诸色,当明置簿籍,纪录户丁,标注应役不应役。遇有造作,轮番斟酌勾唤。毋使吏人遍行骚扰,作奸受贿,虚夺工力。
一,户差发夫役不均。在家申逃,每于逃户处敛讫差发,却于见在户科摊。

○折狱杂条

体认所争者何事(人命、盗、奸、钱债、婚姻、良贱、鬬殴),明察详审元诉人辞理与事情有无相应。如不相应,且放从说过,俾再三复说,或差或否,理短者折之,情隐者钩之,语言便利者勿便以为是,蹇讷者勿便以为非。肤受之诉,世俗所谓情理切害者,勿遽先入于心。察言观色,详情虑事,不出乎理,理明则情不能逃。
引问被论人,明告以被论之事,令一一缕细抵对。时曲直真伪自见,一钩一距必穷尽其情而后已。大抵元告被论辞固无有不差,因所差处互相详察,亦自辨明。
每事皆有根底旁证,来历情由,当从实处一一推究。干证劝和人最为紧切。君子善人畏避官司,中间别无偏向者其辞简直明白。或关亲戚,或图钱物酒食,或挟雠怨,或避形势,或受嘱托;有一于此,不无偏向。辞理逆顺轻重,不可不察,与元告事饰辞增减者有之,与被论人辞理或排或助者有之。听讼者若便止凭干证,不无寃枉;不凭干证,无所依据。凡引干证人,便先穷问与元告被论人有无亲戚故旧钱物交往,因何两家指为干证,则情过半矣。干证情实见,则事可立决。
仲弓问政,子曰:「先有司。」不先有司,则不惟越诉事繁,吏人因缘为奸,抑实有不可隔越而问者。又曰:「无情者不得尽其辞。」若无情之辞便为受理,虽有明断之材,衙门必不能清简。二者当从古人。凡人告状,官人当先熟读,其文有理无理,写状人中间有无润饰,亦可见其过半。当先引原告人当厅口说所告事理,一一与状文相对,同则凭状鞫问,不同则便引写状人与告状人对辞。若有与口辞增减,便决写状人,亦减止无情妄告之一端耳。
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民情与政通,先知时政,然后知民情。夏尚忠,殷尚质,周尚文。至于后世政治虽不及古,岂无所尚乎?所尚者,民亦尚之。究其源之失,知其流之差,不可诬也。无或偏听于狱之两辞。
五听之法当熟。知言、察情、明理、炼事,四者胸中了然,且无一偏之喜怒,虽百冗坌集于前,皆可谈笑而决,何必疲精劳神,怒骂挥斥,搒掠捶楚,然后为得也。若夫情见势屈而不听命,先之以正言,申之以感悟,无不从者。柔能胜刚,弱能胜强,温言可以化人。理到之辞,不得不诎。听狱之法,静则明,明则百奸不能逃其形。切忌躁急,躁急则己心先乱,譬如挠水摇镜,焉能鉴物哉?细民之所争,若无异事,不过婚姻、良贱、钱债、土田、户口、鬬殴、奸盗而已。此皆县令之职,令贤则必不至于上告至府;至府而又不能决,决不能服人,良可耻也。素餐之诮,孰大于是。
当置状簿辞一册,便给缝印,府官押讫。每日新状,当直司吏随即当厅附籍,便令承发司布散合该人吏,既毕,随手朱书吏人姓名于随状条下。次日便令覆说,无理者便退与原告人,有理者施行。但凡州、县可决者,随即批送;必不可决者,状尾批令自勾。此亦减吏权而除寃滞也。府官五日十日一销照。
十月一日务开,三月一日务停,首尾一百五十日。每月先除讫刑禁假日四日,计二十日;又除讫冬节年节前后各一日,计六日;两月一小尽,除讫三日;立春节,除讫一日;进年节表一日;乙亥日三日;若遇二月清明节,又除讫三日;计三十七日。中间或遇同仕上官下任,吉凶庆吊,迎送上司使客,大约又除讫十余日。总计五十日。余外断决词讼者,止有一百日。或遇两衙门约会相关,或干证不圆,或勘会不至,或吏人事故, 【转按、疾病、上司勾追刷案之类。】 经两吏人手,又虚讫十余日,中间止有八九十日理问辞讼。又以监视造作、劝农、防送递运、府州追勾、按察司差委,得问民讼多不过五六十日。聪明疏通、公勤廉干者能决几事?若赋性愚钝,禀心私徇,反为奸吏愚弄,文字逗遛,倏忽之间,又复务停,所以有十年八九年不决之事。此盖为十月一日兴辞到官者言也。若或正月二月才方告状,务停三限,更甚迫促。推原务停之政本恐妨农,不知正堕奸吏倚法舞文之巧计。以此观之,不若不立务停之限,止取稽迟不公之罪,必不敢至于数年之不决。今后品官得代,计在任月日经手事久不决者降黜责罚。得代之日,按无不决之事者升迁褒美。
不遇无法而乱,不见圣人之治功;不值叔世之苟且而徒法,不知圣人之防患而虑远。姑以田制言之。三代经野有法,不惟务本,地着而民和,至于一切纷乱词讼,皆无自而起。自经野无法,田不隶官,豪强者得以兼并,游手者得自货卖,是以离乡轻家,无父母之邦,无坟庐之恋,日且一日,千年田换八百主,交易若是之烦,因地推收税石之冗,官吏奸蔽,出入挑搅,狱讼万端,繁文伪案,动若牛腰。一语抵官,十年不绝,两家争田,连村受祸,废夺农时,破坏产业,视骨肉为仇雠,化邻里为盗贼,饮恨衔寃,死莫能解。一乡一县,虽素号淳厚者,亦皆变为奸欺诡谲,顽嚣健讼,诈造契券,硬作左证。府州司县惟利是视,以曲为直,以非为是。上至台省,浊乱尤甚。吁!人之积怨含怒,与日俱深,良可寒心。官府风俗败坏至此,刀笔贱吏犹以刻剥征求敛聚货殖为忠勤,簿书期会为急务,为明敏。此乃田讼之一端。至于科差之不均,军旅驿站之偏枯,见在户代当逃户差发之寃抑,酒醋税课程之增额,利归于奸贪之手,祸及于无告之小民。刑狱之淹滞略不询问,赦恩之频数纵放凶残。内外百官贤不肖混淆,干局廉洁者招谤惹祸,贪污委靡者岁得美除。出条款则虚文严密,责实效则百不一举。军籍、民籍点窜改抹,略不可凭,钱谷出入,漫不照算。官不知法,吏不识字,身为军卒而不识弓矢,名隶工匠而无一器具。僧道则有妻有妾,饮酒食肉,趋利无厌。医药者不知方论,素无学术,狠忍杀人。中选儒人不经不史,不文不诗,不修身齐家,淟涊无耻,冒虚名而求美官,尚口舌而无实学,标置自高,致行同市井。上下无正法,是非无公议,妍丑无明镜,重轻无权衡,曲直无绳墨,棼丝沸羹,莫之分辨。「具曰予圣,孰知乌之雌雄」,唯此时为然。

○论有司不立常平权衡高下一出于编民

物有余则贱,不足则贵,固物之情也。然而乘时徼利,贱入而贵出,亦市井之薄俗。近岁农民亦为垄断之态,宁取倍息之称而买谷麦,欲乘其雨不时降,新不接旧,物价为之涌贵而售也。是以今晨物价若干,日夕物价若干,朝贵暮贱,朝贱暮贵,若翻覆手,乘其逐末者日求升合,而素无蓄积耳。有司略不介意,坐视其纷纷无定,偷薄奸弊,日甚一日。然则古人常平权衡可不设欤?

○丁粮地粮详文

近为民户张忠买到军户王赟地二顷五十亩,又令张忠重纳地税事,申部除豁,不惟不准,五致符下本路问罪。今来若不再行申呈。地一也,而曰军地、民地;税粮一也,而曰丁粮,地粮;是盖因人以立名,因名以责实,因人以推收,义例甚明,当丁税者不纳地税,当地税者不纳丁税。自立此格例以来,未有并当重当者也。近年以来,破坏格例,既纳丁粮,因买得地税之地而并当地税,或地税之家,买得丁粮之地而并纳丁粮。如此重并,府司屡申,终不开除,反致取招问罪,不惟案牍繁乱,名实混淆,军民重并,使国家号令不一,前后失信。省部见小利而不究大体,以琐屑俗吏之言为可听。俗吏不惟不知理义,且如一话一言先自差失。何以言之?所以名曰丁粮、地粮者,地随人变,非人随地变也。今曰随地推收,先自失言。合曰丁粮、地粮随人推收,则不待解说而事自明白,政自归一。民卖与军地,除四顷之外纳地税;军卖与民地,不问多寛止纳丁粮。岂不简易正大,不费辞说。若中间作奸造弊,伪不以实,严立罪责,各有所归,则自无诈冒。伏乞照详。

○论仓粮

每岁税石,无问年岁丰歉,务要应期而足。鼠耗分例之外,计石二三可纳一石谷,精细干圆,然后入仓。加之远仓人功车牛往返月余,所费不浅。下之供上,不为不劳,所谓剥口体之脂膏而应国家之急用。窃见河仓暨京师仓并无敖房,皆作露囷,不一二夏,举皆陈腐臭败,以致马牛不食。复借之于民,石得八斗,又以农忙无力搬取,贱取其本而弃之如粪土,秋成征还,加倍不能偿。是国家常税本该一石,新旧并征,计以加耗,而并纳三石矣。其余为官仓船户失陷者不可胜数,事发到官,枷纽连岁,无追征者。省部明见此弊,略不置议。愚谓仓官各选品官廉慎干局者充,增余失陷,明立赏罚,以每岁所著钱或减租税之半折纳交钞,以二项钱偏置敖房,实为便当。

○匹夫岁费

父母妻子身,计家五口,人日食米一升,是周岁食粟三十余石;布帛各人岁二端,计十端;絮二斤,计十斤;盐醢酰油一切杂费略与食粟相当。百亩之田所出仅不能赡,又输官者丝绢、包银、税粮、酒醋课、俸钞之类。农家别无所出,皆出于百亩所收之子粒,好收则七八十石,薄收则不及其半,欲无冻馁,得乎?又为以上三四十家不耕而食者取之,所以公私仓廪皆无余蓄矣。

○试典史策问

即今司县司吏起身寒微,素无祖考遗留产业赀财,本身不会士农工商,止仰月俸养廉,然而食则梁肉,衣则罗纨,鞍马奴仆,与品官无异,妻妾首饰金珠,衣服金锦文绣,与命妻富室无异,所居之室高堂华屋,不知所得从何而来。假有编民游手好闲,频饮酒食肉,必为邻人、弓手、里正所疑;此人不务实作活,每日如此受用,伺候刺探得钱因由,必得其奸。司县司吏奢华如此,略无一人穷究诘问,反致当路权要保举廉慎。未委虚的,仰一一答问。
古今设官置吏,选取人才。为官者必须通晓政事,长于判断推勘刑名词讼,使民无寃抑,推排差役赋税,贫富均平,六事皆办,百务具举,斯为称职。为吏者案牍明敏,刑名娴熟,无稽迟,无违错,斯为称职。不称职则自有弹举之有司,不才者合退罢则退罢。今皆不然,取勘历任月日,动皆二三十年,试以才能,则百问而百不知。岂有身为吏人,不职字,不解书算,不通刑名案牍,止以勾当年深,县升之州,州升之府,府升之部,部升之台院都省,出职为品官当要职,外任则承流宣化,内则参决大政,纲领郡县。取人如此,是邪非邪?为官为吏,不自惭惧,犹怀怅怨,职小官卑,以为亏己。事当何如,仰一一答问。


附录:

紫山大全集二十六卷(永乐大典本)

元胡祗遹撰祗遹磁州武安人元史本传载其字曰绍开然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德言实周书康诰之文核其名义疑绍开当作绍闻元史乃传刻之讹也中统初张文谦宣抚大名辟祗遹为员外郞后官至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使延佑五年追赠礼部尙书谥文靖是集为其子太常博士持所编前有其门人翰林学士承旨刘赓序原本六十七卷岁久散侏今据永乐大典所载裒合成编厘为赋诗诗余七卷文十二卷杂着四卷语录三卷其间杂着一类祗遹一生所学具见于斯然体例最为冗琐有似随笔札记者有似短章小品者有似莅官条约者有似公移案牍者层见错出殆不可名以一格考贾谊新书皆以所作治安策及言事诸疏割裂顚倒各自为章别标篇目说者以为平时纪录之稿其后联缀成篇而上之祗遹是集或亦是例与史称其官右司员外郎时以论事忤奸相阿哈玛【案阿哈玛原作阿合马今改正】外迁太原路治中提举鐡冶欲以岁赋不办责之及其莅职乃以最闻官荆湖北道宣慰副使时辨诬告不轨之狱官济寜路总管时擘画军政八事并修明学校之法又称其所至皆抑豪右扶寡弱敦教化厉士风葢以吏材名一时而无一语及其文章今观其集大抵学问出于宋儒以笃实为宗而务求明体逹用不屑为空虚之谈诗文自抒胸臆无所依仿亦无所雕饰惟以理明词逹为主元代词人徃徃以风华相尙得兹布帛菽粟之文亦未始非中流一柱矣惟编录之时意取繁富遂多收应俗之作颇为冗杂甚至如黄氏诗卷序优伶赵文益诗序赠宋氏序诸篇以阐明道学之人作媟狎倡优之语其为白璧之瑕有不止萧统之讥陶潜者陶宗仪辍耕录载其钟爱歌儿珠帘秀赠以沉醉东风小曲殆非诬词矣以原本所有姑仍其旧录之而附纠其谬于此亦足为操觚之烱戒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六十六?集部十九?别集类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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