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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县水道考

大名县水道考

【漳水】
漳水,即《禹贡》之“衡漳”,《周官职方氏》所称“冀州,其川漳”者是也。其源有二。清漳出山西平定州乐平县南少山,南过和顺县辽州界,又东南入河南涉县界,至交漳口而会於浊漳。浊漳出山西潞安府长子县西发鸠山,东过长治县界,又北过屯留,潞城,襄垣县界,又东过黎城,平顺县界,又东入河南涉县界,至交漳口而会於清漳。於是潞安、平定、辽、沁诸府州县之水皆由小溪会於大溪,由大溪会於小川,以达於漳。其自清漳右来者,有和顺石猴岭之水及八赋岭之小漳源;自左来者,有和顺之清河。自浊漳右来者,有高平县丹朱岭之水,长治之淘清河,壶关之石子河;自左来者,有长子之龙泗河、雍水,屯留之兰水、洚水,而沁州漳源镇之水为最大。夏秋霖雨相继,土坚崖峻,势不能留,则二十馀州县之雨毕会於漳;所过崖崩岸刷,其土亦随水而下,为淤为沙,以出於交漳口。自交漳口又东,入直隶磁州界,东过讲武城南,山尽地平,水始奔放涨漫。又东过河南临漳、直隶成安县界,而土始疏,沙始涨,岸始数决。又东入本县界,则地势愈下,水患浸多矣。
初,古河自大亻丕北流,距西山仅百里;漳逾山衡流东出,──故《书》谓之“衡漳”,──然後右旋,纵流而北,循西山趾,穿南、北泊而注於河。是故,患常在河而不在漳,而魏史起且凿渠以兴水利。周、汉以降,河日南徙,而漳遂独归於海,其道亦日徙而南。故《水经》云:“漳水东过列入县南,又东北过斥漳县南,又东北过曲周县东,又东北过钜鹿县东。”又云:“东北过平舒县东入海。”自是始独为患。然其道乃在今顺德、广平二府之东南境,虽时迁决入县境,县之受漳患固浅也。
明初,漳自临漳、成安东北流,经肥乡、曲周而下,直达天津入海;其支者,自成安东流至馆陶,入御河。永乐中,尝决入魏县。(知县杨文亨筑堤当在此时)未几,流渐湮。正统末,御史林廷举疏请自广平县大留村凿之,使入故渠,分其水以济漕。久之,北流遂塞,漳稍南徙,由成安、吕彪而东(陈所志《疏漳议》云:“成、弘间,漳即流今吕彪。”盖由吕彪而东以达广平也;)魏县往往受水。成化十八年,水至魏县,漂田庐无算。弘治二年,溢羊羔口,魏县大水,宇屋皆倾;知县鲍琦筑护城堤,建长桥以御之。正德初,漳北流合於滏。嘉靖初,南徙魏县城下。九年,徙回隆镇,由大名县城北东北流,而漳益南,两县境皆当漳冲矣。二十七年,漳自虾蟆愈徙而南,入内黄县境,过大名县,至府城北,始入故道。三十年,漳决,平地数尺,溺死者无算。三十二年,漳、御合流,自回隆南至上村,漫衍二十馀里;知府王太平於双井上循新河堤之,开渠於双井之东,导之使复故道。三十四年,决磁州东界北下;磁州知州力挽之,遂复南。三十六年,漳决魏县,县境汇为巨浸。隆庆三年,霖雨四旬,漳水溢平地丈馀,合御河入大名县城,溺死者甚众。万历十六年,漳复徙於魏县南门外。二十一年,漳分为三;魏县知县田大年筑长堤,西起临漳县界,东迄王儿庄(魏县境,今割属元城县)以捍御之;由是遂北徙,复由成安、肥乡、曲周东北达於天津,而大名、魏县始得息肩矣。既而广平诸县渐患苦漳,谋复移之大名。二十八年,给事中王德完疏请塞北流,导使仍由回隆至小滩(元城境),入御河以济运。下所司议,魏县举人陈所志作《疏漳议》驳之,上之当道,德完疏不果行。由是终明世不复南。
本朝顺治初,由临漳北流过邯郸、河沙堡,又东北由永年、曲周合於滏。十年,复还故道。康熙初,稍徙而南,由成安入广平县界;数决,田庐悉没,民不能稼者数载。三十八年,巡抚都御史李光地议开支河以杀水势,由广平入魏北境,过义井村、西寺堡(堡之北半,亦名後屯;或称後屯河,即此)、寺庄,复由广平及元城、馆陶境入御河。魏之再患漳,自此始。三十九年,魏县知县王廷栋重修长堤,以护城东南西诸村。四十三年,魏县知县蒋芾筑支河堤,复筑斜堤,障西来漫水以护城北诸村。广平民争之,持械器与魏民相斗伤。芾躬率民役逻守,身当其锋。未几,芾去,斜堤亦废,而漳且南徙入支河矣。
雍正五年,漳决成安,由抹疃村东下,至赵三家村,分为二,入魏县境:一由院家堡,白仕望过县城北,东抵罗儿庄、王儿庄;一由马峰头、申家店过县城南礼贤台下,东抵马头东庄,而皆会於元城之西店集,魏县知县来谦鸣筑堤於北河南岸及南河两岸以防之,於是漳自临漳、成安以下改而东流,过魏元城县界,又东至山东馆陶县之南馆陶,会於御河,又北至临清州,会於会通河,又北过直隶清河县界,又东北过山东夏津、武城、恩县界;又东北过直隶故城县界。又东北过山东德州城西,又东北过直隶景州、吴桥、东光、交河、南皮县界,又东北过沧州、青县、静海县界,又东北至天津县之三岔口而後会於白河,以东为海河,至大沽口而入於海,为今日漳水经流之道,而漳自明至是凡再南矣。
漳之迁徙虽无定行,故道纵横虽纷不可数,然其大约有三:由临漳、邯郸历永年、曲周北合滏者为北道;由大名若魏东合御河者为南道;由肥乡、广平东北历冀州、河间诸属,直达天津入海者为中道。北道地高,南道地卑,故漳益北则患益轻,益南则患益重。《禹贡》所志,北道也。《水经》所序,中道也。明初以来,出入永年、肥乡、广平、魏、大名五县之间,而今日之所流,则南道也。
初,明知县鲍琦所筑魏县护城堤,正德中已增筑为外城濠;外别筑小堤,卑薄不足恃。至是,谦鸣填外城濠,附城包小堤筑之,亦名护城堤;又筑横堤於城西南隅,北迄外城,南迄於南河堤,横截水势,使不得至南门。谦鸣练习水性,能得人死力。方冬寒,民惮不肯入水,谦鸣解履袜自入;民从之。有运钟伤手指者,谦鸣遽自取袖中巾裂裹之。由是人咸尽力。诸堤既成,魏以无患。
魏故有丞,康熙中省之。十三年,复设魏县丞,专治漳事。
乾隆初,水尽趋於城南,北流涸而临漳以下数决,城南诸村常受水;久之,遂成支河。其自县境行善村南出者,东流过得政、杜儿庄北,又北入元城境,又东北至徐家仓,入於御河。其自临漳境南出者,东流入县西境,至仕望集而分,东至李家口而复合,又东至申桥而复分。其北出者,过韩道西,又北入元城境,会於行善村南出之支河。其东出者,过韩道南,东入府城濠,又东北入元城境,至善乐营而入於御河。每水盛则分流入支河,狭不能容则泛溢入田,没禾稼,为民患;而故道在义井者亦时分流旁出为灾,与城南略同。然漳水浊,挟泥而下,每有决溢,尝喷淤沙十有馀里,不粪而肥,利在获麦;淤沙日久,田亦渐高,水常过而不留,以故近漳者反多不患水。而十馀里以下水清无泥,甚者地卑而水不泄,芦茅相望,斥卤频生,有害而无利,以故远漳反多患水。而李家口以东尤甚,常数十里茫无津岸,或历冬春始涸。民甚苦之。
先是知县来谦鸣所筑堤日久颇有冲刷,或时决溢,近城诸村亦患水;而漳自城南流,十馀年复移城北,地势北高南下,两河之决多在南岸,城外受水益频。水流既久,沙淤益高;城内地益下。多积水,水居十之八。漳决溢,则环流自垣下浸入城,如泉源然;城内居民庭内自出水,或方爨,自灶内流出,人不保朝夕。二十一年,总督方观承用魏县丞杨骐言,於县上游北岸广平境内开支河十馀里,东北注义井故道以分其势;以骐署广平知县,董其役。二十二年春夏旱,漳浅流几绝,人少懈;而县丞骐既去,即有害,度不至代其任咎,遂不复为水备。五月,突决河下村,遂决横堤,入魏县城。城中民出者半;未出者登楼巅坊脊树杪以待救,室庐财贿悉没。是岁,御河亦决,入大名县城。两县境内皆水。二十三年,总督方观承奏请移大名县治於府城,遂并魏县入焉。二十四年,漳决临漳之丽家庄,循仕望支河而下,故道尽沙,东南徙三十里;环府城十馀里皆水。二十五年,知府朱英筑坝於丽家庄,使归故道。是年,复决临漳之沙家庄,北徙,由成安广平故道东北流;二县共塞之,水复南。二十六年,漳溢,县境大水。是时南河上流巳沙,诸支河上流亦多沙者。然水决溢,皆归於相近之支河,循两岸而下,自旧魏县城而西,至临漳,──北岸决,上则归河沙堡,北流入滏,下则归义井故道,东入御河;南岸决,上则归仕望支河,下则归得政支河,以东入御,──常无宁岁。三十五年,溢南岸,循仕望支河,环府城而北。四十年,决临漳小柏鹤村,突至大名府城下,西境皆水;知府永宁塞之。四十四年,复决小柏鹤村,县西境大水,数昼夜不减。未几,沙庄亦决,漳北徙,分为二:一由成安、广平故道而下,一复南;白院家堡入旧河上游,决者数处,南岸水始渐退。其冬,开新河,挽漳使复故道。四十五年春,北流遂绝;自是秋无积雨,水常安澜。四十八年,决赵三家村,县西境大水;大名、元城、成安三县共塞之。而是岁旱,受水者居十三,禾虽没而麦可播,得失略相准,民不以为患。然雨无定度,冲刷无定形,治於已然则难,而治於未然则易,未雨绸缪,正不可以一息缓也。
盖漳之所以数决,以流众而挟沙。然自交漳口以上,两峡束之,地峻流驶,势不可停。及至平地,水稍阔,流稍怠,水盛则沙随水而涨,水落则沙傍水而停。停则水滞,滞则溜(土人谓之洪)徙,溜徙则沙愈停;三者相寻无已,其溜必曲。曲则啮岸,啮岸则决;决不甚则灾,决甚则徙。故自明以来,常不逾数年而决,不逾数十年而徙,其水势然也。而决口之上下,则视水之盛衰。雨甚,水盛,急不能泄,怒不能待,则决多在上游。水少杀,则势舒怒浅而上游不能决,待少下土疏而後决。又杀,则又下而後决。决弥下则弥轻;决弥上则弥重。故漳之徙多自於临漳境内,而成安次之,其地势然也。自南馆陶以下,去山益远,水益平,流益缓,水盛则先泄於上游,势分力薄而漕堤亦多坚固,故其为患亦少;而惟临漳以下五县患为甚。然临漳成安水较急,患在决,而地少高,其留不久;元城、馆陶地较卑,患在留,而水少缓,其决不数;惟县境居其中,兼决与留二患,西为临漳、成安,受其委,东为元城、馆陶,当其锋,故其苦漳尤甚。《易》曰:“思患而预防之。”计然曰:“旱则资舟,水则资车。”苟得其故,及其未有事而思所以转之,虽千载安澜可也。
又按:大名旧志云:“明初,漳西注魏县,北历元城、西店,东注山东馆陶县入卫。”下次以“正德初”云云。按:《明史河渠志》:“洪、永间,漳由正定(即今冀州诸属,旧隶正定)河间趋天津入海;其分流至山东馆陶西南,与卫河合。”是至馆陶者乃分流,非经流也。故自洪武至於正统,漳多决於顺德、广平之境。若果在魏县、元城,何得乃决於彼二府境内乎?《河渠志》又言“元时分支,流入卫河;永乐间堙塞”,是并分流亦不久堙塞也。故《魏县志》有永乐间知县杨文亨筑堤之事,自是至於天顺无闻焉。若漳果久流於魏县、元城,何得魏县三志及明代诸前辈文集皆无一言及之乎?故今皆不从。
又按:《河渠志》不言分流所过州县;而御史林廷举疏中云:“旧迹去广平大留村十八里。”观其语意,似在广平东境。然漳之果由魏县与否,盖不可考。且漳东流而云“西注”,云“北历”,亦非是。故今亦缺之。
又府旧志云:“弘治二年,漳水溢魏县羊羔口;十四年,漳水溢魏县。”似成、弘间即自魏县流者。按李岳《鲍公堤桥记》云:“往年虽或浸涨入境,岁但一至;成化壬寅,水荐至;弘治戊申,水大至。”则是漳不在魏县,浸涨乃入魏也。陈所志《疏漳议》云:“成、弘间,漳即流今吕彪,以故广平郡名即云漳川。”则是成、弘间漳由吕彪东入广平境也。盖其初但开支流於广平,其後漳遂尽趋支流而北道塞焉。《府志》但因魏受漳患,遂疑此时漳在魏县,误矣。且羊羔口乃临漳境,非魏境。故今不从。
又旧府志大名县旧志皆云:“正德初,漳徙府南阎家渡入卫。又十馀年,自双井入卫。嘉靖初,自回隆镇入卫。”按:《明史河渠志》:“英宗时,漳已通卫;弘治初,益徙入御河;正德元年,浚滏阳河,自是漳、滏汇流而入卫之道渐堙”,是正德中漳入滏,不入御河也。而陈所志《疏漳议》中亦言“肥、曲之人指嘉、隆年在回隆小屯,万历年在魏县西郭者为故道。”若果正德初漳已自府南入御河,肥、曲之人何以独指嘉、隆以後为故道耶?且《府志年纪》卷中,载成化、弘治时,魏县屡被漳患,而正德中两县皆无;嘉靖中叶以後乃复有之。若果正德初漳已徙府南,又何得历四十馀年而绝不被漳患乎!历考县中前辈文集,皆无正德初徙府南之事,亦无一语及正德时之水患者。然则《明史》入滏之说确乎不误,而府县旧志之误无疑也。又按:回隆在双井上游,双井在府南上游;漳至回隆必至双井,至双井必至府南,今之故道犹历历可指。然则回隆、双井、府南,乃一道,非三道也。回隆去御河二十馀里,双井去御河十五里,两地皆不滨御河,漳安得由此处入卫耶!盖修府志者皆他县之人,又修於漳已北徙之後,不知其详,但相传为回隆、双井府南皆有漳故道,未暇细考,而遂误以为三,臆度而为之说;而《县志》则又沿《府志》而误者也。今皆不从。
【御河】
御河,即《卫风》之淇水,《汉书》之白沟;或亦谓之卫水,非也。源出河南彰德府林县西山,东南流过淇县界。又东南至县淇门镇,卫水入焉。又东北至内黄县界,汤水、洹水入焉。又东北至张儿庄,入本县界,经旧县城南,东抵龙王庙,北至曹家道口,出县境。又东北过元城县界,至山东馆陶县之南馆陶,会於漳。又东北至临清州,会於会通河。(以下详漳水下,不再举)又东北至直隶天津,入於海。
初,汉建安中,曹操於淇水口下大枋木,遏使入於白沟,以便粮运,由是淇口以上谓之淇水,而淇口以下谓之白沟。故《水经》云:“淇水东过内黄县,为白沟。”至隋大业中,引白沟为永济渠,名曰御河,由是淇口以下,人但谓之御河;间有知其为白沟者,而绝不复知其为淇水矣。故《通鉴》云:“田悦遗其将康出城,西与马燧战於御河上。”注云:“御河在魏州魏县,炀帝引白沟水为永济渠,即此。”然则御河即白沟之改号,而白沟实淇水之别名,此水之为淇而非卫,确矣,不待言也。
卫水者,泉水之俗称,本小水也;源出河南卫辉府辉县苏门山,而东注於淇。《卫风》曰“淇水在右,泉源在左”,《邶风》曰“毖彼泉水,亦流於淇”,是也。洹水经安阳县城下,而人遂呼之为安阳河;滏水经故滏阳县城下(即今磁州)而人遂呼之为滏阳河;泉水经故卫州(即今卫辉府)卫县(今废,在卫辉府东北)城下,而人遂呼之为卫河。其初盖缘行道之人不知其名,故以其地名之;其後里巷相沿,遂习为常,本无足怪。而文学之士亦遂从而卫之,则误矣。然卫自卫,御自御,自淇门以上以卫呼之,自淇门以下固未尝以卫呼之也。至元、明间,建都燕、蓟,会通河未开,言漕运者多谓自黄河陆运至卫,可以达天津。盖卫距河近,淇距河远,故必由卫乃入御河;而言者但举其始,未详其终,由是遂有并浚以下千馀里之御河亦概称之为卫水者。然自嘉、隆以前,犹以卫与御河互举。其後吏斯土,客斯地者不知水名改易之由,遂误以御河为俚俗之号而卫为文雅之称;甚有误以此水为即《禹贡》“恒、卫既从”之卫者。於是四方之士莫不从而卫之。然大名土著之民则固仍以御河呼之,不知其为卫也。
明初,漳水北流,御河源近流弱,不甚为害。成化中,漳稍南徙,知府李瓒附御河筑堤,自新镇达馆陶三百馀里;日久渐圮。嘉靖中,漳益南徙,过大名县城北,遂往往挟御以决。三十年,漳、御决,水平地数尺。三十二年,复大水,与漳相接,漫衍二十馀里。三十六年,又决,县境汇为巨浸。隆庆三年,与漳共决护城堤,遂入大名县城,溺死者甚众。四年,知县李本意增筑护城堤。五年,增筑附河堤之在县境者。万历十六年,漳北徙,御河势始衰。二十年,知府涂时相开支河十馀里於县城西,由艾家口入漳故道。是年,支河决而东,围县三月。自後支河频决,为县境患。三十九年,知县赵一鹤乃塞支河口,增筑附河堤。而是时漳益北徙,御河自是不复大为患矣。
本朝雍正初,漳复南徙,由魏县城下至馆陶,入御河;而漳水势盛,御河弱不敌。夏秋漳涨则横截河口,御河水不能下;及漳落,则沙塞河口以南,御河不能冲刷,水常倒泻,由是上流数决。乾隆二十二年五月,漳决,没魏县城。六月,御河亦决,与漳接,复坏护城堤,入大名县城;居民皆出。其明年,总督方观承乃奏移县治於府城中,复并魏县入焉。二十四年,漳决;旬日後御河亦决,复与漳接,环府十馀里皆水,往来者皆以舟。二十六年,漳溢;未几,御河亦溢,县东境复大水。初,濒御河地多卑,夏秋雨甚,泺水由内黄而下,往往害稼,乃开沟引水,使入御河,──有刘固、长兴、楼底等沟。然或泺水不至而御河骤涨,反由沟倒泻入诸村,没禾稼,乃甚於泺水。有诸生尝议设闸於沟口而启闭之,不果行。自三十年以後,御河多决於元城、馆陶之境,决县境中者不二三,大名稍稍宁息。然南馆陶距府治仅九十里,河口数涨数沙,不预有以防之,大名未可以安枕卧也。
初,会通河既开,江、淮漕运皆自山东达京师,至临清始入御河,不由县境;惟河南漕舟於小滩镇兑运,或在馆陶,然其地皆居大名下流,漕舟亦不由县境也。及我朝,移兑运於彰德、卫辉水次。乾隆五十三年,移兑於内黄之楚汪,於是河南诸府漕舟必由县境乃达小滩。临清故御河,自临清以上亦名西运粮河,而商舟盐楫贸易往来,上自卫辉、新镇,下达临清、天津,亦咸鳞次鹜逐於县境中,而龙王庙实为泊所焉。
县境又有宋洹水县故墟,即元之魏县治,今为旧魏县村。盖自唐宋以前,洹水皆东北流,经县西境而下,故以名县。至明徙而东南,由内黄、汤水入於御河,县境不复有洹矣。
右(下)图漳、卫河。(缺图)
漳水自成安县界赵三家村东流,至马峰头村北,入县界。又东过院家堡北。又北过北来庄西。又东过马於村、魏於村北。又南至二郎庙村北。又东至白仕望村西。又北过梁河下村西。又东北过河里村西。又东北过黄小庄北,疃上村南。又东过旧魏县城北。又东过连小庄北。又北过氵小庄西,环庄而南。又东过房小庄东,代固村北。又东北过罗儿庄北。又东北至邵村,入元城县界。迤逦东北,至山东馆陶县之南馆陶,会於卫。
卫水自内黄县界菜园村东流,至张儿庄南,入县境。又东北过军寨北。又东北至刘固村西。又北过中烟村东。又东北过田教村西。又东北过长兴村东。又东北过楼底村。又东北过寺南村、楼子头东。又东北过淡疃,又东北过白水潭东。又东北过樊儿庄南,庄北三里即旧大名县城。又东过五里铺。又东过逯家堤南。又东南过范胜堤、高村北。又北过龙王庙镇西。又北过曹家道口村西。又北至小王家庄,入元城县界。迤逦北流,至山东馆陶县之南馆陶、会於漳。
○附:吕游文
【衡漳考】(《光绪临漳县志》卷一《疆域志》)吕游
乾隆二年,大名府同知彭奉总河顾差查漳河源流。时有大名人崔广有字丰年随行,分查浊漳,归而记其说如此。予既录其原文,又质以目之所见,数年来又几更变矣,故不可为图。即在山中者,亦不能无古今之异。昔人所谓人之血脉且有老少之不同,是也。故即今日之水以记其大略云尔。
漳水发源有二:一名清漳,一名浊漳,俱在山西境内。
一,清漳发源於山西平定州乐平县南二十五里少山,上有圣寿寺一所。泉水北流折西复南流四十里至和顺县界紫罗村;又东南流五十四里至瑶村;折而南流五十里至辽州界骆驼村;又南流三十里至上交漳;又折而东南流七十里至涉县界云头岭;又东南流四十里至河南店;又东南七十里至交漳口,会入浊漳合流。
其泉水自右来者一,和顺县西南六十里石猴岭有泉水一道,东南流八十里,由骆驼村南入焉。
又和顺县西南八十里八赋岭上有泉水一道名小漳源,水自石缝流出,积水一洼,周广约有二十馀丈。东南流六十里至辽州界长城镇;又东南流绕辽州南关下流六十里至上交漳,会入清漳。
其自左来者,和顺县东南有圈马平山,上有海眼寺一所,泉水流出名清河,西南流十六里至骆驼村入焉。其馀小泉小沟无关漳水紧要者不可胜记,俱会上交漳而入清漳。《水经注》有梁榆水、水古今同异不可考也。
一,浊漳发源於山西潞安府长子县西五十里发鸠山,有灵湫庙一所,泉水一道,周广丈馀。东流七十里至长治县界高河镇;折而东流三十三里至屯留界上韩村;北流一里至潞城县界起云台;西北流三十九里至襄垣县界武扬村;折而东北,复折而东南,流六十里至黎城界枢村;又东南七十里至平顺界王曲村;又折而东北流一百零六里至涉县界张家口;东北流三十三里至交漳口,会入清漳。
其泉水自右来者一,长子县南六十里高平县界丹朱岭有泉水一道,东北流五十馀里入焉。
又长治县西南有淘清河,北流四十馀里入焉。又壶关县北有石子河,西北流五十馀里入焉。或云:此水无泉,天旱则竭。
其自左来者一,长子县西七十里方山有龙泗河,流四十馀里至石折镇入焉。
又长子县西北三十里有雍水,东流六十里入焉。
又屯留县西南六十里盘秀山有兰水河,东流一百里入焉。(屯留县南有兰桥,相传为尾生抱桥处。)
又屯留县西北有洚水河,东流五十里入焉。此水最浊,故与漳水合流之後可通名洚水,《禹贡》“北过洚水”是也。
又沁州西北三十五里漳源镇,有泉水一道,东南流四十里至沁州西关;又六十里至襄垣县亭驿,折而正东;又转东南流至襄城县北入焉。
又沁州西北三十五里伏牛山,上有显济王庙一所,宋元敕封。下有泉水,东南流四十里入漳源镇合流。其馀小泉小沟甚多,俱归浊漳,由交漳口会入清漳合流。涉县交漳口,清、浊二漳相并一处。东流穿太行山五十里至磁州界吴家河;东流七十里有西门闸,自闸以西,河中有文石可磨砚。又东三十里为铜雀台,属河南临漳县,河滨多碎瓦可磨砚。(後赵石虎建武二年作东西宫,以漆灌瓦,是其遗也。世人多以为曹魏之瓦,故予诗有“石赵、高齐曾再修,台名终是曹家物”之句。)
又东北六十里至成安县界;又东北十五里至魏县界;又东四十里至元城县界;又东北三十六里至山东馆陶县界;又东北四十里至孙儿寨,会入卫河。
《水经注》:浊漳初出,左则阳泉水注之,右则散盖水入焉。东过尧水、梁水;又东北过陶水;又东过壶关县北,有洚水注之。又过铜水,即晋大夫羊舌赤铜伯华之邑也。县有上亭、下聚。会专池水,出八特山。又会女谏水。北则苇池水与公主水合而右注之,南则榆交水与皇后水合而左入焉。迳下聚至襄垣县入於漳,旁流附入之。水惟此最大,盖即今伏牛山之水也。又东过潞县,为潞水;过五会之泉;有洹水、汤溪水、涅水、武乡水、隐空水。又东经阳城北,仓石水入焉。
【开渠说一】(同上卷十六《艺文志》)吕游
西门闸为天地自然之利。前贤创之,後人不能守之者,邑绅士之过也。又非邑绅士之过,邑乘之过也。後(疑是“从”字)来人心有觉而典籍无为,故曰“徒法不能以自行”。今乃薄责绅士而厚诛邑乘者,何也?古之立言者与立德立功同垂不朽,为其皆有益於後人也。输辕饰而人弗庸,弗庸者信有罪矣;若乃车折其辐,本不足以载物,亦将归罪於弗庸之人乎!
漳邑僻壤,无古圣先贤生於其地。自铜雀建台之後,七才子流风未坠,故邑乘所载多风月露之词。其有关一邑之利病,如所谓文以载道者,则绝不之见。其注西门渠,不过曰“今废”而已。至於渠虽废而闸存,则未尝言也。是以漳邑八景,事多附会,连篇累牍,刺刺不休,而西门旧闸未有见於诗歌者。既为邑绅士所不知,宰斯邑者何由而知之。是以虽有贤父母访求民间利病,亦苦於前无所因也。
请得以开渠之便者详陈之,庶几当事者少留意焉。
创始者百计经营,心力俱瘁;我得以因其成功,以常年之故道为今日之支流,则不劳而事举。其便一也。
斯闸也,南至洹,北至滏,各三十里,皆有分渠,此人之所共见也;而滏之闸更多。方水之分也则利农而商不通,及水之合也则通商而农不利,故农商之构讼者每数年而一见焉。若漳水则止有截流横渡之舟,并无顺水行船之事,知永无农商之相争。其便二也。
濒河数郡之苦於筑堤也,每疾首蹙额而相告。试问筑堤何为乎,为水力之猛为民害也。夫水之为灾数十年而一见,而堤之为灾则岁岁不免。今若分而为二,则水之力必减其半矣。若分而为十,则水之力必减其九矣。水力既减则不能为害,何用筑堤。若是则下可以省小民之力,上可以省国家之费。其便三也。
分水灌田则收获必多,不劳里老之催科而国赋自办,竖守令不更觉安逸乎!其便四也。
民情之刁诈多讼也,生於俗之渐染者半,生於家之贫穷者半。既分水以灌田,又无筑堤之费,则菽粟可以如水火,不且“富岁多赖”乎!其便五也。
临邑南至回隆,北至广府,皆有漳河故道。西门闸一开,则相地形之高下,铜雀台之南可再分一支,显王之东可再分一支,而河之北岸自讲武城之东亦可相其高下而分疏之;若是则南北百馀里间可以成数万顷之沃壤,禾易长亩,田至喜,《豳风》、《豳雅》见於今日矣!其便六也。
漳水至馆陶始入运河,而漳滨漕粮多半在楚王交纳。西门闸一通,则水之南支经韩陵之北,下同洹水入运河,且出楚王之上流矣,是於国家漕运不无涓埃之补助。其便七也。
漳滨坟墓多被冲决,贫乏者任其漂流,富厚者迁徙靡定,此仁人君子所尤痛心者也。水既弱小,则死者各有宁宇,泽及枯骨矣!其便八也。
丁亥七月县试前一日,应考者争舟,溺死三十馀人,於是有子寻父尸者,号哭之声累日不绝,然竟不可得。水既分疏则永无此患,救将来无穷之性命,阴德真可格天矣!其便九也。
己丑十月,近闸口之北百馀步,有安水磨者,予乍见之而喜,徐察之而忧心生焉。喜者,善斯民之得利也。忧者,为春夏之交忽遭阴雨,或被漂冲,後人将引以为戒,则利永不兴矣。若分疏之後,则沿河上下皆可为之,有利无害。其便十也。
有此十便,既不得见诸行事,又不得载诸邑乘,此区区之心所以不能释也。尝读孙学使诗,有云:“南阳治陂杜母绩;漳水引溉西门为。”今诗虽传播人口,而闸则废而不修,不几“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乎!此闸既通,则有以触诗人之逸思,百姓殷富而颂声必作,恍如置身於西门公之世矣。
【开渠说二】(同上)吕游
古人论为政者曰:“如保赤子。”盖言爱民当如是耳,非必其实能之也。借曰能之,父母之爱子终不如子之自爱,则良有司之爱民其不如民之自爱也明矣。又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既诚求矣,犹有不中者何也?父母之知子终不如子之自知,则良有司之知民其不如民之自知也又明矣。
幸也,赤子不能言而民能自言也!是以西门君之为政也必问民之疾苦,民皆曰:“无过於河伯娶妇者矣。”使西门君不问之民而谋之吏胥,彼吏胥者方以河伯娶妇为利,岂肯言其害哉。於是西门君深思而熟计之曰:“斯害不难除也!然吾能必山右之不雨乎?使水再为灾之岁,彼乱政者必将曰‘是不为河伯娶妇之故也’。则莫若分渠以杀其势,使水永不为灾而已矣。”今者,筑堤之害人人能言之,惜当事者之不肯下问耳。即有能爱民如子,欲除斯害者,又计及於水再为灾之岁,彼乱政者必将曰“是不筑堤之故也”。故必开渠而後河伯娶妇之害可除,不开渠而筑堤之害终不能除也。
今试以筑堤之不可解者略言之:
直隶、河南皆是朝廷之赤子。今堤筑於河北,则水必南迁矣。岂河北之民当生而河南之民则当死乎!其不可解一也。
漳水出太行山,即横流至馆陶入运河,二百馀里间皆能泛溢为灾。今堤之长不过三里,仅百分之一耳,而为河之上下流皆不为灾,有是理乎!其不可解二也。
水之来也,或远或近,迁徙靡定。以有定之堤防无定之水,何异刻舟而求剑,徒竭万姓之脂膏以饱吏胥之囊橐。其不可解三也。
即使水流有定,而河水一石,其泥数斗,堤外之地日淤日高,数年之後,水流自上而下,其为灾也或相倍蓰而无算矣。何必遗害後人乎!其不可解四也。
大凡无堤之处,水皆四散分流,随来随去,故水虽大不能为灾,但见为利而不见为害。惟有堤束之,岁旱则水利绝不可得,至於堤溃之时,水皆聚於一处。夫水之性散之则其力弱,聚之则其势猛,此岂必待智者而後知乎!其不可解五也。
沙庄一堤,成安、广平两县之民已将累死;至戊子、庚寅两次水灾,沙庄之堤毫无用也。不分疏其下流,使水有所归,但壅遏其上流,使水激而愈猛,其不可解六也。
且成安果欲筑堤,即当为久远之计。筑堤於成安境内,去河渐远,水至堤则其力缓,可以免岁岁修补之劳。今奈何筑堤於河滨,民甚利堤之成,而吏则甚幸堤之决。然则筑堤果为民乎,为吏乎?其不可解七也。
即以临邑言之,止此人工物力;分之则见少,合之则见其多。若专用力於护城之堤,其工必倍。今既分之於河侧,则护城之力必减矣。然则城郭衙署府库仓廒皆不足重乎?其不可解八也。
临邑钱粮所以甲於邻封诸县者,以滨漳河,二麦收成有自然之利也。今堤北之地水利绝不可得,果能减临邑之赋税乎?其不可解九也。
国家维正之供,不愿丝毫累民。今堤旁取土皆成坑坎,谁敢阻拦,是堤占一分,所坏之地且五六倍堤也。是皆有地不许民耕,催征赋税,焉得不施鞭朴,焉得不累里长。贤有司亦曾念及此乎?其不可解十也。
然则筑堤果无利乎?曰:有利也。督工之史胥,漳滨之包户,相通为一,盖无日不醉饱矣。青楼酒肆,为所欲为,虽不必其家之果富,然亦可云享尽人间之乐矣。盖堤一决而相庆贺也,亦思所敛之怨皆归何人乎?
继之,民穷财尽之後,万苦千辛,难更仆数。或有能考西、史之遗迹,为一劳永逸之计者,则不能无望於今之贤士大夫矣!
【开渠说三】(同上)吕游
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拨乱反治者,在乎人之断而已矣。
凡利民之事,其始行之,人未必不怨也。如子产称众人之母,曷至有未信而劳民之事;衣冠田畴,亦必待行之既久而人始安之。
凡害民之事,其始行之,人未必即怨也。如河伯娶妇,其首事之人亦未可厚非也。河水一决,万顷茫然,以一弱女子而救数万之生灵,所得固已多矣。况於鬼神之事,儿女子信之为尤笃。闻有党将军者,因没於河工而得配食於河神之庙,至今河滨夫役犹有欣之不置者。况妇人女子生於钗荆群布之家,死得为河伯之妻,享万人之俎豆,生平志愿固已满矣。古今人情不大相远也。师巫三老虽视为奇货可居,然亦必有女之家不惑於鬼神者而後可以取其利。夫女子之入选者,大抵十五岁以上,不过四五年之间耳。即此四五年中,或因残疾,或因貌陋,其断不可以入选者,又往往有焉。若家本无当嫁之女,虽吏胥狠如饿豺,一钱亦不可得。即使有女当嫁,而笃信鬼神者十家之中常得二三焉,此二三人者又非肯行贿赂者也。由斯言之,则当时之受其害者盖甚有限。且每年不过一娶,既娶之後,小民各安其生。水之流也,任其自行自止,不劳民也,不伤财也。岁旱之时,水利固自若也。沙压之地,可以望其更变也。所伤者仅一弱女子而万姓安枕,是以当日之为政者虽明知其说之荒唐而隐忍不能断也。以视今日筑堤之害,其劳民为何如?其伤财为何如?其岁旱之时水利绝不可得为何如?凡堤占沙压者永无望其更变为何如?
夫被灾之後,正当与民休息,培养元气,奈何复继之以大役!是以富者贫而贫者愈贫。呜呼,今之百姓何辜,视河伯娶妇之时其治乱为何如哉!夫杀一无罪之女以救万人之命,西门君犹耻焉。必继之以开渠,使斯害永不复作而後已。今也伤万民之财,劳万民之力,使之劳苦饥饿而死,若令西门君见此,其伤痛不知又当何如也!
夫凡民可与乐成,难与谋始。西门君所以决志开渠,行之而不疑者,以既除河伯娶妇之害,所谓“信而後劳其民”也。今若能除筑堤之害,则百姓既解倒悬之厄,即以此人工物力为开渠之费,所谓“悦以先民,民忘其劳,因所利而利之,择可劳而劳之”,其有不欢欣鼓舞而从上之令者必非人情也。但一那移间而转祸为福,“人道敏政,地道敏树”,西、史之後二大夫可并列为三矣,人何惮而不为哉!
【漳滨筑堤论一】(同上)吕游
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无事者何也?顺水之性而不与水争也。物各有性。草木之性有寒热温凉,惟老於岐、黄者知之。若水性之刚柔缓急,宜疏宜防,不问之土人而与远方之人谋之,是问耕於婢,问织於奴也。然则禹之治水,其必不使雍、梁之人治青、徐,荆、扬之人治兖、豫也明矣。
漳之为水也,当其弱,可褰裳而涉也;当其盛也,则万顷茫然,而陵谷为之变迁。然亦有时硗瘠变为沃壤,濒河之民因以致富。且冀州之地高燥,大约十年九旱,水之为灾,偶然一见耳,则漳河之利民也常多而害民也常少。是故西门豹、史起之为政也,则见为利而不见为害。迨乎西、史既没,二千年来,任其自行自止,则利与害皆有之。自庚辰、癸未两次筑堤,乃全乎害而不见其利矣。
夫水之为灾也,为其占田也。试问筑堤将筑於天上乎?且水之占田,水去则仍还民间;而堤之占田,则近堤之一草一木皆属之官,是一堤而为阱於国中也。又况督工有差,守堤有役,贪残暴横常出情理之外,民敢怒而不敢言哉!是则二千年相安於无事者,而焉用此扰扰也!
夫庚辰之为南堤也,大名为之也;癸未之为北堤也,广平为之也;是皆被灾之处救死不赡之民,竭膏脂,勤手足,疾苦转移而奉之者也。试问南堤果足以卫大名,北堤果足以卫广平乎?癸未之兼为西堤也,则漳邑为之也。甲申而後,连年大旱,民思漳水之利而绝不可得,堤隔之也。戊子之岁,水涨堤决,环漳邑之四旁,下至成安、广平及东昌之北境,被灾者且数百里,然则堤果何用乎?
今夫水,激而行之,可使在山,其理甚明。欲为堤以御水,是掩目而捕燕雀也。既为南堤以防之,又为北堤以障之,不使之南,又不使之北,使水而有知,未必能尽如吾意,无怪乎运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也。今若出筑堤之费以赈被灾之民,则贫民可以转而为富户,此可以济一时之急;亦若出筑堤之费多开沟渠以分杀水怒,则可以成数十年之利。惜无有任其事者。
或者难之曰:“其人亡则其政息。”西、史既亡矣,开渠必滋讼端,吏胥中饱在所不免。然独不曰“其人存则其政举”乎?若得一廉能之吏,统漳滨数郡而总理之,先出一令曰:“治水者宜疏而不宜防。”则由一而二,由四而八,如阴阳仪象之剖分。水性就下,既顺其性而不与之争,则西、史之功无难再见。禹之尽力乎沟洫者盖如此。若恐任事者之难其人,则漳滨之堤尽行停止,涝虽少受其害,旱则大获其利,亦庶乎其可也。
【漳滨筑堤论二】(同上)吕游
贾让《治河》三策,千古脍炙人口。其言曰:“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而塞其口,非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
然则筑堤可尽废乎?曰:何可尽废也!《周礼》言水利者,备於稻人一官。“以潴畜水”,畜之以待用也。“以防止水”,防者潴旁堤也,恐潴不足以畜水,故为防以止之也。“以沟荡水,以遂均水,以列舍水”,是三者由大而小,欲水之均也。“以浍写水”者,有馀无用之水则写之使去也。盖三代以上,水利为第一急务,故舜命九官,先平水土;孔子称禹之无间,曰“尽力乎沟洫”。大之而决九河距四海,小之而浚畎浍距川,天下无不兴之水利,则天下无为堤以御水者,此虞、夏、殷、周之所同也。东迁而後,列国分争,或有利己以病邻,其名曰“曲防”。桓公恶之,见於葵邱之会。是故为防以御水,五伯之所必不为也。孟子曰:“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然则所谓“无曲防”者,孟子盖未尝亲见其盛也,况至今又二千馀年哉!
故为今之计,欲兴天下之水利,当与宰相谋之;欲兴数百里之水利,当与郡守谋之。今欲为临漳一邑之计,则数十里以外即为异境,虽有爱民如子者欲兴利以除害,动辄掣肘。水之利既不能尽兴,则水之害不得不防,此筑堤之所以不容已也。虽然,不得为而自有其得为者。四境之内,凡有自然之沟可以疏者疏之;水力既分,则城郭可以免其害。若欲预防不测,则护城之堤增之可也。所谓堤之不可尽废者惟此而已。但使城郭衙署府库仓廒沦入於洪波巨浪之中,守斯土者复可憾焉。夫合一县之民力以筑护城之堤,则用力少而成功多,民虽劳而不怨。若究其极而言之,水之迁徙靡定,或值运会之穷而人力不足以胜水,则自邺镇而旧县,自旧县而今邑,人之不与水争者已见於前事矣。
今者城外之地日淤日高,在城内者亦不可不早为之计。惟将四达通衢培之使高,凡富厚之家必自高其基址,富民者贫人依以为命者也,即有非常之灾,民亦有所恃而不恐。或曰:城内居民满矣,欲取城外之土以修城内之路,其工程浩大,毋乃倍难於筑堤乎?曰,无难也。四门之内皆为浮桥,使城内四角之水皆可以相通,水必取其尤下者而归焉,则地之不甚卑者水必涸而土可用矣。既取其土而水返归焉,则向之水深者今反浅矣。
总之,冀土高燥,旱多而涝少,当岁旱之时而为预防水灾之计固易易耳,又何必竭万姓之膏脂为无益之劳费哉!若此者,虽非圣贤法,然河滨之筑堤可废,亦今日小补之一术也。
【漳滨筑堤论三】(同上)吕游
古之用人也,将欲明试以功,必先敷奏以言;谓即其言之得失可以知其人之邪正也。自刘ナ下第之後,应试者多以直言为戒;其有一二特出之英,又往往终身无成。如侯朝宗少负高才,自期科第唾手可得,究之主司恶其试策太直,竟摈弃不录;其载在《壮悔堂集》者可考也。其言曰:“今天下一家,两岸之地皆朝廷之地也,两岸之民皆朝廷之民也。南徙则吾避而北焉,北徙则吾避而南焉,计其财力所费,不敌治河十分之一,而固已无事矣。皇帝轸念民艰,正供之额概从俭薄,而治河之竭民财者,倍正供而五之,其以耗民之力,则又父老子弟终岁於嗟风泣雨剜肉补疮之中而不得休息也。故今日之河,朝廷即欲行其无事,而治河官吏借河以为溪壑者,终不肯以为然也。”斯言也,斯文也,岂非经铸史而出之者哉!
其他,如在周有王子晋之谏论谷、洛也,在汉有贾让之策论黄河也。至若《礼》所谓“鲧障洪水而殛死”,《书》所谓“汨陈五行,帝乃震怒”,则通言天下之水也。
历稽经史子集,堤之为害,无智愚皆当晓然矣。而漳滨之堤,高不过六尺而下广七丈,欲何为哉?晋士筑蒲与屈不慎,薪焉,欲速其坏也。今漳滨之堤,必使柳枝与土层层相间,又何为哉?孟子曰:“为高必因邱陵,为下必因川泽。”不知筑堤一事,为高乎?为下乎?今乃就洼下之地多阡椿稍草於其下,真所谓为高必因川泽者矣。凡此三者,不过欲多占民田,多劳民力,多费民财,吏胥得以乘机科敛耳。堤既不可已,如取土於河滨犹可望其填淤肥美,不致遗害於无穷也。今漳滨之堤,必取土於堤内,又何为哉?夫水之性好流而恶止,故流则苦者亦甘,止则甘者亦苦。今堤内坑坎,雨水停聚,烈日暴之,尽成斥卤,转相延引,无有穷极,是堤占一分,所坏之地且将百倍於堤。务本堤北之地,一望无际,皆成盐碱,非其明验乎?
夫天下事有始则必有终,今日者筑堤一事既有始之者矣,吾不知终之者何人也?安得有如王子晋、贾让、侯朝宗其人者一除其害,岂不与西门豹、史起同享千秋俎豆哉!
【《衡漳考》杂载】(同上)吕游
予家烟落寨,在县西南二里许。我生之初,在康熙甲午。至辛丑,八岁矣;八月,河自县北移於县南。壬寅七月初二日戌时,水入城,时予寄居城内;初三日居民尽逃出城,在西南城角依亲居住数日,归家已不隔河矣。问何故,曰:“河又返城北矣。”癸卯雍正元年七夕,大雨,河又徙城南。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河无岁不徙。
戊申冬,知县陈公大新莅政,访问漳水利病,时有陈端进《治漳策》,大约以不治为主。陈公采用其言,载其文於邑乘,因於县考特拔取以风多士。明年春,以首卷入府庠。夫以少年童生之文,县父母采而用之,真从善如流者矣。不有陈公,筑堤之害宁待今日哉!公善政极多,辛亥设立书院,予犹得蒙其教泽。乙卯,内升中书科,太和门考履历时,奏减漳邑漕米四千三百馀石,此人所共知者也。曾不得占名宦一席,不知漳邑绅士有能念及此者否?
【漳滨杂记】(同上)吕游
查《明史》及新旧县志,河滨之堤甚多;不但堤之遗址丝毫无存,即旧县城池曾见有些微踪迹否?总之,竭数十年之人工物力,不足以敌三五日之洪波巨浪,此漳滨之老少男女所共知者也。
我生之初,不闻有堤;有之,自庚辰年厉家村始。既防其南,则决於北,故癸未年沙家庄又继之。乙未之夏,河决小柏鹤。六月二十四日,决朱家庄。是时盛暑兴工,合县骚扰,凡坟墓有近堤者,田禾将成者,尽皆发掘,其践踏伤毁更无论矣。予乃以《衡漳考》一本呈送本县父母周公;公遂向巡抚徐中丞禀启;中丞乃移咨直隶总督,深言筑堤之害。小柏鹤所以不筑堤者,徐中丞之力也。然而朱家庄堤,丙申、丁酉又於农忙时动工,绝不可解。究之小柏鹤河口,临、魏两县蒙恩多矣。此又不可不知也。
【西门闸记】(光绪《临漳县志》卷十三《艺文志》)吕游
西门闸於铜雀台西,可三十里,其南为漳河故道,其下流则投巫之处也。闸之东南约十馀里,有村名稻田净渠:盖河伯娶妇之害既除,引渠灌田,可以种稻,至今犹啧啧在人口也。
予生平好古,每见前贤遗迹辄徘徊不能去,况漳滨乃桑梓之乡,水之利害最为详悉,西门君事业尤所寤寐不忘者,因沿渠而上,溯之至於闸口,不禁喟然曰:“思深哉,圣贤之用心固如此乎!历年虽多而无少损坏,有以也夫!”盖相其高下,度其土宜,厥土惟刚也,故可以久而不溃也;南流之水既少,则不能为害也;分之而北,则临漳、成安等处之田皆可以获其利也。为水门者二,则其流不至於太急也;建梁於其上,则人行可通也;两旁各砌以大石,则虽有激湍,於闸无损也。而又恐历年既久,冲决靡定,不能无唇齿之忧也,於是大石之外附以小石,用灰涂之,盖为夏月水势暴发,石子或被冲决,则随时修补,而大石可以安然不动也。“善为沟者水漱之,善为防者水淫之。”观於此皆有所不足言矣!
呜呼,西门君之为此也,岂非欲一劳永逸,使後之人乐其乐而利其利哉!孰意功难成而易废,水变迁而无常,任其自行自止,数年之後,将合者不可复分矣。迨至曹魏之时,为元武池以练习水军,则惟恐其不合也。极合流之害,至於伐大木,彻墙屋,毁城郭,禾稼为之一空。当事者忧之,於是筑堤以捍之。或以至柔之土御至刚之水,而堤为必坏之堤。或堤筑於此,河迁於彼,而堤为无用之堤,劳民伤财,动以万计,至於水大冲决,当事者束手无策,焚香默祷,曾何补哉!幸也,西门闸依然无恙也!但一反手之劳,可以分而疏之,则水之势必弱矣,此虽至愚者可明也;较之筑堤之费,其利害不大相悬殊乎!
《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予是以每携友朋来观斯闸,未尝不神游於其世也。安知後人无闻风而兴起者乎!今而後,知西门君之庙食百世非偶然也。
颉刚案:吕游与东壁,论学之友也。《考信录》中,数引其《戊申记疑》等书以为己证,知於论史为同调。水利亦然,故吕氏有《衡漳考》、《开渠说》、《筑堤论》诸篇,而东壁有《大名水道考》、《漳河源流利弊策》,且有《与吕乐天论漳水事宜书》焉:其声气相应非偶然事矣。

《考信录》 相关内容:

前一:顾颉刚案语
后一:附佚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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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河近事考一卷附編年姓名一卷 靜便齋集十卷 寧古塔志 梨洲遺著彙刊二十七種續補三種附一種 春秋揭要十卷 避暑漫抄一卷 李義山詩集三卷詩譜一卷 代數積拾級詳草 恥言二卷 文選六十卷 南宋書六十八卷 六書說一卷 周禮義疏不分卷 德興縣志十卷首一卷末一卷 [江蘇通州]南通州西亭灶李氏宗譜六卷首一卷末一卷 羣書考索前集六十六卷後集六十五卷續集五十六卷別集二十五卷 司馬長卿集 太微堂日錄五卷 寂照神變三摩地經一卷 習是編 遺研齋集二卷 困學紀聞注二十卷 一夢緣一卷 船屯漁唱(船屯漁唱箋釋)一卷 聰訓齋語一卷 [浙江諸暨]暨陽扶風馬氏宗譜十卷 曹大家女誡一卷 寧極齋藁一卷 寸耕堂醫案一卷 日照縣志十二卷首一卷 聖教序論 敕議或問一卷 醫學讀書記三卷續記一卷 消閑雜録不分卷 同治四年乙丑科會試硃卷一卷 蘆浦筆記十卷 菡珠經一卷 比雅十九卷 家王故事一卷 重校紫釵記二卷 風俗通一卷 陶齋臧石記四十四卷陶齋臧甎記二卷 遊隱山六洞記一卷 〔紹定〕吳郡志五十卷 寒松閣詩詞一卷 鄠縣二卷 駐粵八旗志二十四卷首一卷 袁蕅盦行述一卷 長安志 大清搢紳全書不分卷(清光緒二十八年) 括地畧一卷 冠悔堂文四卷、詩二卷、詞三卷 諺說一卷 嶠南瑣記二卷 爾雅鄭君註(爾雅鄭氏註)一卷 壽親養老新書四卷 金華游記一卷 香雪留痕不分卷 山海經圖讚補逸一卷 菌譜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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