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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外城西

  先农坛,居永定门内之西。周回六里,缭以周垣。岁三月上亥,上率王公九卿躬耕。彩旗轻?,仰纷?于五云;乐句徐敲,乐丰穰于万姓,礼乐皆寓稼穑艰难之意。旧制设彩棚于田上。乾隆二十三年上谕:?亩所重劭农,黛耜、青箱、畚锸、蓑笠,咸寓知民疾苦之意。而设棚悬彩以芘风雨,义无取焉。吾民凉雨犁而赤日耘,虽衤发衤?之尚艰,岂炎湿之能避。且片时用而过期彻,所费不啻数百金,是中人数十家之产也,其饬除之。此后遂为定例。又:耕?之乐,不同他典所用,有腰鼓、拍板。所歌皆御制禾词。每歌一句,偃旗一次。上四推毕,诸王及诸臣始耕。余备员水部,曾敬瞻焉。

  又按:顺治十年,定于仲春亥日祭先农。后改为三月亥日,以六壬亥为天仓也。往时以祈谷时祭,不燔柴。顺治十七年定用燔柴礼。

  先农坛之西,野水弥漫,荻花萧瑟。四时一致,如在江湖,过之者辄生遐思。光绪甲午四月,忽相惊水中有物,声如牛而不见其形,民庶骇然。讹言日起,逐日往观近万人,大京兆出示禁之不止,时常雩期近,乘舆将临。执金吾恐致获戾,签兵捉怪。戈戟如林,日伺水上。由是观者益众,或且设茶肆以侔厚利。兵役入水搜捕,或云声于东则东之,或云声于南则南之,茫如捕风,了无所得。如是者经月乃罢。而所谓荻苇,皆僧产也。至是均作琅邪之稻。或曰此鼓妖也,是年遂有辽东之役。边警日亟,士大夫去者甚多,西南城为尤甚。迨庚子之乱,而全城蹂践几遍,亦妖由人兴欤?抑洪范五行之说,信有之乎。

  野凫潭,在先农坛西。积水弥然,与东城鱼藻池等。其北为龙泉寺,又称龙树院。有龙爪槐一株,院以此名,久枯,僧人补种一小株。院有二楼,东楼为满洲高士炳半聋所筑。炳故家子,以不治生而中落,亦不复仕进。筑此楼居之,贫至不能晨炊。日惟作书评画,相访者多不接纳。有音闻远、图牧山之风,亦近代一畸人也。吾友毓赞臣(俊)曾葬山左诗人王公玉于寺后,种杏花十馀株。张叔宪篆书:山左诗人王公玉之墓。刻石竖墓前,赞臣为作铭刻于后,又近代一畸事也。

  陶然亭,在潭之南,又名江亭,江郎中藻所建,自来题咏众矣。宣南士夫宴游屡集,字内无不知有此亭者。其荒率之致,外城不及万柳堂;渺弥之势,内城不及积水潭,徒以地近宣南,举趾可及,故吟啸遂多耳。

  崇效寺,俗名枣花寺,花事最盛。昔,国初以枣花名。乾隆中以丁香名,今则以牡丹名。而《青松红杏》卷子,题者已如牛腰。相传僧拙庵本明末逃将,祝发于盘山,此图感松山杏山之败而作也。其图画一老僧趺坐,上则松荫云垂,下则杏英霞艳。首有王象晋序,后题以竹?、渔洋冠其首,续题者几千人,亦大观也。然而金貂共狗尾偕陈,玉楮与败叶参见。甚至有妄人,将己名与古人夹写,真为不识好恶之尤。曾有某君题诗于匣以止之,亦无人肯顾也。又一卷为《训鸡图》,画一僧抱鸡而坐,别有猫犬在地,不解何意?禅堂中王觉斯书“静观”二字尚在,杨忠愍“无尘别境”额则不可问矣。又有唐王仲堪墓志石刻、翁覃溪《丁香花》诗石刻。

  法源寺,即古悯忠寺。悯忠台尚存,高阁及双浮屠已不可考。西廊嵌唐《宝塔颂》石刻。僧院中牡丹殊盛,高三尺馀。青桐二株,过屋檐。城南隙地,最多古园。国初尚存封氏园、剌梅园、王氏怡园、徐氏碧山堂、赵氏寄园、某氏众春园,皆昔日名流燕赏,骚客盘桓之所。今不过二百年,已如阿房、金谷,不可复问。而宣南士夫亦无复经营之力矣。

  查初白诗云:才了歌场便卖灯,三条五剧一层层。东华旧市名空在,灵?宫前另结棚。此国初事也。盖内城分住八旗,将灯市移于灵?宫前,后又移于琉璃厂。今此两处皆无灯。鬻灯者在廊房头条胡同,然止日间有之,不复放灯于夜。

  般若寺,在故衣市,南省公车、计吏多寓此。壬辰之春,濮柚生(文曦)从?南入都寓此,余往访之,与作竟日谈。游心域外之观,几如读《山海经》、《博物志》,怪怪奇奇,不可名状。如云:山移,在古以为大异。而滇省屡见之,不以为异。有人家居于山巅,门临大溪。一日启户,溪水忽失,寻之则在山后。以为水之改流,察之则溪旁景物依然,而山下地势全非,则山移而溪未改也。又有人家居于小山之上,一日觉地微动,久之则山移故处矣。然移甚缓,一日才数十丈,半月后移过一溪,为一大山所阻而止,遂不动。柚生亲见之。又有某土司能变虎者,柚生亦亲见之。问其变之故,彼云:亦不自知,但祖父以来,相传如是。至期则变,变过复常。虽知其苦,无术脱解。月凡三变,上旬为虎,中旬为驴,下旬为犬。方其为虎,百姓闭户;乃其为驴,家具草料于门外;其为犬也,不复顾之。余闻而笑曰:此不足奇,余见甚多。今之县令方见上司则为犬,对同寮则为驴,虐百姓则为虎。而且一日三变,何须一月。柚生时方以大令待选,亦为胡卢。

  渔洋老人曾住保安寺街,故邵青门与渔洋书云:奉别将十年,回忆寓保安寺街,踏月敲门,诸君箕坐桐阴下,清谈竟夕,恍然如隔世事。又自叙:己未客都门,寓保安寺街。与阮亭先生衡宇相对,愚山先生相去数十武,陆冰修仅隔一墙。偶一相思,率尔造访,都不作宾主礼。其年寓稍远,隔日辄相见。常月夜偕诸君扣阮亭门,坐梧树下茗碗清谈达曙。愚山《赠行诗》有云:踏月夜敲门,贻诗朝满扇,是也。渔洋又有屋在琉璃厂夹道,孙丹五有诗吊之云:诗人老去迹犹存,古屋藤花认旧门。我爱绿杨红树句,月明惆怅海王村。盖屋有藤花,先生手植也。

  同治以后,老辈崇尚风雅者,以潘文勤公(祖荫)为一代龙门,居在米市胡同际会堂之对门,以提唱奖拔为己任。闻一才士,亟收罗门下,礼节先施,人以及门为荣。兼京兆尹,最关心民瘼。屡年大水,延绅士放振,不假官吏之手,民不知灾。卒后,日有奠于门者,竟不知为谁何氏也。俸入皆以购鼎彝书籍,及殁不名一钱。所刻《功顺堂》、《滂喜斋》丛书,士林宝之。己丑乡试后,余谒公于私第,蒙奖诩备至,以后起之秀见励,且赐以《功顺堂》、《滂喜斋》各一部,吉金拓本各种。自云:十一吕阝钟,尤为醉心之品。子学篆书,不可不细玩也。

  烂面胡同有接叶亭,国初汤西崖少宰居焉,查他山有诗。至乾隆中尚知其处,见法时帆诗集。今久迷处所,张叔宪自名其居为接叶亭,然非故趾也。

  李南涧(文藻)有《琉璃厂书肆记》,叙次甚详,曰:琉璃厂因琉璃瓦窑为名,东西可二里许。未入厂东门,路北一铺曰声遥堂,皆残破不完之书。馀从其中买数种,适有《广东新语》,或选思平之兆也。入门为嵩□堂唐氏、名盛堂李氏,皆路北。又西为带草堂郑氏、同升阁李氏,皆路南。又西而路北者,有宗圣堂曾氏、圣经堂李氏、聚秀堂曾氏,路南者有二酉堂、文锦堂、文绘堂、宝田堂、京兆堂、荣锦堂、经腴堂,皆李氏。宏文堂郑氏、英华堂徐氏、文茂堂傅氏、聚星堂曾氏、瑞云堂周氏,其先后次第,忆或不真,而在南在北则无误也。或曰二酉堂自前明即有之,谓之老二酉。而其略有旧书者,惟京兆、积秀二家,馀皆新书,而其装潢,纸不佳而册薄。又西而南,转沙土园北口路西,有文粹堂金氏。肆贾谢姓,苏州人,颇深于书。余所购钞本如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芦蒲笔记》、《麈史》、《寓简乾坤清气》、《滏水集》、《吕敬夫诗集》、《段氏二妙集》、《礼学汇编》、《建炎复辟记》、《贡南湖集》、《月屋漫稿》、《王光庵集》、《焦氏经籍》之属;刻本如《长安志》、《鸡肋集》、《胡云峰集》、《黄稼翁集》、《江湖长翁集》、《唐眉山集》之属,皆于此肆。又北转至正街,为文华堂徐氏在路南,而桥东之肆尽此矣。桥居厂中间,北与窑相对。桥以东街狭,多参以卖眼镜、烟筒、日用杂物。桥以西街阔,书肆外,惟古董店及卖法帖、裱字画、雕印章、包写书禀、刻板镌碑耳。近桥左右,则补牙、补唇、补眼及售房中之药者。遇廷试,进场之具如试笔、卷岱、墨壶、镇纸、弓棚、叠褥备列焉。桥西卖书者才七家,先月楼李氏在路南,多内板书。又西为宝名堂周氏,在路北,本卖仕籍及律例、路程记,忽购得果府书二千馀套,列架而陈之。其书装潢精丽,俱钤图记。余于此得梁寅《元史略》、《揭文安集》、《读史方舆纪要》等书,皆钞本。《自警编》半部,《温公书仪》一部,皆宋椠本。又方望溪原稿,往往有之。又有钞本《册府元龟》及明宪宗等《实录》。又西为瑞锦堂,亦周氏,在路南,亦多旧书。其地即老韦之旧肆,本名鉴古堂。八年前,韦氏书甚多。又?阳人董姓,同卖法帖其中。吾友赵六吉精于法帖,亦来此,遂客没,其榇至今未归。又西为焕文堂,亦周氏。又西为五柳居陶氏,在路北,近来始开,而旧书甚多。与文粹堂皆每年购书于苏州,载船而来。五柳多璜川吴氏藏书,嘉定钱先生云:即吴企晋舍人家物也。其诸弟析产,所得书遂不能守。又西为延庆堂刘氏,在路北。其肆贾即老韦,前开鉴古堂者也,近来不能购书于江南矣。夏间从内城买书数十部,每部有楝亭曹印,其上又有长白敷槎氏堇斋昌龄图书记,盖本曹氏而归于昌龄者。昌龄官至学士,楝亭之甥也。楝亭掌织造、盐政十馀年,竭力以事铅椠。又交于朱竹?,曝书亭之书,楝亭皆钞有副本。以予所见,如石刻铺叙宋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太平寰宇记》、《春秋经传阙疑》、《三朝北盟会编》、《后汉书年表》、《崇祯长编》诸书,皆钞本。魏鹤山《毛诗要义》、《楼攻愧文集》诸书,皆宋椠本,馀不可尽数。韦颇晓事,而好持高价。查编修莹、李检讨铎日游其中。数年前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日费数千金。书肆中之晓事者,惟五柳之陶,文粹之谢及韦也。韦,湖州人;陶、谢皆苏州人。其馀不著何许人者,皆江西金溪人也。正阳门东打磨厂,亦有书肆数家。尽金溪人,卖新书者也。内城隆福诸寺,遇会期多有卖书者,谓之赶庙。散帙满地,往往不全而价低。朱少卿豫堂日使子弟物色之。积数十年,蓄数十万卷,皆由不全而至于全。盖不全者多是人家奴婢窃出之物,其全者固在日日待之而自至矣。吾友周书昌,遇不全者亦好买之。书昌尝见吴才老《韵补》为他人买去,怏怏不快。老韦云:邵子湘《韵略》已尽采之。书昌取视之,果然。老韦又尝劝书昌读魏鹤山《古今考》,以为宋人深于经学无如鹤山,惜其罕行于世,世多不知采用,书昌亦心折其言。韦年七十馀矣,面瘦如柴,竟日奔走朝绅之门。朝绅好书者,韦一见,谂其好何等书。或经济、或词章、或掌故,能各投所好,得重值,而少减辄不肯售,人亦多恨之。余好书几与书昌同,不及书昌能读耳。朝食后即至厂,手翻至晡,或典衣买之。而积秀堂有杨万里、洪盘洲二集钞本,索钱三十千,庋数日仍还之,而不能释于念也。延庆刘,项生大瘤,人呼之刘噶哒。又西为博古堂李氏,在路南。其西为厂西门,门外无鬻书者。按:李氏所称各肆,今惟老二酉仍在,馀尽易名矣。所列各旧书,今皆不可得。有得之者,价且十倍。咸丰庚申以后,人家旧书多散出市上,人无买者。故直极贱,宋椠亦多。同治初元以后,乃渐贵,然收者终少。至光绪初,承平已久,士夫以风雅相尚,书乃大贵。于时南皮张孝达学使有《书目答问》之作,学者按图索骏,贾人饰椟卖珠。于是纸贵洛阳,声蜚日下,士夫踪迹,半在海王村矣。然其价亦不一,宋椠本计叶酬直,每叶三五钱。殿板以册计,每册一二两。康、乾旧板,每册五六钱。然如孙、钱、黄、顾诸丛书,价亦不下殿板也。此外新刻诸书,则视纸板之精粗,道途之远近以索直。大抵真字板较宋字赢十之三,连泗纸较竹纸亦赢十之三,道途之远较近者又赢十之三,于是同一新板,有倍价者矣。

  内城书肆均在隆福寺,旧有三槐堂、同立堂、宝书堂、天绘阁四家。同治中,同立堂歇业;光绪中,天绘阁改聚珍堂,今止此三家。三槐向多旧书,售主亦多,近则迥不如前。而“宝书”、“聚珍”二家,颇能争胜,然迩来旧书有甘井先竭之叹。价日增而益无觅处,内外城所通行者,新书而已。

  后铁厂义学,相传为张文敏公(照)之故居,余友人王逸珊(宝田)居此。逸珊欲倩余补书“法华庵”额,未果而移去。逸珊初居东城镇江胡同,终日座上客满。余一日偕续耻庵往访之,值李雨苍参赞(云霖)、郑东甫比部(杲)先在。逸珊留饮酒间,雨苍先生谈楚军旧事,有如读杜老《北征》,使人神往。余赋《七古》记之云:人生快意殊难必,胜侣相逢便超逸。座中宾客皆岳岳,论诗说剑俱第一。王公高议欺论衡,郑君说经言??。耻庵平日最蕴藉,酒馀意态殊纵横。座中更有河东守,杀贼人称好身手。李广归来竟不侯,真卿老去仍糊口。方今时事须欧韩,庙堂正赖诸公安。奈何高会但置酒,苍生望子抒艰难。街鼓紞紞动归骑,犹恨雄谈未申意。愿君勿忘此宵欢,他时应入城东记。诗不足道,此会不可不志。

  雨苍云:李文恭公(星沅)之为钦差大臣,曾遇曾文正公于逆旅。时寇方起,殊以为忧,谈之竟夜。明日李公临去,按曾公于坐而拜之曰:吾视天下人,惟君真能办贼。星沅老矣,无足言者。此一拜所以寄此任于子也。此雨苍亲闻曾公言之。

  雨苍又言:英果敏公(翰)之令庐江,吴武壮公(长庆)方以末弁为果敏所器,倚之如左右手。时刘壮肃(铭传)、张勇烈(树声)各结团自保。武壮偶与之有违言,互斗而败,被获。乃缚武壮于柱。果敏遣人往,二公不可。曰:必县令亲拜于吾门而后释之。所遣人难之,以告果敏。果敏遂如其言,始得释。未几果敏氵存擢臬藩,众始大惧,果敏竟不问。然武壮终身执弟子礼,果敏身后,岁时馈问不绝。

  雨苍又言:官文恭公(文)之督两湖也,人皆疑其百无一长。及克复金陵,以功封伯,人且谓由曾侯让功。不知非也。文恭之功,不在雄长三军,而在牢笼百态。此即萧何之功在张良、韩信上也。公为总督,胡文忠为巡抚,胡心轻之,事多不商酌而径行,公亦不问。或公所用人,至登之白简,公仍不问。幕下士皆为不平,咸请劾胡所用人以报之,公力持不可。胡军于外,以军火不继,遣人持令箭至督辕坐索。幕中皆怒曰:彼无礼至此,即公不怒,我辈亦觉无颜。拟折请入奏,公晓之曰:诸君若提一军而御寇,能如胡某乎?曰:不能。即我出而剿寇,能如胡某乎?曰:亦似不能。曰:我辈之才皆不及彼,而彼身历行间,独任其劳,我辈安享其逸,所愧已多矣。且湖省大吏,惟我与彼,我无彼不能御敌,彼无我不能筹饷,若以细故介怀,国事谁为任之,诸君休矣。后文忠闻之,深悔所为,躬诣请罪。公与之约为兄弟,从此楚军不可动矣。

  雨苍先生,汉军正蓝旗人。世居盘山,所谓盘山李氏也。少以诸生,慷慨好奇节,走数千里谒曾文正于湖南。值文正他出,雨苍见其公子。公子见其衣敝而风尘满面,误以为役也,有慢色。雨苍直前殴之曰:而父礼士闻天下,而乃慢士如此。公子谢之始已。文正归奇之,留之幕下,授以一军。荐至参赞大臣,以回疆失事,罢任。晚年生计窘甚,病风痹,依逸珊以居。

  《分甘馀话》云:昔在郎署,与公<甬戈>、苕文辈,无旬日不过从倡和,计甫草亦与焉。公<甬戈>改吏部,例应关防。一日,计诣之,阍者弗为通。计退而献诗曰:隔墙空望马缨花。公<甬戈>寓邸有夜合一株,最高大,花时常集饮于此,故云,长安传以为笑。按:今日吏、兵二部郎官回避之例,已成具文,然其弊端,初不在此。

  梁文庄公(诗正)居正阳门外杨梅竹斜街内。“清勤堂”,赐额也。堂左有味经斋,隔墙葡萄累累,其斋因以青乳名之。终日庭户萧然,自诸司画诺外,更无停辙。见《湖海诗传》小传。按:国初长官画诺,皆在公署,以其无日不入曹也。自乾隆以后,重臣兼职者多,遂不恒入署。而阅折判牍,移于私宅。且事繁,私宅亦不得见。往往追逐竟日,司官以为苦事。以余所见,惟先师潘文勤公私宅不画诺,尚有古风。

  符右鲁户部(曾)所居韩家潭。床帏之外,书签画卷,茗碗香垆,列置左右。几案无纤尘,四时长供名花数盎。王述庵笑谓之曰:入君燕寝,已如在断桥篱落间,使人不复忆西子湖矣。其雅洁萧澹,非东华软红尘土中人所能企也。

  周立崖大理(于理)所居听雨楼,在绳匠胡同,为明严介溪别墅。国初徐健庵尚书居之,继归于溧阳史文靖公。其后分为数区,毕秋帆得之,为宴会觞咏之地。秋帆出为观察,遂归大理。按:今此居尚存,历为要津所据,诚宣南第一大宅。

  翁覃溪先生故居在保安寺街,钱梅溪谓:登其堂,图书文籍,插架琳琅,如入万花谷中,令人心摇目眩,而无暇谈论也。按:先生后人不振,家业凋零,今已无绳武者矣。

  管韫山先生(世铭)以时文名一世,然公学不止时文也。近其乡人刻公诗、古文若干卷,皆有物之言,足以传世。公为伯祖恭慎公业师,余家存公行述,尚是公子学洛所定。今所刻公集亦有行述,乃出公孙删节,非原文也。中有一段,尤未可删。今节载之云:一生雅好制艺文字,通籍后犹时时为之。多读书,得间及抒写怀抱之作。尝自论:吾艰于场屋,又教人为举子业。故文字颇事?皇,其不逮先正大家,或当以此。至精深雄健,切近谛当,自觉并时无两。谓《后汉书》最利时文,《文心雕龙》作文体例大备,宜熟复。此皆府君文字心得处。又曰:每日不阅古书数寸,不得妄诩下帏。读书多则义理日出,境界日开。沉潜既久,但一含毫落墨,清言名理,自然辐辏。因题立格,自然成章,其乐殆不能喻诸人也。用古当得其精意,非掇拾成语作钞胥可了。汝文勿轻示人,吾少作仅有存者。斯事与年俱进,毋自满假为有识者笑。亻暴值圆明园,四日始得休沐。就正之文,积案头常数寸。虽应酬杂遝,笔札纷烦,必先阅竟然后他及。吾母或尚有家事待商榷,而府君高吟不顾也。吾母每谓:何太自苦。府君曰:此吾数日来片刻乐境,何云苦耶!

  朱竹君文正兄弟,一享高名,一跻显仕;一跌宕,一谨严,极似宋之郊、祁兄弟二人,遂开乾、嘉以下南北二派学术。至今所衍犹其绪馀,亦奇矣。方竹君先生请开四库馆,刘文正力持不可,于文襄力争行之。在当时不解文正之意,即后人亦以为疑。不知本朝学术之歧,实四库馆阶之厉。直至咸丰间,遂有天下不乱于粤匪,而乱于汉学之说。至今学术益歧,始叹文正所见之远。盖明代学术歧于议大礼,本朝学术歧于开四库馆也。

  大兴黄氏弟兄,亦并茂一时。学业比朱氏为纯,爱才下士则相类。昆圃先生刻《水经》、《文心雕龙》尚为世宝,惜其诗文竟无重刻者。

  相传袁随园初入翰苑,尹文端为之推毂,名誉极盛,袁亦目无馀子。一日偶他出,有客来访,不言名姓,阍人以他出辞。明日又至,袁颇疑之,令阍再辞。且问客欲何为?阍如教。客云:无他,有故事数条,欲请教耳。既主人娄不在,烦汝代达可耳。出一册,约三日期。袁视之,凡百二十事,所知者不二十事。急谒文端,文端所知亦略相等。折简招诸词林明日会于院署,出册示之。极众人所知,尚不及半。计无所出,检《图书集成》求之,尽两日之力,止得百许条。尚缺数事,乃以意附会足之。将别矣,文端曰:未也。以彼一人之力,使我辈仆仆两日,宁无以报之。乃共翻《图书集成》,亦捃百二十事,俾袁怀之归。明日客至,袁仍托辞他出,令阍人以册呈。客视册无他语,但将附会数事摘出其误。阍人徐呈别册,客展册熟视,顾阍索笔研,运笔如风,满注于册,无遗者。袁以呈文端,文端大骇,然卒不得姓名。但据阍人聆其语音,是山左人。文端乃遍访于山左士夫。久之,始知为衍圣公之甥,幼育于公邸,《图书集成》凡七过目矣。

  相传岳威信公(钟琪)居京师,怡贤亲王折节下交,恒往来过从。一日,岳公以忌之者多,不克保身为忧。王遂于奏对之暇,代为陈之,岳公不知也。上曰:既如是,可令其改入旗籍,当无敢摇之者。然汝私往商之,勿云朕意。王既至,与威信久谈,终不言而去。上问之,王对曰:观钟琪意,似不愿也。上曰:若尔,则勿庸。然岳公始终不知,此盖岳氏子孙所传,或者疑其未审,姑志之云尔。江忠烈公(忠源)初以公车入京,馆曾文正公寓中。既下弟,日事邪斜游,赀罄不能归,同寓客多避之。文正劝之归,且为办装。江感其高义,明日遂不别而行。文正知之,亟命驾追之。及之于长新店,则江方午饣?。公慰之曰:以君之才,他日不愁无所遇。但有亲在堂,此归殊难为怀。出百金为赆,请归为饔餐费。公拜受之。文正遂返,至邸巳薄暮,宾客争问所往。公曰:追饯江岷樵耳。客皆惊而不信。公曰:岷樵必以忠节名天下,诸君非其伦,异日当自知之。众为怃然。

  咸丰中僧心泉居松筠庵,善鉴别书画,厂肆贾人多就正焉。世遂传其能以鼻嗅手扪而知,未知信否。何子贞、张石州皆与之往来。石州之刻杨忠愍《谏草》,延张受之于杭州寓庵中,心泉亦为之助役。及刻成,受之遂卒于庵。诸人资助还其丧,子贞为之书墓志,今与《谏草》皆嵌庵壁。子贞又篆“谏草堂”额,庵中有刘石庵先生书碑,最佳。

  都中国手,向推僧秋航为巨擘。年九十馀,以奕为日课。自僧卒,都中遂无国手。

  大兴才女胡慎仪、胡慎容姊妹,皆以诗名。慎仪尤善,早寡。未几,子亦卒。遂受聘为闺阁师,历四十年,女弟子至二十馀人。晚号鉴湖散人,著有《石兰诗钞》。其女名思慧,字睿之,为侍郎刘秉恬室,诗亦能传家学,著《绣馀吟》。

  光绪初,京师有陈寅生之刻铜,周乐元之画鼻烟壶,均称绝技。陈之刻铜,用刀如笔。入铜极深,而底如仰瓦。所刻墨盒、镇纸之属,每件需润资数金。周之烟壶画,于玻璃之里面,山水、花果仿名人卷册,极棘猴贯虱之巧。周年不永,一生所画不及百枚。殁未几,一枚已直数十金。

  自国初罢灯市,而岁朝之游?攵集于厂甸。其地在琉璃厂之中,窑厂大门外,百货竞陈,香车栉比。自初二日至十六日,凡半月。午前游人已集,而勾阑中人辄于此炫客,必竟日始归。荡子辈络驿车前,至夹毂问君家,亦所弗禁。门东有吕祖祠,烧香者尤众。晚归必于车畔插相生纸蝶,以及串鼓,或连至二三十枚。或以山查穿为糖壶卢,亦数十,以为游帜。明日往,又如之。

  近来厂肆之习,凡物之时愈近者,直愈昂。如四王吴恽之画,每幅直皆三五百金,卷册有至千金者。古人惟元四家尚有此直,若明之文、沈、仇、唐,每帧数十金,卷册百馀金。宋之马、夏视此,董、巨稍昂,亦仅视四王而已。书则最贵成邸及张天瓶,一联三四十金,一帧逾百金,卷册屏条倍之。刘文清、王梦楼少次,翁苏斋、铁梅庵又少次,陈玉方、李春湖、何子贞又次,陈香泉、汪退谷、何义门、姜西溟贵于南而贱于北。宋之四家最昂,然亦仅倍成邸,松雪次之,思白正书次之,然亦不及成、张。行书则不及刘、王。若衡山、希哲、履吉、觉斯等,诸自郐此,皆时下赏鉴,而贾人随之。至于瓷器,康熙十倍宣、成,雍、乾又倍康熙,而道光之“慎德堂”一瓶,至数百金。又有“古月轩”一种,以料石为胎,画折枝花卉,绝无巨者。瓶高三寸,索直五百金,真瓷妖矣。因忆《野获编》云:玩好之物,以古为贵。惟本朝则不然,永乐之剔红、宣德之铜、成化之窑,其价遂与古敌。盖北宋以雕漆名,今已不可多得。而三代尊彝法物,又日少一日。五代迄宋,所谓柴、汝、官、哥、定诸窑,尤脆易损。故以近出者当之。又云:沈、唐之画,上等荆、关。文、祝之书,上参苏、米。则明人已有此风,然不过方驾古人耳。未如今之超乘而上也。

  厂肆之习,寻常之物,有数人出价则其直顿增。往往有数人争购一物,终不能得,别有好事者出重价得之。亦有众人共争,贾人居奇不售,遂终不售者。亦有买者明知不直,而故增其声价,以博具眼者。大抵士夫与贾人中分其权,而互为胜负。

  京师士夫好藏金石,旧本日贵。看法亦各有诀,如某碑以某字完为某时拓,某帖以某处不断为最初本,价之轩轾因之。然黠贾亦即因而作伪,大抵此事须以神遇,未可存舟剑之见也。

  炸子桥迤东路南松筠庵,为明杨忠愍故居,至今恒寓名流。光绪戊子彭刚直公曾寓,画梅花刻石于壁。公一生不肯居方面之任,但以钦差大臣终其世。官大司马,止于入觐时一莅任而已,此后依旧出京。计一生居京官之职,任外官之事,亦近代所未有也。尤好为微行,布衣芒憍,游行市间,民皆呼为彭打铁,南方谚语不畏强御之谓也。见者震摄,奸人匿迹。晚年经略广州,独居镇海楼,日惟作书、画梅、赋诗、饮酒而已,而洋人终不近广州,有莱公北门锁钥之风。

  公喜作书画,而不轻为人作。所愿者,始肯捉笔,不然虽百计不得也。常经某县,县令奉佳纸乞书,公一笑置之。及晚餐,厨役与亲军窃语于帘外。公见而问之,亲军对曰:彼思得公书也。公笑曰:厨子亦解书耶?此大佳事,但仓卒那得佳纸。顾令纸适在几上,即书而与之。明日见令曰:君纸已为厨役书之,无以应命,勿罪也。

  顾侠君集中有自题《小秀野》四绝名,并序云:余不到京华十有一年,家居卜筑秀野草堂。五架三间,傍花映竹,几作忘世之想。今岁复理装北上,虽呻吟蠃背,而醉欢睡兴,无日不在梦寐中也。入都后,又于宣武门西,三忠祠内,僦屋数椽。推窗北望,雉堞云横。草深院落,颇觉萧疏可爱,因属查二德尹颜之曰:小秀野。漫赋四绝,望诸君子属和焉。数间小屋傍城西,纸阁屏风新品题。堪笑生涯同燕子,春深到处好添泥。绕墙新插翠芭蕉,根护蔷薇粉欲消。试听雨声兼叶响,秋来无限可怜宵。睥睨云横日乍舒,北窗景物最萧疏。香风怪底穿帘入,隔岸谁家走钿车。草堂春柳正??,芍药红栏渐著花。生怕梦归难识路,都教携得到京华。以此考之,则小秀野草堂在三忠祠内也。

  唐采师伦《重藏舍利记》谓:智泉寺,在子城东门东百馀步,大衢之北面。景福《重藏舍利记》曰:大燕城内地东南隅,有悯忠寺,门临康衢。而金人记土地庙,在北门内道旁路西。以此度之,则今外城之西南,乃金代内城之东北也。盖金代内城在今西南,元人别建北城,南城当时即毁。故元遗山诗注云:大安殿基改为卖酒楼,今则益不可问矣。然如宣武门外有所谓老墙根者,正在土地庙之北,或是金西城北面故基。而烂面胡同近金城东面,其西南二面则在城外。《呆斋集》所谓梁氏园,在京城西南五六里,其外有旧城,号为萧太后城者,即是也。余尝徘徊于天宁寺左近,以大路考之,则昔日街衢之迹,犹有可验。又广渠门内外土中,古砖累累。元瓷片随锸而出,琢为带板、画轴头等物,至今未已。且多琉璃瓦,疑是殿基也。

  乾隆中,琉璃厂窑内得辽李内贞墓志,知厂地在辽名海王村。按:海王村亦名海王庄,见《金史·后妃列传》,在城东三里。

  近年都中忽出伪元瓷,其氵宙水??眼,沙底铁足,一一逼真。闻系一家丁随官九江,曾学其技,归而用北方土烧之,不能工而殊类元瓷。乃仿造之,遂大获利,赏鉴家所得半是物也。亦颇自秘其技云。按:《崔东壁遗书》:乾隆中,磁州有人造伪宋瓷,盖北方土性故如是也。

  外城笔工多聚于宣武门外,如李玉田、王名通、宋尧庵之属,皆声价自高。翰苑诸公,在所必需。然但取其利于折卷,古所谓任笔成形是也。不惟宣城诸葛之制不可得,即乾、嘉时旧样,亦如天球河图矣。

  墨,旧贵曹素功、汪近圣,近止有胡开文一家,其馀胡竹溪、詹大有不足望其项背也。光绪初,殿廷考试,皆尚明墨,取其松烟之黑也。价十馀换,比兼金矣。程方旧物,搜罗一空,复渐有作伪者。又久之,新制松烟亦居然入用,价则寻常而已,然旧物已销磨无算矣。

  墨合盛行,端砚日贱。宋代旧坑,不逾十金,贾人亦绝不识。士夫案头,墨合之外,砚石寥寥。即有者,不过新坑礼货,取其追琢之工,供玩而已。

  祁文端公({宀隽}藻)居宣武门外之四眼井,地近大报国慈仁寺。公退之暇,杖履往来。寺后毗卢阁,乾隆中拆去。其基隆然,公于其上建小阁三楹,立石记之。又何子贞编修(绍基)、张石州(穆)二人,起顾亭林祠于庙左,集同人祀之。寺中子贞书画最多,僧人不解,皆为人取去。今寺已全颓,山门倒尽,不久将成白地矣。余先茔在广宁门外,上冢必过之,至今已四十年。每过,未尝不想见渔洋先生风廊搜异书,及竹?、钝翁诸老抚松倡和时光景,为之神往。恐后百许年,物换星移,并此地亦不可识矣。寺有《妙音图》,绘佛说法,而听者济济。乃傅凯亭(雯)笔,画于乾隆中。藏之已久,忽为火焚其一角。

  善果寺,在慈仁寺后,完然无恙。山门内左右廊有悬山,大殿颇卑,与蓝淀厂广仁宫相类,疑此皆金元旧字。每六月六日有晾经会,实无所晾,士女云集,骈阗竟日而已。

  《藤阴杂记》谓:京师戏园,止剩方壶斋。今园久废,其地尚名方壶斋。查楼,今中和园,馀皆不可考。京师士夫好尚,亦月异而岁不同。国初最尚昆腔戏,至嘉庆中犹然。后乃盛行弋腔,俗呼高腔。仍昆腔之辞,变其音节耳。内城尤尚之,谓之得胜歌。相传国初出征,得胜归来,军士于马上歌之,以代凯歌。故于《请清兵》等剧,尤喜演之。道光末,忽盛行二黄腔。其声比弋则高而急,其辞皆市井鄙俚,无复昆、弋之雅。初,唱者名正宫调,声尚高亢。同治中又变为二六板,则繁音促节矣。光绪初忽竞尚梆子腔,其声至急而繁,有如悲泣,闻者生哀。余初从南方归,闻之大?戒。然士夫人人好之,竟难以口舌争。昆、弋诸腔,已无演者。偶演,亦听者寥寥。

  京师内城,旧亦有戏园。嘉庆初以言官之请,奉旨停止,今无知者矣。以余所及,如隆福寺之景泰园、四牌楼之泰华轩皆是,东安门外金鱼胡同、北城府学胡同皆有戏园。余髫年时,如泰华轩、景泰轩,地安门之乐春芳,皆有杂爨,京师俗称杂耍。其剧多鱼龙曼衍,吐火吞刀,及平话、嘌唱之类。内城士夫皆喜观览,其优人亦间通文墨,吐属近雅,有宋明遗风,今已成广陵散矣。诸园亦废。

  旧日鼓词,有所谓子弟书者。始创于八旗子弟,其词雅驯,其声和缓,有东城调、西城调之分,西调尤缓而低,一韵萦纡良久。此等艺内城士夫多擅场,而瞽人其次也。然瞽人擅此者,如王心远、赵德璧之属,声价极昂,今已顿绝。

  《东华录》:顺治初,有某御史建言风俗之侈云:一席之费,至于一金;一戏之费,至于六金。又《毋欺录》云:我生之初,亲朋至,酒一壶为钱一,腐一簋为钱一,鸡凫卵一簋为钱二,便可款留。今非丰馔嘉肴,不敢留客,非二三百钱,不能办具。耗费益多,而物价益贵,财力益困,而情谊益衰。此二说也,在当时已极口呼奢,岂知在今日则羡为羲皇以上。今日一筵之费,至十金;一戏之费,至百金。而寻常客至,仓卒作主人,亦非一金上下不办,人奢物贵两兼之矣。故同年公会,官僚雅集。往往聚集数百金,供一朝之挥霍,犹苦不足。

  明代宫中有过锦之戏。其制以木人浮于水上,旁人代为歌词,此疑即今宫戏之滥觞。但今不用水,以人举而歌词。俗称托吼,实即托偶之讹。《宸垣识略》谓:过锦即影戏。失之。

  《馀墨偶谈》云:咸丰中,都门弹词有名八音联欢者。其法,八人团坐,各执丝竹,交错为用。如自弹琵琶,以坐左拉胡琴弦者为ㄓ弦,己以左手为坐右鼓洋琴;鼓洋琴者以右手为弹三弦者按弦,弹三弦者以口品笛,馀仿此。又一人于座外敲鼓节乐,音极悠扬。其书祠亦绵邈可听,倾动一时。按:此技今尚有之,而各执其词,不□为用,不复如孙氏所云矣。

  按洪?思以《长生殿》获罪,据《柳南随笔》云:演于生公园。而赵秋谷自叙则云:演于查楼。未知孰是。

  窑台,在陶然亭之东,有香冢及婴鹉冢。相传香冢为张春?亥侍御瘗文稿处;婴鹉冢则谏草也。《香冢铭》云: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竭,一缕烟痕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又诗云:萧骚风雨可怜生,香梦迷离绿满汀。落尽夭桃又稼李,不堪重读瘗花铭。《婴鹉冢铭》云:文兮祸所生伏,慧兮祸所生。呜呼!作赋伤正平。

  梁茝林《南省公馀录》云:京师悯忠寺,有大定中《礼部令史题名记》云:初,大定乙酉岁既刻题名为诸部倡,犹以不能备纪始末为未足。至崔君颖士乃更刻石,悉书乡里官品,与夫入部及出职岁月。云云。其结衔为儒林郎国史院编修官武骑尉赐绯鱼袋党怀英记。按:此石今不知所在,都人士无见之者。

  道光、咸丰之间,陶凫芗少宗伯为五老会,后又益以潘水君、张诗舲为七老。余于白门市上见团扇一柄,水君先生物也。上绘七人小像,水君题云:陶凫芗宗伯前辈集五老为会,皆大年也。癸丑冬月余奉命来京,得居末坐。嗣张诗舲中丞入为少宰,亦与斯集。今夏李朴园太守出七团扇,绘小照,各赠其一。因倚长调以志其事:问春明几番吟社,有谁能似诸老。寿星长共文星现,人瑞一时倾倒。春正好,浑不让、狂歌醉舞夸年少。破除烦恼,任仕隐分途,浮沈莫管,心事出云表。同游处,我亦三年鸿爪。一般霜鬓添早。曲江更有诗人在,酒盏共推怀抱。非草草,算六一、七贤随意安排巧。休教忘了,倩妙手传神,画来团扇,约略放翁稿。右调《迈陂塘》。乙卯季夏,木君。图中凡七人,顾太守彦和年八十五,陶少宗伯凫芗年八十四,李太守朴园年八十三,林观察鞠史年七十七,兴润斋参赞年七十四,张诗舲少宰年七十一,潘中丞木君年六十四。后半许宗衡题云:谁画东坡笠屐图,放翁团扇未模糊。春风一笑须眉见,入手同看古丈夫。二疏四皓应相似,金粟前身月有光。若较年华谁末座,依然惨绿杜黄裳。邓尔晋题云:百东坡影千年月,一放翁身万树梅。应与如来同证果,前身金粟漫疑猜。不须辟骨学东桑,海鹤能教益算长。五万蒲葵如遍画,人间争识鲁灵光。何兆瀛题云:又见耆英会洛阳,温公末座亦灵光。东坡笠屐成图画。南极星躔应寿昌。出处饱看云万变,升沈笑付酒千觞。东山终为苍生起,多少仁风待奉扬。

  京师士大夫好尚,可以觇风气。如咸丰中,肃顺尚骄侈,士大夫化之,以奢华倨傲相尚。至同治初,恭邸性谦恭,文、倭二相性俭朴,士大夫遂易而谨饬,且多以布素相尚,至光绪初犹尔,后遂不然。未几诸言臣蔚兴,人皆以名臣自期。及癸未张幼樵编修(佩纶)以庶子署副都御史知贡举,而清议益重。后生初学,争以清流自励。不数年,此风顿改。及潘文勤主持风雅,常熟翁尚书和之,皆尚小学,坊间《说文》盛行。戴东原、段玉裁文集至三十金。至于酉、戊戌渐重西学,至己亥、庚子之交,徐相当国,理学书大重于时,向之《说文》皆束阁不观矣。庚子以后,又尚西学新译,旧板书无人间价,京师风气改变之速,至于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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