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谕
◇光绪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上谕
各省乡民设团自卫,保护身家,本古人守望相助之谊,果能安分守法,原可听其自便。但恐其间良莠不齐,或藉端与教民为难,不知朝廷一视同仁,无公畛域。该民人等所当仰体此意,无得怀私逞忿,致启衅端,自干咎戾。着各该督抚严饬地方官随时剀切晓谕,务使各循本业,永久相安,庶无负谆谆诰诫之意。钦此。
◇五月初二日上谕
迩来近畿一带,乡民练习拳勇,良莠错出,深恐别滋事端,迭经谕令京外各衙门严行禁止。近闻乡民中,多有游勇会匪溷迹其间,借端肆扰,甚至戕杀武员,烧毁电杆铁路。似此愍不畏法,其与乱民何异?着派出之统兵大员,及地方文武,迅即严拿首要,解散胁从。傥敢列仗抗拒,应即相机剿办,以昭炯戒。现在人心浮动,遇事生风,凡有教堂教民地方,均应实力保护,俾获安全而弭祸变。钦此。
◇五月初十日上谕
西教流传中国,历有年所,该教士无非劝人为善,而教民等人从无恃教滋事,故尔民教均各相安,各行其道。近来各省教堂林立,教民繁多,遂有不逞之徒,溷迹其间,教士亦难遍查优劣,而该匪徒藉入教为名,欺压平民,武断乡里,凉亦非该教士所愿。至义和拳会,在嘉庆年间,亦曾例禁,近因其练艺保身,守护乡里,并未滋生事端,是以前降谕旨,着令各地方官妥为弹压;无论其会不会,无论其匪不匪,如有藉端滋事,极应严拿惩办。是教民,拳民,均为国家赤子,朝廷一视同仁,不分教会;即有民教因案涉讼,亦曾谕令各地方官持平办理。
乃近来各府厅州县积习相沿,因循玩误,平日既未能联属教士,又不能体恤民情,遇有民教涉讼,未能悉心考察,妥为为理,致使积怨已深,民教互仇。遂有拳民以仇教为名,倡立团会;再有奸民会匪附入其中,藉端滋扰,拆毁铁路,焚烧教堂。至铁路原系国家所造,教堂亦系教士教民所居,岂得任意焚毁!
是该团等,直与国家为难,实出情理之外!昨已简派顺天府府尹兼军机大臣赵舒翘前往,宣布晓谕该团民等,应即遵奉一齐解散,各安生业。倘有奸民会匪,从中怂恿煽惑,希图扰害地方,该团民即行交出首要,按律惩办。若再执迷不悟,即系乱民,一经大兵剿捕,势必父母妻子离散,家败人亡,仍负不忠不孝之名。后悔何及!朝廷深为吾民惜也。经此次宣谕之后,如仍不悛,即著大学士荣禄分饬董福祥,宋庆,马玉昆等,各率所部,实力剿捕,仍以分别首从,解散胁从为要。至派出队伍,原所以卫民;近闻直隶所派之军,不但未能保护弹压,且有骚扰地方情事。即著直隶总督裕禄严行查办,并着裕禄派员查访,倘有不肖营哨各官不能严束勇丁,即以军法从事,决不宽贷!此旨即着刊刻誊黄,遍行晓谕军民人等一体知之。钦此。
◇同日上谕
前因近畿一带,拳民藉端滋事,人心浮动,迭经谕令,严行查办。近来京城地面,往往有无籍之徒,三五成群,执持刀械,游行街市,聚散无常。若不亟行严禁,实属不成事体!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均有缉捕匪徒稽查地方之责,岂容此辈麇聚辇毂,纷纷扰扰,摇惑人心!除谕饬管理神机营,虎神营,王大臣等,将所部弁兵全行驻广,并遣马步队伍各按地面昼夜梭巡,倘有匪徒聚众生事,即得拿办外,并责成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严饬该管员弁兵役人等,各分汛地,严密巡查。遇有形迹可疑及结党械持造言生事之人,立即严拿惩办,毋稍疏懈,以遏乱萌而靖地方。钦此。
◇五月十四日上谕
廖寿恒,着毋庸在总理务国事务衙门行走。钦此。
◇同日上谕
端郡王载漪,着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礼部尚书启秀,工部右侍郎溥兴,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那桐,均着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上行走。现在时事艰难,该王大臣等务当实心任事!钦此。
◇五月十七日上谕
十五日永定门外,有日本书记官杉山彬被匪徒杀害之事,闻之实深惋惜。邻国客卿,本应随时保护,今匪徒蜂起,尤宜加意严防。迭经谕令各地方官,着派巡缉密为保护,奚止三令五申!乃辇毂之地,竟有日本书记被害之事!该地方文武,既不预为防范,凶犯亦未拿获,实属不成事体!着各该衙门上紧勒限严拿凶犯,务获尽法惩治。倘逾限不获,定行严加惩处。
钦此。
◇同日上谕
近来畿辅一带,拳匪滋事,扰及京城地方。迭经明降谕旨,晓谕解散,并饬下京营及近畿各军各分派严为防范。乃近日焚杀之案,仍复层见迭出。奸匪造作谣言,仇视教民,波及良善,于朝廷禁令视若弁髦。无论结党横行,戕杀有据,即使伪托良民,不遵劝谕,问自来立国之道,果有纵容乱民而以自图者乎?况现经查访,拳民结党,实有游勇会匪混迹其间,肆行抢劫。
昨日谕令刚毅,赵舒翘等,前赴良乡,涿州等处,宣布朝廷德意。各该处安分拳民,业已具结毁棚,相率解散。足见各处毁杀之案,类系奸匪所为。朝廷不论其滋事与否,以为良莠之别,此等匪徒亟宜严加惩办,不容稍事姑息。著宋庆督饬马玉昆刻日带队驰赴近畿一带,沿途实力剿捕。仍着严拿首犯,解散胁从为要义。至派出各营,务宜严申纪律,不准藉端滋扰,以清奸宄而安良善。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十九日上谕
昨因拳匪滋扰京城,曾饬令步军统领衙门严拿首要,认真梭巡。前拿获造言生事喧喊惑众之犯,业经交刑部正法。乃昨日夜间,城内各处焚毁如旧,且有奸宄从中煽惑,竟敢明目张胆,沿途喊杀,持械寻仇,间有杀害情事。官兵任其猖獗,城门由其出入,人心日多数惊,居民不得安业。辇毂之下,扰乱至此,若再不严行惩办,为祸不堪设想。着步军统领严饬各地方官兵,并着神机营,虎神营,各派马步队伍,添派武卫中军弁兵,会同弹压,加意梭巡;遇有持械喊杀之犯,立即拿获,送交提督衙门,即行正法。并着勒限将首要各犯迅即严拿,不准再事姑息。其仅止附和胁从之犯,应饬令刻即解散,递解出城。城内设立坛棚,应尽行拆去。并派载瀛,奕功,溥良,载卓巡查街巷,遇有队伍缉捕不力,随时稽查参办。至各城门启闭出入,尤宜加意慎重。着派崇勋,祥普,澧深,伊立布,克蒙额,英信,松鹤,色普征额,德云分驻九门,监查启闭出入,九城以外,着五城御史一体认真查办,现成中城御史陈璧倡率办理。并着派庆亲王奕劻,端郡王载漪,贝勒载濂,大学士荣禄,督饬派出各员及马步各兵,地方文武,实力遵行。倘有疏懈坐误,即行据实严参。钦此。
◇上谕
李鸿章着迅速来京。两广总督着德寿兼署。袁世凯着酌带所部迅速来京。如胶奥地方紧要,该抚不克分身,着拣派得力将领统带来京。此旨着裕禄分别转电李鸿章,袁世凯,毋稍迟误。将此由六百里加紧谕令知之。钦此。
◇上谕
近因民教寻仇,匪徒乘机烧抢,京城内外扰乱已极。着各直省督抚迅速挑选马步队伍,就地方兵力饷力,酌派得力将弁统带数营星夜赴京师听候调用。根本之地情形急迫,勿得刻延。
将此由六百里加紧各谕令知之。钦此。
◇上谕
近因民教寻仇,讹言四起,匪徒乘乱烧抢迭出。所有各国使馆,理应认真保护,着荣禄迅速派武卫中军得力队伍,即日前往东交民巷一带,将各使馆实力保卫,不得稍有疏虞。如使馆眷属人等,有愿暂行赴津,原应沿途一体保护,惟有铁路未通,若由陆遄行,降护恐难周妥。应仍照常安居,俟铁路修复,再行查看情形,分别办理。钦此。
◇上谕
现在各国业经开衅,京师戒严,所有城守事宜,即应妥为筹备。着派载勋,载濂,督饬八旗满蒙汉骁骑营官兵严密防守。
并派都统裕德,广忠,符珍,敬信,恩佑,贵恒,副都统芬车,希朗阿等八员,各按段落昼夜梭巡。均归载勋节制。勿得稍有疏虞。钦此。
◇五月二十四日上谕
近日京城内外,拳民仇教,与洋人为敌,教堂教民连日焚杀,蔓延太甚,剿抚两难。洋兵麇聚津沽,中外衅端已成,将成如何收拾,殊难逆料。各省督抚,受国厚恩,谊同休戚,事局至此,当无不竭力图报者。应各就本省情形,通盘筹画于选将,练兵,筹饷三大端。如何保守疆土,不使外人逞志,如何接济京师,不使朝廷坐困;事事均求实际。沿江沿海各省,彼族觊觎已久,尤关紧要。若再迟疑观望,坐误事机,必至国势日蹙,大局何堪设想?是在各督抚互相劝勉,联络一气,共挽危局。时势紧迫,企盼之至!将此由六百里加紧通谕知之。钦此。
◇五月二十九日旨
李鸿章,李秉衡等各电均悉。此次之变,事机杂出,均非意料所及。朝廷慎重邦交,从不肯轻于开衅。奏称中外强弱情形,亦不待智者而后知。团民在辇毂之下,仇教焚杀,正在剿抚两难之际,而二十日各国兵舰已在津力索大沽炮台,限二十一日二点钟交付。罗荣光未肯应允,次日,彼即开炮轰击,罗荣光不得不开炮还击。相持竟日,遂至不守,非衅自我开。现在兵民交愤,在京各使馆势甚危迫,我仍尽力保护。此都中近日情形也。大局安危正难逆料,尔沿海沿江各督抚惟当凛遵迭次谕旨,各尽其职之所当为,相机审势,竭力办理,是为至要!钦此。
◇五月二十八日上谕
裕禄奏称洋人肇衅,骤起兵端,连日接仗获胜一折,览奏实深嘉慰。我朝与各国和好有年,乃因民教相仇之故,竟至决裂,恃其坚甲利兵攻我大沽口炮台,又由紫竹林分路出战。经裕禄四处分派,复经义民竭力相助,以血肉之躯,与枪炮相搏。
廿一二等日,击坏兵船两只,杀敌不少。众志成城,民心既固,兵气亦扬。所有助战之义和团人民,不用国家一兵,不糜国家一饷,甚至髫龄童子执干戈以卫社稷者,皆仰托祖宗之照鉴,神圣之护持,使该万众一心。即此义勇,先行传旨嘉奖;候事定后,再行加恩。为团民者,惟当同心戮力御侮,效力始终无懈,朕实有厚望焉!钦此。
◇六月初一日上谕
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之道。迨道光咸丰年间,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中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如所请。初亦就我范围,遵我约束,乃近数年凭陵我国家,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肆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怨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毁教堂,屠杀教士所由来也。朝廷仍不肯开衅,仍如前保护,诚恐伤吾人民。故再降旨申明,保护使馆,抚恤都民,解释夙嫌。朝廷柔服远人,至矣,尽矣。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昨日公然有教士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否则以力袭取。危词恫喝,意在肆其披猖,震动我畿辅。平日交邻之道,初未尝失礼,乃自称教化之国,竟无礼横行,将恃其兵坚器利,自取决裂如此!朕临御二十余年,待百姓如爱子,百姓亦戴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肌。祖宗凭依,神只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成,贻羞万古,何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甚至五尺童子,人人执干戈而卫社稷。彼恃诈谋,我恃天理;彼恃悍力,我恃人心。无论我国忠信甲胃,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余省,义民多至四百余兆,何难摧翦彼凶,以张我国为之势?其有同心敌忾,临阵冲锋,抑或尚义捐资,以助军饷,朝廷不惜破格加赏;苟其自外生成,临阵退诿,甘心从逆,竟为汉奸,朕即刻加诛,决不宽贷。大小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朕实有厚望焉。钦此。
◇上谕
义和团民纷集京师及天津一带地方,未便无所统属。着派庄王载勋,协办大学士刚毅统率。并派左翼总兵英年,右翼总兵英耆,署右翼总兵载澜,会同办理。即补参领文瑞着派为翼长。诸团众努力王家,同仇敌忾,总期众志成城,始终勿懈,是为至要!钦此。
◇上谕
现在中外失和,需用浩繁,库储支绌,所有各省应解各项京饷,着即迅速筹拨解京。海道不通,票号停歇,应拣派练事之员,由陆路趱程赶解。行抵近畿,探明道路情形,妥慎管解前进,毋稍贻误。将此由六百里各谕令知之。钦此。
◇六月初三日旨
此次中外开衅其间事机纷凑,处处不顺,均非意计所及。
该大臣等远隔重洋,无由深悉情形,即不能向各外部切实声明,达知中国本意。特为该大臣等缕悉言之。先是直东两省有一种乱民各就村落练习拳棒,杂以神怪。地方官失于觉察,遂致相煽成风。旬月之间几于遍地皆是,甚至沿及京城,亦皆视若神奇,翕然附和。遂有桀黠之徒,倡为仇教之说。五月中旬,猝然发难,焚烧教堂,戕杀教民,阖城汹汹,势不可遏。当几闻初起之时,各国请调洋兵到京保护使馆。朝廷以时势颇迫,慨允破格许之。各国通计到京洋兵不下五百人,此中国慎重邦交之明证也。各国在京使馆,平日与地方尚属无怨无德;而自洋兵入城以后,本能专事护馆,或有时上城放枪,或有时四出巡街,以致屡有放枪伤人之事,甚或任意游行,几欲阑入东华门,被阻始止。于是兵民交愤,异口同声。匪徒乘隙横行,烧杀教民,益无忌惮。各国遂添调洋兵,中途为乱党截杀,迄不能前。
盖此时直东两省之乱党已镕成一片,不可开交矣。朝廷非不欲将此种乱民下令痛剿,而肘腋之间,操之太蹙,深恐各使馆保护不及,激成大祸,亦恐直东两省同时举事,将两省教士教民使无遗类,所以不能不踌躇审顾者以此。尔时不得已,乃有令各使臣暂避至津之事。正在彼此商议间,突有德使克林德晨赴总署,途中被乱民伤害之案。德使盖先日函约赴署,该署因路途扰乱,未允如期候晤者也。自出此案,乱民皆成骑虎之势,并护送使臣赴津之举,亦不便轻率从事矣。惟有饬保护使馆之兵,严益加严,以防仓猝。不料五月二十日,即有大沽海口洋员面见守台提督罗荣光索让炮台之事,谓如不允,便当于明日两点钟用力占据。罗荣光职守所在,岂敢允让?乃至日果先开炮击台。相持竟日,遂至不守自此兵端已启,却非衅自我开。
且中国即不自量,亦何至与各国同时开衅,并何至恃乱民以与各国开衅。此意当为各国所深谅。以上委曲情形,及中国万不得已而作此因应之处,该大臣等各将此旨详细向各外部切实声明,达知中国本意。现仍严饬带兵官照常保护使馆,惟力是视。
此种乱民,设法相机自行惩办。各该大臣在各国遇有交涉事宜,仍照常办理,不得稍存观望,将此各电谕知之。钦此。
◇六月初三日上谕
李鸿章等奉谕暂行停还洋款,据实核计,请旨遵行一折。
据称洋款若停,牵动内地厘金,亦碍小民生计,转于饷需有害,京饷及北上诸军饷项无从接济等语。初议停还洋款,原因凑解军需起见,倘各海关如常收税,内地厘金亦不短绌。即着照所议查照成案,按期解还归款,用昭大信。将此谕知户部,并由六百里谕令袁世凯,即着该抚转电李鸿章,刘坤一等知之。原折着抄给阅看。钦此。
◇初八日上谕
前因近畿民教滋事,激成中外兵端,各国使臣在京,理应一律保护。迭经总理衙门王大臣致函慰问,并以京城人心未靖,防范难周,与各使臣商议,派兵护送前往天津暂避,以免惊恐。
即着大学士荣禄预行遴派妥实文武大员,带同得力兵队,俟该使臣定期何日出京,沿途妥为保护。倘有匪徒窥伺,抢掠寻事,即行剿击,不得稍有疏虞。各使臣未出京以前,如有通信本国之处,但系明电,即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速为办理,毋稍延搁,用示朝廷怀柔远人,坦怀相与之至意。钦此。
◇十三日上谕
此次中外启衅,各国不无误会,中国地方官亦有办理不善之处。兵连祸结,有乖夙好,终非全球之福。着授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即日电商各国外部,先行停战。仍将应行议结事宜,分别妥商。请旨遵行。钦此。
◇十六日上谕
现在北方衅事,各直省军务倥偬,所有本年恩科乡试如果展缓数月,未始不可举行。第恐天气渐寒,各士子殊形劳苦,且各省放榜过迟,于舟车亦多窒碍。着即展缓至明年三月初八日乡试,八月初八日会试,以示体恤。各省已放正副考官,即着回京供职。至庚子正科乡试,及次年会试,并着按照年分以次递推。礼部知道。钦此。
◇二十一日上谕
此次中外肇衅,起于民教之相闹,嗣因大沽炮台被占,以致激成兵端。朝廷谊重邦交,仍不肯轻于决绝,迭经明白谕旨保护使馆,并谕各省保护教士。现在兵事未弭,各国商民在中国者甚多,均应一律保护。着该将军督抚查明各国洋商教士在通商各埠及各府州县者,按照条约一体认真保护,不得稍有疏虞。上月日本书记杉山彬被戕,正深骇异,乃未几复有德国公使被害之事。该公使驻京办理交涉,遽遭伤害,惋惜尤深。应仍严饬勒拿凶手,务获究办。所有此次天津开战后,除因战事外,其因乱无故被害之洋人教士等,及损失物产,着顺天府直隶总督饬属分别查明,听候汇案核办。至近日各处土匪乱民焚毁劫掠,扰害良民,实属不成事体。着该督抚及各统兵大员查明实在情形,相机剿办,以靖乱源。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同日上谕
裕禄等奏津郡失陷,请治罪各折片。裕禄着革职留任。宋庆着交部议处。余着照所议办理。钦此。
◇同日上谕
中外开衅以来,我皇太后迭次颁发内帑,遍给将士义团。
慈恩优渥,有加无已。当此时局艰危,尔将士等必当感激图报,共建殊勋。其有奋勇力战,杀敌致果者,定予以不次之赏。如有临阵退缩,畏葸不前者,即在军前正法,并将统兵严治其罪。
现在大沽炮台已被洋人占据,着裕禄督饬罗荣光等各营并义和团民迅图恢复,毋稍迁延。至行军以纪律为先,各营弁兵,如有抢掠财物,骚扰地方等情,除将滋事弁兵就地正法外,并将该管营哨各官以军法从事。徜统带各员不能严加约束,亦必一并从严治罪。勿谓言之不预也。钦此。
◇上谕
昨已将团民仇教,剿抚两难,及战衅由各国先开各情形,谕李鸿章,李秉衡,刘坤一,张之洞等矣。尔各督抚度势量力,不欲轻构外衅,诚老成谋国之道。无如此次义和团民之起,数月之间,京城蔓延已遍,其众不下十数万,自民兵以至王公府第。处处皆是,同声与洋教为仇,势不两立。剿之则即刻祸起肘腋,生灵涂炭,只合徐图挽救。奏称信其邪术以保国,似不谅朝廷万不得已之苦衷。尔各督抚知内乱如此之急,必有寝食难安,奔走不遑者,安肯作一面语耶?此乃天时人事,相激相随,遂致如此。尔各督抚勿再迟疑观望,迅速筹兵,筹饷,力保疆土。如有疏失,惟各督抚是问。将此电谕各督抚知之。钦此。
◇上谕
袁世凯代奏善联,许应骙请保卫使臣各折片。春秋之义不戮行人,朝廷办法,亦岂有纵令兵民迁怒使臣之理?一月以来,除德使被乱民戕害,现在严行查办外,其余各国使臣,朝廷苦心保护,幸各无恙,着即知照。钦此。
◇上谕
现在天津失陷,京师戒严,断无不战而和之理。惟春秋之义,不斩行人,一月以来,除德使被乱民戕害,现在严行查办外,其余各国使臣,朝廷几费经营,苦心保护,均各无恙。但恐各督抚误会意旨,以保护为议和之地,竟置战守事宜于不顾,是自弛藩篱,后患更不堪设想。着沿江沿海各省督抚,振刷精神,于一切战守事宜,赶紧次第筹办。倘竟漫无布置,万一疆土有失,定惟该督抚是问。将此由六百里加紧各谕令知之。钦此。
◇上谕
前因兵勇改练洋操,以至服饰一切,均用洋式,贻误匪浅,当经谕令各省,一律仍归旧制。惟恐各省或因改练业已成军,惮于纷更,仍沿用洋装洋号,将来必致为害。着再申谕各路统兵大臣,务即悉数更换,统归中国旧日兵勇服饰,是为至要。
钦此。
◇上谕
直隶总督着李鸿章调补,并兼充北洋大臣。现在天津防务紧要,李鸿章未到任以前,仍责成裕禄会同宋庆妥筹办理,不得因简放有人,稍涉诿卸。钦此。
◇上谕
统带武卫前军直隶提督聂士成,从前著有战功,训练士卒,亦尚有方。乃此次亦理防剿,种种失宜,屡被参劾,实属有负委任。昨降旨将该提督革职留任,以观后效。朝廷曲予矜全,望其力图振作,藉续前愆;讵意竟于本月十三日督战阵亡。多年讲求洋操,原期杀敌致果,乃竟不堪一试,言之殊堪痛恨!
姑念该提督亲临前敌,为国捐躯,尚非退葸者比。着开复处分照提督阵亡例赐恤,用示朝廷格外施恩,策励戎行之至意。钦此。
◇上谕
刘坤一奏筹办防务情形一折,所称江海要隘及沿江港汊布置情形,及防守内地兼护运道等项,办法均尚周密。即着照所拟迅速办理。但敌谋叵测,该督务当随时激励将士,加意严防。
倘有敌人侵犯,即行奋勇堵击,力挫凶锋,是为至要。将此由六百里谕令知之。钦此。
◇上谕
义和团民为国宣力,人数既众,良莠不齐,甚且有意寻仇,肆行无忌。本月竟有伪义和团戕杀副都统庆恒家属一案。当经该统率王大臣查明,将该伪义和团正法五人。乃闻尚有人哓哓不已,竟将庆恒凌虐至死,殊属不知法纪。着该王大臣确切查明,务将真正义和团□□□□□□□□□□。其有匪徒假托义和团之名,寻衅焚杀,着照土匪之例,即行严办。经此次淘汰后,义和团之真心向善者,益当爱惜声名,同心御侮,其伪托之匪徒,自无所逃于显黄。从此泾渭攸分,当亦该团之所深愿也。钦此。
◇上谕
刘坤一等奏相机审势,妥筹办法一折。朝廷本意,原不欲轻开边衅,曾致书各国,并电谕各疆臣,复屡次明降谕旨,以保护使臣及各口岸商民,为尽其在我之责,与该督等意见正复相同。现幸各国使臣除克林德外,余均平安无恙。日前并给各使馆蔬果食物,以示体恤。如各国恃其兵力,进犯各省,自应保守疆土,竭力抵御。即使目前相安无事,亦应严密筹备,以防意外之变。惟总不欲兵衅自我而开。一面将坦怀相与之意,宣示各国使馆,共筹补救之方以维大局,不得轻听浮言,致多龃龉,是为至要。由六百里加紧各谕令知之。钦此。
◇上谕
团军与洋人为难情形,前曾叠谕李鸿章,张之洞,李秉衡等,会同筹议覆奏。兹据奏到,言兵衅万不可开,团军急宜剿除等语,诚老成谋国之道。无如此种团民京津一带,已不下十余万人,声势赫赫,誓与洋教为难,甚至宫禁前后,所在多有,剿之转恐患生不测,不若因而用之,尚可转危为安。此乃天时人事相迫而成,各督抚毋得再行观望,徒事委蛇。务须振刷精神,筹饷练兵,各保疆土。倘有疏虞,惟各督抚是问。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上谕
现在中外正开战衅,直隶天津地方义和团民会同官军助战获胜,业经降旨嘉奖。此等义民所在多有,各督抚如能招集成团,藉御外侮,必能得力。如何办法,迅速复奏。沿海沿江各省,尤宜急办。将此由六百里加紧通谕知之。钦此。
◇七月二十六日上谕
我朝以忠厚开基,二百数十年,厚泽深仁,沦浃宇内。薄海臣民,各有尊君亲上,效死勿贰之义。是以荡平逆乱,海宇又安,皆赖我列祖列宗文谟武烈,超越前古,亦以累朝亲贤夹辅,用能宏济艰难。迨道光咸丰以后,渐滋外患,赖庙谟默运,卒能转危为安。朕以冲龄,入承大统,仰禀圣母皇太后懿训,于祖宗家法恭俭仁恤诸大端,未敢稍有陨越,亦薄海臣民所共见共闻。不谓近日衅起,团教不和,变生仓猝,竟震惊九庙,慈舆播迁。自顾藐躬,负罪实甚。然祸乱之萌,匪伊朝夕。果使大小臣工有公忠体国之忱,无泄沓相安之习,何至一旦败坏若此!尔中外文武大小臣工,天良俱在,试念平日之受恩遇者安在,今见国家阽危若此,其将何心为心乎?知人不明,皆朕一人之罪。小民何辜?遭此涂炭,朕尚何所施其责备耶?朕为天下之主,不能为民捍患,即身殉社稷,亦复何所顾惜?敬念圣母春秋已高,岂敢有亏孝养?是以恭奉鸾舆,暂行巡幸太原。
所幸就道以来,慈躬安健无恙,当可为天下臣民告慰。自今以往,斡旋危局,我君臣责无旁贷。其部院堂司各官,着分班速赴行在,以资整理庶务。各直省督抚,更宜整顿边防,力顾边圉。前据刘坤一,张之洞等奏沿海沿江各口商务照常如约保护,今仍应照议施行,以昭大信。其各省教民,良莠不齐,苟无聚众作乱情形,即属朝廷赤子,地方官仍宜一体抚绥,毋得歧视。
要知国家设官,各有职守。不论大小京外文武,咸宜上念祖宗养士之恩,深维君辱臣死之义,卧薪尝胆,勿托空言,于一切用人,行政,筹饷,练兵,在在出以精心,视国事如家事,毋怙非而贻误公家,毋专己而轻排群议,涤虑洗心,匡予不逮。
朕实不德,庶几不远而复天心之悔祸可期矣。将此通谕知之。
钦此。
◇二十八日上谕
自来图治之原,必以明目达聪为要。此次内讧外侮,仓猝交乘,频年所全力经营者,毁于一旦。是知祸患之伏于隐微,为朕所不及察者多矣。惩前毖后,能不寒心!自今以往,凡有奏事之责者,于朕躬之过误,政事之阙失,民生之休戚,务当随时献替,直陈无隐。当此创重痛深之后,如犹恶闻诤论,喜近谗谀,朕虽薄德,自问当不至此。设平日未怀忠悃,临时漫摭浮词,甚或假公济私,巧为尝试,则尔诸臣之负朕实深。苟具天良,不应有此。所冀内外臣工,各矢忠忱,并支危局,庶几集思文益,用以祛弊扶衰。朕惓惓有厚望焉。将此通谕知之。
钦此。
◇八月十五日军机处廷寄
李鸿章刘坤一张之洞等会奏折片暨李鸿章初九日电奏同日
览悉。七月二十一日之变,罪在联躬,悔何可及!该大学士等与国同休戚,力图挽救,宗社有灵,实深鉴之。所陈各节,悉系目前最要机宜。庆亲王奕劻,计约初十日可以到京,本日复有旨加派荣禄会同办理。现在俄户部允为撤兵,是机有可乘,不可一误再误,该大学士应即驰赴天津,先行接印,仍即日进京会商各使速迅开议。至罪己之诏,业于七月二十六日明降谕旨,播告天下,该大学士此时当已接到。自行剿匪一节,该大学士未到任以前,已责成廷雍认真办理,本日亦有明发谕旨矣。
其余皆当照请施行。惟事有次第,不得不略分先后耳。朕恭奉慈舆,一路安善,现距太原两站,驻跸久暂,俟抵太原后体察情形再定进止。此次变起仓猝,该大学士此行,不特安危系之,抑且存亡系之,旋乾转坤,匪异人任,勉为其难,所厚望焉。
此旨仍着端方转电李鸿章等知之。钦此。
◇八月十四日行在上谕
朕此次恭奉銮舆,暂幸太原,当经先后派出荣禄,徐桐,昆冈,崇礼,裕德,敬信,溥善,阿克丹,那桐,陈夔龙,充留京办事大臣,复令庆亲王奕劻回京会同李鸿章与各国议办一切事宜。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剿除不可。直隶地方,义和团蔓延尤甚。李鸿章未到任以前,廷雍责无旁贷。即着该护督督饬地方文武严行查办,务净根株。倘仍有结党横行,止无官长,甚至抗拒官兵者,即责成带兵官实力剿办,以清乱源而安氓庶。钦此。
◇上谕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汉法。穷变通久,见于大易;损益可知,著于论语。盖不易者三纲五常,昭然如日星之照世;而可变者令甲令乙,不妨如琴瑟之改弦。伊古以来,代有兴革。即我朝列祖列宗因时立制,屡有异同,入关以后,已殊沈阳之时。嘉庆道光以来,岂尽雍正乾隆之旧?大抵法积则敝,法敝则更,要归于强国利民而已。自播迁以来,皇太后宵旰焦劳,朕尤痛自刻责,深念近数十年积习相仍,因循粉饰,以致成此大衅。现正议和,一切政事,尤须切实整顿,以期渐图富强。懿训以为取外国之长,乃可补中国之短,惩前事之失,乃可作后事之师。自戊戌以来,伪辨纵横,妄分新旧。康逆之祸,殆更甚于红拳,迄今海外逋逃,尚有以富有贵为等票,诱人谋逆,更藉保皇保种之奸言,为离间宫廷之计。殊不知康逆之谈新法,乃乱法也,非变法也。该逆等乘朕不豫,潜谋不轨。
朕吁恳皇太后训政,乃拯朕于濒危而锄奸于一旦。实则翦除乱逆,皇太后不许更新;损益科条,朕何尝概行除旧?执中以御,择善而从,母子一心,臣民共见。今者恭承慈命,一意振兴,严禁新旧之名,浑融之迹。查中国之弊,在于习气太深,文法太密。庸俗之吏,豪杰之士,少文法者,庸人藉为藏身之固,而胥吏倚为牟利之符。公事以文牍相往来,毫无实际;人才以下格相限制,而日见消磨。误国家者,在一私字;祸天下者,在一例字。至近之学西法者,语方,文字,制造械器而已。此西艺之皮毛,而非西政之本源也。居上宽,临下简,言必信,行必果。我往圣之遗训,即西人富强之始基。中国不此之务,徒学其一言,一话,一技,一能,而佐以瞻徇情面,自利身家之积习。舍其本原而不学,学其皮毛而又不精,天下安得富强耶?总之法令不更,锢习不破,欲求振作,当议更张。着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出使各国大臣,各省督抚,各就现在情形,参酌中西政要,举凡朝章国政,吏治民生,学校科举,军政,财政,当因,当革,少省,当并,或取诸人,或求诸己,如何而国势始兴,如何而人才始出,如何而度支始裕,如何而武备始修,各举所知,各抒所见,通限两个月详悉条议以闻。再由朕上禀慈谟,斟酌尽善,切实施行。自幸太原,下诏求言,封间屡见,而今之言者率有两途:一则袭报馆之文章,一则拘书生之浅见。更相笑亦更相非,两囿于偏私不化;睹其利,未睹其害,一归于窒碍难行。新进讲富强,往往自迷始末;迂儒论正学,又往往不达事情。而中外臣工,当鉴斯二者,酌中发论,通变达权,务望精详,以俟甄择。惟是有治法,尤贵有治人。苟得其人,敝法无难于补救;苟失其人,徒法不能以自行。使不分别,人有百短,人有一长,以拘文牵义为率真,以奉行故事为合例,举宜兴宜革之事皆坐废于无形之中,而旅进旅退之员遂酿成一不治之疾。欲去此弊,慎始尤在慎终;欲竟其功,实心更宜实力。是又改弦更张以后,所当简任贤能,上下交儆者也。朕与皇太后,久蓄于中,事穷则变,安危强弱,全系于斯。倘再蹈因循敷衍之故辙,空言塞责,省事偷安,宪典具存,朕不能宥。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上谕
京师自五月以来,拳匪倡乱,开衅友邦,现经奕劻,李鸿章,与各国使臣在京议和,大纲草约,业已画押。追思肇祸之始,实由诸王大臣昏谬无知,嚣张跋扈,深信邪术,挟制朝廷,于剿办团匪之谕,抗不遵行,反纵信拳匪,妄行攻战,以致邪焰大张。聚数万匪徒于肘腑之下,势不可遏,复主令卤莽将卒,围攻使馆,竟至数月之间。酿成奇祸,社稷阽危,陵庙震惊,地方蹂躏,生民涂炭。朕与皇太后,危险情形,不堪言状,至今痛心疾首,悲愤交深。是诸王大臣等,信邪纵匪,上危宗社,下祸黎元,自问当得何罪?前者两降谕旨,尚觉法轻情重,不足蔽辜,应再分别等差,加以惩处。已革庄亲王载勋,纵容拳匪围攻堂馆,擅出违约告示,又轻信匪言,枉杀多命,实属愚暴冥顽,著赐令自尽,派署左都御史葛宝华前往监视。已革端郡王载漪,倡率诸王贝勒轻信拳匪,妄言主战,致肇衅端,罪实难辞;降调辅国公载澜,随同载勋妄出违约告示,咎亦应得,著革去爵职:惟念俱属懿亲,特予加恩,均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先行派员看管。已革巡抚毓贤,前在山东巡抚任内,妄信拳匪邪术,至京为之揄扬,以致诸王大臣受其煽惑,及在山西巡抚任内,复戕害教士教民多命,尤属昏谬凶残,罪魁祸首,前已遣发新疆,计行抵甘肃,著传旨即行正法,并派按察使何福堃监视行刑。前协办大学生吏部尚书刚毅,袒兹拳匪,酿成巨祸,并会出违约告示,本应置之重典,惟现已疾故,著追夺原官,即行革职留任。甘肃提督董福祥,统兵入卫,纪律不严,又不谙交涉,率意卤莽,虽围攻使馆系由该革王等指使,究难辞咎,本应重惩,姑念在甘肃素著劳绩,回汉悦服,格外众宽,著即行革职。降调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于载勋擅出违约告示曾经阻止,情尚可原,惟未能力争,究难辞咎,著加恩革职,定为斩监候罪名,革职留任。刑部尚书赵舒翘,平日尚无疾视外交之意,其查办拳匪,亦无庇纵之词,惟究属草率贻误,着加恩革职,定为斩监候罪名。英年,赵舒翘,均著先行在陕西省监禁。大学士徐桐,降调前四川总督李秉衡,均已殉难身故,惟贻人口实,均著革职,并将恤典撤销。经此次降旨以后,凡我友邦,当共谅拳匪肇祸,实由祸首激迫而成,决非朝廷本意。
朕惩办祸首诸人,并无轻纵,即天下臣民,亦晓然于此案之关系重大也。钦此。
◇上谕
本年五月间,拳匪倡乱,势日鸱张。朝廷以剿抚两难,迭次如见臣工,以期折衷一是。乃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内阁学士联元,太常寺正卿袁昶,经朕一再垂询,词意均涉两可,而首祸诸臣,遂乘机诬方,交章参劾,以致身罹重辟。惟念徐用仪等,宣力有年,平日办理交涉亦能和衷,尚著劳绩,应即加恩,徐用仪,立山,许景澄,联元,袁昶,均着开复原官。该部知道。钦此。
◇上谕
礼部尚书启秀,前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均着先行革职。着奕劻,李鸿章,是明所犯确据,即行奏明,从严惩办。钦此。
◇上谕
本年夏间,拳匪构乱,开衅友邦,朕奉慈驾西巡,京师云扰。迭命庆亲王奕劻,大学士李鸿章,作为全权大臣,便宜行事,与各国使臣止兵议和。昨据奕劻等电呈各国和议十二款,大纲业已照允,仍电饬该全权大臣将详细节目悉心酌核,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既有悔祸之机,宜颁自责之诏,朝廷一切委曲难言之苦衷,不能不为尔天下臣民明谕之。此次拳教之祸,不知者咸疑国家纵庇匪徒,激成大变,殊不知五六月间屡诏剿拳保教,而乱民悍族,迫人于无可如保,既苦禁谕之俱穷,复愤存亡之莫保。迨至七月二十一日之变,朕与皇太后誓欲同殉社稷,上谢九庙之灵,乃当哀痛昏瞀之际,经王大臣等数人,勉强扶掖而出,于枪林炮雨中仓皇西狩。是慈躬惊险,宗社贴危,闤闤成墟,衣冠填壑,莫非拳匪所致,朝廷其尚护庇耶?夫拳匪之乱,与信拳匪者之作乱,均非无因而起。各国在中国传教,由来已久,民教争讼,地方官时有所偏:畏事者袒教虐民,沽名者庇民伤教。官无办法,民教之怨,愈结愈深。
拳匪乘机,浸成大衅。由平日办理不善,以致一朝骤发,不可遏抑,是则地方官之咎也。涞涿拳匪,既焚堂毁路,急派直隶红军弹压,乃练军所至,漫无纪律,戕虐良民。而拳匪专恃仇教之说,不扰乡里,以致百姓皆畏兵而爱匪。匪势由此大炽,匪党亦愈聚愈多。此则将领之咎也。该匪妖言邪说,煽诱愚人,王公大臣中,或少年任性,或迂谬无知,平时嫉外洋之强,而不知自粮,惑于妖妄,诧为神奇,于是各邸习拳矣,各街市习拳矣。或资拳以粮,或赠拳以械,三数人倡之于前,千万人和之于下。朕与皇太后方力持严拿首要,解散胁人之议,特命刚毅前往谕禁,乃竟不能解散。而数万乱民,胆敢红巾露刃,充斥都城,焚掠教堂,围攻使馆。我皇太后垂帘训政,将及四十年,朕躬仰承慈诲,夙昔睦邻保教,何等怀柔?而况天下断无杀人放火之义民,国家岂有倚匪败盟之政体?当此之时,首祸诸人,叫嚣隳突,匪党纷扰,患在肘腑,朕奉慈圣,既有法不及众之忧,浸成尾大不掉之势。兴言及此,流涕何追!此则首祸王大臣之罪也。然当使馆被围之际,屡次谕令总理衙门大臣前往禁止攻击,并至各使馆会晤慰问,乃因枪炮互施,竟至无人敢往,纷纭扰攘,莫可究诘。设使火轰水灌,岂能一律保全?所以不致竟成巨祸者,实由朝廷极力维持,是以酒果冰瓜,联翩致送,无非朕仰体慈怀,惟我与国,应识此衷。今兹议约不侵我主权,不割我土地,念列邦之见谅,疾愚暴之无知,事后追思,惭愤交集。惟各国既定和局,自不致强人以所难。关奕劻,李鸿章,于细订约章时,婉间力办,持以理而感以情。
各大国信义为重,当视我力之所能及,以期其议之必可行。此该全权大臣所当竭忠尽智者也。当京师扰乱之时,曾谕令各疆臣,固守封圻,不令同时开衅,东南之所以明订约章,极力保护者,悉由遒奉谕旨,不欲失之之意。故列邦商务,得以保全,而东南疆臣亦藉以自固。惟各省平时,无不以自强为辞,究之临事张皇,一无可恃,又不悉朝廷事处万难,但执一偏之词,责难君父;试思乘舆出走,风鹤惊心,昌平宣化间,朕侍皇太后素衣将敝,时豆粥难求,困苦铠寒,不如氓庶。不知为人臣者,亦尝念及忧辱之义否?总之,臣民有罪,罪在朕躬。朕为此言,并非追既往之愆尤,实欲儆将来之玩泄。近二十年来,每有一次衅端,必有一番诰诫,卧薪尝胆,徒托空言。理财自强,几成习套。事过以后,徇情面如故,用私人如故,敷衍公事如故,欺朝廷如故。大小臣工,清夜自思,即无拳匪之变,我中国能自强耶?夫无事且难支拄,今又构此奇奇变,益贫益弱,不待智者而后知。尔诸臣受国厚恩,当于屯险之中,竭其忠贞之力:综核财赋,固宜亟偿洋款,仍当深恤民艰;保荐人才,不当专取才华,而当内观心术。其大要,“去私心”“破积习”两言。大臣不存私心,则用人必公;破除积习,则办事着实。惟公与实,乃理财治兵之根本,亦即天心国脉之转机。
应即遵照初十日谕旨,妥速议奏,实力举行。此则中外各大臣,所当国尔忘家,正己率属者也。朕受皇太后鞠劳训养,垂三十年,一旦颠危至此,仰思宗庙之震惊,北望京师之残毁,士大夫之流离者数千家,兵民之死伤者数十万,自责不暇,何暇责人?所以谆谆诰谕者,则以振作之与因循,为兴衰所由判,切实之与敷衍,即强弱所由分。固邦交,保疆土,举贤才,开言路,己屡次剀切申谕。中外各大臣其各凛遵训诰,激发忠忱,深念殷忧启圣之言,勿忘尽瘁鞠躬之谊。朕与皇太后有厚望焉。
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上谕
此案首祸诸臣,昨已降旨分别严行惩办。兹据奕劻,李鸿章奏,按照各国全权大臣照会,尚须加重恳请酌夺等语。除载勋已赐令自尽,毓贤已饬即行正法,均各派员前往监视外,载漪,载澜,均定为斩监候罪名,惟念谊属懿亲,特予加恩,发往极边新疆,永远监禁,即日派员押解起程。刚毅情罪较重,应定为斩立决,业经病故,免其置议。英年,赵舒翘,昨已定为斩监候,着即赐令自尽,派陕西巡抚岑春煊前往监视。启秀,徐承煜,各国指称力庇拳匪,专与洋人为难,昨已革职,着奕劻,李鸿章照会各国交回,即行正法,派刑部堂官监视。徐桐轻信拳匪,贻误大局,李秉衡好为高论,固执酿祸,均应定为斩监候,惟念临难自尽,业经革职,撤销恤典,应免再议。至首祸诸人所犯罪状,已于前旨内逐一明白声叙矣。钦此。
◇王公大臣受辱记
当联军之入京也,徐相国桐尚在,避匿马大人衙同某相国故第,初无殉难意,其子承煜逼之曰:“吾父庇佑拳匪,久为各国指目,洋兵必不见容。若被搜捕,合家皆将不免。若父能死,既得美名,又纾各国之恨,家人或可幸免。惟儿辈则仍当随侍地下耳。”徐乃涕泣自缢,尸悬梁间。承煜即弃之而遁。
其时近支王公,贝子,贝勒及宗室诸人,徐随扈外,留京者尚多。怡亲王为某国军所拘,既如箠楚,复令为诸兵浣衣,督责甚严,卒以困顿不堪而自裁。克勒郡王亦与庆部郎宽同时被拘,楚辱备至,复使同驮死尸出弃之,日往返数十次,不准稍息。日食以面包一枚,清水一盂。二人颐养素优,不耐其苦,数日后乘隙往诉李相,哭求设法。李无如何,慰而遣之。其他王公,贝子,贝勒等,财产既尽,生计日绌,每以宝石顶及朝珠等物,沿街求售,又无人顾问。
启秀初为日军拘禁,既因母死,李相为之缓颊,请放假十日,俾归治母丧;日军许之,惟恐其逃逸,仍以绳系其一手,使人牵之偕行。启治丧已,往见庆邸,庆邸讽以微词,启不悟,仍退而就禁。
崇绮则于城破后,仅以身免,其眷属尽为联军所拘,驱诸天坛,施无礼以为乐。崇子葆公爵知之,愤忿无地,即自缢以死。崇至保定,闻之,亦自裁焉。崇家本富素,讲求服饰,城破,遭联军罄其所有衣服三千余袭,顷刻而尽,寸丝尺缣无遗。
联军统帅瓦德西既至京,乃驻节禁城,就仪鸾殿而居。李相入京,尝与订期会晤,瓦帅欲于殿上见之,李坚以不敢僭入为辞。瓦帅不能强,始与易地相见。
又前安徽巡抚福润,为故相倭文端公之子,向居京师,其母年九十余。联军入城,福死之,其家被掠,眷属尽失。其母为某国兵所获,挫辱备至,亦死焉。
天津府知府沈家本,以尝与源匪往来,城陷时为联军所获,拟以监禁若干年之罪。旋经某教民在旅顺西官处,控以袒匪害教,遂复将沈解至旅顺对质。有见者谓沈缧绁就道,无异平时官府之递解犯人。
◇北塘炮台被攻记
德兵于西九月十九号,即华闰月十六日下午三点钟时,由天津整束队伍,往攻北塘炮台。当起行登车时,津地留守各西兵,奏军乐以送之。旋又有法国炮队一队,随后而行。
至军粮城时,德兵下车。该处有俄兵屯紥,德兵到后,即由两军统将,互相会晤,议定德兵为中军,以俄兵为其左翼,分道开队至塘沽取齐。两军既合,复有俄国水师兵多名前往助战。至中夜十二点钟时,德俄两军统将会集麾下各弁,共议进取之策。时火车早经预备遂传令各兵登车。约行十余里,各兵即下车涉盐池泥泽而行。
至炮台前,已二点钟左右。当由俄炮队先行开炮。计开六炮后,炮台上始行还炮,惟炮弹皆由左而落,故洋兵非特并无死伤,反从右面攻击。
未几,又以德步兵为前队,而以炮队为之殿,复又逼近数里。时天已渐明,华兵始接连开炮。其炮台之在南面者,更开放不已。在台兵弁,似极勇猛,只以准头不能瞄准,故洋兵并不畏惧。又复奋勇前进,正行之际,地雷忽从左而起,而洋兵适在其右,是以一无损伤,因各格外加意。少选地雷又忽炸发,其声盘旋不已。有马队兵官二员,适当其厄,人马均飞入半空,肢体分为数段而堕。各兵乃大惊,分负伤者退回,而以炮兵列于前,鼓勇开放。枪弹皆向炮台而落,无一为虚发。
至七点钟时,两军炮声更紧。乃转瞬间,炮台上浓烟忽尔迷漫,火焰即冲空而起。盖其中火药房为洋兵炮弹所击中,故即了火也。其时北面炮台上之大炮,及洋兵所放之炮,彼此已各受伤,难以再放。惟华兵尚有一炮,未曾损伤,然开放亦稍缓矣。
至八点钟时,大雨骤下,两军始各停战。而炮台上之火,亦已救息。洋兵收队后,点视各兵,伤亡甚众。遂将伤者送回天津医治。一面复行计议,明知炮台坚固,非可以寻常炮火攻取,乃特派兵至津,将前者攻夺津城之列低炮二尊,于夜间由火车运往。乘炮台不备,突然向之开放。华兵初尚竭力支持,嗣因绿气飞舞,闻者辄毙,乃始不支而退。炮台遂为洋兵所据。
是役华兵所用皆无烟火药,开放时只见火光一闪,炮声已从空而下,故洋兵之死者,难以数计。然华兵则亦尸骸枕藉,血流成渠矣。
◇保定失守记
联军以保定曾经杀害教士,其幸免者尚逗留在彼,遂声言兴师问罪。公议以英提督介斯星率英,法,德,意四国兵士,于闰八月十九日由京津同时拔队前往。
及抵保定,则法国游骑已先期而至。凡各要隘处,悉已悬以法旗。其时华兵亦已早经撤往他处矣。
直藩廷方伯雍知联军又大至,乃率所属各官出郊以迎。联军初尚并无动作,仅令方伯回署,而以骑兵三百名入城,周历四厢,复以各国旗帜遍插城垣。翌日,始将廷方伯,奎恒,王占魁拘拿。时谭道文焕适在保定狱,亦由联军解赴天津,处以枭首之刑。并设公案于督署大堂内,各统帅列坐,提方伯等三人跪阶下,一如华例审问,历讯以何故杀害教士。方伯侃侃而对,几无以屈。因即按照西例,当场翻以枪毙之。复将各城门楼,及城堵东北角城隍庙,三圣庵等处轰毁,以示罪城之意。
由是保定遂为四国所据。
◇庆王李相与联帅瓦德西问答记
议和全权大臣李少荃中堂进京后,以联军统帅瓦德西既亦在京,自应往谒,以伸主谊,且以和局开议在即,亦须稍通款曲,不无裨益之处。遂于九月二十四日会同庆王,随带译员荫午楼副都统等,命驾前往。
李相先至,瓦统帅脱帽以迎,执手为礼。
彼此坐定,寒暄毕。先是李相云:“贵统帅气体甚好。”
统帅云:“托庇甚好,中国天气与吾极宜。贵大臣与吾前数年在德国会晤后,目下贵大臣体气尚好,吾甚喜悦。”李相云:“吾前在德国时,因事忙不获与贵统帅畅谈。今日得见,甚为欣喜。”统帅云:“贵大臣在中国声望甚著,吾已早闻。今日得以复见,何幸如之!”李相云:“贵统帅今年若干岁,谅已七十矣?”统帅云:“吾年六十八岁!”李相云:“贵统帅年高,尚能来华,真可异也!”统帅云:“吾慕中国已久,深愿来华一游,以长见识。”李相云:“华民均不愿远游,与贵统帅所言,殊觉相反。”统帅云:“贵大臣尽可劝令以后宜至他国游历。”李相云:“吾在欧洲时,见各国殷富,甚为骇愕。”
统帅云:“英人韦礼逊所著之书,有道及贵大臣事者,吾曾读及。韦礼逊言谈:使贵大臣能如前劝令贵国人民,则贵大臣将有益国家不浅。”李相云:“不幸中国居高位者知识甚浅,致中国大为所害,华民亦不愿有铁路电线等物。”瓦帅云:“从前德民亦然,当铁路新出时,德民均不愿有之,经久亦知其为有国者所不可不有之物。”李相云:“和议成后,中国自当即行开办铁路。”瓦帅云:“如和议一成,欧洲各国即将以巨款借与中国,以为建造铁路之用。”李相云:“吾甚望中国民智渐开。”瓦帅云:“吾深知中国极富,但须设法以变之耳。铁路后来更大有用处。”李相云:“中国刻下仍贫。”瓦帅云“欧美各处,吾殆已行遍,深知铁路之有用。贵大臣在德国时,曾谈及毛针军。将军,即吾师也。渠亦深知铁路之有用者。”
李相云:“吾在德时,毛将军已故数年,独幸与卑士麦克王爵谈有数点钟之久。”瓦帅云:“吾亦深知此事。”李相云:“贵统帅彼时在汉勃克邻近某处为统带官,卑士麦克王爵宅第去汉勃克并不遥远。”瓦帅云:“约一点钟时可至。”李相云:“贵统帅大约与卑士麦克王爵为良友?”瓦帅云:“然,吾二人交谊始终无渝。”李相云:“刻下和伦洛熙王爵是否为德国宰相?”瓦帅云:“否,近已告退。”李相云:“继为德相者何人?”瓦帅云:“褒洛孚伯爵也。该伯爵年罗尚未甚老。”
李相云:“和伦洛熙王爵已逾八旬否?”瓦帅云:“已逾八旬。”李相云:“刻下是否褒洛孚伯爵为德国首相?”瓦帅云:“然。”李相云:“毛奇将军有子否?瓦帅云:’毛奇将军无子,其侄甚多。”瓦帅又云:“北京气候颇冷。”李相云:“贵统帅置有火炉否?”瓦帅云:“有。此间天气与吾颇相宜。德国秋冬之间,雨水颇多,北京则否。”李相云:“刻下望雪甚殷。”李相又云:“德王刻在柏林否?”瓦帅云:“德皇刻在柏林,体气极好,共有皇子□人。”李相云:“吾在柏林时,皇子尚无如此之多。”李相又云:“德皇后近体如何?”瓦帅云:“皇后体气极好。”李相云:“吾在柏林时,曾蒙皇后赐宴,吾亦曾见过皇子。贵统帅共有几子?”瓦帅云:“无。”李相云:“贵统帅已成婚否?”瓦帅云:“业已娶亲。”李相云:“贵统帅自一千八百七十年起,是否一向带兵?”瓦帅云:“然,中间有时参办交涉事宜。”瓦帅又云:“贵大臣在此颇无所扰否?”李相云:“然”瓦帅云:“兵争一事,无论何人,殊形不便。”李相云:“孟公使暨立侧尔副将近状如何?”瓦帅云:“孟公使等体气甚好。立侧尔副将刻回保定,渠素来钦佩贵大臣。”李相云:“立侧尔副将暨希立克新,乃上等之陆军教习。”瓦帅云:“吾极望以后中国再聘用德国教习。”李相云:“联军以德国为首务国,所出之主意,他国自必乐从。”瓦帅云:“吾亦望如此。但贵大臣必须与吾会同办理,则事自无难办者。”李相云:“吾闻联军将往张家口。”瓦帅云:“否,不过至长城为止,该处闻有华兵。”李相云:“该处如有华兵,无非为弹压地方起见。”瓦帅云:“保守府附近各处亦有华兵,该兵并不剿除团匪。”李相云:“北方华军,专为弹压地方起见,并不与西人为难。”瓦帅云:“此间华军无纪律者颇多,北省人民颇不愿有之。”李相云:“吾意此系道路之言,并不确凿。”瓦帅云:“如贵大臣能保华军不与联军相近,则吾必不遣兵前往各处。”李相云:“联军所占各处,吾不甚详悉。”
瓦帅云:“吾将示贵大臣以图。”李相云:“谢谢。”李相又云:“德军将往张家口否?”瓦帅云:“如华军与之抗拒,则德国军必往。又闻该处有某教会在彼,为百姓所虐待。”李相云:“吾知该处教会,断不至有险况。吾已到京,当更无是事。”瓦帅云:“此军不可不发。”李相云:“保定府乃拳匪渊薮,刻下已甚安静。”
语至此,庆王至。瓦统帅遗德兵宫布立克新迎之。
瓦帅云:“贵大臣近得两宫消息否?”李相云:“两宫情形,大略同前。”瓦帅云:“北京与两宫如何通电?”李相云:“此间致电上海,再转汉口而入西安。贵国大皇帝曾劝皇上返跸北京,奈吾皇上甚胆怯。”
时庆王已到,即经李相引进。
庆王云:“吾久望与贵统帅缔交。”瓦帅云:“今日得见王爷,吾心甚喜。”庆王云:“吾愿来已久。”瓦帅云:“吾亦久欲来中国,今日幸得如愿。中国情形,吾前虽未来,然见之书中者颇多。所不幸者,此来为兵争事起见耳。”庆王云:“亨利亲王,吾曾见过。”瓦帅云:“亨利亲王曾告我云:北京人民,待之甚厚。”庆王云:“吾与亨利亲王亦曾叙谈多次。”庆王即言及德使被戕,我两宫暨中国人民均为惋惜抱歉之意,继云:“各统帅觉北京寒冷否?”瓦帅云:“吾刻已按照中国例,以皮衣御寒。北京有皮货,实为天下所仅见。”庆王云:“德国气候与北京相同否?”瓦帅云:“大约相同,惟冬日较北京更短,北京似觉较好。”庆王云:“贵统帅今年若干岁?”
瓦帅云:“六十八。想王爷比吾至少小十岁。”庆王云:“六十三岁。”瓦帅云:“王爷有宫在北京否?”庆王云:“有,不过甚小,与此间相距甚近。”瓦帅云:“有避暑宫否?”庆王云:“有,亨利亲王来华,曾在该处早膳。”瓦帅云:“是否与皇上避暑宫相近?”庆王云:“然。贵统帅带有马车来华否?”瓦帅云:“然,不意此间人民见之,颇为骇异。”庆王云:“此间此物极为罕见。”瓦帅云:“欧洲马车甚有用,中国亦宜用之,其有用处与铁路相等。”庆王云:“贵统帅带来者是否驾以双马?”瓦帅云:“然,如行远,则驾四马。”庆王云:“此间道路崎岖,马车殊形不便。”瓦帅云:“如驾良马,即可无虞。此间城内布置甚好,皇宫尤妙。”庆王云:“惜刻下只余废址颓垣。”瓦帅云:“甚望两宫早日回京。”庆王云:“如欲北京一切复旧,此系最难之事。”瓦帅云:“吾适间与李相接谈,以王爷来而止。吾曾问中国皇上能早日回京否?”庆王云:“吾望皇上早日东归,惟刻下难于布置,请贵统帅转请各公使早将和议条款议定。””瓦帅云:“约数日内即可照办。”庆王云:“甚望如此。近日皇上有谕云:“和议一有头绪,即将返跸。况贵国大皇帝,亦请皇上回京。”统帅云:“王爷须知吾已奉令,以皇帝礼接待皇上。”庆王云:“甚善。”又云:“一年前亨利亲王来时,敝国亦以礼接待。”
统帅云:“彼时德王闻之甚喜。吾德皇亦甚愿与中国共守和局,方中东构衅时,德皇即有此言。”庆王云:“吾知德皇待中国极好。贵统帅在贵国向居何职?”统帅云:“吾充巡阅德国陆军之职。”言及此,即顾其翻译官云:“请将此职发明,俾王爷详知。”庆王云:“此位其高,惟甚辛苦。贵统帅常见亨利亲王否?”统帅云:“在克伊尔地方,时常与相见。”庆王云:“亨利亲王刻管何营?”统帅云:“亨利亲王现正休息,明春即当复出。”李相云:“德皇太子是否尚在学堂读书?”瓦帅云:“否,已入军营,一二年内再入大学堂附学,其所占地步甚好。”庆王云:“今年若干岁矣?”瓦帅云:“十八。”
李相云:“吾亦见过。”瓦帅云:“为太子者,必至陆军学堂学习方可。盖陆军乃有国者之基也。”庆王云:“诚如贵统帅所言,吾亦充过武官。”瓦帅顾荫午楼副都统方云:“足下德语极佳,在敝国究有若干年之久?”荫云:“自一千八百七十七年至一千八百八十二年,吾在德奥两国。”瓦帅云:“彼时足下若干岁?”荫云:“念七岁。”瓦帅云:“柏林较维也纳好否?”荫云:“各有好处。”李相又言及联军所据地方之图。
瓦帅云:“联军刻修杨村北京铁路,不日即可开用。铁路邻近各处居民,必须安静方可。吾望该处已无拳匪。以后此线,亦可为百姓转运之用。”李相云:“俄军修理铁路工程,并无停止。”庆王云:“拳匪前将该处铁路拆毁。”李相云:“拳匪已死,无须再言。惟北京至杨村铁路,能复旧否?”瓦帅云:“吾意自能复旧。惟邻近人民,均须安静,否则当以枪毙。设有事端,该处人民,不能辞其责。”李相云:“如有兵保护,则必无其事。盖该处人民,畏兵如虎也。”瓦帅云:“北京居民,未归者尚多否?”庆王云:“归者约有大半。铺户以无本钱,故未开者尚多。”瓦帅云:“居民在京者,其产业或可保全。此间华民,偷窃他人物件者甚多。”庆王云:“贵统帅所言甚是。”瓦帅云:“吾之阅历系自几经战阵而来,兵争之时,居民有财产者,不宜他往。如北省一带,能从此安静,吾心更喜。”庆王云:“谢谢。吾深望以后中外成为一家。”瓦帅微笑。李相云:“深望和局即可开议。”瓦帅云:“约日内即可开办。但和议既开,亦须早有归结。不过中国须吃亏耳。如早日归结,则吃亏处略可较少。”李相云:“现欲与华军通信,以无电报,故殊形不易。请贵统帅给与护照。”瓦帅云:“此非必需之物,况贵国送信章程已极好,不必再多此周折!”李相云:“如贵统帅给与护照,较为便益。”瓦帅云:“如华军不在联军所占处驻札,则吾能设法令人帮同信差通信。”李相云:“护照不但作送信之用,即派员他往,亦可用之。”瓦帅云:“如信中言能使吾知,即可照办。”庆王云:“所通各信,自与兵事无干。”瓦帅云:“既与兵事无干,即可由吾处代寄。”李相云:“如有上谕前来,亦须护照。”瓦帅云:“容吾思之。吾望自此以后,常与贵大臣相见。”庆王云:“刻下各信,均已扣留。”瓦帅云:“吾想并无此事。惟刻下万不能以护照相与,必须容吾三思。”庆王云:“如所送之信,业经延搁,信差当可放行矣。”李相云:“既无护照,则吾岂能发遣信差?”瓦帅云:“必须容我三思后再奉覆。华军在直隶省尚多,必须遣往他处。其余办事各员,如与联军有益者,自可容之。”
李相云:“然则贵统帅于在直办事各华官,并无阻难之意矣。”
言至此,庆王,李相,即行告别。
◇联军剿匪纪
联军统帅瓦德西抵京后,所有北方用兵情形列下:西九月二十九号,即华闰月初六日起,至十月三号,即闰月初十止,德兵一队归利地白男爵管带,由津前往静海县,该处华兵向南而退。
西十月八号,即闰月初五日,至九号,即十六日止,意兵一队由天津往杨村西北向某处,该处凡戕教乡村,悉行焚毁。
西十月十二号,即闰月初九日,至十一月六号,即九月十五日止,英,法,德,意四军,由京津两处分赴保定。当联军未到时,华兵即已向西南方某处而退。保定府府城,则已于西十月十四号,即闰月二十一日,为法军先据。至西十月十九号,即闰月二十六日,各军方到。
保定府既定后,联军分三队回京。其由利测曾提督统带之英兵,则自蓉城县郎坊马家铺而归。途中遇有拳匪乡庄,俱经焚毁。其归葛利恩尼统带之意,德两军,则由献县,清县,黄村而归,途与华军四队相遇,该华军各将兵器分纳。至归诺蒙提督所带之英,德,意三军,则自易州,而归,在某处亦遇华兵,败之。英军归津者,途遇拳匪其营寨亦经焚毁。
西十月二十二号,即闰月二十九日,至十月二十七号,即九月初五日,德军一队由杨村绕香河县而归。
西十月二十二号,即闰月二十九日,日军一队,由杨村绕宝坻县而往河西务,西十月二十四号,即九月初二日,至十一月二十八号,即十月初七日由杨村绕宝坻县,河西务,而往杨村。此外尚有俄军一队,则由天津往杨村。两军均遇拳匪,大败之。
西十月二十五号,即九月初三日,至十月二十九号,即九月初七日,俄军一队由芦台绕宁河而归。
西十月二十五号,即九月初三日,陆军一队由保定往某处,途遇拳匪,胜之。西十月二十七号,即九月初五日,俄军一队由山海关往某处,此外更有俄军一队亦由山海关往他处。两军俱途遇拳匪颇多,均大败之。西十一月一号,即九月初十日,俄军一队由山海关往他处,大败拳匪于途。
西十一月一号,即九月初十日,至三号,即十二日,德军一队由天津绕河西务,马家铺,入京。
西十一月四号,即九月十三日,至六号,即十五日,俄军一队由天津绕杨村,宝坻县而归。
西十一月四号,即九月十三日,俄军一队由天津往某处。
西十一月五号,即九月十四日,至六号,即十五日,奥,德兵一队往某处,该处所有拳匪乡庄,悉经焚毁。
西十一月七号,即九月十六日,日兵两队,一由北京,一由通州,前往某县。
西十一月十二号,即九月二十一日,至十二月四号,即十月十三日,德,奥,意兵一队,由约克伯爵管带,绕南口,宣化往张家口,将华军大队悉行驱往山西。
西十一月十九号,即九月二十八日,至十一月二十五号,即十月初四日,德兵一队由北京往长城,遇拳匪,与战,大败之。
西十一月二十三号,即十月初二日,德兵一队由天津绕东安,武定两县而归。
西十一月二十九号,即十月初八日,德兵一队由山海关入北京。
西十二月一号,即十月初十日,德兵一队沿天津运粮河两岸而往沧州,华兵退往山东。
◇罪魁奉旨赐死记
前尚书赵舒翘之赐令自尽也,先是上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上谕,本欲定为斩监候罪名,已由臬司看管,家属均往臬署待候。
先一日太后谓军机曰:“其实赵舒翘并未附和拳匪,但不应以拳民‘不要紧’三字复我。”赵闻,私幸老太后可以贷其一死。
廿九日,外面纷传西人要定赵舒翘斩决之罪,于是西安府城内绅民咸为不服,联合三百余人,在军机处呈禀,愿以全城之人保其免死。军机处不敢呈递。刑部尚书薛允升,本赵之母舅,谓人曰:“赵某如斩决,安有天理!”至初二日,风信愈紧,军机处自早晨六点钟入见太后,至十一点始出,犹不能定赵之罪。而鼓楼地方,业已聚集人山人海,有声言欲劫法场者,有声言:“如杀大臣,我们即请太后回京城去!”又有看热闹者。
军机处见人情汹汹如此,入奏太后不如赐令自尽。至初三日,而赐令自尽之上谕下矣。是日早八点钟降旨,定酉刻复命。于是岑中丞衔命前往。宣读毕,赵跪谓中丞曰:“尚有后旨乎?”岑曰:“无。”赵曰:“必有后旨也!”其时赵夫人谓赵曰:“我夫妇同死可耳!必无后命矣!”遂以金进,赵吞少许。午后一点至下午三点钟,毫无动静,犹精神大足,与家人讲身后各事,又痛哭老母九十余岁,见此大惨之事。其时赵之寅友及亲戚,往视者颇多。岑中丞始止之,既而亦听之。赵谓戚友曰:“这是刚子良害我的!”岑见赵声音宏朗,竟不能死,遂命人以鸦片烟进。五点钟,犹不死。又以砒霜进。至是始卧倒呻吟,以手捶胸,命人推抹胸口,但口说难过而已。其时已半夜十一点钟,岑急曰:“酉时复命,已逾时矣!何为仍不死!”
左右曰:“大人何不用皮纸蘸烧酒扪其面及七窍?当气闭也。”
岑如法,用皮纸蘸烧酒扪之,共扪五张,久之不闻声息,而胸口始冷。夫人痛哭后,遂亦自尽。按赵之身体最为强旺,故不易死,又有意候旨,大约鸦片烟所服有限也。
庄王载勋之待罪蒲州也,在行台居住,其妾其子随之。葛宝华奉赐令自尽谕旨,衔命前往。及抵蒲州,到行台,为时尚早,门外放炮迎迓。庄王大骂曰:“何故无端放炮?”左右曰:“钦差葛宝华至。”庄王曰:“其我之事乎?”左右曰:“钦差过境耳。”及葛宝华入,庄犹详询行在各情形,葛不深答。
行台之后本有一古庙,葛往视有空房一间,遂设为庄王自尽之所。悬帛于梁,锁之。旋饬蒲州府及营县派兵弹压。传命有旨,饬庄王跪听。庄奉传,挺身而至,谓葛曰:“要我头乎?”葛不语,但读旨。庄曰:“自尽耳!我早知必死,恐怕老佛爷亦不能久活!”又谓葛曰:“与家人一别,可乎?”葛曰:“请王爷从速!”其时庄王之子妾亦至矣。庄王谓其子曰:“尔必为国尽力,不要将祖宗的江山送洋人!”其子哭不能答。妾则滚地昏阙,不知人事矣。庄曰:“死所何处?”葛曰:“请王爷入此房内。”庄入,见帛已高悬,掉头谓葛曰:“钦差办事真周到,真爽快!”遂悬帛于颈,不过一刻,即已气绝。
前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为人极胆小。十二月廿五日降旨在陕西省监监禁赵舒翘,则有家人探视英年,则一人岑寂,终夜哭泣,谓人曰:“庆王不应不为我分辨!”人不敢答。至元旦,众皆以岁事忙碌,不暇之顾。英年哭至中夜,忽无声。次午,家人见其伏地气绝,满面泥污,众趋视之,乃知其以污泥蔽塞满口而气绝者。然是时尚未奉朝命也。众不敢以死声张,直至初三日旨下,始禀岑中丞复命。
端王载漪,未奉旨发往极边时,已在宁夏。及传旨发往极边,大阿哥已如痴如呆,而端王奉发充之旨,不惟不惊,,而反大喜。谓人曰:“这已是皇上恩典了,咱们尚等什么?快些往新疆走,不要动皇上盛怒了!”又急问左右曰:“咱门阿哥有罪乎?”众曰:“不闻旨。”端王曰:“却不与他相干,谅无妨也。”故奉旨之日,端王即兼程起行,深恐西人再加以正法之罪也。
山西巡抚毓贤,自奉发遣新疆之旨,押解起行,业已一路带病,不能行走。及闻正法之旨,早已人事不知,如昏如梦,不似在任时暴虐情形。在正法之先一日,已经病危,故拖至杀场,毫未费事。又传闻毓贤当未死之先,甘肃城内,并有人张贴告白,约会大众代为请命免死。毓知事无益,亦发告白一纸,自明其死光明正大,嘱大众勿阻。又自挽二联,其一云:“臣死国,妻妾死臣,谁曰不宜?最堪悲老母九旬,娇女七龄,耄稚难全,未免致伤慈孝治。
我杀人,朝廷杀我,夫复何憾!所自愧奉君廿载,历官三省,涓埃无补,空嗟有负圣明恩。”
其一云:
“臣罪当诛,臣志无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终沈三字狱。
君恩我负,君忧谁解?愿诸公转旋补救,切须早慰两宫心。”
意者将死哀鸣欤?然词气从容,病中未必能为此也,或其友代为捉刀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