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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六十七 元祐元年(丙寅,1086)

卷三百六十七 元祐元年(丙寅,1086)

  起哲宗元祐元年二月丙戌盡其月

  二月丙戌,詔諸路將軍,並依元豐令差使令,其元豐六年四月一日樞密院劄子,差不係將兵兩次,即差將兵一次,勿行。從樞密院所請也。(六年四月一日密劄未見。)

  左司諫蘇轍言:

  臣聞唐柳伉,一太常博士耳,猶能上疏乞斬程元振;郇謨,一布衣耳,猶能哭市以論元載。今臣備位諫省,逢時艱危,若隱忍不言,實負天下。謹冒鈇鉞之誅,以論其大者,惟陛下哀憐裁幸。

  今皇帝陛下富於春秋,太皇太后陛下以女主稱制,四夷未服,積弊如麻,陛下以為此何時也?賈誼有言:「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臥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正今日之謂也。自先帝以雄才大略,躬攬萬幾,而西北二敵【一】,交趾、瀘蠻,常擾境以勞王師,京東、河北、福建等路姦猾巨盜,常殺官吏以謀不軌。今二聖拱默,恭己無為,責成於執政大臣,大臣又皆偷合苟容,無足賴者。昔淮南王反,獨畏衛青、汲黯,至公孫丞相,若發蒙耳。臣觀今之大臣尚未及公孫丞相遠甚。陛下以謂蠻夷戎虜所服者何事?姦猾巨盜所畏者何人?萬一有之,將何以待?

  謹按左僕射蔡確,憸佞刻深,以獄吏進;右僕射韓縝,識闇性暴,才疏行汙;樞密使章惇,雖有應務之才,而其為人難以獨任;門下侍郎司馬光,尚書左丞呂公著,雖有憂國之志,而才不逮心。至若張璪、李清臣、安燾,皆斗筲之人,持祿固位,安能為有,安能為無!陛下必謂此等皆先帝舊臣,不欲罷去,然不知先帝以絕人之資,獨運天下,特使此等行文書、赴期會而已,至於大政事議論,此等何嘗與聞。小有罪犯,輒罰銅謝過,為天下笑。先帝若以股肱待之,不應如此。今陛下深居帷幄之中,不自任事,而以天下之大付此等,其為禍福,未可與先帝同日而語也。昔漢武帝以田千秋為丞相,至於受遺詔輔少主【二】,則不以屬千秋,必得霍光、金日磾而後可。先帝若自知降年止此,豈肯以王珪、蔡確之流受顧命之託乎?陛下新臨天下,人材衰少,此數人者,未可一朝而去也,則願擇其任最重而罪最大者去之,臣以為莫如蔡確、韓縝者也。陛下即位以來,罷市易、堆垛場及鹽、茶、鐵法,此蔡確之所贊成也;放散修城人夫,罷保馬等事,此韓縝與宋用臣、張誠一等所共建也。先帝之所是,確等亦是之;陛下之所否,確等亦否之。隨時翻覆,略無愧恥,天下傳笑,以為口實,而朝廷輕矣。先帝時,有司屢言縝贓罪有狀,先帝隱忍未發,不謂陛下即位,拔擢至此,天下有識所共疑怪。近者每發一政,三省、密院議論紛然,至忿爭殿上,無所適從,皆由大臣才短望輕,以至於此。所有確、縝其餘罪惡,臣未敢細陳,先論大體。伏願陛下思祖宗付囑之重,深察方今事勢為至艱至危之時【三】,早賜罷免確、縝二人,別擇大臣負天下重望、有過人之高才而忠於社稷有死無二者,以代之。上以肅正羣臣異同之論,下以彈壓四海姦雄之心,然後陛下高枕而臥,天下無事矣。

  臣位卑言深,罪當萬死,若蒙降黜,其甘如薺。如其未也,則當節次奏請,伏閤力爭,以決去就。非獨臣如此,凡在臺諫,莫不當然,必無備禮一言,不行而止者。此天下公議,非臣意也。惟陛下裁酌,早賜施行。

  丁亥,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講黃履為龍圖閣直學士、知越州【四】,以左正言朱光庭劾奏履為中丞論事不稱職,不當復留經筵故也。(朱光庭劾履,此據蘇轍再乞責降蔡京狀,當求光庭所上章附益之,因可見履姦狀。履,此月四日罷中丞,二年三月十四日、四月八日,當考。)

  步軍都虞候、雄州團練使劉昌祚知熙州,代趙濟也。(三月二十二日徙渭州,當考究曾到熙州與否。)

  三省檢校上殿班,御史中丞、侍御史或殿中監察御史一員,諫議大夫、同司諫或正言一員。今御史臺,見闕侍御史【五】;諫官,見闕左諫議大夫。詔御史臺不限御史中丞、侍御史、殿中監察御史,諫官不限同省別省,諫議大夫、司諫、正言並許二人同上殿。(二月三日已有二人同上殿指揮,王巖叟論列,訖不從。)

  三省言:訪聞前知鄆州陽穀縣李抃,昨行下保馬指揮,不數月間,本縣買足十年馬數。詔京東轉運司檢詳李抃元行遣次第,及如何催促便得數足,具詣實以聞。

  詔諸路轉運司管勾文字、勾當公事、管勾帳司官,令逐司各據合留員數選留,餘並罷。(新本削去。)

  御藥院言:將來坤成節回答北朝禮物,乞依同天節製造。從之。

  范百祿言:北朝送伴使蕭祐於榷場中易得竹牛角。詔河北、河東緣邊安撫司密行指揮,覺察禁止。

  詔:阿里骨除官制誥,并每年所支茶絹及支賜衣帶等,候趙濟奏到取旨。(二月二十日詔下趙濟,三月十六日濟奏上。)

  先是,知樞密院章惇言:

  近奉旨與三省同進呈司馬光乞罷免役行差役事劄子,已於初六日同進呈畫旨訖。臣以此事不屬樞密院,又自去秋以來,直至今春,司馬光止與三省商議,樞密本不預聞,兼劄子止降付三省,御封亦止付三省,未委三省初四日進呈因何乞與樞密院同進呈。(據呂公著家傳,密院與議役法乃蔡確奏請。)況役事利害,所繫至大,臣素不與議論,何由考究。劄子中所言利害本末,臣初五日與三省聚廳處曾言,若同進呈,須且留此文字,子細看詳三五日。時韓縝云:「司馬光文字豈敢住滯,來日便須進呈。」既不曾素與議論,又不曾細看文字,其間利害,斷未敢措詞。其於進呈,止同共開展,至於可否,但決之三省,臣實不知。當時同三省進呈,雖已奉旨依奏,臣於簾前已曾具此因依陳述。後來戶部繳連到敕文,臣曉夕反覆看詳,方見其間甚多疏略,謹具條陳下項。

  一、今月初三日劄子內稱:「舊日差役之時,上戶雖差充役次有所陪備,然年滿之後,卻得休息數年,營治家產,以備後役。今年年出錢無有休息,或所出錢多於往日充役陪備之費,其害一也。」又十七日劄子內卻稱:「彼免役錢雖於下戶困苦而上戶優便,行之已近二十年,人情習熟,一旦變更,不能不懷異同。」臣看詳司馬光初三日劄子內,竭言上戶以差役為便,以出免役錢為害;至十七日劄子內【六】,卻言彼免役錢雖於下戶困苦而上戶優便。旬日之間,兩入劄子,而所言上戶利害正相反,未審因何違戾乃爾。臣觀司馬光忠直至誠,豈至如此反覆,必是講求未得審實,率爾而言。以此推之,措置變法之方,必恐未能盡善。一、稱:「舊日差役之時,所差皆土著良民,各有宗族田產,使之作公人及管勾諸事,各自愛惜,少敢大段作過;使之主守官物,少敢侵盜。所以然者,事發逃亡,有宗族田產以累其心故也。今召募四方浮浪之人,使之充役,無宗族田產之累,作公人則恣為姦偽,曲法受贓;主守官物,則侵欺盜用。一旦事發,則挈家亡去,變姓名往別州、縣投名,官司無從追捕,官物亦無處理索。」臣看詳司馬光前項所言,亦有所因,蓋比來降出臣庶所上封章內,往往泛為此說,但是言者設疑之一端,未必事實。且召募役人之法,自有家業保識,若是主持官物者,便是長名衙前,比舊惟不買撲坊場,至於支酬重難,與月給工食錢,亦自不當薄,豈有無宗族田產、浮浪之人得投充此役。臣自當行免役新法以來,三經典郡,每每詢問募役次第,但聞縣下所召承帖人,多是浮浪,每遇追呼勾當,多行騷擾。若朝廷欲知事實,但令逐路監司指定一州差役時,即自熙寧元年已前,免役法行後,即自元豐元年已後,各具三年內主持官物衙前,有若干人犯侵盜,各是何姓名,得何刑罪,便可立見有無。至如州縣、曹司,舊法差役之人,時亦召人戶投名應役,直是無人可召,方行定差。其所差人,往往不會行遣,惟是雇人代寫文書,所差之人但占名著字,事有失措,身當決罰而已,民間中下人戶,甚以為苦。自免役法行,或勒嚮來受雇行遣人充手分,支與雇錢。設若此等人曲法受贓,即與舊日何異?

  一、稱:「提舉常平倉司惟務多斂役錢,廣積寬剩以為功,希求進用。今朝廷雖有指揮,令役錢寬剩不得過二分,竊慮聚斂之臣,依傍役錢,別作名目,隱藏寬剩,使幽遠之人不被聖澤。」臣看詳所言,亦未中事理。大抵常人之情,謀己私利者多,而向公愛民者少,若朝廷以積錢多為賞勸,則必聚斂邀功。今朝廷既不許多收寬剩,又掊克者必行黜罰【七】,則提舉官若非病狂,豈肯力求黜罰。況役錢若有寬剩,未委作何名目,可以隱藏,以此驗知,言已疏闊。

  一、稱:「臣民封事言民間疾苦,所降出者約數十章,無有不言免役之害,足知其為天下之公患無疑。」臣看詳臣民封事降出者,言免役不便者固多,然其間言免役之法為便者,亦自不少。但司馬光以其所言異己,不為籤出,蓋非人人皆言免役為害,事理分明。然臣愚所見,凡言便者,多上等人戶;言不便者,多下等人戶。大抵封事所言利害,各是偏辭,未可全憑以定虛實當否,惟須詳究事實,方可興利除害。況此免役之法,利害相雜。臣今所言,非謂不可更改,要之,改法須是曲盡人情,使纖悉備具,則推行之後,各有條理,更無騷擾。緣今來司馬光變法之意雖善,而變法之術全疏,苟在速行,無所措置。免役之害雖去,差役之害復生,不免向去生民受敝【八】,而國家之德澤終不下流,甚為可惜。若及此時盡心講求利害之當,使法成之後經久可行,國家政事修完,生民永永蒙利,豈不盡美!

  一、稱:「莫若直降敕命,應天下免役悉罷。其諸色役人,並依熙寧元年以前舊法人數,委本縣令、佐,親自揭五等丁產簿定差。仍令刑部檢按熙寧元年見行差役條貫,雕印頒下諸州。」臣看詳此一節,尤為疏略,全然不可施行。且如熙寧元年役人數目甚多,後來屢經裁減,三分去一,今來豈可悉依舊數定差?又令刑部檢熙寧元年見行差役條貫,雕印頒下諸州。且舊日每修編敕,比至雕印頒行之時,其間衝改已將及半【九】,蓋以事目歲月更改,理須續降後敕令。今日天下政事,比熙寧元年以前改更不可勝數,事既與舊不同,豈可悉檢用熙寧元年見行條貫?竊詳司馬光之意,必謂止是差役一事。今既差役依舊,則當時條貫便可施行。不知雖是差役一事,而官司上下關連事目極多,條貫動相干涉,豈可單用差役一門?顯見施行未得。

  一、稱:「向日差役之時,有因重難破家產者,朝廷為此,始議作助役法。然自後條貫優假衙前,應公使庫設廚酒庫、茶酒司,並差將校勾當。又上京綱運,召得替官員,或以殿侍軍大將管押,其粗色及畸零之物,差將校或節級管押,衙前苦無差遣。」臣看詳此一節,自行免役法後來,凡所差將校勾當廚庫等處,各有月給食錢。其召募官員使臣差弁、使臣將校、節級,管押綱運官物,並各有路費等錢,皆是支破役錢。今既差役,則無錢可支,何由更差將校管勾及召募官員等管押?

  一、稱:「若以衙前,鄉戶力難以獨任,即乞依舊於官戶、僧寺、道觀、單丁、女戶有屋業,每月掠錢及十五貫,莊田中年所收斛斗及百石以上者,並令隨貧富等第出助役錢,不及此數者放免,其餘產業並約此為準。」臣看詳自免役法行,官戶、寺觀、單丁、女戶,各已有等第出納役錢之法,今若既出助役錢,自可依舊,何須一切並行改變,顯見不易。又更令凡莊田中年所收百斛以上,亦納助役錢,即尤為刻剝。凡內地,中年百石斛斗,粗細兩色相兼,共不直二十千錢,若是不通水路州、軍,不過直十四五千而已;雖是河北緣邊,不過可直三十來千;陝西、河東緣邊州郡,四五十千。免役法中皆是不出役錢之人。似此等第官戶、寺觀送納,固已非宜,況單丁、女戶,尤是孤弱,若令出納,豈不便為深害!此尤不可施行。

  一、稱:「慮天下役人利害,逐處各有不同,欲乞今來敕內更行指揮,下開封府界及諸路轉運司,謄下諸州、縣,委逐縣官看詳,若依今來指揮別無妨礙,可以施行,即便施行。若有妨礙,致施行未得,即限敕書到五日內,具利害擘畫,申本州;類聚諸縣所申,擇其可取者,限敕書到一月內,具利害擘畫,申轉運司;類聚諸州所申,擇其可取者,限敕書到一季內,具利害擘畫以聞。」又十七日劄子內稱:「伏望朝廷執之,堅如金石,雖有小小利害未備,候諸路轉運司奏到,徐為改更,亦未為晚。」臣看詳今日更張政事,所繫生民利害,免役、差役之法最大,極須詳審,不可輕易。況役法利害所基,先自縣首,理須寬以期限,令諸縣詳議利害,曲盡逐處所宜,則法可久行,民間受賜。今來止限五日,諸縣何由擘畫利害?詳光之意,務欲速行以便民,不知如此更張草草【一○】,反更為害。諸路州軍見此指揮,必妄意朝廷惟在速了,不欲令人更有議論,故立此限,逼促施行。望風希合,以速為能,豈更有擘畫?上項兩節,乃是空文。且諸縣既迫以五日之限,苟且施行,猶恐不暇,何由更具利害申陳?諸州憑何擘畫?諸州既無擘畫,轉運司欲具利害,將何以憑?又況人懷觀望,誰肯措置?如此則生民受敝,未有已時。光雖有憂國愛民之志,而不講變法之術,措置無方,施行無緒,可惜朝廷良法美意,又將偏廢於此時。有識之人,無不喟歎。伏乞更加審議。

  臣所看詳,且據司馬光劄子內牴牾事節而已,至於見行役法,今日自合更改修完,但緣差役、免役,各有利害,要在講求措置之方,使之盡善。臣再詳司馬光所言下戶出免役錢,驅迫貧民,剝膚椎髓,弱者轉死溝壑,強者聚為盜賊,及言民間求錢納官,至於拆屋、伐桑以賣薪,殺牛以賣肉,其言太過。凡近下人戶誠是不願納,然自行法以來十五餘年,未聞民間因納免役錢有如此事。訪聞中間西事軍興,科率及科買軍器、物料、牛皮、筋角,極為騷擾。民間往往殺牛取皮、筋角納官,並田產、牛具,伐桑、柘,毀屋以應副軍期,即非役法所致。大抵光所論事,亦多過當。惟是稱:「下戶元不充役,今來一例納錢,又錢非民間所鑄,皆出於官,上農之家所多有者,不過莊田、穀帛、牛具、桑柘而已。穀賤已自傷農,官中更以免役及諸色錢督之,則穀愈賤。」此二事最為論免役納錢利害要切之言。然初朝廷自議行免役之時,本為差役民受困敝,大則破家,小則毀身,所以議改新法。但為當時所遣使者,不能體先帝愛民之志,成就法意之良,惟欲因事以為己功,或務苟且速就,或務多取役錢【一一】,妄意百端,徼倖求進。法行之後,差役之舊害雖已盡去,而免役之新害隨而復生。民間徒見輸納之勞,而不知朝廷愛民利物之意。今日正是更張修完之時,理當詳審。況逐路、逐州、逐縣之間,利害不同,並須隨宜擘畫。如臣愚見,謂不若先具此意,申敕轉運、提舉司官、諸州、諸縣,各令盡心講求,豫具利害擘畫次第,以俟朝廷遣使就逐處措置。此命既已先行,人人莫不用心,然後朝廷選公正強明、曉練政事官四員充使,逐官各更選辟曉練政事官兩員【一二】,隨行管勾。且令分使京東、京西兩路,每路兩員使者,四員隨行管勾官,與轉運或提舉官親詣逐州、縣,體問民間利害,是何等人戶願出役錢,是何等人戶不願出役錢,是何等人戶色役可差,是何等色役可雇,是何等人戶雖不願出役錢而可以使之出役錢【一三】,是何重難優輕,可增可減。緣人戶貧富、役次多寡與重難優輕窠名,州州縣縣不同,理須隨宜措置,既見得利害子細,然後條具措置事節,逐旋聞奏,降敕施行。如此不過半年之間,可以了此兩路。然後更遣此已經措置官員,分往四路,逐員各更令辟一員未經措置曉達政事官同行【一四】,不過半年之間,又可措置四路。然後依前分遣,徧往諸路。如此,則遠不過一二年之間【一五】,天下役法措置,悉已周遍。法既曲盡其宜,生民永蒙惠澤,上則成先帝之美志,下則興無窮之大利。與今日草草變革一切、苟欲速行之弊,其為利害,相遠萬萬。伏望聖慈特賜宸慮,詳加省覽。(舊錄載惇奏於閏二月二日,新錄因之。案舊錄命韓維等詳定役法,乃二月二十九日。所以命韓維等詳定役法,實緣惇駁光議,故呂公著乞置局詳定也。維等既受命,始以惇奏付詳定所,其駁光議,則在二十九日前矣。新錄既失載「置局詳定」於二十九日,至閏二月二日因呂公著劄子方附見之,似太疏略也。)

  惇又嘗與同列爭曰:「保甲、保馬一日不罷,則有一日害。如役法,熙寧初以雇代差,行之太速,故有今弊。今復以差代雇,當詳議熟講,庶幾可行。而限止五日,其弊將益甚矣。」(惇語同列,邵伯溫見聞錄以為與司馬光爭,光不然之。按光此時己在病告,姑刪取,附見。曾布日錄載惇此語,蓋是劄子,當檢詳追附。陳瓘尊堯集理財總論載惇云「一日不去,有一日害」,但指京東鐵馬、福建茶鹽,當考。伯溫所錄,詳注在王覿後。)

  新除御史中丞劉摯言:「臣睹今月七日敕節文,(此即司馬光所上劄子,二月六日得旨依奏,七日乃行下,故云七日敕節文也。)天下免役錢一切罷,諸色役人,依熙寧元年以前舊制,委州、縣定差者。命既下,中外人情鼓舞歡喜,皆謂此一事為害最大,從來百姓日夕延望,今陛下一旦行之,救其困苦,天下幸甚。臣竊聞令下之後,姦邪之人論說紛紛,造作浮言,意欲搖動其事,不知陛下察其然乎?蓋今日廟堂之上,侍從之間,其人多由新法而進;至於外之監司,亦皆由新法而選。今法既更改,則其心皆非所欲,故排議熒惑,欲幸其失而不能成爾。敕命內固有小節與舊法異同及措置未盡之事,緣已行下指揮,許州、縣、監司申明利害擘畫,自可候到日修改立法。今來改免役為差役,乃是大體已正,大害已革,譬如疾患之人,病根已去,其他氣體未和,當徐徐調養之而已。臣恐上下觀望之人,指小小未圓事件,張皇鼓扇。伏望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堅持此意,力行無疑,勿為異論所動。俟臣僚及諸路論列未盡未便事理【一六】,乞付三省類聚,參詳為法。內如有合先次施行者,即乞隨事先賜處分。」

  摯又言:「敕內指揮:『委逐縣官,若依今來指揮別無妨礙,即便依此施行。若施行未得,限五日內具利害申州;州類聚,限一月申轉運司;本司限敕到一季內奏聞。』臣竊惟天下法令,欲考利害之實,莫若身行之者;行之親者,又莫若州、縣;州、縣之政,又豈有大於役法者乎?今既有所改更,雖州、縣嘉祐舊敕具在,施行不難,然事經變革,其首尾牽連相牴牾者,不能無也,而限以五日,恐倉猝以應期會,卻致苟簡,不免後日申請紛紛,臣欲乞諸縣與展限一月。役法未行以前,州、縣諸色役人甚有宂占過多之數,及熙寧後來既行募人之法,給以役錢,故行裁減,至於今日,並已是合用人數。臣欲乞除弓手一役,合依熙寧以前舊法人額外,其餘役人,令州、縣定差,只依熙寧役法後來裁定之數。若或委有不足,即具因依,合如何增添申請。」(摯畫一申明役法,本集及奏議但存兩項,自衙前一役以下並闕,當求別本增入。)

  貼黃稱:「臣以辭免誤恩,自十七日居家聽命,故未敢上章論事。今者,竊慮異論眩惑聖聽,須至先獻此言。伏乞將改免役為差役大意,堅守不變,以幸天下。」

  貼黃稱:「王安石作此法以害天下、違人情,猶能行之;今聖恩革其弊以救天下、順人情,則行之豈有難也,在陛下主張力行不變而已。其間參差未完之事,自可接續修立條目。」

  又貼黃稱:「敕內指揮:如有妨礙,並令具利害擘畫申奏,縣限五日。緣役法改更,利害根本,盡在本縣邑,竊慮五日之內倉猝難了,卻致鹵莽,向後再煩申請。臣欲乞只作聖旨,縣邑特與展限作一月,仍先次施行。」

  又貼黃稱:「諸路及臣僚必然申明利害,文字漸多,臣恐須置局詳定,作畫一條貫。然今來止是變復舊法,略有修正,其置局不須多設官員,仍乞責立近限了當。」

  又貼黃稱:「敕內止坐司馬光奏請後,畫聖旨依奏,並無朝廷措置處分。外人莫不疑駭,以謂廟堂之上,議不合同,各有私貳,故鹵莽行下。意欲引發異論之言及要諸路申請紛紛,指以為動搖之事,此不可不察也。」(摯十二日除中丞,此據奏議遺藳。)

  右司諫蘇轍言:「臣伏見二月七日三省、樞密院劄子節文,應天下免役錢一切並罷,其諸色役人,並依熙寧、元豐以前舊法人數定差,乞指揮諸縣官吏看詳,若依今來指揮別無妨礙,即便依此施行。若有妨礙,致施行未得,限敕到五日內,具利害擘畫申本州,限一季聞奏,奏到,各隨宜修改。奉聖旨依奏。臣看詳上件指揮,大綱已得允當。其間節目頗有疏略差誤,未易一一具言,全在有司節次修完。近見開封府奏,開、祥兩縣於數日之內,依奏役法人數差到役人。臣竊惟自罷差役,至今近二十年,乍此施行,吏民皆未習慣。兼差役之法【一七】,關涉眾事,根牙盤錯,行之徐緩,乃得詳審。若不窮究首尾,匆遽便行,但恐既行之後,別生諸弊。臣竊見州、縣役錢,所在例有積年餘剩,今年夏料雖已放罷,舊餘剩錢猶足支數年。欲乞朝廷指揮,將見在役錢且依舊雇役,盡今年而止。卻於今年之內,催督諸處審議,差役令的確可行,更無弊害,然後於今冬迤邐差撥,起自來年役使鄉戶。一則差役條貫既審詳,既行之後,無復人言;二則將已納役錢一年雇役,民力紓緩,進退皆便。臣深恐諸道以為朝廷已行之命,降到即行,雖有妨礙,更不陳述,致差役之條未盡其利。若朝廷以臣此言可用,欲乞下三省,疾速施行。」

  又言:「新法以來,減定役人皆是的確數目,行之十餘年,並無闕事,則舊法人數決為冗長,天下共知。況近降指揮,明使州、縣相度有無妨礙,至於揭簿定差,亦無日限。今來開封府官吏更不相度申請,於數日之間,一依舊法人數差撥了絕。如壇子之類近年以剩員充者,一例差撥役人,監勒開、祥兩縣,迅若兵火,顯是故欲擾民,以害成法。尚賴百姓久苦役錢,乍獲復舊,更無詞說。不爾,必須爭訟紛紛,為害不小。乞下所司取問開封府官吏,明知有上件妨礙,更不相度申請,及似此火急催督,是何情意?特賜行遣,以戒天下挾邪壞法之人。」(轍奏,舊錄載於閏二月二日章惇駮議下,今移入「置局詳定」前。)

  右正言王覿言:「伏睹今月七日敕行差役法,此見朝廷深恤民隱,不憚更張之勞,以幸天下也。然敕內止是備錄門下侍郎司馬光劄子,不曾經有司立成畫一條目,今來既已施行,若內有小節未安,須當接續行下,庶幾良法早定,不為浮議所搖。看詳諸色役人並依熙寧元年以前舊法人數【一八】,委本縣令、佐親自揭五等丁產定差。此一節,緣諸色役人,自熙寧九年後來,逐旋裁減卻人數已多,差使不闕。今來敕意務寬民力,乞降指揮,依見今役人立額定差。并衙前一役,熙寧元年以前舊法許人投名,故諸處多是投名,與鄉差人相兼祗應,亦甚有州郡全是投名人之處。如或以少得投名之人,方始兼用鄉差之法。今既頒行熙寧元年以前差役條貫,即合存留投名之人。竊恐諸路州、縣為見即今無買撲坊場酬折重難【一九】,遂廢投名之法。乞降指揮,應投名衙前,只用近年規繩,以出賣坊場錢支酬重難分數,並給請受。或內有不願依舊投名之人,重別召募不行,方得鄉差。其官戶、僧道、寺觀、單丁、女口戶免役錢數,即留助鄉差之人。」(王覿奏,新錄但依舊錄所載止此,當求別本附益之,仍自閏二月二日章惇駮議後,移入「置局詳定」前。二十六日,編類章疏有一奏,已附本日。此奏或移附二十四日。)

  始,司馬光奏乞復行差役舊法,既得旨依奏,知開封府蔡京即用五日限令開封、祥符兩縣如舊役人數,差一千餘人充役。亟詣東府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乎!」議者謂京但希望風旨,苟欲媚光,非事實也。故蘇轍首以為言。(此據邵伯溫見聞錄并紹聖三年十二月己未董敦逸章【二○】。伯溫謂蔡京詣政事堂白司馬光,誤也,或至東府耳。今並附注伯溫敦逸所言於後。邵伯溫見聞錄第十一卷云:「王荊公知明州鄞縣,讀書為文章,三日一治縣事。起隄堰,分決陂塘,為水陸之利;貸穀於民,立息以償,俾陳新相易;興學校,嚴保伍,邑人便之。故熙寧初為執政,所行之法,皆本於此。然荊公知行於一邑則可,不知行於天下不可也。又所遣新法使者多刻薄小人,急於功利,遂至決河為田,壞人墳墓、室廬、膏腴之地,不可勝紀。青苗雖取二分之利【二一】,民請納之費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名,新舊相因,其弊益繁,保甲、保馬尤有害,天下騷然,不得休息,蓋祖宗之法一變矣。獨役法,新舊差、募二議俱有弊,吴、蜀之民以雇役為便,秦、晉之民以差役為便。荊公與溫公皆早貴,少歷州縣,不能周知四方風俗,故荊公主雇役,溫公主差役。差役雖舊典,亦有弊。蘇內翰、范忠宣,溫公門下士,復以差役為未便;章子厚,荊公門下士【二二】,復以雇役為未盡。內翰、忠宣、子厚雖賢否不同,皆聰明曉吏治,兼知南北風俗,其所論甚公,不私於所主。元祐初,溫公復差役改雇役,子厚議曰:『保甲、保馬,一日不罷,有一日害。如役法,則熙寧初以雇役代差役,議之不詳,行之太速【二三】,故後有弊。今復以差役代雇役,當詳議熟講,庶幾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後必有弊。』溫公不以為然。子厚對太皇太后簾下與溫公爭辯,至言『異日難以奉陪喫劍』,太后怒其不遜,子厚得罪去。蔡京者,知開封府,用五日限,盡改畿縣雇役之法為差役,至政事堂白溫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紹聖初,子厚入相,復議以雇役改差役,置司講論,久不決。蔡京兼提舉,白子厚曰:『取熙寧、元豐役法施行之耳,尚何講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蔡京前後觀望反覆,賢如溫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小人耳。溫公已病,改役法限五日,欲速行之,故利害未盡。議者謂差、雇二法兼用則可。雇役之法,凡家業至三百千者聽充。又許假借府吏、胥徒雇之,無害衙前,非雇上戶有物力行止之人,則主官物、護綱運,有侵盜之患矣。惟當革去管公庫、公廚等事,雖不以坊場、河渡酬其勞可也。雇役則皆無賴少年應募,不自愛惜,其弊不可勝言。故曰差、雇二法並同用,則可行也。荊公新法,農田、水利,當時自不能久行;保甲、保馬,繼亦停罷。獨青苗散斂,至建炎初中國亂,始罷【二四】。嗚呼!荊公以不行新法不作宰相,溫公以行新法不作樞密副使,神宗退溫公而用荊公,二公自此絕。」伯溫所云蔡京詣政事堂白溫公,溫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患法之不行?」按溫公以正月二十一日謁告,直至五月十二日方入對。正月二十一日上疏,乞罷免役,二月七日得旨依奏。此時溫公臥家,伯溫所聞必誤。或溫公嘗召京至東府,如紹聖三年十二月京與董敦逸自辨章。然京自辨草章,要未可信,今姑存之,更須考詳。紹聖三年十二月己未,翰林學士承旨蔡京與侍御史董敦逸辨。初,敦逸言:「元祐初,司馬光秉政,蔡京知開封府,光唱京和,首變先帝之法,行下諸縣,各希望風旨。只祥符一縣,數日之間,差撥役人一千一百餘人。是後行於畿邑,遍於諸路,皆是蔡京首為順從,何其變之速也?乞檢會司馬光章惇劄子,并章惇貼黃,皆有文據。蔡京,元祐初略無建明,只附司馬光變易先帝之法。」京言:「臣昨知開封府,於元祐元年二月內降到司馬光差役法,令州、縣揭簿定差。其降到指揮內,仍稱如無妨礙,即便施行。若有妨礙,限五日申奏。其開封府雖轄諸縣,自來只管勾京城內公事。應被朝旨,亦只翻錄行下諸縣、關中而已。至於人戶差役、簿書之類,皆諸縣一面施行,故當時差法,並是諸縣一面定差。其開、祥兩縣,在輦轂之下,既見法內有『即便施行』之文,所以承行不敢少緩。開封府雖見諸縣承行之急,緣是遵依法內指揮,開封府豈敢禁止?然臣於是時,以法令更改,上則執政大臣爭論不得,下又無百姓陳訴,自非明見利害之實,未易遽奪。亦不敢坐視更變,猶以點檢騷擾、催督為名,差官遍詣諸縣看詳、商量。又於閏二月內具狀,奏稱諸縣申到未可施行事,乞從本府一面奏上,或因提點司看詳。尋被敕命,令與提點司同具聞奏,則臣欲具可否論列,於此可見。敕命見在,豈敢首為應和?其司馬光因此三次召臣到東府,詰責不差衙前,并有何利害,差官相度因依,怒見辭色。臣更不待所差官回,即乞外任。其司馬光差法,開封府被受未及一月餘日,臣已罷去,遂流落外任十年,臣之孤蹤,眾所共見。臣若能應和司馬光,則必為光所知,不應變法之始,一月之間,一請遂得罷去。」)

  尚書左丞呂公著劄子:「勘會司馬光近建明役法文字,大意已善,其間不無疏略未完備處。若博採眾論,更加公心,申明行下【二五】,向去必成良法。今章惇所上文字,雖其言亦有可取,然大率出於不平之氣,專欲求勝,不顧朝廷命令大體。早來都堂三省、樞密院會議,章惇、安燾大段不通商量。況役法元不屬樞密院,若如此論議不一,必是難得平允。望宸衷詳酌,或選差近臣三數人,專切詳定聞奏。」遂具韓維、李常、范純仁、孫覺、孫永、呂大防、王覿姓名,乞自禁中指揮,選差三數人降出。又言:「自來故事,朝廷有大議論,亦多選差兩制,或下兩省定奪。近劉摯、王巖叟、蘇轍數有論奏,恐涉嫌疑,惟宸衷裁擇。」(章惇、安燾不通商量,當考。章惇不通商量,其事已見,獨安燾未詳。王巖叟論奏,二月六日。後來獨未見,當考。)

  是日,(丁亥二十八日。)詔:「門下侍郎司馬光近奏建明役法大意已善,緣關涉事眾,尚慮其間未得盡備,及繼有執政論奏、臣僚上言。役法利害,若不精加考究,何以成萬世良法。宜差資政殿大學士兼侍讀韓維、吏部尚書呂大防、工部尚書孫永、給事中兼侍讀范純仁專切詳定以聞。仍將逐項文字抄錄,付韓維等。」(舊錄於二月二十九日戊子載此詔,而新錄於閏二月二日庚寅始載之。據司馬光集,內降指揮乃二月二十八日丁亥,今以光集所載內降指揮月日為定。政目亦係之二十九日,蓋二十九日始行之也。舊錄又云:「蓋自光遽變差役之法,州、縣承行擾攘,民被其害,朝廷悟其非,故置局詳定焉。」按置局詳定乃用呂公著劄子,兼劉摯、王巖叟亦有是請,遽云民被其害,舊錄誣謗類此,新錄獨置此不辨,似疏略也。)

  司馬光言:「臣伏見御批指揮,以臣近建明差役法,慮其間未得盡備,差韓維、呂大防、孫永、范純仁專切詳定聞奏。臣竊以免役錢之病民,自向日臣僚民庶上封事及近日劉摯等奏陳,言之甚詳,非獨出臣一人之私意也。陛下幸用臣言,悉罷免役錢,依舊差役,詔下之日,中外歡呼,往來之人聞道路農民迭相慶賀,云『今後這回快活也。』然則此令之下,深合人心,明白灼然無可疑者。其間條目未備,不能委曲盡善,固須有之,臣所以乞下諸路州、縣官吏,令看詳,若有妨礙,施行未得,即具利害擘畫,以次上聞。誠以畎畝幽隱,南北異宜,自非在彼親民小官,無以知其詳悉,故令各具所見指陳利害【二六】,所以盡下情,求民瘼,非謂敕書一下,禁人不得復議也。俟其奏到,徐議添改,何後之有?要在早罷役錢,復差役,為大利而已。如構大廈,棟宇已立,雖戶牖未備,可以徐圖。今陛下令韓維等再行詳定,考究利害,完補漏略,成就良法,固無所妨,但敕下已踰半月,州、縣差役約已及半,方行遣紛紜。臣愚竊恐聞此指揮,謂朝廷前日之敕改更未定,或斂錢,或差役,尚未可知,官吏惶惑不知所從,眾庶失望,怨嗟益甚。必有本因新法得進之臣,乘此閒隙,爭言免役錢不可罷;因聚斂獲功之吏,稱舊條未改,督責免役錢愈急。是民出湯火,濯清泉,復入湯火也。伏望朝廷特賜申敕州、縣,言今來止為其間條目未備,令維等詳定,所有差役,仰州、縣依前敕一面施行,候定到事節,續降下次。免致於差役、雇役中半紛紜之際,令出反汗,人情大搖,實天下幸甚!」

  初,范純仁自慶州召入,純仁與司馬光素親厚,聞光議復行差役法,純仁曰:「法固有不便,然亦有不可暴革,蓋治道惟去太甚者耳。又況法度乃有司之事,所謂宰相,當為天子搜求賢才,布列庶位,則法度雖有不便於民者,亦無所患。苟不得人,則雖付以良法,失先後施行之次,亦足以為民病矣。」乃言於光,欲且緩議,先行於一州,候見其利害可否,漸推之一路,庶民不騷擾而法可久行。光弗聽。純仁歎曰:「是又一王介甫矣!」復折簡遺之曰:「蒙示奏藳,益見公之存心。然此法但緩行而熟議則不擾,急行而疏略則擾。今公寧欲擾民,而且將疏略之法使謬吏遽行,則其擾民,又在公意料之外更有擾矣。一夫不獲,公之所念,而忍以擾事毒重困之民,以愚思之,不類公之所舉。今純仁畫計,不改公之法,而止欲先自京西推行,使不擾一人,而公法可成。乃不蒙采聽,不審何謂。又公既知純仁不欲速,而示之以益堅之削,蓋欲使知其罪而默默耳。默默何難,人人皆能,不止能默,亦可贊公使公喜,而自容於門下,何用犯公怒而喋喋也。若果如此,則是純仁不若少年合介甫求早富貴也,何用白首強顏於此媚公求合哉!惟其如此,所以誤公一顧而提攜至此,唯公憐其誠而深察,為幸。昨日言三事而公從其二,在公屈己從人之義固已足矣,在愚者獻言之分已得矣,奈此一事騷及天下,而回奏將多,以取疑於上,則異我者得以指瑕,害公致君之效矣。若得回奏,猶是賢吏;若便施行,其騷愈甚。仁而失國,徐偃有之,則公未可直以我心至誠於仁,便謂民受賜也。言以人輕,徒此煩聒,至憂至懼,惟公少加采察。」光弗聽也。(宋史全文:「呂中曰:世率謂吳蜀之民以雇役為便,秦晉之民以差役為便。荊公、溫公不能周知四方風俗,故荊公主雇役,溫公主差役。然差、雇二役輕重相等,利害各半,非關於風土然也,蓋嘗推原二法之故矣。夫差役之法行,民雖有供役之勞,亦以為有田則有租,有租則有役,皆吾職當為之事,無所憾也。其所可革者,衙門之重役耳。官物陷失勒之出,官綱費用責之供,農民之所不堪。苟以衙前之役募而不差,農民免任,則民樂於差之法矣。至雇役之法行,民雖出役之直,而闔門安生,可以為生生之計,亦無怨也。其可去者,寬剩之過數耳。實費之用,固所當出,額外之需,非所當誅。苟以寬剩之數,散而不斂,下戶免需,則樂於雇之說矣。因其利而去其害,則二法皆可行也。然士夫進用於熙寧之時,以雇為是,進用於元祐之時,以差為得。公心不立,隨聲是非,可歎也!善乎邵氏之言曰:『蘇、范,溫公門下士,以差役為未便;章子厚,荊公門下士,以雇役為未盡。雖賢否不同,各不私所主,若蔡京則賢如溫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小人耳!』信哉斯言!」【二七】)

  始議復差役,中書舍人范百祿言於司馬光曰:「熙寧初,百祿為咸平縣,役法之行,罷開封府衙前數百人,而民甚悅。其後有司求羡餘,務刻剝,為法之害。今第減出錢之數以寬民可也。」光不從。及議州、縣吏因差役受賕,從重法加等配流,百祿押刑房,固執不可。且謂:「鄉民被徭役,今日執事而受賕,明日罷役,復以賕遺人,既以重法繩之,將見面黥衣赭充塞道路矣【二八】。」光曰:「微公,幾為民害。」遂已之。(此據范祖禹銘百祿墓,附二月末。初議役法時,舊傳但存免役、減錢議,新傳并去之,不知何故。)

  右正言朱光庭奏:(此據編類章疏增入二月二十八日。)「臣聞宰相之任,所以輔佐天子治天下,安危之本,實繫於斯。苟非其人,必致覆餗。若蔡確者,豈有大才、大德、大忠、大義聞於天下,惟是懷私挾邪,觀望逢迎,事君何嘗不欺,進身何嘗以正,由滋章獄事,至大任用,揣摩人意為履業。昨來扈從神宗靈駕,極見不恭,臣已具論其事。裕陵事畢,故事當去而不去,猶喜權固寵,百巧圖安。方聖德日新,睿明洞照,姦邪露跡,莫敢自保,上畏天威,下懼清議,遂成自請,非得已然。恭以陛下知幾其神,惟克果斷,因其自請,去之勿疑,假之外藩,禮亦不薄,屏此姦邪,進以忠正,太平成就,當在今日。臣願陛下留神,察愚忠以幸天下。」

  貼黃:「天欲雨而未雨,似有所待,臣願陛下上順天意,早屏姦邪,無害聖政,膏澤自降,歲則大熟。」

  又貼黃:「姦邪既屏,忠正可進,陛下致太平功業,得司馬光、范純仁可不勞而成,願陛下進此二臣,以輔大業,臣前章已具言之。」

  又貼黃:「臣累言蔡確姦邪,今日因其自請,俾之善去,固為天下之幸;外有章惇、韓縝,臣亦累言其姦邪,臣願陛下早賜睿斷。」

  戊子,呂公著乞陝西帥漕同計五年之蓄【二九】,從之。糴本就撥外給降。(政目有此,當檢詳是年六月二十四日、三年四月六日、紹聖元年十二月三日。)

  是月,太師致仕文彥博言:「臣數年前判河南府日,見調發師兵,進討西夏。受國恩深,形於過計,遂累具章疏,論列利害。蒙先帝恩,專差臣男貽慶賜臣答詔。仰詳詔意,乃知先帝本意,止務安邊,不欲輕舉。皆是邊臣希望功賞,為國生事,徼幸萬一,以致兵食困匱,財力殫耗。今聞於道路之言,西人欲求內附。臣以為蠻夷猾夏,堯、舜之時皆所不能免。伏望陛下恢天海之量,廣示開納。御四夷之術,羈縻而已。由此可以偃兵,止固吾圉,外夷懷服,中夏安寧,太平之風寖久。臣又以朝廷舉事,必較利害。惟務開疆,以希功賞,即不知用兵之時,所費錢糧若干,得地之後,所得租賦若干,凡一歲屯戍兵馬,所費糧草之直若干,所得不償所費遠甚。即是竭中原生民之膏血,以事荒遠無用之地。此乃唐開元之末,務賞邊功,邊臣各求徼幸,致中原困竭,唐業下衰,可為商鑒。今因西人請命,伏望朝廷熟計而審處之。老臣不勝區區憂國之心,迫於傾輸,言無倫次。所有前者蒙先帝所賜詔書,輒敢進呈,所貴詳知先帝素志,惟在安邊,不務輕舉。」

  貼黃稱:「元豐五年,李舜舉過洛,道先帝意旨,令邊臣自固邊鄙,多如臣所受詔旨。爾後以徐禧南方書生,不曉邊事;繼之李稷急於官賞,妄有開陳經畫,遂致永樂敗事。臣荷先帝異恩,去年春,蒙賜御詩云:『嘉言時幸寄東車。』臣亦仰和聖製,有『願傾丹懇上公車』之句。去年三月,西人由熙河路入朝,求內附,臣欲密啟所見,未幾,先帝不豫,遂止。今西人復來,須至有開陳,望聖明照察。」(此據文彥博集,自注云元祐元年二月。)

  臣僚上言:「竊見祖宗朝,為天下州、縣守令僻在遐遠,多不修舉職事,遂於諸路措置轉運使,按察糾舉,使諸路郡守、縣令無不職之人,則天下至廣,壹無冤枉。故知轉運使之職,非小補也。而後任用至久,弊病寖生,又至運司續添管勾官。雖得人,已是煩冗,不得人,姦巧媚上。凡一州、郡,已是事多,加之數人職司,文檄往復,與舊叢委,糾察廢置,與舊繁多,一州一縣,莫不騷擾。蓋只知進己而不知害人,只知益上而不知損下。若久任用如此之人,卒無安靜之理也。臣欲乞將天下諸路轉運司除留運勾一人外,乞罷隨行管勾官。若廢之,則運司亦不至於闕事,置之,則徒成煩撓也。伏乞朝廷察臣之言,特與罷去,則諸路更不至多生事體,剝削民間,天下豈不幸甚!」

  又臣僚上言:「御者驅車,雖六馬之多,執一策而臨之,馬調而車安;使眾人驅以數策,則馬煩而車敗矣。夫監司之涖一道,猶御者之於車也,提其綱而振之,屬部清矣。頃年添差勾當公事官,隸轉運司者曰運勾,提舉司者曰提勾,鹽司者曰鹽勾,措置司者曰措勾,安撫司者曰撫勾,官號之異,昔所無有。竊計河北一路,亡慮二三十員,出入乘驛請券,所過州、郡,到發皆有酒食之饋,油燭、柴炭之給,特優於他官,而無有限數。此等皆小官新進,鮮顧事體,憑恃勢要,妄自尊大,以邀郡邑之承迎。小有違忤,則吹毛求疵,動生瘡痏。州、縣畏而奉之,過於監司。其有所詣,不徒徑往,遽須迂遶數郡,以斂供饋。道途絡繹,項背相望,小州公使披猖,殊為厭苦。方天下無事,郡邑皆循守法度,監司無大措置,徒使此曹紛紛,無益而有損,甚無謂也。宜一切罷遣,俾還選部。如逐司有公事,選委部下清強之官,必無闕乏。如此,則監司之職清肅,郡邑無擾,猶策一而車安矣。」

  詔諸路轉運司:河北路管勾文字,勾當公事,準備勾當公事,準備押綱管勾帳司,河東路管勾文字,勾當公事,準備差使,本司催綱管勾帳司,陝西路管勾文字,勾當公事,管勾帳司:逐路各留管勾文字、勾當公事、管勾帳司官各一員。京東路管勾文字,點檢、計置鹽事,準備管押綱運諸般勾當差使,勾當鹽事管勾帳司,京西路管勾文字,準備差使勾當公事,管勾買鈔請鹽兼催促般運、監鹽場管勾帳司,廣南東西路、江南東西路、荊湖南北路、淮南路、兩浙路、福建路、成都府路、利州路、梓州路、夔州路管勾文字,管勾帳司:逐路各留管勾文字、管勾帳司官各一員。淮南發運司勾當公事,管勾文字,糶糴官,準備差遣點勘文字:留勾當公事、管勾文字、糶糴官各一員。府界提點司勾當公事,管勾文字,管勾帳司兼驅磨簿歷:留管勾文字、管勾帳司官各一員。提舉陝西買馬監牧司準備差使勾當公事留勾當公事一員。都大提舉成都府、永興軍等路榷茶司勾當公事,管勾文字:留勾當公事二員,管勾文字一員。措置河北糴司勾當公事,管勾文字:留勾當公事一員。經制熙河蘭會路邊防財用司勾當公事,管勾帳司:留勾當公事二員,管勾帳司一員。大名府路安撫都總管司管勾機宜文字,安撫司準備差遣:留勾當機宜文字、準備差遣各一員。河東路經略安撫都總管司管勾機宜文字,書寫機宜文字,經略安撫司勾當公事,準備差遣,環慶路都總管經略安撫司管勾機宜文字,書寫機宜文字,經略安撫司勾當公事,涇原路都總管經略安撫司管勾機宜文字,書寫機宜文字,經略安撫司勾當公事,秦鳳路經略安撫都總管司管勾機宜文字,書寫機宜文字,經略安撫司勾當公事,經略安撫司準備差使,定州路都總管安撫司、真定府路都總管安撫司、高陽關路都總管安撫司管勾機宜文字,勾當公事,逐司各留管勾機宜文字、勾當公事各一員,其係奏差到親戚管勾書寫機宜文字,依舊。府界提舉司,左軍管勾官,右軍管勾提舉出賣解鹽司勾當公事,催促和雇脚乘,兼裝發鹽場勾當,成都府、利州路經制買馬司勾當公事,準備差使,提舉河北鹽稅司勾當公事,陝西鑄錢司勾當公事,提舉熙河等路弓箭手,營田蕃部司勾當公事,並罷。(元豐八年十一月十四日政目,諸州管勾官更不奏差。元祐元年閏二月二十九日,戶部乞罷諸州管勾官,從之。)

  注 釋

  【一】而西北二敵「二」原作「一」,據活字本改。按閣本作「兩邊」,義同。

  【二】至於受遺詔輔少主「詔」字原脫,據閣本補。

  【三】深察方今事勢為至艱至危之時「危」原作「難」,據長編紀事本末卷九七逐小人改。

  【四】知越州「越」原作「趙」,據閣本及宋史卷三二八黃履傳改。

  【五】今御史臺見闕侍御史「闕」字原脫,據閣本及宋會要職官一七之二五補。

  【六】至十七日劄子內「十七」原作「十九」,據閣本改。按本書卷三六六元祐元年二月丙子載「是日丙子十七日司馬光言」下引句與此處同。

  【七】又掊克者必行黜罰「掊克」原作「掊刻」,按語出詩大雅蕩「曾是掊克」,據改。

  【八】不免向去生民受敝「向去」二字原脫,據閣本補。按活字本有「去」字,無「向」字。

  【九】其間衝改已將及半「衝」原作「充」,據宋會要食貨六五之三五改。

  【一○】不知如此更張草草「不」字原脫,據閣本及宋會要食貨一三之七、一三之一一、六五之三七補。按「更張草草」,宋會要作「草草更張」。

  【一一】或務多取役錢「或」原作「成」,據宋會要食貨一三之八、六五之三七改。

  【一二】逐官各更選辟曉練政事官兩員「官」字原脫,據長編紀事本末卷一○八差役補。

  【一三】是何等人戶雖不願出役錢而可以使之出役錢兩「役」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一四】逐員各更令辟一員未經措置曉達政事官同行「辟」原作「兼」,據同上書改。

  【一五】則遠不過一二年之間「一二年」原作「一年半」,據同上書改。

  【一六】俟臣僚及諸路論列未盡未便事理「論列」原作「列到」,據同上書改。

  【一七】兼差役之法「兼」原作「無」,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一八】看詳諸色役人並依熙寧元年以前舊法人數「役」字原脫,據宋會要食貨一三之一三、六五之三九補。

  【一九】竊恐諸路州縣為見即今無買撲坊場酬折重難「竊」原作「切」,據閣本改。

  【二○】紹聖三年十二月己未董敦逸章「十二月」原作「十一月」,據閣本、活字本改。按是年十一月丁亥朔,則十一月無己未;十二月丁巳朔。下文注有「紹聖三年十二月己未」,可證。又「章」原作「張」,據長編紀事本末卷一○八差役改。按下文有「如紹聖三年十二月京與董敦逸自辨章」,「紹聖三年十二月己未翰林學士承旨蔡京與侍御史董敦逸辨,初,敦逸言」云云,可證。

  【二一】青苗雖取二分之利「雖」原作「遂」,據邵氏聞見錄卷一一改。

  【二二】復以差役為未便章子厚荊公門下士兩句原脫,據同上書補。

  【二三】議之不詳行之太速「不詳行之」四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二四】中國亂始罷原作「中國罷亂」,據同上書改。

  【二五】申明行下「行下」原作「徐行」,據閣本、宋會要食貨一三之一三、六五之三九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一○八差役改。

  【二六】故令各具所見指陳利害「指陳」原作「指揮」,據閣本、宋會要食貨一三之一五、六五之四○改。

  【二七】引宋史全文一段小注,當為後人所增,原脫,據閣本補。

  【二八】將見面黥衣赭充塞道路矣「面」原作「當」,據宋史卷三三七范百祿傳、卷一七七食貨志上五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一○八差役改。

  【二九】呂公著乞陝西帥漕同計五年之蓄「同」原作「司」,據閣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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