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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卷十七

  指瑞篇第五十一

  儒者说凤皇、骐驎为圣王来,以为凤皇、骐仁圣禽也,思虑深,避害远,中国有道则来,无道则隐。称凤皇、骐驎之仁知者,欲以褒圣人也,非圣人之德不能致凤皇、骐驎。此言妄也。夫凤皇、骐驎圣,圣人亦圣。圣人恓恓忧世,凤皇、骐驎亦宜率教。圣人游於世间,凤皇、骐亦宜与鸟兽会。何故远去中国,处於边外,岂圣人浊,凤皇、骐驎清哉?何其圣德俱而操不同也?如以圣人者当隐乎,十二圣宜隐;如以圣者当见,凤、驎亦宜见。如以仁圣之禽,思虑深,避害远,则文王拘於羑里,孔子厄於陈、蔡,非也。文王、孔子,仁圣之人,忧世悯民,不图利害,故其有仁圣之知,遭拘厄之患。凡人操行能修身正节,不能禁人加非於己。

  案人操行莫能过圣人,圣人不能自免於厄,而凤、驎独能自全於世,是鸟兽之操,贤於圣人也。且鸟兽之知,不与人通,何以能知国有道与无道也?人同性类,好恶均等,尚不相知;鸟兽与人异性,何能知之?人不能知鸟兽,鸟兽亦不能知人,两不能相知;鸟兽为愚於人,何以反能知之?儒者咸称凤皇之德,欲以表明王之治,反令人有不及鸟兽,论事过情,使实不著。  且凤、驎岂独为圣王至哉?孝宣皇帝之时,凤皇五至,骐驎一至,神雀、黄龙,甘露、醴泉,莫不毕见,故有五凤、神雀、甘露、黄龙之纪。使凤、驎审为圣王见,则孝宣皇帝圣人也;如孝宣帝非圣,则凤、驎为贤来也。为贤来,则儒者称凤皇、骐驎,失其实也。凤皇、骐为尧、舜来,亦为宣帝来矣。夫如是,为圣且贤也。

  儒者说圣太隆,则论凤、驎亦过其实。《春秋》曰:“西狩获死驎。”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儒者说之,以为天以命孔子,孔子不王之圣也。夫驎为圣王来,孔子自以不王,而时王鲁君无感驎之德,怪其来而不知所为,故曰:“孰为来哉?孰为来哉?”知其不为治平而至,为己道穷而来,望绝心感,故涕泣沾襟。以孔子言“孰为来哉”,知驎为圣王来也。曰:前孔子之时,世儒已传此说,孔子闻此说而希见其物也,见驎之至,怪所为来。实者,驎至,无所为来,常有之物也,行迈鲁泽之中,而鲁国见其物遭获之也。孔子见驎之获,获而又死,则自比於驎,自谓道绝不复行,将为小人所蹊获也。故孔子见驎而自泣者,据其见得而死也,非据其本所为来也。然则驎之至也,自与兽会聚也。其死,人杀之也。使驎有知,为圣王来,时无圣主,何为来乎?思虑深,避害远,何故为鲁所获杀乎?夫以时无圣王而驎至,知不为圣王来也;为鲁所获杀,知其避害不能远也。圣兽不能自免於难。圣人亦不能自免於祸。祸难之事,圣者所不能避,而云凤、驎思虑深,避害远,妄也。

  且凤、驎非生外国也,中国有圣王乃来至也。生於中国,长於山林之间,性廉见希,人不得害也,则谓之思虑深,避害远矣。生与圣王同时,行与治平相遇,世间谓之圣王之瑞,为圣来矣。剥巢破卵,凤皇为之不翔;焚林而畋,漉池而渔,龟、龙为之不游。凤皇,龟、龙之类也,皆生中国,与人相近。巢剥卵破,屏窜不翔;林焚池漉,伏匿不游,无远去之文,何以知其在外国也?龟、龙、凤皇,同一类也。希见不害,谓在外国;龟、龙希见,亦在外国矣。  孝宣皇帝之时,凤皇、骐驎、黄龙、神雀皆至,其至同时,则其性行相似类,则其生出宜同处矣。龙不生於外国,外国亦有龙。凤、驎不生外国,外国亦有凤、驎。然则中国亦有,未必外国之凤、驎也。人见凤、驎希见,则曰在外国;见遇太平,则曰为圣王来。夫凤皇、骐驎之至也,犹醴泉之出、硃草之生也。谓凤皇在外国,闻有道而来,醴泉、硃草何知,而生於太平之时?醴泉、硃草,和气所生,然则凤皇、骐驎,亦和气所生也。和气生圣人,圣人生於衰世。物生为瑞,人生为圣,同时俱然,时其长大,相逢遇矣。衰世亦有和气,和气时生圣人。圣人生於衰世,衰世亦时有凤、驎也。孔子生於周之末世,骐驎见於鲁之西泽。光武皇帝生於成、哀之际,凤皇集於济阳之地。圣人圣物,生於衰世。圣王遭见圣物,犹吉命之人逢吉祥之类也,其实相遇,非相为出也。

  夫凤、驎之来,与白鱼、赤乌之至,无以异也。鱼遭自跃,王舟逢之;火偶为乌,王仰见之。非鱼闻武王之德,而入其舟;乌知周家当起,集於王屋也。谓凤、驎为圣王来,是谓鱼、乌为武王至也。王者受富贵之命,故其动出见吉祥异物,见则谓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见,定德薄厚。若夫白鱼、赤乌小物,小安之兆也;凤皇、骐驎大物,太平之象也。故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不见太平之象,自知不遇太平之时矣。且凤皇、骐驎,何以为太平之象?凤皇、骐驎,仁圣之禽也,仁圣之物至,天下将为仁圣之行矣。《尚书大传》曰:“高宗祭成汤之庙,有雉升鼎耳而鸣。高宗问祖乙,祖乙曰:‘远方君子殆有至者。’祖乙见雉有似君子之行,今从外来,则曰“远方君子将有至者”矣。

  夫凤皇、骐驎犹雉也,其来之象,亦与雉同。孝武皇帝西巡狩,得白驎,一角而五趾,又有木,枝出复合於本。武帝议问群臣,谒者终军曰:“野禽并角,明同本也;众枝内附,示无外也。如此瑞者,外国宜有降者。若〔是〕应,殆且有解编发、削左衽、袭冠带而蒙化焉。”其後数月,越地有降者,匈奴名王亦将数千人来降,竟如终军之言。终军之言,得瑞应之实矣。推此以况白鱼、赤乌,犹此类也。鱼,〔水〕精;白者,殷之色也;乌者,孝鸟;赤者,周之应气也。先得白鱼,後得赤乌,殷之统绝,色移在周矣。据鱼、乌之见以占武王,则知周之必得天下也。

  世见武王诛纣,出遇鱼、乌,则谓天用鱼、乌命使武王诛纣,事相似类,其实非也。春秋之时,瞿?鹆来巢,占者以为凶。夫野鸟来巢,鲁国之都且为丘墟,昭公之身且出奔也。後昭公为季氏所攻,出奔於齐,死不归鲁。贾谊为长沙太傅,服鸟集舍,发书占之,云:“服鸟入室,主人当去”。其後贾谊竟去。野鸟虽殊,其占不异。夫凤、驎之来,与野鸟之巢、服鸟之集,无以异也。是瞿?鹆之巢,服鸟之集,偶巢适集,占者因其野泽之物,巢集城宫之内,则见鲁国且凶、传〔主〕人不吉之瑞矣。非瞿?鹆、服鸟知二国祸将至,而故为之巢集也。王者以天下为家,家人将有吉凶之事,而吉凶之兆豫见於人,知者占之,则知吉凶将至。非吉凶之物有知,故为吉凶之人来也。犹蓍龟之有兆数矣。龟兆蓍数,常有吉凶,吉人卜筮与吉相遇,凶人与凶相逢,非蓍龟神灵知人吉凶,出兆见数以告之也。虚居卜筮,前无过客,犹得吉凶。然则天地之间,常有吉凶,吉凶之物来至,自当与吉凶之人相逢遇矣。或言天使之所为也。夫巨大之天使,细小之物,音语不通,情指不达,何能使物?物亦不为天使,其来神怪,若天使之,则谓天使矣。

  夏後孔甲畋於首山,天雨晦冥,入於民家,主人方乳。或曰:“後来,之子必大贵。”或曰:“不胜,之子必有殃。”夫孔甲之入民室也,偶遭雨而廕庇也,非知民家将生子,而其子必〔吉〕凶,为之至也。既至,人占则有吉凶矣。夫吉凶之物见於王朝,若入民家,犹孔甲遭雨入民室也。孔甲不知其将生子,为之故到。谓凤皇诸瑞有知,应吉而至,误矣。  是应篇第五十二

  儒者论太平瑞应,皆言气物卓异,硃草、醴泉、翔〔风〕、甘露、景星、嘉禾、?脯、蓂荚、屈轶之属;又言山出车,泽出舟,男女异路,市无二价,耕者让畔,行者让路,颁白不提挈,关梁不闭,道无虏掠,风不鸣条,雨不破塊,五日一风,十日一雨,其盛茂者,致黄龙、骐驎、凤皇。夫儒者之言,有溢美过实。瑞应之物,或有或无。夫言凤皇、骐驎之属,大瑞较然,不得增饰;其小瑞征应,恐多非是。夫风气雨露,本当和适。言其〔风〕翔、甘露,风不鸣条、雨不破塊,可也;言其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褒之也。风雨虽适,不能五日十日正如其数。言男女不相干,市价不相欺,可也;言其异路,无二价,褒之也。太平之时,岂更为男女各作道哉?不更作道,一路而行,安得异乎?太平之时,无商人则可,如有,必求便利以为业。买物安肯不求贱?卖货安肯不求贵?有求贵贱之心,必有二价之语。此皆有其事,而褒增过其实也。若夫?脯、蓂荚、屈轶之属,殆无其物。何以验之?说以实者,太平无有此物。

  儒者言脯生於庖厨者,言厨中自生肉脯,薄如?形,摇鼓生风,寒凉食物,使之不臰。夫太平之气虽和,不能使厨生肉?,以为寒凉。若能如此,则能使五谷自生,不须人为之也。能使厨自生肉?,何不使饭自蒸於甑,火自燃於灶乎?凡生?者,欲以风吹食物也,何不使食物自不臰,何必生?以风之乎?厨中能自生?,则冰室何事而复伐冰以寒物乎?人夏月操?,须手摇之,然後生风,从手握持,以当疾风,?不鼓动,言?脯自鼓,可也?须风乃鼓,不风不动。从手风来,自足以寒厨中之物,何须?脯?世言燕太子丹使日再中,天雨粟,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论之既虚,则?脯之语,五应之类,恐无其实。

  儒者又言:古者蓂荚夹阶而生,月朔日一荚生,至十五日而十五荚;於十六日,日一荚落,至月晦,荚尽,来月朔,一荚复生。王者南面视荚生落,则知日数多少,不须烦扰案日历以知之也。夫天既能生荚以为日数,何不使荚有日名,王者视荚之字则知今日名乎?徒知日数,不知日名,犹复案历然後知之,是则王者视日,则更烦扰不省蓂荚之生,安能为福?夫蓂,草之实也,犹豆之有荚也,春夏未生,其生必於秋末。冬月隆寒,霜雪陨零,万物皆枯,儒者敢谓蓂荚达冬独不死乎?如与万物俱生俱死,荚成而以秋末,是则季秋得察荚,春夏冬三时不得案也。且月十五日生十五荚,於十六日荚落,二十一日六荚落,落荚弃殒,不可得数,犹当计未落荚以知日数,是劳心苦意,非善佑也。使荚生於堂上,人君坐户牖间,望察荚生以知日数,匪谓善矣。今云“夹阶而生”,生於堂下也。王者之堂,墨子称尧、舜高三尺,儒家以为卑下。假使之然,高三尺之堂,蓂荚生於阶下,王者欲视其荚,不能从户牖之间见也,须临堂察之,乃知荚数。夫起视堂下之荚,孰与悬历日於扆坐,傍顾辄见之也?天之生瑞,欲以娱王者,须起察乃知日数,是生烦物以累之也。且荚,草也,王者之堂,旦夕所坐,古者虽质,宫室之中,草生辄耘,安得生荚而人得经月数之乎?且凡数日一二者,欲以纪识事也。古有史官典历主日,王者何事而自数荚?尧候四时之中,命曦、和察四星以占时气,四星至重,犹不躬视,而自察荚以数日也?

  儒者又言:太平之时,屈轶生於庭之末,若草之状,主指佞人,佞人入朝,屈轶庭末以指之,圣王则知佞人所在。夫天能故生此物以指佞人,不使圣王性自知之,或佞人本不生出,必复更生一物以指明之,何天之不惮烦也?圣王莫过尧、舜,尧、舜之治,最为平矣。即屈轶已自生於庭之末,佞人来辄指知之,则舜何难於知佞人,而使皋陶陈知人之术?《经》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人含五常,音气交通,且犹不能相知。屈轶,草也,安能知佞?如儒者之言,是则太平之时,草木逾贤圣也。狱讼有是非,人情有曲直,何不并令屈轶指其非而不直者,必苦心听讼,三人断狱乎?故夫屈轶之草,或时无有而空言生,或时实有而虚言能指,假令能指,或时草性见人而动。古者质朴,见草之动,则言能指,能指则言指佞人。司南之杓,投之於地,其柢指南。鱼肉之虫,集地北行,夫虫之性然也。今草能指,亦天性也。圣人因草能指,宣言曰:“庭末有屈轶能指佞人,”百官臣子怀奸心者,则各变性易操,为忠正之行矣,犹今府廷画皋陶、《角圭》《角虎》也。

  儒者说云:觟《角虎》者,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狱,其罪疑者令羊触之,有罪则触,无罪则不触。斯盖天生一角圣兽,助狱为验,故皋陶敬羊,起坐事之。此则神奇瑞应之类也。曰:夫觟《角虎》则复屈轶之语也。羊本二角,觟《角虎》一角,体损於群,不及众类,何以为奇?鳖三足曰能,龟三足曰贲。案能与贲,不能神於四足之龟鳖;一角之羊何能圣於两角之禽?

  狌々知往,乾鹊知来,鹦鹉能言,天性能一,不能为二。或时觟《角虎》之性,徒能触人,未必能知罪人,皋陶欲神事助政,恶受罪者之不厌服,因《角圭》《角虎》触人则罪之,欲人畏之不犯,受罪之家,没齿无怨言也。夫物性各自有所知,如以觟《角虎》能触谓之为神,则狌々之徒皆为神也。巫知吉凶,占人祸福,无不然者。如以觟《角虎》谓之巫类,则巫何奇而以为善?斯皆人欲神事立化也。师尚父为周司马,将师伐纣,到孟津之上,杖钺把旄,号其众曰:“仓兕!仓兕!”仓〔兕〕者,水中之兽也,善覆人船,因神以化,欲令急渡,不急渡,仓〔兕〕害汝,则复觟《角虎》之类也。河中有此异物,时出浮扬,一身九头,人畏恶之,未必覆人之舟也,尚父缘河有此异物,因以威众。夫《角圭》《角虎》之触罪人,犹仓〔兕〕之覆舟也,盖有虚名,无其实效也。人畏怪奇,故空褒增。  又言太平之时有景星。《尚书中候》曰:“尧时景星见於轸。”夫景星,或时五星也,大者岁星、太白也。彼或时岁星、太白行於轸度,古质不能推步五星,不知岁星、太白何如状,见大星则谓景星矣。《诗》又言:“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亦或时复岁星、太白也。或时昏见於西,或时晨出於东,诗人不知,则名曰启明、长庚矣。然则长庚与景星同,皆五星也。太平之时,日月精明。五星,日月之类也,太平更有景星,可复更有日月乎?诗人,俗人也;《中候》之时,质世也。俱不知星。王莽之时,太白经天,精如半月,使不知星者见之,则亦复名之曰景星。《尔雅》《释四时章》曰:“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收成,冬为安宁。四气和为景星。”夫如《尔雅》之言,景星乃四时气和之名也,恐非着天之大星。《尔雅》之书,《五经》之训,故儒者所共观察也,而不信从,更谓大星为景星,岂《尔雅》所言景星,与儒者之所说异哉?《尔雅》又言:“甘露时降,万物以嘉,谓之醴泉。”醴泉乃谓甘露也。今儒者说之,谓泉从地中出,其味甘若醴,故曰醴泉。二说相远,实未可知。案《尔雅》《释水》章:“泉一见一否曰瀸。槛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沃泉悬出,悬出,下出也。”是泉出之异,辄有异名。使太平之时,更有醴泉从地中出,当於此章中言之,何故反居《释四时章》中,言甘露为醴泉乎?若此,儒者之言醴泉从地中出,又言甘露其味甚甜,未可然也。

  儒曰:“道至大者,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翔风起,甘露降。”雨〔霁〕而阴曀者谓之甘雨,非谓雨水之味甘也。推此以论,甘露必谓其降下时,适润养万物,未必露味甘也。亦有露甘味如饴蜜者,俱太平之应,非养万物之甘露也。何以明之?案甘露如饴蜜者,着於树木,不着五谷。彼露味不甘者,其下时,土地滋润流湿,万物洽沾濡溥。由此言之,《尔雅》且近得实。缘《尔雅》之言,验之於物,案味甘之露下着树木,察所着之树,不能茂於所不着之木。然今之甘露,殆异於《尔雅》之所谓甘露。欲验《尔雅》之甘露,以万物丰熟,灾害不生,此则甘露降下之验也。甘露下,是则醴泉矣。

  治期篇第五十三

  世谓古人君贤,则道德施行,施行则功成治安;人君不肖,则道德顿废,顿废则功败治乱。古今论者,莫谓不然。何则?见尧、舜贤圣致太平,桀、纣无道致乱得诛。如实论之,命期自然,非德化也。

  吏百石以〔下〕,若〔斗〕食以〔上〕,居位治民,为政布教,教行与止,民治与乱,皆有命焉。或才高行洁,居位职废;或智浅操洿,治民而立。上古之黜陟幽明,考功,据有功而加赏,案无功而施罚。是考命而长禄,非实才而厚能也。论者因考功之法,据效而定贤,则谓民治国安者,贤君之所致;民乱国危者,无道之所为也。故危乱之变至,论者以责人君,归罪於为政不得其道。人君受以自责,愁神苦思,撼动形体,而危乱之变,终不减除。空愤人君人心,使明知之主,虚受之责,世论传称,使之然也。

  夫贤君能治当安之民,不能化当乱之世。良医能行其针药,使方术验者,遇未死之人,得未死之病也。如命穷病困,则虽扁鹊末如之何。夫命穷病困之不可治,犹夫乱民之不可安也;药气之愈病,犹教导之安民也,皆有命时,不可令勉力也。公伯寮诉子路於季孙,子服景伯以告孔子。孔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由此言之,教之行废,国之安危,皆在命时,非人力也。  夫世乱民逆,国之危殆,灾害系於上天,贤君之德,不能消却。《诗》道周宣王遭大旱矣。《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言无有可遗一人不被害者。宣王贤者,嫌於德微。仁惠盛者,莫过尧、汤,尧遭洪水,汤遭大旱。水旱,灾害之甚者也,而二圣逢之,岂二圣政之所致哉?天地历数当然也。以尧、汤之水旱,准百王之灾害,非德所致,非德所致,则其福佑非德所为也。

  贤君之治国也,犹慈父之治家。慈父耐平教明令,耐使子孙皆为孝善。子孙孝善,是家兴也;百姓平安,是国昌也。昌必有衰,兴必有废。兴昌非德所能成,然则衰废非德所能败也。昌衰兴废,皆天时也。此善恶之实,未言苦乐之效也。家安人乐,富饶财用足也。案富饶者命厚所致,非贤惠所获也。人皆知富饶居安乐者命禄厚,而不知国安治化行者历数吉也。故世治非贤圣之功,衰乱非无道之致。国当衰乱,贤圣不能盛;时当治,恶人不能乱。世之治乱,在时不在政;国之安危,在数不在教。贤不贤之君,明不明之政,无能损益。

  世称五帝之时,天下太平,家有十年之蓄,人有君子之行。或时不然,世增其美,亦或时政致。何以审之?夫世之所以为乱者,不以贼盗众多,兵革并起,民弃礼义,负畔其上乎?若此者,由谷食乏绝,不能忍饥寒。夫饥寒并至而能无为非者寡,然则温饱并至而能不为善者希。传曰:“仓禀实,民知礼节;衣食足,民知荣辱。”让生於有余,争起於不足。谷足食多,礼义之心生;礼丰义重,平安之基立矣。故饥岁之春,不食亲戚,穰岁之秋,召及四邻。不食亲戚,恶行也;召及四邻,善义也。为善恶之行,不在人质性,在於岁之饥穰。由此言之,礼义之行,在谷足也。案谷成败,自有年岁。年岁水旱,五谷不成,非政所致,时数然也。必谓水旱政治所致,不能为政者莫过桀、纣,桀、纣之时,宜常水旱。案桀、纣之时,无饥耗之灾。灾至自有数,或时返在圣君之世。实事者说尧之洪水,汤之大旱,皆有遭遇,非政恶之所致。说百王之害,独谓为恶之应,此见尧、汤德优,百王劣也。审一足以见百,明恶足以照善。尧、汤证百王,至百王遭变,非政所致,以变见而明祸福。五帝致太平,非德所就,明矣。

  人之温病而死也,先有凶色见於面部。其病,遇邪气也,其病不愈。至於身死,命寿讫也。国之乱亡,与此同验。有变见於天地,犹人温病而死,色见於面部也。有水旱之灾,犹人遇气而病也。灾祸不除,至於国亡,犹病不愈,至於身死也。论者谓变征政治,贤人温病色凶,可谓操行所生乎?谓水旱者无道所致,贤者遭病,可谓无状所得乎?谓亡者为恶极,贤者身死,可谓罪重乎?夫贤人有被病而早死,恶人有完强而老寿,人之病死,不在操行为恶也。然则国之乱亡,不在政之是非。恶人完强而老寿,非政平安而常存。由此言之,祸变不足以明恶,福瑞不足以表善,明矣。

  在天之变,日月薄蚀,四十二月日一食,五六月月亦一食食有常数,不在政治,百变千灾,皆同一状,未必人君政教所致。岁害鸟帑,周、楚有祸;綝然之气见,宋、卫、陈、郑皆灾。当此之时,六国政教未必失误也。历阳之都,一夕沈而为湖,当时历阳长吏未必诳妄也。成败系於天,吉凶制於时。人事未为,天气已见,非时而何?五谷生地,一丰一耗;谷粜在市,一贵一贱。丰者未必贱,耗者未必贵。丰耗有岁,贵贱有时。时当贵,丰谷价增;时当贱,耗谷直减。夫谷之贵贱不在丰耗,犹国之治乱不在善恶。

  贤君之立,偶在当治之世,德自明於上,民自善於下,世平民安,瑞佑并至,世则谓之贤君所致。无道之君,偶生於当乱之时,世扰俗乱,灾害不绝,遂以破国亡身灭嗣,世皆谓之为恶所致。若此,明於善恶之外形,不见祸福之内实也。祸福不在善恶,善恶之证不在祸福。长吏到官,未有所行,政教因前,无所改更。然而盗贼或多或寡,灾害或无或有,夫何故哉?长吏秩贵,当阶平安以升迁,或命贱不任,当由危乱以贬诎也。以今之长吏,况古之国君,安危存亡,可得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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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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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 大学指掌 大学述义 郑本大学说 郑本大学说 大学拟序测蠡残稿 大学新得 大学 大学 四书拾疑大学 大学 大学古本旁释一卷附大学问一卷 四书补义大学 大学 四书恒解大学 四书恒解大学 大学古本质言 大学古本质言 四书劝学录大学 大学 大学会解 大学通 大学 大学 致用精舍大学讲语记略 四书摭余说大学 大学讲义 大学朱子大全二卷图一卷读法一卷 大学讲义集说 大学讲义集说 大学尘言一卷 瓯香馆四书说大学 四书疏注撮言大全大学 大学 四书要言大学 大学讲义 大学窃补 大学窃补 大学 大学 四书味根录题镜合编大学一卷附四书宗旨(味根录) 四书味根录大学一卷附四书题镜(味根录) 四书题镜大学 加批增补四书味根录大学一卷附疑题解学 大学味根录 大学明镜一卷中庸明镜一卷 大学章句凝道录 大学 大学 大学一卷附审音辨体考异 大学一卷附审音辨体考异 增删四书朱子大全精言大学 四书朱子大全精言大学 成均课讲大学 大学翼注论文 四书体注合讲大学 四书体注合讲大学 四书体注合讲大学 四书体注合讲大学 四书或问语类集解释注大全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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