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实录 | 二十四史 | 四库全书 | 古今图书集成 | 历史人物 | 说文解字 | 成语词典 | 甲骨文合集 | 殷周金文集成 | 象形字典 | 十三经索引 | 字体转换器 | 篆书识别 | 近义反义词 | 对联大全 | 家谱族谱查询 | 哈佛古籍

首页|国学书库|影印古籍|诗词宝典|二十四史|汉语字典|汉语词典|部件查字|书法图集|甲骨文|历史人物|历史典故|年号|姓氏|民族|图书集成|印谱|丛书|中医中药|软件下载

译文|四库全书|全文检索|古籍书目|国学精选|成语词典|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字形演变|金 文|历史地名|历史事件|官职|知识|实录|石刻墓志|家谱|对联|历史地图|会员中心

首页 > 史部 > 正史 > 舊唐書 >

卷一百八十二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卷一百八十二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王重榮 王處存弟處直 諸葛爽 高駢畢師鐸 秦彥 時溥 朱瑄弟瑾

  王重榮,河中人。父縱,鹽州刺史,咸通中有邊功。重榮以父蔭補軍校,與兄重盈俱號驍雄,名讋軍中。廣明初,重榮為河中馬步軍都虞候。巢賊據長安,蒲帥李都不能拒,稱臣於賊,賊偽授重榮節度副使。河中密邇京師,賊徵求無已,軍府疲於供億,賊使百輩,填委傳舍。重榮謂都曰:「吾以外援未至,詭謀附賊以紓難。今軍府積實,苦被徵求,復來收兵,是賊危我也,儻不改圖,危亡必矣。請絕橋道,嬰城自固。」都曰:「吾兵微力寡,絕之立見其患。唯公圖之,願以節鉞假公。」翌日,都歸行在,重榮知留後事,乃斬賊使,求援隣藩。旣而賊將朱溫舟師自同州至,黃鄴之兵自華陰至,數萬攻之。重榮戒勵士衆,大敗之,獲其兵仗,軍聲益振,朝廷遂授節鉞,檢校司空。時中和元年夏也。

  俄而忠武監軍楊復光率陳、蔡之師萬人,與重榮合。賊將李祥守華州,重榮合勢攻之,擒祥以徇。俄而朱溫以同州降。賊旣失同、華,狂躁益熾。黃巢自率精兵數萬,至梁田坡。時重榮軍華陰南,楊復光在渭北,掎角破賊,出其不意,大敗賊軍,獲其將趙璋,巢中流矢而退。而重榮之師,亡耗殆半,懼賊復來,深憂之,謂復光曰:「軍雖小捷,銳旅亡失。萬一賊黨復來,其將何軍以應?吾之成敗,未可知也。」復光曰:「鴈門李僕射,與僕家世事舊,其尊人與僕父兄同患難。僕射奮不顧身,死義知己。儻得李鴈門為援,吾事濟矣。」因遣使傳詔徵兵。明年,李克用領兵至,大敗巢賊,收復京城。其倡義啟導之功,實重榮居首。京師平,以功檢校太尉、同平章事、琅邪郡王。

  光啟元年,僖宗還京。喪亂之後,六軍初復,國藏虛竭。觀軍容使田令孜奏以安邑、解縣兩池榷課,直屬省司,以充贍給。舊事,河中節度兼榷使,每年額輸省課。重榮累表論列,旣循往例,兼恃大功。令孜不許,奏請移重榮為定州節度。制下,不奉詔,令孜率禁軍攻之,屯于沙苑,為重榮擊敗之。十二月,令孜挾天子出幸寶雞,太原聞之,乃與重榮入援京師,遣使迎駕還宮。令孜尤懼,却劫幸山南。及朱玫立襄王稱制,重榮不受命,會太原之師於河西,以圖興復。明年,王行瑜殺朱玫,僖宗反正,重榮之忠力居多。

  重榮用法稍嚴,季年尤甚。部下常行儒者,嘗有所譴罰,深銜之。光啟三年六月,行儒以兵攻府第,重榮夜出於城外別墅。詰旦,為行儒所害,行儒乃推重盈為帥。重盈旣立,誅行儒與其黨,安集軍民。

  乾寧初,重盈卒,軍府推行軍司馬王珂為留後。重盈子珙,時為陝帥,瑤為絳州刺史。珂即重榮兄重簡子,出繼重榮。由是爭為蒲帥。瑤、珙上章論列,又與朱溫書云:「珂非吾兄弟,予家之蒼頭也,小字蟲兒,安得繼嗣?」珂上章云:「亡父有興復之功。」遣使求援於太原,太原保薦於朝。珙厚結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為援,三鎮互相表薦。昭宗詔諭之曰:「吾以太原與重榮有再造之功,已俞其奏矣。」故明年五月,茂貞等三人率兵入覲,賊害時政,請以河中授珙。珙、瑤連兵攻河中,李克用怒,出師討三鎮。瑤、珙兵退,克用拔絳州,斬瑤,乃師於渭北。天子以珂為河中節度,授以旄鉞,仍充供軍糧料使。旣誅王行瑜,克用以女妻之。珂親至太原,太原令李嗣昭將兵助珂攻珙,珙每戰頻敗。珙性慘刻,人有踰犯,必斬首置於座前,言笑自若,部下咸苦之。因其削弱,皆懷離叛。光化二年六月,部將李璠殺珙,自稱留後。

  光化末,朱溫初伏鎮、定,將圖關輔,屬劉季述廢立之際,京師俶擾,崔胤潛乞師於汴,以圖反正。溫謂其將張存敬、侯言曰:「王珂恃太原之勢,侮慢藩隣,骨肉相殘,自大其事,爾為我持一繩以縛之。」存敬等率兵數萬渡河,由含山出其不意,天復元年正月,兵攻晉、絳。珂將絳州刺史陶建釗、晉州刺史張漢瑜旣無備,即開門降,溫令別將何絪守晉州,扼其援路。二月,存敬大軍逼河中,珂遣告急於太原。晉、絳旣當兵衝,援師不能進,珂妻書告太原曰:「賊勢攻逼,朝夕為俘囚,乞食大梁,大人安忍不救?」克用曰:「賊阻前途,衆寡不敵,救則與爾兩亡。可與王郎歸朝廷。」珂計無從出,即謀歸京師。又使人告李茂貞曰:「聖上初返正,詔藩鎮無相侵伐,同匡王室。朱公不顧國家約束,卒遣賊臣,急攻敝邑,則朱公之心可見矣。敝邑若亡,則同、華、邠、岐非諸君所能保也。天子神器,拱手而授人矣,此自然之勢也。公可與華州令公早出精銳固潼關,以應敝邑。僕自量不武,請於公之西偏求為鎮守,此地請公有之。關西安危,國祚延促,繫公此舉也。」茂貞不荅。

  珂勢蹙,將渡河歸京師,人情離合。時河橋毀圮,凌澌梗塞,舟楫難濟。珂族檥舟有日,珂夜自慰諭守陴者,默然無應。牙將劉訓夜半至珂寢門,珂叱之曰:「兵欲反耶?」訓解衣袒臂曰:「公苟懷疑,訓請斷臂。」珂曰:「事勢如何,計將安出?」訓曰:「若夜出整棹待濟,人必爭舟。苟一夫鴟張,其禍莫測。不如俟明旦,以情諭三軍,願從者必半,然後登舟赴闕,可以前濟。不然,則召諸將校,且為款狀,以緩賊軍,徐圖向背,策之上也。」珂然之,即登城謂存敬曰:「吾於汴王有家世事分,公宜退舍。俟汴王至,吾自聽命。」存敬即日退舍。

  三月,朱溫自洛陽至,先哭於重榮之墓,悲不自勝,陳辭致祭,蒲人聞之感悅。珂欲面縛牽羊以見。溫報曰:「太師阿舅之恩,何時可忘耶?郎君若以亡國之禮相見,黃泉其謂我何?」及珂出,迎之於路,握手歔欷,聯轡而入。居半月,以存敬守河中,珂舉家徙于汴。後溫令珂入覲,遣人殺之於華州傳舍。自重榮初帥河中,傳至珂二十年。

  王處存,京兆萬年縣勝業里人。世隷神策軍,為京師富族,財產數百萬。父宗,自軍校累至檢校司空、金吾大將軍、左街使,遙領興元節度。宗善興利,乘時貿易,由是富擬王者,仕宦因貲而貴,侯服玉食,僮奴萬指。處存起家右軍鎮使,累至驍衛將軍、左軍巡使。乾符六年十月,檢校刑部尚書、義武軍節度使。

  明年,黃巢犯闕,僖宗出幸,處存號哭累日,不俟詔命,即率本軍入援。遣二千人間道往山南,衛從車駕。時李都守河中降賊,會王重榮斬偽使,通使於處存,乃同盟誓師,營於渭北。時巢賊僭號,天下藩鎮,多受其偽命,唯鄭畋守鳳翔,鄭從讜守太原。處存、王重榮首倡義舉,以招太原。俄而鄭畋破賊前鋒,王鐸自行在至,故諸鎮翻然改圖,以出勤王之師。

  中和元年四月,涇原行軍唐弘夫敗賊將林言、尚讓軍,乘勝進逼京師。處存自渭北親選驍卒五千,皆以白繻為號,夜入京城,賊已遁去。京師故人見處存,遮道慟哭,歡呼塞路。軍人皆釋兵,爭據第宅,坊市少年多帶白號雜軍。翌日,賊偵知,自灞上復襲京師,市人以為王師,歡呼迎之。處存為賊所迫,收軍還營。賊怒,召集兩市丁壯七八萬,併殺之,血流成渠。

  處存家在京師,世受國恩,以賊寇未平,鑾輿出狩,每言及時事,未嘗不喑嗚流涕,諸軍義之。前後遣使十輩迎李克用,旣奕世姻好,特相款昵。洎收京師,王鐸第其功,勤王舉義,處存為之最;收城破賊,克用為之最。以功檢校司空。後又遣大將張公慶率勁兵三千,合諸軍滅賊巢於泰山,以功檢校司徒。

  田令孜討王重榮,詔處存為河中節度,處存上章申理,言:「重榮無罪,有大功於國,不宜輕有除改,以搖藩鎮之心。」初幽、鎮兩藩,兵甲彊盛,易定於其間,疲於侵寇。及匡威得志驕盈,恒欲兼并之,賴與太原姻好,每為之援。處存亦睦隣以禮,優撫軍民,折節下士,人多歸之,以至抗衡列鎮。累加侍中、檢校太尉。乾寧二年九月卒,年六十五,贈太子太師,謚曰忠肅。

  三軍以河朔舊事,推其子副大使郜為留後,朝廷從而命之,授以旄鉞,尋加檢校司空、同平章事,累至太保。光化三年七月,汴將張存敬進寇幽州,旋入祁溝。郜遣馬步都將王處直將兵拒之,為存敬所敗,退營沙河。汴人進擊,營於懷德驛,處直之衆奔撓,城中大恐。十月,郜委城攜族奔於太原,太原累表授檢校太尉。天復初,卒於晉陽。其弟鄴,克用以女妻之,歷嵐、石、沔三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天祐中卒。

  處直字允明,處存母弟也。初為定州後院軍都知兵馬使。汴人入寇,處直拒戰不利而退,三軍大譟,推處直為帥。及郜出奔,乃權留後事。汴將張存敬攻城,梯衝雲合,處直登城呼曰:「敝邑於朝廷未嘗不忠,於藩隣未嘗失禮,不虞君之涉吾地,何也?」朱溫遣人報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隣道?」處直報曰:「吾兄與太原同時立勳王室,地又親隣,脩好往來,常道也。請從此改圖。」溫許之。仍歸罪於孔目吏梁問,出絹十萬匹,牛酒以犒汴軍,存敬脩盟而退。溫因表授旄鉞,檢校左僕射。天祐元年,加太保,封太原王。後仕偽梁,授北平王,檢校太尉。不數歲,復於莊宗。後十餘年,為其子都廢歸私第,尋卒,年六十一。

  諸葛爽,青州博昌人。役屬縣為伍伯,為令所笞,乃棄役,以里謳自給。會龐勛之亂,乃委身為徐卒,累軍功至小校。官軍討徐,龐勛勢蹙。率百餘人與泗州守將陽群歸國,累授汝州防禦使。李琢為招討使,討沙陀於雲州,表爽為副。廣明元年,賊陷京師,詔爽率代北行營兵馬,赴難關中。爽軍屯櫟陽。潼關不守,車駕出幸,爽乃降賊,巢以爽為河陽節度使。巢賊敗,復表歸國,進位檢校司徒。

  時魏博韓簡軍勢方盛。中和元年四月,魏人攻河陽,大敗爽軍於修武,爽棄城遁走。簡令大將守河陽,乃出師討曹全晸於鄆州。十月,孟州人復誘爽,爽自金商率兵千人,復入河陽。乃犒勞魏人,令趙文〈王弁〉率之而去。十一月,爽攻新鄉,簡自鄆來逆戰,軍於獲嘉西北。時簡將引魏人入趨關輔,誅除巢孽,自有圖王之志,三軍屢諫不從。偏將樂彥禎因衆心搖,說激之,牙軍奔歸魏州。爽軍乘之,簡鄉兵八萬大敗,奔騰亂死,清水為之不流。明年正月,簡為牙軍所殺,爽軍由是大振。

  及巢賊將敗,爽復歸國。爽雖起群盜,旣貴之後,善於為理,所至法令澄清,人無怨歎,人士以此多之。光啟二年,爽卒,帳中將劉經、張言以爽子仲方為孟帥。俄而蔡賊孫儒率衆攻之,城陷於賊,仲方歸於汴,儒遂據孟州。

  高駢字千里,幽州人。祖崇文,元和初功臣,封南平王,自有傳。父承明,神策虞候。駢,家世仕禁軍,幼而朗拔,好為文,多與儒者遊,喜言理道。兩軍中貴,翕然稱重,乃縻之勇爵,累歷神策都虞候。會党項羌叛,令率禁兵萬人戍長武城。時諸將禦羌無功,唯駢伺隟用兵,出無不捷,懿宗深嘉之。西蕃寇邊,移鎮秦州,尋授秦州刺史、本州經略使。

  先是李琢為安南都護,貪於貨賄,虐賦夷獠,人多怨叛,遂結蠻軍合勢攻安南,陷之。自是累年亟命將帥,未能收復。五年,移駢為安南都護。至則匡合五管之兵,期年之內,招懷溪洞,誅其首惡,一戰而蠻卒遁去,收復交州郡邑。又以廣州饋運艱澀,駢視其水路,自交至廣,多有巨石梗途,乃購募工徒,作法去之。由是舟楫無滯,安南儲備不乏,至今賴之。天子嘉其才,遷檢校工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觀察等使。治鄆之政,民吏歌之。

  南詔蠻寇巂州,渡瀘肆掠。乃以駢為成都尹、劒南西川節度觀察等使。蜀土散惡,成都比無垣墉,駢乃計每歲完葺之費,甃之以塼甓,雉堞由是完堅。傳檄雲南,以兵壓境,講信修好,不敢入寇,進位檢校尚書右僕射、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乾符四年,進位檢校司空、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進封燕國公。

  時草賊王仙芝陷荊襄,宋威率諸道師討逐,其衆離散過江表。天子以駢前鎮鄆,軍民畏服,仙芝徒黨,鄆人也,故授駢京口節鉞,以招懷之。尋授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等使。駢令其將張璘、梁纘分兵討賊,前後累捷,降其首領數十人,賊南趨嶺表,天子嘉之。六年冬,進位檢校司徒、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兵馬都統、鹽鐵轉運使如故。駢至淮南,繕完城壘,招募軍旅,土客之軍七萬,乃傳檄徵天下兵,威望大振。朝廷深倚賴之,進位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旣而黃巢賊合仙芝殘黨,復陷湖南、浙西州郡,衆號百萬。巢據廣州,求天平節鉞,朝廷議欲以南海節鉞授之。宰相盧攜與駢素善,以駢前在浙西已立討賊之効,今方集諸道之師於淮甸,不宜捨賊,以弱士心。鄭畋議且宜假賊方鎮以紓難。二人爭論於朝,以言詞不遜,由是兩罷之。駢方持兵柄,聞朝議異同,心頗不平之。

  廣明元年夏,黃巢之黨自嶺表北趨江淮,由采石渡江,張璘勒兵天長欲擊之。駢怨朝議有不附己者,欲賊縱橫河洛,令朝廷聳振,則從而誅之。大將畢師鐸曰:「妖賊百萬,所經鎮戍若蹈無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都統,破賊要害之地,唯江淮為首。彼衆我寡,若不據津要以擊之,俾北渡長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駢駭然曰「君言是也。」即令出軍。有愛將呂用之者,以左道媚駢,駢頗用其言。用之懼師鐸等立功,即奪己權,從容謂駢曰:「相公勳業高矣,妖賊未殄,朝廷已有間言。賊若盪平,則威望震主,功居不賞,公安稅駕耶?為公良畫,莫若觀釁,自求多福。」駢深然之,乃止諸將,但握兵保境而已。

  其年冬,賊陷河洛,中使促駢討賊,冠蓋相望,駢終逗撓不行。旣而兩京覆沒,盧攜死,駢大閱軍師,欲兼并兩浙,為孫策三分之計。天子在蜀,亟命出師。中和二年五月,雉雊於揚州廨舍,占者云:「野鳥入室,軍府將空。」駢心惡之。其月,盡出兵於東塘,結壘而處,每日教閱,如赴難之勢。仍與浙西周寶書,請同入援京師,寶大喜,即點閱將赴之,遣人偵之,知其非實。駢在東塘凡百日,復還廣陵,蓋禳雊雉之異也。

  僖宗知駢無赴難意,乃以宰臣王鐸為京城四面諸道行營兵馬都統,崔安潛副之,韋昭度領江淮鹽鐵轉運使。增駢階爵,使務並停。駢旣失兵柄,又落利權,攘袂大詬,累上章論列,語詞不遜。其末章曰:

  臣伏奉詔命,令臣自省,更勿依違者。臣仰天訴地,血淚交流,如劒戟攢心,若湯火在己。只如黃巢大寇,圍逼天長小城,四旬有餘,竟至敗走。臣散徵諸道兵甲,盡出家財賞給,而諸道多不發兵,財物即為己有。縱然遣使徵得,勑旨不許過淮。其時黃巢殘兇,纔及二萬,經過數千里,軍鎮盡若無人。只如潼關已東,止有一徑,其為險固,甚於井陘。豈有狂寇奔衝,略無阻礙,即百二之地,固是虛言,神策六軍,此時安在?陛下蒼黃西出,內官奔命東來,黎庶盡被殺傷,衣冠悉遭屠戮。今則園陵開毀,宗廟荊榛,遠近痛傷,遐邇嗟怨。雖然,姦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陵之開毀。臣之痛也,實在於斯!此事見之多年,不獨知於今日。況自萑蒲盜起,朝廷徵用至多,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為謀,安能辦事?陛下今用王鐸,盡主兵權,誠知狂寇必殲,梟巢即覆。臣讀禮至宣尼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使子路出延射曰:潰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為人後者,不入於射也。嚴誡如斯,圖功也豈宜容易?陛下安忍委敗軍之將,陷一儒臣?崔安潛到處貪殘,只如西川,可為驗矣,委之副貳,詎可平戎?況天下兵驕,在處僭越,豈二儒士,能戢彊兵,萬一乖張,將何救助?願陛下下念黎庶,上為宗祧,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臣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乞陛下稍留神慮,以安宗社。今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等計將安出?伏乞戮賣官鬻爵之輩,徵鯁直公正之臣,委之重難,置之左右,克復宮闕,莫尚於斯。若此時謗誹忠臣,沉埋烈士,匡復宗社,未見有期。臣受國恩深,不覺語切,無任憂懼之至。

  詔報駢曰:

  省表具悉。卿一門忠孝,三代勳庸,銘於景鐘,煥在青史。卿承祖父之訓,襲弓冶之基,起自禁軍,從微至著。始則囊錐露穎,稍有知音;尋則天驥呈才,急於試効。自秦州經略使,授交趾節旄,聯翩寵榮,汗漫富貴,未嘗斷絕,僅二十年。卿報國之功,亦可悉數。最顯赫者,安南拒蠻,至今海隅尚守。次則汶陽之日,政聲洽平。洎臨成都,脅歸驃信,三載之內,亦無侵凌。創築羅城,大新錦里,其為雄壯,實少比儔。渚宮不暇於施為,便當移鎮;建鄴纔聞於安靜,旋即渡江。自到廣陵,併鍾多壘,即亦招降草寇,救援臨淮。大約昭灼功勳,不大於此數者。朝廷累加渥澤,靡吝徽章,位極三公,兵環大鎮。銅鹽重務,綰握約及七年;都統雄藩,幅員幾於萬里。朕瞻如太華,倚若長城,凡有奏論,無不依允,其為託賴,豈愧神明?

  自黃巢肆毒咸京,卿並不離隋苑。豈金陵苑水,能遮鵝鸛之雄;風伯雨師,終阻帆檣之利?自聞歸止,寧免鬱陶。卿旣安住蕪城,鄭畋以春初入覲,遂命上相,親領師徒,因落卿都統之名,固亦不乖事例,仍加封實,貴表優恩。何乃疑忿太深,指陳過當,移時省讀,深用震嗟。聊舉諸條,粗申報復。

  卿表云:「自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負陛下」者。朕拔卿汶上,超領劒南,荊、潤、維揚,聯居四鎮。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至京北、京南、神策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雄。而乃貴作司徒,榮為太尉,以為不用,何名為用乎?

  卿又云:「若欲俯念舊勳,佇觀後効,何不以王鐸權位,與臣主持,必能糾率諸侯,誅鋤群盜」者。朕緣久付卿兵柄,不能翦滅元兇,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寇,心期貔武,便掃欃槍。卿初委張璘,請放却諸道兵士,辛勤召置,容易放還,璘果敗亡,巢益顛越。卿前年初夏,逞發神機,與京中朝貴書,題云:「得靈仙教導,芒種之後,賊必蕩平。」尋聞圍逼天長,必謂死在卿手,豈知魚跳鼎釜,狐脫網羅,遽過長淮,竟為大憝。都統旣不能禦遏,諸將更何以枝梧?果致連犯關河,繼傾都邑。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增悽惻。及朕蒙塵入蜀,宗廟污於賊庭,天下人心,無不雪涕。旣知曆數猶在,謳謠未移,則懷忠拗怒之臣,貯救難除姦之志,便須果決,安可因循?況恩厚者其報深,位重者其心急。此際天下義舉,皆望淮海率先。豈知近輔儒臣,先為首唱,而窮邊勇將,誓志平戎,關東寂寥,不見干羽。洎乎初秋覽表,方云仲夏發兵,便詔軍前,并移汶上。喜聞兵勢,渴見旌幢。尋稱宣潤阻艱,難從天討。謝玄破苻堅於淝水,裴度平元濟於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

  卿又云:「若不斥逐邪佞,親近忠良,臣旣不能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忽當今日,棄若寒灰」者。未委誰是忠良,誰為邪佞?終日寵榮富貴,何嘗不保其家;無人扞禦寇戎,所以不安其國。豈有位兼將相,使帶銅鹽,自謂寒灰,真同浪語。

  卿又云:「不痛園陵之開毀,不念宗廟之焚燒,臣實痛之,實在茲也。」且龜玉毀於櫝中,誰之過也?鯨鯢漏於網外,抑有其由。卿手握強兵,身居大鎮,不能遮圍擒戮,致令脫漏猖狂,雖則上繫天時,抑亦旁由人事。朕自到西蜀,不離一室之中,屏棄笙歌,杜絕遊獵,蔬食適口,布服被身,焚香以望園陵,雪涕以思宗廟,省躬罪己,不敢遑安。「姦臣未悟」之言,誰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

  卿又云:「自來所用將帥,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為謀,安能集事」者。且十室之邑,猶有忠信,天下至大,豈無英雄?況守固城池,悉嚴兵甲,縱非盡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縛黃巢於天長,安能坐擒諸將。只如拓拔思恭、諸葛爽輩,安能坐擒耶?勿務大言,不堪垂訓。

  卿又云王鐸是敗軍之將,兼徵引矍相射義者。昔曹沬三敗,終復魯讎;孟明再奔,竟雪秦耻。近代汾陽尚父,咸寧太師,亦曾不利鼓鼙,尋則功成鐘鼎。安知王鐸不立大勳?

  卿又云:「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耻,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者。我國家景祚方遠,天命未窮,海內人心,尚樂唐德。朕不荒酒色,不虧刑名,不結怨於生靈,不貪財於宇縣。自知運曆,必保延洪。況巡省已來,禎祥薦降,西蜀半年之內,聲名又以備全。塞北、日南,悉來朝貢;黠戛、善闡,並至梯航。但慮天寶、建中,未如今日,清宮復國,必有近期。卿云「劉氏復興」,不知誰為其首?遽言「刮席之耻」,比朕於劉盆子耶?仍憂「軹道之災」,方朕於秦子嬰也?雖稱直行,何太罔誣!三復斯言,尤深駭異。

  卿又云:「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將安出,伏乞戮賣官鬻爵之輩,徵鯁直公正之臣」者。且唐、虞之世,未必盡是忠良;今巖野之間,安得不遺賢彥。朕每令銓擇,亦遣訪求。其於選將料兵,安人救物,但屬收復之業,講求理化之基,自有長才,同匡大計。賣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聽狂辭,以資游說。且朕遠違宮闕,寄寓巴邛,所失恩者甚多,尚不興怨,卿落一都統,何足介懷?況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猶存。但守君臣之軌儀,正上下之名分,宜遵教約,未可隳凌。朕雖沖人,安得輕侮!但以知卿歲久,許卿分深,貴存終始之恩,勿貯猜嫌之慮。所宜深省,無更過言。

  駢始以兵權,欲臨藩鎮,吞併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頓減,陰謀自阻,故累表堅論,欲其復故。明年四月,王鐸與諸道之師敗賊關中,收復京城。駢聞之,悔恨萬狀。而部下多叛,計無所出,乃託求神仙,屏絕戎政,軍中可否,取決於呂用之。光啟初,僖宗再幸山南,李熅僭號,偽授駢中書令、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等使。駢方怨望,而甘於偽署,稱藩納賄,不絕於途,宴安自得,日以神仙為事。呂用之又薦暨工諸葛殷、張守一有長年之術,駢並署為牙將。於府第別建道院,院有迎仙樓、延和閣,高八十尺,飾以珠璣金鈿。侍女數百,皆羽衣霓服,和聲度曲,擬之鈞天。日與用之、殷、守一三人授道家法籙,談論於其間,賔佐罕見其面。

  府第有隋煬帝所造門屋數間,俗號中書門,最為宏壯,光啟元年,無故自壞。明年,淮南饑,蝗自西來,行而不飛,浮水緣城而入府第。道院竹木,一夕如翦,經像幢節,皆齧去其首。撲之不能止。旬日之內,蝗自食噉而盡。其年九月,雨魚。是月十日夜,大星隕于延和閣前,其聲如雷,火光爍地。自二年十一月雨雪陰晦,至三年二月不解。比歲不稔,食物踊貴,道殣相望,饑骸蔽地。是月,浙西周寶為三軍所逐,駢喜,以為妖異當之。

  三月,蔡賊過淮口,駢令畢師鐸出軍禦之。師鐸與高郵鎮將張神劒、鄭漢璋等,率行營兵反攻揚州。四月城陷,師鐸囚駢於道院,召宣州觀察使秦彥為廣陵帥。旣而蔡賊楊行密自壽州率兵三萬,乘虛攻城。城中米斗五十千,餓死大半。駢家屬並在道院,秦彥供給甚薄,薪蒸亦闕,奴僕徹延和閣欄檻煮革帶食之,互相篡啖。駢召從事盧涗謂之曰:「予三朝為國,粗立功名。比擺脫塵埃,自求清淨,非與人世爭利。一旦至此,神道其何望耶?」掩涕不能已。初,師鐸之入城也,愛將申及謂駢曰:「逆黨人數不多,即目弛於防禁,願奉令公潛出廣陵,依投支郡,以圖雪耻,賊不足平也。若持疑不決,及旦夕不得在公左右。」駢怯懼不能行其謀。九月,師鐸出城戰敗,慮駢為賊內應,又有尼奉仙,自言通神,謂師鐸曰:「揚府災,當有大人死應之,自此善也。」秦彥曰:「大人非高令公耶?」即令師鐸以兵攻道院,侍者白駢曰:「有賊攻門。」曰:「此秦彥來。」整衣候之。俄而亂卒升階曳駢數之曰:「公上負天子恩,下陷揚州民,淮南塗炭,公之罪也。」駢未暇言,首已墮地矣。

  駢旣死,左右奴客踰垣而遁,入行密軍。行密聞之,舉軍縞素,繞城大哭者竟日,仍焚紙奠酒,信宿不已。駢與兒姪死於道院,都一坎瘞之,裹之以氊。行密入城,以駢孫俞為判官,令主喪事。葬送未行而俞卒,後故吏鄺師虔收葬之。初師鐸入城,呂用之、張守一出奔楊行密,詐言所居有金。行密入城,掘其家地下,得銅人長三尺餘,身被桎梏,釘其心,刻「高駢」二字於胸,蓋以魅道厭勝蠱惑其心,以至族滅。

  畢師鐸者,曹州冤朐人。乾符初,與里人王仙芝嘯聚為盜,相與陷曹、鄆、荊、襄。師鐸善騎射,其徒目為「鷂子」。仙芝死,來降高駢。初敗黃巢於浙西,皆師鐸、梁纘之効也,頗寵待之。

  駢末年惑於呂用之,舊將俞公楚、姚歸禮皆為用之讒構見殺,師鐸意不自安,有愛妾復為用之所奪。光啟三年三月,蔡賊楊行密逼淮口,駢令師鐸率三百騎戍高郵,戍將張神劒亦怒用之,兩人謀自安之計。用之伺知,亟請召還。師鐸母在廣陵,遣信令師鐸遁去。或謂師鐸曰:「請殺神劒,併高郵之兵趨府,令公必殺用之為解。」又曰:「不如投徐州,則身存而家保。」師鐸曰:「非計也。呂用之誑惑主帥,塗炭生民,七八年來,鬼怨人怒。今日之事,安知天不假予誅妖亂而康淮甸耶?」又曰:「鄭漢璋是我歸順時副使,常切齒於用之,今率精兵在淮口。聞吾此舉,即樂從也。」乃趨淮口,與漢璋合,得兵千人。又相與至高郵,問計於張神劒。神劒曰:「公見事晚耶?用之一妖物耳,前受襄王偽命,作鎮廣州,遲留不行,志圖淮海節鎮。令公已奪其魄,彼一旦成事,焉能北面事妖物耶!」即割臂血為盟,推師鐸為盟主,稱大丞相,移檄郡縣,以誅用之、守一、殷為名,乃署其卒長唐宏、王朗、駱玄真、倪詳、逯本、趙簡等,分董其卒三千人。

  四月,趨廣陵,營於大明寺。揚州大駭。呂用之分兵城守,高駢登延和閣,聞鼓譟聲怪之。用之曰:「師鐸兵士迴戈,止遏不得,適已隨宜處置,公幸勿憂。苟不聽,徒勞玄女一符耳。」師鐸陳兵數日,用之屢出戰,師鐸憂其不克,求救于宣州秦彥曰:「苟得廣陵,則迎公為帥。」彥令牙將秦稠,率兵三千助之。師鐸門客畢慕顏自城中出,曰:「人心已離,破之必矣。」秦稠軍至,兵威漸振。駢聞甚憂,謂用之曰:「吾以心腹仗爾,不能駕馭此輩,誤我何多?百姓遭罹飢饉,不可虐用。吾自枉手札喻師鐸,可令大將一人自行。」用之即以其黨許戡送駢書,師鐸怒曰:「梁纘、韓問何在?令爾來耶!」即斬之。用之選勁兵自衛。一日,至道院,駢叱去之,乃令猶子傑握牙兵,令師鐸母作書,遣大將古鍔與師鐸子出城喻之。師鐸令子還白曰:「不敢負令公恩德,正為淮南除弊。但斬用之、守一,即日退還高郵。」秦稠攻西南隅,城中應之,即日城陷。呂用之由參佐門遁走。駢聞師鐸至,改服俟之,與師鐸交拜,如賔主之儀,即日署為節度副使,漢璋、神劒皆署職事。

  秦稠點閱府庫監守之,仍密召彥於宣州。或謂師鐸曰:「公昨舉兵誅二妖物,故人情樂從。今軍府已安,以事理論之,公宜還政高公,自典兵馬,戎權在手,取捨自由,藩隣聞之,不失大義。議者皆言秦稠破城之日,已召秦彥。彥若為帥,兵權非足下有也。公感其援,但以金玉報之,阻其渡江,最為上策。若秦彥作帥,則楊行密朝聞夕至。如高令復帥,外寇必自卷懷。」師鐸猶豫未決,而秦彥軍至。五月,彥為節度使,署師鐸為行軍司馬,移居牙外,心頗不悅。

  是月,楊行密引軍攻揚州,彥兵拒戰繼敗。八月,師鐸與鄭漢璋出軍萬人擊行密,皆大敗而還,自是不復出。九月,師鐸殺高駢。十月,秦彥、師鐸突圍而遁。十一月,秦彥、師鐸引蔡賊孫儒之兵三萬圍揚州。行密求救于汴,朱全忠遣大將李璠率師淮口,以為聲援。孫儒以廣陵未下,而汴卒來,又慮秦彥、師鐸異志。四年正月,孫儒斬秦彥、師鐸于高郵之南,鄭漢璋亦死焉。

  秦彥者,徐州人,本名立。為卒,隷徐軍。乾符中,坐盜繫獄,將死,夢人謂之曰:「爾可隨我。」及寤械破,乃得逸去,因改名彥。乃聚徒百人,殺下邳令,取其資裝入黃巢軍。巢兵敗於淮南,乃與許勍俱降高駢,累奏授和州刺史。中和二年,宣歙觀察使竇潏病,彥以兵襲取之,遂代潏為觀察使,朝廷因而命之。

  光啟三年,揚州牙將畢師鐸囚其帥高駢,懼外寇來侵,乃迎彥為帥。彥召池州刺史趙鍠知宣州事,自率衆入揚州。師鐸推彥為帥。

  五月,壽州刺史楊行密率兵攻彥,遣其將張神劒令統兵屯灣頭山光寺。行密屯大雲寺,北跨長崗,前臨大道,自揚子江北至槐家橋,柵壘相聯。秦彥登城望之,懼形於色,令秦稠、師鐸率勁卒八千出鬬,為行密所掩,盡沒,稠死之。彥急求援於蘇州刺史張雄,雄率兵赴之,屯于東塘。重圍半年,城中芻糧並盡,草根木實、市肆藥物、皮囊革帶,食之亦盡。外軍掠人而賣,人五十千。死者十六七,縱存者鬼形鳥面,氣息奄然。張雄多軍糧,相約交市。城中以寶貝市米,金一斤,通犀帶一,得米五升。雄軍得貨,不戰而去。九月,畢師鐸出戰,又敗,自是日與秦彥相對嗟惋。問神尼奉仙何以獲濟,尼曰「走為上計也。」十月,彥與師鐸突圍投孫儒,並為所殺。

  江淮之間,廣陵大鎮,富甲天下。自師鐸、秦彥之後,孫儒、行密繼踵相攻,四五年間,連兵不息,廬舍焚蕩,民戶喪亡,廣陵之雄富掃地矣。

  時溥,彭城人,徐之牙將。黃巢據長安,詔徵天下兵進討。中和二年,武寧軍節度使支詳遣溥與副將陳璠率師五千赴難。行至河陰,軍亂,剽河陰縣迴。溥招合撫諭,其衆復集,懼罪,屯于境上。詳遣人迎犒,悉恕之,溥乃移軍向徐州。旣入,軍人大呼,推溥為留後,送詳於大彭館。溥大出資裝,遣陳璠援詳歸京。詳宿七里亭,其夜為璠所殺,舉家屠害。溥以璠為宿州刺史,竟以違命殺詳,溥誅璠,又令別將帥軍三千赴難京師。天子還宮,授之節鉞。

  及黃巢攻陳州,秦宗權據蔡州,與賊連結。徐、蔡相近,溥出師討之,軍鋒益盛,每戰屢捷。黃巢之敗也,其將尚讓以數千人降溥,後林言又斬黃巢首歸徐州,時溥功居第一,詔授檢校太尉、中書令、鉅鹿郡王。宗權未平,仍授溥徐州行營兵馬都統。

  蔡賊平,朱全忠與之爭功,遂相嫌怨。淮南亂,朝廷以全忠遙領淮南節度,以平孫儒、行密之亂。汴人應援,路出徐方,溥阻之。全忠怒,出師攻徐。自光啟至大順六七年間,汴軍四集,徐、泗三郡,民無耕稼,頻歲水災,人喪十六七。溥窘蹙,求和于汴,全忠曰「移鎮則可。」然之。朝廷以尚書劉崇望代溥,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懼出城見害,不受代。汴將龐師古陳兵于野,溥求援于兗州,朱瑾出兵救之,值大雪,糧盡而還。城中守陴者飢甚,加之病疫。汴將王重師、牛存節夜乘梯而入,溥與妻子登樓自焚而卒,景福二年四月也。地入于汴。

  朱瑄,宋州人。父慶,盜鹽抵法。瑄逃於青州,為王敬武牙卒。中和初,黃巢據長安,詔徵天下兵。敬武遣牙將曹全晸率兵三千赴難關西,以瑄為軍候。會青州警急,敬武召全晸還,路由鄆州。時鄆帥薛崇為草賊王仙芝所殺,鄆將崔君裕權知州事。全晸知其兵寡,襲殺君裕,據有鄆州,自稱留後。以瑄有功,署為濮州刺史,留將牙軍。

  光啟初,魏博韓簡欲兼并曹鄆,以兵濟河收鄆。全晸出兵逆戰,為魏軍所敗,全晸死之。瑄收合殘卒,保州城。韓簡攻圍半年,不能拔。會魏軍亂退去,朝廷嘉之,授以節鉞。

  時瑄有衆三萬,其弟瑾,勇冠三軍,有爭天下之心。秦宗權之盛也,屢侵鄭、汴。朱全忠為賊所攻,甚窘,求救於瑄。瑄令朱瑾出師援之,擊敗秦宗權,全忠乃與瑄情極隆厚。全忠狡譎翻覆,虎視藩隣。會宗權誅,乃急攻徐州。時溥求援于瑄,瑄與全忠書,請釋溥修好,偽許之。瑄以恩及全忠,遣使讓之,又令朱瑾出軍援溥。及徐、泗平,全忠乃移兵攻鄆。三四年間,每春秋入其境剽掠,人不得耕織,民為俘者十五六,瑄禦備殫竭。景福末,與弟瑾合兩鎮之兵,與汴人大戰于魚山下,瑄、瑾俱敗,兵士陷沒。汴將朱友裕以長塹圍之。乾寧四年正月,城中食竭,瑄與妻榮氏出奔,至中都,為野人所害,傳首汴州。榮氏至汴州為尼。

  朱瑾,瑄之母弟,驍果善戰。初乾符末,朝廷以將軍齊克讓為兗州節度,瑾將襲取之,乃求婚於克讓。及親迎,瑾選勇士衛從,禮會之夜竊發,逐克讓,遂據城稱留後。朝廷不獲已,以節鉞授之。及朱瑄平,汴人移兵攻兗,經年食盡,瑾出城求食,比還,為別將所拒,不得入,乃渡淮依楊行密。行密寵待之,用為壽州刺史,大敗汴軍于清口,自此全忠不敢以兵渡淮。瑾,楊溥時謀亂,為徐知訓所殺。

  史臣曰:疾風知勁草,世亂見忠臣,誠哉是言也。土運中微,賊巢僭越,藩伯勤王,赴難者率有聲而無實。唯重榮斬賊使於近關,處存舉義師於安喜,橫身泣赴,不顧禍患,遂得義徒雲合,逆黨勢窮。宜乎服冕乘軒,傳家胙土。而重榮傷於峻法,嚴而少恩,禍發輿臺,誠悲枉橫。高駢起家禁旅,頗立功名,玩寇崇妖,致茲狼籍。後來勳德,可誡前車。瑄、溥不以善取,固宜凶終。瑾持此狼心,安逃虎口?王綱之紊,群盜及茲,復何言哉!

  贊曰:王者撫運,居安慮危。不以德處,即為盜闚。乾坤盪覆,生聚流離。讀駢章疏,可為涕洟。

查看目录 >> 《舊唐書》



建州女真考一卷 華陽國志十二卷 入蜀記六卷 蜀都雜抄一卷 益部談資三卷 蜀中名勝記三十卷 羅江縣志十卷 蜀鑑十卷 臺灣紀略一卷 宣和奉使高麗圖經四十卷附錄一卷 朝鮮紀事一卷 輶軒紀事一卷 朝鮮志二卷 東籬耦談四卷 朝鮮國紀一卷 使琉球錄一卷附夷語夷字一卷 使琉球紀一卷 琉球國志略十六卷首一卷 三十國記二卷 大唐西域記十二卷 長春真人西游記二卷 西游錄注一卷 使西域記一卷 西域釋地一卷 漢書西域傳補注二卷 緬述一卷 交州記二卷 奉使安南水程日記一卷 南翁夢錄一卷 安南傳二卷 安南雜記一卷 安南紀游一卷 越史略三卷 西洋朝貢典錄三卷 東西洋考十二卷 外國竹枝詞一卷 海國聞見錄一卷附圖一卷 八紘譯史四卷 譯史紀餘四卷 八紘荒史一卷 職方外紀五卷首一卷 坤輿圖說二卷 坤輿外紀一卷 新釋地理備考全書十卷 新釋地理備考全書十卷 諸蕃志二卷 異域志二卷 瀛涯勝覽一卷 瀛涯勝覽集一卷 星槎勝覽四卷 四夷考八卷 西南夷風土記一卷 異域竹枝詞三卷 海錄一卷 新嘉坡風土記一卷 日本考略一卷 續神仙傳一卷 疑仙傳三卷附校訛一卷附補校一卷 鍾呂二仙傳一卷 香案牘一卷 
关于本站 | 收藏本站 | 欢迎投稿 | 意见建议 | 国学迷
Copyright © 国学大师 古典图书集成 All Rights Reserved.
免责声明:本站非营利性站点,内容均为民国之前的公共版权领域古籍,以方便网友为主,仅供学习研究。
内容由热心网友提供和网上收集,不保留版权。若侵犯了您的权益,来信即刪。scp168@qq.com

ICP证:琼ICP备2022019473号-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