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哲宗元祐元年九月丙辰盡是月辛未
九月丙辰朔,正議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司馬光卒。光為政踰年而病居其半,每欲以身徇社稷,躬親庶務,不舍晝夜。賓客見其體羸,曰:「諸葛孔明二十罰以上皆親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不復自覺,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既沒,其家得遺奏八紙上之,皆手札論當世要務。太皇太后聞,哭之慟,上亦感涕不已。明堂禮畢,皆臨奠致哀,輟視朝,贈太師、溫國公,襚以一品禮服,謚曰文正。贈銀三千兩、絹四千匹,賜龍腦、水銀以斂。命戶部侍郎趙瞻、內侍省押班馮宗道護其喪歸葬夏縣。官其親族十人,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德之碑」。光在相位,遼人、夏人遣使入朝與吾使至彼地者,彼必問光起居;而遼人敕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切無生事開邊隙。」及卒,京師之民皆罷市往弔,畫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飲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求之京師,時畫工有致富者。及葬,四方來會者蓋數萬人,哭之如哭其私親。
蘇軾嘗論光所以感人心、動天地者,而蔽以二言,曰「誠」,曰「一」,君子謂軾知言。軾又嘗載光語語晁補之曰:「吾無過人,但平生所為,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耳。」史臣曰:「傳所謂『微之顯,誠之不可掩』,詩所謂『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光實有焉。」始,光當國,悉改熙寧、元豐舊事。或謂光曰:「舊臣如章惇、呂惠卿輩皆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朋黨之禍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遂改之不疑。君子謂光之勇,孟軻不如。若曰當參用熙、豐舊臣,共變其法,以絕異時之禍,實光所不取也。
左司諫王巖叟言:「臣伏觀陛下即位之初,首副天下之望,用司馬光執政,信行其言,以革天下之弊。惟光憂國愛民之誠心,信于上下,信于內外,故陛下一用之而天下之心安,四夷之心安,陛下之心亦安。今不幸光薨,臣知陛下之心漠然矣。臣竊聞百姓相與憂曰:『吾君能不忘光之言乎?能求其類而用之,使持循其法乎?』又憂曰:『姦人無乃復將為朋,動搖正論,以欺吾君乎?無乃竟為身謀,不卹國家之急,以病斯民乎?誰復以吾君之心為心,以吾民之意為意,夙夜盡瘁,以遺其身,如光者乎?吾君方倚光以圖治,而天遽奪之,其何意耶?』臣願陛下益勵乃心,益事乃事,益重所付,不可泰然以忘憂也。今宜先有以釋民之憂而安其心者,惟當果于去姦,審于進賢二端而已爾。夫大忠在朝,姦人雖未去,猶有所忌而不能為也。光薨,姦人今不可少留矣,此臣之所言陛下當果于去姦也。朝廷輕重、天下安危、生靈休戚,在用人而已。今天下將觀陛下用人,以卜否泰,此臣之所以言陛下當審于進賢也。去姦,進賢,皆有以協天下之望,則百姓何疑而憂哉?惟陛下圖之,天下幸甚!」
貼黃稱:「自古人臣因妒賢嫉能之心而遂害國事者,無世無之。臣光之賢,上則見信于陛下,下則見信于百姓,人人自恥為不及也。臣恐此後必有妒光者,陰以妄言毀短光之所為,以疏陛下之心,俟間隙一開,則將入其邪說,行其姦謀,以壞善政,陛下不可不察也。臣平生未嘗與光接,又未嘗受光恩,非私於光也,惟恐小人或誤陛下耳。今天下事大定矣,民心安且樂矣,此治道之成而聖功之著也。惟在陛下持之益堅,信之益篤,勿有所移,則天下幸甚。中外之人,皆望大禮後罷張璪輩二三佞邪無狀之人。何意璪輩未去,而先失忠臣【一】,此中外之心以為歎恨之深者也。今若璪輩自請,願陛下早賜從之,別命忠臣,以重朝廷,以為國家倚賴,以慰服天下之心。尤不可更容遲久,玷辱廟堂,使蒼生失望,四夷不安也。」
戊午,齋於垂拱殿。太常寺言:「司馬光薨,適在明堂散齋日內。嚴父配天,國之大典,固不可廢,至於御樓肆赦,恐亦難罷。惟紫宸殿受賀一節,緣慶賀之事,比之宗廟之祭為輕,方聖情軫悼元臣,而羣官拜舞稱慶,恐於禮義人情未為宜稱。」詔:「明堂禮畢,紫宸殿文武百官並依班次起居,更不奏祥瑞稱賀,并樓前行肆赦儀外,其稱賀並罷。」
己未,薦享景靈宮。
辛酉,大饗明堂。上詣大慶殿行禮畢,改常服,御紫宸殿,宰相百官起居,御宣德門肆赦:鬥殺罪至死,雖犯在約束內,情理稍輕者減一等,刺配千里外,輕者五百里,並牢城,斷訖錄案聞奏。應諸司人每歲該試而經十試者【二】,將來未得黜落,別作一項聞奏。應官員犯杖罪以下,依條不以赦降、去官原減者,許於刑部投狀,本部具元犯因依聞奏;其未斷者,仰大理寺案後聲說以上,情輕者取旨。應見貶謫官未量移者,與量移。勘會自復差役法,其民間積欠免役錢已與減放一半,餘分限三年,隨夏稅帶納;訪聞上件積欠,既當差役,輸納不易,其未放錢數合帶納者【三】,並特與免放。開封府界、諸路人戶,見欠及未納常平息錢,並特與除放;其本錢與限三年隨稅帶納。應內外欠市易錢人戶,見欠錢二百貫以下,並特與除放。開封府界、諸路場務,先為實封投狀爭添價錢買撲,致後來敷納不前,除已收納抵當產業外,見於欠人及干繫人處催納者,權住催理【四】,委逐路監司同共開拆,保明聞奏,當議等第特行蠲放。其出限罰錢,及人戶調發春夫,因河防急夫、開修京城壕及興修水利免夫、罰夫錢,並與除放。應在京、諸路房園課利,今日以前逾限倍罰錢,並特與除放。應民間典賣田宅,有出限未納稅錢、印契者、自赦至限百日許自陳首,與免納倍稅;其罪發在赦限百日內者準此。應產茶路分茶園戶所輸茶租錢【五】,積欠見行監理者,特與除放。應天下欠負官物,元非侵盜,不以有無抵當,雖係侵盜,本家委無抵當財產,并見勒干繫保人攤納者;及失催若誤支,見令干繫人均賠者;因水火損敗及綱船遭風水拋失,或被盜驗實,各無欺弊者;梢工、兵士因綱運欠所般物,元無欺弊,見尅請受者;寶貨場冶以坑窟不發,及不顯侵欺係欠課利見催理者;冒佃官田及戶絕田土屋業,并諸般隱陷租稅,見理納積年稅租課利等,委已貧乏無可償納者:仰本屬於赦到一月內看詳除放訖,保明申轉運司、提點刑獄司類聚聞奏。以上或有專條遇赦及指定許放分數,並依今來赦書指揮施行。開封府界諸向推行重祿法,其緣受乞引領過度編配之人,如經今赦未合放逐者,並具元犯保明聞奏。(元祐元年明堂赦書與前赦不同者,附見。呂公著家傳云:「文靖公之當國也,每搜訪四方利害有可以施舍便民者,手筆記錄,因大赦而行之,多至數十事。其後文靖罷,便民事浸益少。至是,始盡貸青苗、市易息錢及其它逋負貧不能償者,凡蠲赦數百萬。官吏坐違法,用一切之制不得理去官及以赦原者,並聽收敘。總校前赦凡增一十七事,四方歡呼,以為新天子赦令首以憂民為意,無不稱慶。」不知所增十七事即是此掇出與前赦不同者否,當考。然王巖叟論奏止乞看詳嘉祐以來赦文,則嘉祐以前便民事固不如嘉祐。家傳乃稱「文靖罷後便民事寖益少」,殆失之誣矣,今不取。巖叟論奏見三月十六日。)
鄜延路經略司言,夏國主秉常七月十日卒。詔太常寺檢會禮例施行。
壬戌,詔:「司馬光薨在諒闇中,更不舉哀成服。」(呂大中雜說:「司馬公之喪,明堂行事畢,蘇子由為諫官,欲往哭之。正叔力止之曰:『方行吉禮,不可弔喪。』子由不從,曰:『只有哭則不歌,何嘗有歌則不哭。』王鞏為大宗正丞,亦上章論正叔之非,由此遂罷。建中靖國間,鞏初牽復,得通判西京,將行,滎陽公以正叔屬之,使無念舊怨。鞏答簡云:『我輩視大地眾生猶如一子,況先生者乎?』」)
太皇太后從叔父高遵約妻壽昌縣君吴氏封永嘉郡夫人。皇太后親妹:通直郎程奇妻永嘉郡君特封同安郡夫人,宣德郎李擴妻同安郡君特封丹陽郡夫人,西頭供奉趙思行妻延安郡君特封文安郡夫人,右侍禁李袞妻安康郡君特封高平郡夫人。
太僕寺奏:(王存奏議載都省劄子,係九月七日,王覿奏議乃係九月九日,當考。)「乞應干本寺事,並依羣牧司法,仍只隸尚書省,或依舊隸樞密院,并乞內外馬事並隸本寺施行。」詔:「內外馬事竝隸太僕寺,直達尚書省,更不經由駕部。」(王存奏具列于月末。)
癸亥,御史中丞劉摯言:「臣竊惟輔弼之進退,皆繫國家大體,人君不可以不謹也。進之必以其道,退之必以其理,則天下莫不為宜矣。今大饗禮成,風聞中書侍郎張璪、同知樞密院事安燾、尚書左丞李清臣皆欲上章辭位。夫此三人者,並受神宗顧託之命,一旦同時求退,臣疑陛下必有所難之也。雖然,臣以為無難也。俱去之則難,俱留之則難,蓋俱留之則害天下而屈公論,俱去之則傷國體而惑人情。今於三人之中,察事考跡,權其輕重,則有必宜去者,不必去者。臣請論之:璪以傾邪柔佞,竊位最久,朋姦害政,賣恩營私,前後言者累疏其罪。臣曾上殿,亦屢蒙宣諭,以謂璪過大禮必聽去,自此臣更不復論列。今大饗已畢,璪之引退,乃其時也,陛下許之,亦其時也,璪得掩其姦惡,以禮罷去,蓋已幸矣。朝廷雖有失刑漏網,而得其不在要路,不為政事之害,斯亦足矣。此臣所謂必宜去者也。若乃燾及清臣則稍異於璪,皆不以節行自厲,齪齪在位,然而比於璪輩未有顯罪。陛下若特以其受遺之故,且為留之,實有其名,亦無甚害。此臣所謂不必去者也。恭惟神宗皇帝棄天下【六】,今未大祥,若顧命之臣盡去不存,誠恐小人私害,為國生患。臣之區區在此,欲望聖明照察,於三人中罷璪,所以安天下;留燾與清臣,所以明陛下不忘先朝受遺舊臣之意。全國大體,以鎮羣下,考之公議,誰曰不然?臣蒙被厚恩,有所見,不敢避犯分非職之誅,庶補萬一。」
貼黃稱:「退執政,非臣所宜預知也。然辱在言路,事干國體者,理合上聞,不敢自為形跡。昨者,本候上殿面奏,新過大禮,未有班次,又慮稽緩不及於事,故具簡牘,伏望鑒察省覽訖,特賜留中。」又貼黃稱:「臣非謂燾與清臣宜在執政也,又非私於二人為之游說也,但以其被先帝顧託,又今年未大祥,恐須且留之,假借二人,成就朝廷事體,更俟徐徐漸作次第,罷之未晚也。非如蔡確、章惇及張璪皆罪惡暴著,先當去之。」
工部郎中王欽臣為太僕少卿、加直祕閣。從文彥博之請也。(御集九月八日。)
丙寅,詔中書省:「今後太僕卿、少、丞、簿竝選差應外監事,令本寺依舊羣牧司法施行。」(王存奏乃以外監依舊羣牧司法指揮係八月二十三日,當考。當時兵部符下諸路,亦稱八月二十三日。)
御史中丞兼侍讀劉摯言:
臣伏見左僕射司馬光薨逝,朝野人情,驚悲一詞,皆曰:「天不遺此一老,以大濟我國家,而奪之速,此何理也!」臣恭惟陛下以至明至聖,首識光志,置諸左右,舉天下聽之,而光亦以大忠直道,忘身徇國。雖姦謀異心,百端排沮,而橫身當之,夙夜盡瘁,以死圖報。其純誠至公,足以薦天地而貫鬼神,真所謂社稷之臣矣。然非陛下信任之專,仰成之篤,則光亦安能以自行其志?故天下不獨嘉光事君之盡節,而以陛下任賢勿貳為難能也。
今光云亡,兩宮車駕即日臨奠,賻襚之典有加故常,下至搢紳善士、閭巷鄉野之人,罔不為哀歎。而惟是姦邪之黨、醜正惡直之徒,頗已相與有竊喜之意。蓋小人從來怏怏不快於新政,藏情匿跡,日夜窺伺,常幸有非意之變,以冀治之不能成。今其臆度,以謂陛下既失光之助,則前日求治之志必稍變懈,遂可以乘便投隙,熒惑而動搖,此其所以喜也。且陛下為政以來,收拔眾正,布列上下,制國之法,除民之害,雖節文潤色有未齊者,至於大本,已定十之八九矣。惟陛下益加之意,常以辨別邪正,保邦愛民為念,堅守此指,終始如一而已。已行之令,持循無變,則治道成矣。廟堂之上,必有如光之事朝廷者。臣實懼陛下悼光之後,謂誰助我者,而意稍有間,則邪謀陰計或起而乘之,此臣之所以為私憂而獻其說也。
抑臣又有過計之言,蓋今上宰虛位,竊惟不日制詔命相矣,此尤不可以不謹。外論籍籍,謂文彥博必代光之任,臣固知不然,然於萬一之中,不可以不言。彥博年逾八十,爵位窮極於天下矣。前日陛下假其威望,以為朝廷之重,其官則天子之師傅【七】,其職則平章軍國之重事。陛下之禮元老,尊崇優佚,可謂得其體也。今若任之以為相,則三省有職守矣。其成敗之責,豈師臣之所宜當?其繁悉之務,豈老人之所宜辦?殆非所以處彥博也。
又彥博於知人非其所長,賢士大夫罕出其門。近日有所薦論,眾皆傳之為笑。若居上相,引用人物每每如此,今日引一二,明日引三四,積而至於百千,常材列於朝路,非小害也。其人重,其位高,有所薦者,若陛下違其言則傷恩,皆從之則害政,又非所以安彥博也。臣昨四月中已曾建論此事矣,故今日之命相,實繫天下之安危與善政之成敗,可不重哉!伏望陛下詳考歷選,得其人而任之,以尊廟社,以厭公議,臣不勝隕越待罪之至。惟陛下赦其愚而察其忠。
貼黃稱:「臣又聞彥博薦馮京為相,而或傳言陛下已遣使詣京所矣。臣得風聞,未審虛實。京向因疾病,遂成昏耗,事多徤忘。更乞聖慮周詢詳察,命相大事,不可輕舉。」(本注云:元祐元年九月十三日。今附十一日王覿奏前。)
右正言王覿言:
臣近者伏見左僕射司馬光以疾不起,中外人情所共痛悼,乘輿親奠,恩禮甚渥,固其宜也。光,社稷臣也。執政期年之間【八】,興利除害,進賢退不肖,功業赫然著於天下。凡有識之士,不以光得行其志為難,而以陛下特達拔擢,用光于閒退之中,而信任不疑為難也。然光之薨,上自聖情,次及賢士大夫,下至於民庶,莫不嗟惜,而姦邪傾險之人,則方且私相慶快也。非徒慶快之而已,又覬幸非光比者入而為相,則庶幾得以復逞其私焉。然則陛下命相可得而不謹哉!
或者竊謂太師文彥博且將代光執政矣,臣愚決知不然也。何則?陛下前日既知彥博耆老,當尊禮之,而不以三省細務攖之矣,今日豈復用以代光執政哉?陛下以師臣處彥博,最為得體,仍俾之平章重事,此曠世殊禮也,人臣之榮無以加矣。彥博以耆德重望而當此殊禮,誰曰不然?固足以尊朝廷而鎮夷夏也,惟不當專委以政。夫三省事務之繁,既非年逾八十之人能任,且又政事之要莫甚於用人,而彥博素無知人之譽,故比者入朝,首薦崔台符而次引楚建中,搢紳傳以為笑,陛下聽覽之所及也。臣固知陛下必不委彥博以為政也,或者之所謂乃私憂過計而已。
臣又聞中書侍郎張璪將乞補外,而適當大禮之後,執政大臣必更有求去者。或者深疑朝廷以求去者之多,既不可以皆聽,則璪將亦緣此而留矣,臣愚亦以為不然也。夫璪之不安其職,自以彈劾者眾,私慝暴著,公議不容而求去焉,與夫無故而求去者異矣。朝廷禮意何可以均一也?自祖宗以來,執政大臣於大禮之後請去者非一,或聽或否,繫於臨時顧其人之如何耳。若璪者,雖無請猶當去之,況其有請哉?臣故知陛下必不以請去者多,而璪亦得留也,或者之所謂亦私憂過計而已。
臣又見侍從之間,久次之人,其材能趨向鮮有同者。陛下將以補執政之闕,尤不可以不謹也。夫知臣莫若君,惟不限以資秩前後,而視其大公至正之心。能為陛下消危疑,厚風化,興利除害,進賢退不肖而用之,則有補於聖政矣。陛下勿謂司馬光既薨之後更無其人也。臣願陛下左右大臣必深察詳擇之,既知其可用矣,則禮遇之,信任之,無忽焉,異日必有盡忠於陛下如光者出矣。苟非其人而有蠧於國,則去之何傷?故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也。此臣之所陳,陛下皆有已行之效者,聖心慮之當已熟矣,何必臣言?然臣之區區以為陛下惟能終始於此,則可以成太平極治之業,而無媿於堯、舜、三代之君也。惟聖慈詳酌。(覿自注云:「九月十一日。」今附本月日。)
丁卯,中書舍人蘇軾為翰林學士,范百祿為刑部侍郎,錢勰為給事中,太常少卿鮮于侁為左諫議大夫,(侁七月六日已遷大理卿,今乃復以少常除左諫議大夫,蓋七月十二日罷大理卿,復少常故也。)太常少卿梁燾為右諫議大夫,右司諫蘇轍為起居郎,(呂氏家塾記云:「元祐初,蘇轍為直舍人院,有司檢舉,自官制行,舍人院廢,今舍人職事乃在中書後省,於是改權中書舍人,遂為故事。」附注當考。十月二日丙戌,轍以權中書舍人論梁惟簡。)左司諫王巖叟為侍御史,(十月十六日,巖叟入謝,與劉摯同對。)左正言朱光庭為左司諫,右正言王覿為右司諫。(覿知人安民疏或附此。已附正言初。)
蘇轍言:「伏念臣頃自疏外,擢居諫垣,衰廢之餘,才力耗竭,黽勉歲月,無所建明。近因朝廷除張頡為戶部侍郎,杜紘為右司郎中,公議紛然,謂非其人,臣繼上封章,極言其事。杜紘雖才性鄙佞,玷辱華要,而罪惡未著,臣亦不敢力言。至於張頡,為性嶮躁,臨事乖方,歷任以來,罪狀山積。臣以為事既明白,是以前後五次上言。不知頡久事要權,植根深固,一為左右之保任,遂致聖意確然不移。臣屢獻狂言,誠不量力,雖聖恩寬貸,未賜譴訶,豈敢冒昧寵榮,復塵要近?言不稱職,臣猶自知;當黜反遷,眾必指笑。伏乞特回誤恩,除臣一外任差遣,俾臣得免清議,不勝幸甚!」詔不許。
轍又言:「君父之命,所當敬從,臣實何人,敢有固執?特以臣前言張頡除戶部侍郎不當,前後五狀,不蒙施行。頡之罪名,著在案牘,傳於公議,而大臣主之愈力,朝廷用之不疑,則是臣謗毀忠賢,眩惑天聽,狂妄之誅,所不當赦。臣今不敢復論其事,但以言為職,言既不用,理當廢黜,銜媿冒寵,義實不安。伏乞檢臣前奏,除臣一外任差遣,以全臣進退之分。所有起居郎告命,不敢祗受。」詔不許。(自朱光庭、王覿遷左、右司諫後【九】,正言久闕不除。明年六月,乃除丁攰為右正言。王巖叟論奏附明年六月。)
詔:「神宗皇帝神御殿,令學士院撰名。」
戊辰,內外官並以明堂赦書加恩。
奉議郎、刑部員外郎杜純為大理少卿,新除大理少卿王振依舊為刑部郎中。(王覿乞罷振遷少卿【一○】,當八月二十七日,劉摯有言。)
承議郎、監察御史陳次升權提點淮南路刑獄。新權知蘇州吴安持為將作少監,以安持言母老多病,從其請也。
知代州、東上閤門副使高遵一母亡,奏乞解官持服。詔不允,令遵一弟遵惠護喪至京。
庚午,太師文彥博言:「乞罷臣男貽慶與理轉運判官資序,居中免差宗正寺簿。」詔:「居中依所乞仍舊西京勾院,貽慶不許辭免。」(八月二十八日。)
辛未,起居郎、修實錄院檢討官林希為中書舍人。
右司諫王覿言:「竊聞起居郎林希召試中書舍人。希雖薄有文藝,素號憸巧。當王珪用事之際,希諂奉之無所不至,與其不肖子弟日相親昵,及韓縝作相,希復為其鷹犬。今中書侍郎張璪傾邪著聞,士人之稍自重者,莫不恥遊其門,而希與之深相交結,不畏譏議,何可使代言禁掖,入侍近班!兼聞希已有章乞免召試,伏望聖慈指揮,除希一外任差遣,所重朝廷名器不濫,邪正有別。」貼黃稱:「林希親弟旦見為殿中侍御史,與臣同在言路。臣不敢以旦之故,隱其兄之惡,以負陛下言責。惟聖慈詳酌。」又言:「張璪久知公議不容,自春夏以來,宣言於搢紳欲求退,至秋初,即云俟過明堂大禮。今已過大禮,不聞其請,復入中書視事,揚揚自若,貪戀榮利,曾無媿恥。若更以林希為舍人,二姦相濟,為害益深。伏望聖慈出希外任,以翦巨蠧之爪牙;罷璪重權,以絕朋黨之根本,此天下之幸也。」
昭宣使、嘉州刺史、內侍右班副都知劉有方為宣政使、幹當皇城司,任滿當遷也。
責授右屯衛將軍曹詩復舒州團練使、駙馬都尉,右監衛將軍王詵復登州刺史、駙馬都尉。
宗正寺言:「既許主簿通管寺事,竊恐亦各依太常寺、國子監例,止通管雜務,其編纂國書,乞依舊例丞專修。」從之。
中書舍人蘇軾言:「準吏房送到詞頭:朝散郎吴荀除廣南東路轉運判官者。臣聞孟子『觀遠臣以其所主』,近日朝廷進監司全用舉主。如吴荀者,名跡無聞,而舉主三人乃呂惠卿、楊汲、黃履。履之為人,朝論不以正人待之;如惠卿、汲,窮姦積惡,不待臣言而知。今乃擢其所舉,使臨按一道,臣實未曉其說。所有告詞,未敢撰具。」(吴荀除廣東運判,實錄在九月十六日【一一】。據蘇軾奏議乃稱三月十六日,必奏議誤以九月十六日為三月十六日也。今依實錄附九月十六日。然為九月十六日,軾已除內翰矣,或已除內翰猶未罷西掖,故有此論列也。)
詔:「中書舍人時暫闕官,依門下、尚書省例,只批送本省官兼權。」(王覿論奏在十月八日,此據覿疏附見。)
注 釋
【一】何意璪輩未去而先失忠臣「先」字原脫,據閣本補。
【二】應諸司人每歲該試而經十試者「而經」二字原倒,據閣本乙正。
【三】其未放錢數合帶納者「合」原作「令」,據活字本改。
【四】權住催理「住」原作「任」,據閣本改。
【五】應產茶路分茶園戶所輸茶租錢「產」原作「房」,據閣本改。
【六】恭惟神宗皇帝棄天下「惟」原作「為」,據閣本改。
【七】其官則天子之師傅「天子」原作「天下」,據閣本改。
【八】執政期年之間「期」原作「暮」,據閣本改。
【九】自朱光庭王覿遷左右司諫後「左」字原脫,據正文補。
【一○】王覿乞罷振遷少卿「罷」原作「與」,「卿」原作「監」。按:王覿與劉摯均曾請罷王振除大理少卿,見本書卷三八六元祐元年八月辛亥條,據改。
【一一】實錄在九月十六日「十」字原脫,據下文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