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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雜記

臺風雜記

  明治乙未(光緒二十一年),日清和成,而臺澎為我領土。余在總督府民政局,公務之餘,摘記其人情、習俗、家庭、產物等與我本土相異者一百餘事,題曰「臺風雜記」以供施政之資料。今偶探筐中,獲舊稿,不忍覆瓿,繕寫以為一冊子。唯當時紛擾未歇,倥傯走筆,不成章者亦多。請不咎其蕪雜,而取鄙意所存,則幸甚幸甚。

  ·婦女纏足

  臺島風尚與我本國異其趣者,不遑枚舉。其最奇者,莫若婦女纏足。纏足之風,其來久矣,非英雄則不能移此風。聞婦女至五、六歲,以布帛縛之,慚長漸緊,終使足指屈曲小於拳,倚杖或人肩纔能步。而婦人自以為美,男子亦視其蹣跚行步狀為步步蓮花。足大者遲嫁期云。或曰:「纏足之害固甚矣,然日本婦人之涅齒與泰西婦人之搾胸,亦皆此類。何獨咎纏足」?余曰:「泰西之俗,余未知之。至我涅齒,則分婚與未婚,決非徒爾。近時此風漸去。而臺婦依然不改舊態者,果何耶」?

  評曰:何國無異風?何人無奇癖?唯其弊害,不至傷性破風則可矣。如纏足,實傷性害命之甚者。自他邦之習俗觀之,殆不能解其意所存。而清人觀以為可悅可誇,豈不固陋之至乎?然國自有法,不用他之容喙。唯一且屬我領土者,宜從我禁令。油斷從來誤事,為治於此土者,其宜深思矣!

  ·鴉煙

  臺灣人士嗜鴉煙,甚於食色。大抵男子自十七、八歲喫煙,至老尚不廢。每家寢臺,列置煙器,橫臥噏之;有客亦供之。余親觀其狀,煙管大如洞簫,盛以鴉液,燈火熱之。喫二、三回,漸入佳境。既而雲霧冥蒙,結華胥之夢。其快味忘死,宜哉!賤民一日所費不下二、三十錢;至貴人則糜八、九十錢,而不顧云。費財猶可,鴉毒猛烈,喫久而漸發癮疾,面容枯槁,元氣沮喪,不任用者甚多。清國銳意講洗除策而未能除之,其餘弊滔滔至今曰,亦可嘆矣!或曰:「臺人喫煙固不可,然日人嗜酒,醉則罵詈爭暴,狼藉路上,為警官所戒者相踵,破產傾家,而尚不顧,是亦可嘆矣」!余曰:「酒是奮興元氣,適度飲之何害?唯其破產亂風者,蓋非飲酒而被飲於酒者,與喫鴉〔煙〕相去遠矣」!

  評曰:鴉煙之毒甚於纏足,皆是為清朝之痼疾,其宜速施矯正之策矣。唯鴉毒之深入心腹者,漸為癮疾,其狀殆甚於我中酒毒者。是以俄歇喫煙,則精神頓衰,至不辨人事。余曾在打狗警察署捕土匪鞠訊之,初彼應答不異常人,既心氣恍昧,不為應答。怪問之通事,曰:「是所謂癮毒者。若使喫煙則復舊矣」。乃呼煙一吸之,則忽開眼動口,繼應答。於是始知癮疾之狀。現今臺政之不能斷行禁煙者,蓋亦在於此歟? 

  ·娶妻

  臺人娶妻,大抵以數百償之,殆似印度人身賣買。今審其實情,全異趣。臺島男多而女少,不贈金則不許嫁,是以男子勞身蓄金,以此金娶妻;即我所謂結納金者,非賣買也。而我俗娶妻,先選其性行美醜等,不容易娶之,女家則百方厚禮,以了女債;與臺風迥異。然臺島破鏡少,而我反之。未知孰優孰劣也?

  評曰:婦女之不幸,莫大於破鏡。澆季之世,此嘆益多。我新法亦注意於此,立離婚之條制。臺人則以自然之習慣,令少破鏡之嘆,是可以警頹俗矣。

  ·婚儀

  臺地行婚有六禮:曰問名、曰訂盟、曰納采、曰納幣、曰請期、曰親迎,是定法也。令人不全行,唯行其首尾而已。男子至弱冠,欲娶新婦,以女生庚帖呈出椿萱,使冰人卜其命宮貴賤、吉凶及桂子蘭孫等。既訂盟、納采,終則納金於筐中,飾以錦繡贈新婦家;其價,大抵自四、五百金至二、三百金。又盛豬、羊、鰱魚、海參、麵線、冬瓜栳、紹興酒等於籠中,前後二人扛之,以為納幣。新婦凝粉黛,施綾羅,乘簥輿,冰人及鼓吹引道之,女亦乘簥隨之。簥輿、其他物具,用赤布纏之。而新婦之家,父母、親族薦祝祖宗神明。後烹煎,延親族讌饗,鳴鑼放炮。挑燈用八音,以祈伉儷千秋云。

  評曰:日東婚儀與臺地無大差。唯昔時土人贈遺多用刀劍,不用金錢。故及舉婚儀,用時服及器具,不贈金錢。且如納金多少娶妻,最其所恥;此一事與臺地相反。是以男權常尊,而女權常卑;其弊動輒無故破盟逐婦者,往往有焉。至近時人智開發,重人權,弊風漸改矣。

  ·贈物

  子女省家,大抵齎贈物。贈物固不有定式,或盛豚肉、蔬菜於藍,或入小雞於籠,貼赤紙,使奴擔之以為贈;猶我攜餅果、布帛類,以為土產。風尚所異,可以徵矣。

  評曰:風尚所在,宛然如目睹。妙妙。

  ·葬典

  臺人重葬典,棺槨必選良材,坑穴必欲深,最稱古聖賢喪死之遣旨。唯葬送之際,傭泣人數名,白衣倚杖,成伍追隨,哭聲動四鄰;而靜視其人,未嘗有一滴淚。是全屬虛禮,可笑也!

  評曰:虛禮不知變通,是清朝所以一敗顏色,古聖人蓋泣於地下矣。

  ·喪章

  臺人君父之喪,三年不著文繡,百日不飲酒、不入戲場、不列宴席、不剃頭髮,而辮髮綰絲用白色,帽之頂子又用黑色。唯兄弟之喪,綰子用藍色以表哀情。日東昔時亦有一定之律。及通泰西,服制一變,而喪章亦隨區區。唯有大喪,以黑布纏帽及左腕,遏密八音,禁會醼。至父母喪,雖無一定之律,其不剃髮、禁酒肉、廢出遊等,與臺人相同。風土雖不同,孝道豈有異乎哉!

  評曰:喪者,人間之大事,固不可不慎重。臺人有一定之喪章,可謂美風矣!

  ·墓地

  臺人之喪,先選良材製棺槨,形如刳木舟,藏屍於其中。鑿地僅二、三尺置棺,粘土塗其上,如土饅頭。經過三、四年,而開棺洗骨,改葬於壙穴,建碑標。但貧者經數年猶不能改葬,土饅頭沒於草萊之間,頗極凄涼,可謂戾古聖追遠之教矣。邦人厚於喪,超於臺人。棺材、擴穴固盡其善,而如碑標最注意,刻字於貞石建之,以高柵繞之,蓋不啻衒外觀,亦盡人事而已矣。

  評曰:余曾遊郊野,觀土人掘土探物。就視之,則發墓拾骨。髓骼暴露,異臭撲鼻。訊之,即洗骨也。余竊愛孝情,而惡其陋態。屍體一歸土,則無復洗骨之要。即雖謂習俗,亦宜加改善者矣。

  ·僧侶

  臺僧亦圓頂方衣,與本邦僧侶相同,誦經音調亦相似。但大抵不學無識,參禪苦戒之力甚薄弱。且以人民信仰之心冷澹,收資極寡;垢面襤褸,一貧如洗,徒守寺院耳,豈亦有感化濟度之力哉!本邦自古佛法隆行,有大伽籃,其最壯麗者,如高野、奈良、京都諸寺院,宏壯無雙,輸焉奐焉,廣袤亙數十町,如僧侶亦常養數十百人,打磬讀誦之聲震於遠近。而其所謂主僧者,有學識、有品德,時設筵講佛典,以濟度眾庶。是以雖有耶穌,未能展其力。信仰之厚,亦可以見矣!

  評曰:佛法之入我邦也古矣。惟稱名僧智識者,未知其幾千人;亦皆參禪苦戒功成,而或濟度眾庶、或參與帷幕、或開拓山澤、或市教海外,比之清國之僧侶,固非同日之談。今也,清朝奉天主教者漸多,蓋溯源求道以防外勢東漸歟?噫!

  ·盂蘭會

  臺人勤業貨殖之風,無貴賤、無老少皆然。是以一年三百六十餘日,營營栖栖,未嘗休業撤勞。唯中元盂蘭會·戶戶爭奇、家家鬥奢,山珍、海味,酒池、肉林,或聘妓吹彈、或呼優演戲,懸釆燈,開華筵,歌唱管絃,亙一月之久;竟以薦祓幽魂之事,為耳目娛樂之具。大家則費數百金、小家則靡數十金,若計以全臺,其所費實不貲也!日東以七月十五、十六、十七之三日為盂蘭盆,掃祖先墳墓,飾裝佛壇,供茶飯,延僧讀經,或門前燎柴、或築樓鳴鼓,童男童女群團歌舞,以為一歲中樂事。至近年,以其群團歌舞,或亂風趨侈,禁之。而追遠原本之美風依然,亦其宜而已。

  評曰:人間不可無娛樂之事,但失其程度,則百害千弊,駢起不可底止。余獨恐臺俗盂蘭會,少失其程度耳。

  ·端午

  臺島亦有端午之事,稱曰祭屈原之靈云。此日作粽。兒童懸香玉於胸,詣神廟。大人則稱「鬥船」;壯夫八、九人乘輕舸,試競漕,宛然我短艇競走者也。而其舉動最究劇烈,或翻旗幟、或鳴鼓鑼,觀者歡呼,聲如雷霆,可謂壯舉矣!

  評曰:我邦端午節,或作粽插蒲菖於屋上、或揭紙製鯉魚於竿上、或畫旗幟以英雄豪傑之像,以祈其兒之武運隆昌;與臺風稍異趣。唯至其輕舸競走之事,則亦尚武之一端矣。

  ·爆竹金紙

  臺人以硝藥制小烽,名曰「爆竹」,似我所謂「花火」而稍異。暮夜火之,以攘魔病。東家西鄰齊發之,其聲爆然轟然,白煙橫於空,汙臭四散,頗覺爽快。又打貼金銀箔於白紙,厚數寸餘,或寺廟燒之、或門前焚之,以祈神佛。是以市廛賣金紙家相望。

  叩某說曰:「焚金紙而祭神,則祖先於天上稟金;燒銀紙則死者錫銀,祈冥福也」。古人有句:「閨中若問金箋卜,一遍歸帆秋八月」。又暗焚金箋卜遠人,余始不知其何故,今則知之矣。

  評曰:現世焚金紙,幽冥受其金,似今之所謂生命保險者;其用心可謂深矣。余唯恐其或終不到達耳。

  ·祈禱者

  臺島女流信仰神佛之風,不讓於內地人。大稻埕城隍廟及媽祖宮,陰曆元宵,婦女皆文繡施身,三、五成群,入廟焚香祈禱;香煙繞繚,賽錢如霧,其發心敬神佛之狀可嘉矣。而男子祈禱神佛,亦如婦女。或割竹根為兩片,形如蝦魚,默禱多時拋地,因其反轉之狀卜吉凶。或裸體,右手持庖刀、左手執小旗,且躍且揮;庖刀斫地,餘勢破額,流血淋漓,似病風者。使人悚然豎毛髮,可謂迷信之甚者。

  評曰:我日東祈禱者嚴寒浴冷水,或裸體蹈雪、或絕食數旬,以祈禱神佛者,往往有焉。豈獨怪臺人乎!

  ·城隍廟

  臺人舉子女,先詣城隍廟,或祈其加冠晉祿、或禱其商運開發,猶我祭鎮護祠而求福祿也。是以既有城市,則必有城隍廟。廟雖不宏壯,結構華麗,香煙熾起,頗極殷賑云。

  評曰:信仰者,至誠之所發。無信仰之人,放癖邪侈,無所不至。噫!是所以陋巷小人有信義,而肉食者反多沒廉恥漢歟!

  ·耶穌教

  臺人信耶穌教。觀十字會塔聳立於街上,又觀信徒集合唱贊美歌,亦盛矣!問其起因,距今六十年,和蘭陀國傳教師布教於臺南;其後二十三年前,米國加奈太教會偕叡理者,開教於淡水縣滬尾街,爾來英國每歲送布教資若干助之。是以耶穌之感化臺民,不獨土人,深入生番界;茂林中建會堂,唱贊美歌,醇樸之風可掬云。余會觀臺人坐叛逆罪處斬首刑者,概從容就死,毫無鄙怯之態,竊怪焉。自今日思之,知宗教之力居多矣。苟有豪傑之士,大興皇道,而養成我尚武廉恥之風,則其可觀者,豈唯止於此乎哉!

  評曰:感化民心,莫善於宗教。佛教與耶穌,其所說雖相異,其所以使民樂為善者,理一也。唯臺民所奉,失釋迦、達摩之本分,拜天上聖母或城隍王等一種異樣之偶像,未聞其說佛、耶之真理者。是以迷信成性,牢不可拔,動輒為土匪之橫暴,為生番之嗜殺;宗教之力,未能普及於此,可嘆矣。以道自任者,豈可不憤起乎哉?

  ·學房

  本島從來隸屬清國,文獻可徵者尚多。唯至學制,則規模極小,無足觀者。其所謂學房者,大抵街中陋屋,或以祠廟之廡庫充之。案榻十數腳,生徒數十人,或讀書、或習字,雜然排列。其所謂教科書者,不過三字經、四書、五經類,至史籍則寥寥如晨星。教師者,亦大抵固陋淺學,不足與談。我封建時代所謂「寺小屋」是耳。唯兒童敏捷,指字讀之,強記如流,不讓內地兒童;如筆跡,則遠在其上。於是余喫一驚。蓋聞臺島兒童,大抵敏捷伶俐,漸長至壯年,勞力廢學,又嗜鴉煙,消耗精氣;前寧馨兒,變為魯鈍漢。畢竟學制未完備,啟蒙之道迂且疏,可嘆矣!今也,我總督府設國語學校,大圖教育之進步;則不出數年,文運鬱興,英才輩出,與本國無軒輊矣。

  評曰:聞近時學制進達,生徙就業者日益繁。或既卒業,來入我諸學校者。言語文章,與邦人無差異。教化之效,亦偉矣哉!

  ·惜字亭

  官衙及街上,處處以煉瓦築小亭,形如小燈臺,題曰「惜字亭」。收拾屋外及路上所遺棄字紙,投亭火之;可謂美風矣。本邦古昔亦重字紙,近時人情澆季,視之如塵土,甚則有投棄廁中而不顧者。今聞此風,豈不恥乎!

  評曰:聞我通譯某賃民屋而居,一日誤墜字紙於廁中,屋主不忍之,拾洗而曝於牆上。某瞥見,忸怩謝之。傳聞此事者,亦皆有所戒慎云。

  又曰:昔時兒童習字,毫禿不任用者,納之管廟,或藏土中建碑,以養貴道藝之風。今也此風漸廢,可慨耳!

  ·重師道

  臺灣者,南清之新開地。移居者,皆非商賈,則農工漁樵。是以庠序學房之數,不為甚多。然有資力者,大抵聘師教育子女,稱曰「先生」,頗極慇勤。師弟之情,亦有一種可掬者;不似我俗日頹廢,師弟之情漸如路人。

  評曰:學問之要無他,在重師道。既微有輕師之風,讀書萬卷將何益?

  ·背誦

  秀才授書於兒童,專使口誦之,不用讀本。是以兒童憑几讀書,稍熟則更背書口誦之,隨讀隨背,終大熟達,習成性,至壯老而不遺忘。其暗韻法吶嗟應酬者,養成然也。

  評曰:邦人讀書稍熟,則掩卷而口誦章句者,名曰「背誦」是未知真背誦之理也。諺云:一見優於百聞,蓋是矣。

  ·男女有別

  本島風俗可觀者不鮮。其最可稱者,男女間畫然有別,頗存古國之風。蓋男子營營勵生業,婦女則裁衣、炊食,細心經理。兩者之間,肅然如調琴瑟,未嘗相媟戲淫語、未嘗相紛爭誼怒,各守其畛域,不相逾侵。是以家道日滋殖、子女月育成,以稟天倫之樂事。比之彼男女無別,街上媟戲、恬然不憚者,其懸隔果何如耶!

  評曰:美風可欽。

  ·婦眼無字

  島民有學藝者,大抵進士、秀才之類。至小民,則眼中無一丁字。余始謂臺人承聖賢文學之遺流,文字富贍可知耳;而知文字者甚鮮,不能書姓名者亦有焉。男子且然。至婦女則日用文信及家政帳簿類一切成於男子之手,婦女則不能窺之。余怪而問之。土人曰:「婦女是門內之人,裁縫、炊飯之外無所用,豈學無用文字乎」?於是余以為臺婦無字,則不教之罪也。我日東不知文字者何限,然男女至七、八歲大抵習字讀書,是以不能記姓名者殆稀。況近時文運隆旺,山阻水涯,猶聽咿晤之聲;馬伕走卒,猶有讀新紙談事者。而婦女教育亦漸進步,皆卒業於小學,眼無一丁者寥寥如晨星。其最秀傑者,或垂帷教生徒,或操觚著書、蔚然成家者,亦有焉。使臺婦聞之,即其或疑而不信乎!

  評曰:我邦昔時之教育,亦猶臺人婦女,在家專事裁縫、炊飯,不顧外事。近來女子教育之論盛起,學藝凌須眉者續續輩出,曰某女學校、曰某女教師,著褲穿靴,闊步街上者項背相望。是亦昭代之美事也哉!

  ·婦女濯衣

  臺人不厭物之污穢。凡自飲食器具至家室井池,塵埃堆積、發異臭而不毫介意。且垢膩滿肌膚,不施沐浴,可怪矣!唯婦女濯衣裳甚勞,不問河水、池水,苟有水則洗濯衣類。今視其方,跪坐水邊,形如膝行,或磨擦石面、或棍棒打之,洗又洗、打又打,至微無塵埃而後止;其精苦可想矣。獨惜不擇水質而洗之;乾燥之後,尚帶異臭,是可厭耳!

  評曰:聞臺人濯衣裳,豫貯尿水於桶中,和水而洗之,即膩垢容易除去;此事非虛誕。余在臺三年,民間之事,大抵悉之,未知此信否?或其誤聞歟?呵呵!

  ·牛糞代炭

  余曾讀竹添井井翁清國漫遊中所著棧雲峽雨日記者。翁宿僻邑旅舍,主人燒馬糞取暖。當時竊謂翁言虛矣。昨年遊澎湖島,島人畜牛以耕田,到處糞便堆積,農夫拾之塗牆壁,或乾燥以代炭。於是始信翁言不虛誕矣。

  評曰:本邦之俗忌穢火,以為受神明之咎;故切戒污穢物,未曾投於火中。如毀屎糞,則夢想亦不及矣。

  又曰:余曾遊此島。島中磽確,不生一木,皆仰之對岸。是以土人惜燃料如金玉,或掘草根充燃料。其以牛糞代炭,亦出於不得已。我邦樹林滿山,如薪炭視以為土塊。唯其習漸久,而濫伐之弊日益甚。人若知樹林之關國命重且大,則愛植之業,豈可忽諸乎!

  ·牛背黑鳥

  臺人飼水牛,或耕田野、或挽糖車。是以到處無不見之。水牛體軀肥大,雙角如開兩手,而性溫柔馴人。牧童一竿御之,不異羊豚。唯觀日人武裝者,驚駭怒角迫之。臺中縣兵士、憲兵為水牛之所觸負傷者,往往有焉。當其春風和熙、野草暢茂之時,悠悠步於瓏畝之間,黑鳥飛集於其脊,其風趣真使人動詩情。黑鳥似我鳥而小,啄牛背小蟲食之,是以水牛愛而不拂云。

  評曰:水牛愛黑鳥,任其集戲;黑鳥恩水牛,啄其毛蟲。所謂相互征其利者。世之為政治家者,不可無水牛之度量也。

  ·不潔

  臺地市街,石壁瓦甍,丹碧彩色,奐焉巍焉,殆不讓泰西。唯街路狹隘,甃石凹凸,加之不潔堆積、溺水汜濫、豚鵝雜還,異臭撲鼻,使人發嘔吐,而臺人毫不顧。且家無廁圊,街路設一大廁場,人人對面了之,亦甚可厭。若使潔癖漢處之,則將何言。然邦人來本島以來,大致力於街衢清潔法,或新築溝渠、或填敷砂礫,一望坦然,車馬晏如。且新穿井,清泉噴出,可以洗暑熱、可以濯衣裳,比之昔日街衢塵埃縱橫之狀,其懸絕果何如!

  評曰:清人勤儉貨殖之風,根於天性;寰宇間所在開市廛,獲巨利。是以國有餘財、民無菜色,是最可欽者。唯平生急於殖利而不顧衛生,處塵芥不潔之間而恬然。是歐米人士所厭忌,時有清人退斥之議,豈不為清人深惜乎哉!

  ·尚古

  臺人承清朝尚古之風,器物皆尚古卑新。曰:「此品雖巧妙,不甚古,不足貴也」曰:「此物雖不美麗,經年甚古,可以貴也」。凡裝飾器物及茶食器等,皆煤黑破壞而不改作,反有得色。然其物果古則猶可,未必古而呈煤垢者,是懈怠之所致,亦足恥矣!日人如書、畫、刀、劍、珠、玉皆尚古,或開古物展覽會,為考古之具。唯至衣、食、住之諸器具則尚新,修理之不使至古敗。且人之好尚,時時進化,昨年有聲譽者,今年則既失價;今月有好評,來月被冷遇者,往往有焉。隨而奢侈月熾,而醇樸之風日衰,可嘆耳。雖然,其所以好奇趨新者,適足以取彼長、補我短而致富強。一得一失,勢之所不可免,有識者宜致思也。

  評曰:臺人尚古之風,即古聖賢之遺法,國帑不空乏者實在於此。唯墨守古道而不講新理,是以不能振大國之威力,常受屈辱。臺人其宜鑑矣!

  ·錮婢質女

  臺地民間之婢女,年迄三、四十,有猶未嫁者;甚則終身禁錮,髮白齒落,尚被轉售,一生以婢終者亦有焉。天地陰陽之道屬徒爾,人間配偶之理為空談。是因富豪者用無夫之女,便閨房之出入,一年又一年,遂至老憊,欲婚嫁誰樂而受之。又典質子女,借金於人,名曰媳婦。及破瓜年紀,為娼妓,從賤業。及二十歲以上,尚不得贖還者,比比皆然。夫媳婦者,為其子娶婦者始可謂媳婦。臺俗則不然。典質貴重人身,不知以背反天理,可謂陋矣!

  評曰:日東有婢女,其一月所給,或一、二圓,或三、四圓;反其意抑錮之者殆稀。又娼妓從賤業,與俗相同。然約期借金,債解期來,則隨意放還,未見若臺俗之薄酷者;亦昭代之餘澤也!

  ·婦人修飾

  婦人修飾面貌,遠超日東。髮日必梳結之,面日必粉黛之。黃金耳環與白銀手環,燦然相映,頗有貴人之風。余始觀之,竊謂是都市婦人而然,至僻地山村則不然。後遊四方,所到婦女皆然,實可奇也。我婦女除富貴閨閣,若舞姬、娼婦之外,傅紅粉者甚稀。若夫田夫野人之婦,則蓬頭垢面,襤褸破履,與男子同勞作。蓋風尚異也。由是觀之,臺島婦人之多幸,而日東婦女不幸歟?抑亦臺灣男子之多幸,而內地男子不幸也?呵呵!

  評曰:臺婦裝飾,衣裳非不競美麗,然風候溫暖,所襲概單衣薄縑,與我婦女重襲綾羅者相異。且不用束帶,是以其所費可知耳。唯至簪具、耳環等概以黃白,其價甚貴。至富豪婦女,頭飾具所費,不下千金云。

  ·老婦花簪

  婦女服裝,概用紅碧色綾羅,遠望之如霓裳。頭飾則花簪瓔珞,滿山皆花,老而不廢。唯寡居者則撤之,以為標識。余未知其理,觀老婦插花簪者以為病風者;後聞之,始驚其異風。

  評曰:諺云:地異則風亦異,蓋此謂歟?

  ·尚圓

  臺俗婦女尚圓顏,而不貴長面。顏長者以前髮掩之。所謂曲眉、豐頰者是也。聞尚圓顏者、清朝之風;明朝以前則不然。徵古書畫,可以知也。且婦女不剃顏,以如我楊弓者;拔去顏毛,其狀似我打綿工者。是以肌膚滑澤,常帶豔色云。

  評曰:愛圓而不悅長,不獨臺島,我亦近來漸為然。諺云:顏要如瓜實。瓜實者,是橢圓形也。今也,與泰西通,選婦先取其健康肥滿者,是以風尚漸變歟?

  ·歌妓

  臺島歌妓,猶我藝妓。芳紀自十二、三至十六、七,衣裝鮮麗,粉黛凝粹。先入席,則弦唱數番。及酒筵,與客周旋,獻酬隨意,毫無曲禮嬌情之態。且吹竹彈琴,輕妙自在,有如春鶯出谷者、有婀娜如蓮花者,夭嬌可愛。唯同客飲食、手拭涕鼻二事,稍屬異樣之觀耳。

  評曰:與客同飲食,何妨?至以手拭涕鼻,則宜加改善者!非歟?

  ·選茶婦

  北方產茶,每歲所輸出不下數千斤。香味馥郁,與我宇治狹山所產,色味稍異,而氣品相若,名曰烏龍茶;米人最嗜之。臺北大稻埕茶房櫛比,富豪相峙。茶時,傭夥多婦女精選之。婦女不獨臺人,遠來於漳、泉諸州。一日賃銀自四、五錢至十五、六錢,每朝三三五五追隊,蓮步入茶房,坐小榻選之。多則五、六十人,少則二、三十人。有少艾、有老女,均皆花裝柳態,紅綠相半,實為奇觀。比之我橫濱焙茶場熱悶紛雜,啻雲泥也。

  評曰:我紡績、制絲、燐寸、焙茶等之工場,不啻千百,而紅女大抵皆生貧家,粗服野裝,往往有可憐者。臺婦則反之。可以知財力之富贍矣。

  ·賣淫婦

  臺婦賣淫者亦多。而大抵有夫之婦為之,處女則甚稀;是不獨恐妊娠,且忌汙節也。然有夫之婦而汙節,與無夫之婦而汙節,未知其輕重也。深察其事情,固非好而為之;一則家貧而苦育兒、一則為夫得煙資,衷情亦可憫矣!

  評曰:醜陋至此而窮,蓋亦男尊女卑之積弊歟?將熱望私利之餘習歟?

  ·旅館

  臺島無旅館。非無旅館,無足宿者也。今夫臺北市者,城之內外,戶不下七、八千,而旅館甚少。偶有之,陋隘不潔,如我所謂木賃宿。是以臺人旅行,大抵宿知友之家·或購薪米而自炊,甚則有攜寢具、食器而行者。客歲,李相之來我馬關媾和也,滿載寢臺、食器,當時聞之,大笑其迂。今遊此地,始知其習俗矣。內地旅館之制,自古完備;雖僻陬寒村,無不有旅舍。至都會則大廈高摟,鱗次櫛比,食膳寢被、浴湯侍婢,凡所以慰旅情者,莫不整且備。使臺人遊內地,宿旅館,則大感其便適矣。

  評曰:臺人之遊本邦者,第一喜旅館之完備,第二喜浴湯之清淨,第三喜舟車之安全;其他可喜可樂者亦多。宜其頻頻來遊,以觀光採風也。

  ·割烹

  五味八珍、食膳方丈,吾聞其名矣,而未知其實。到本島,登其所謂「支那割烹樓」者,淡暗之室,安敗桌數個,坐上頗乏風流韻雅。唯珍羞夥多,隨食隨侑,味脆而香腴。終則盂皿駢列於桌上,不啻五味八珍。其最貴品者:曰燕巢、曰熊掌、曰鳳雛。蓋一桌之價,八十餘金云。泰西諸邦以割烹誇世,而其最貴者不出二十五金;我則半之。今稱曰八十金,其貴可知耳。史稱豎刁、易牙以割烹蒙天子寵;口腹之俗,庖人得志,亦有以也。

  評曰:吾遊清國者,初不慣飲食,苦之;漸久而適口腹,體量亦加重,以其多脂胞質而滋血液也。我邦自古稱神國,用蔬菜、魚肉,而不嗜獸肉,自以為清淨無垢;因襲日久,軀幹漸矮小,劣彼國人遠矣。近時翻然悟此弊,盛唱肉食論,是亦可喜矣。

  ·紹興酒

  島中無釀家,飲料皆仰對岸;其最所嗜飲者為紹興酒。酒,紹興州所釀,盛壺遠輸四方;量凡七、八斤,價八、九十錢。色似麥酒,淡泊不適口。唯臺人酒量極少,概不及於我酒家三分之一;而食量則遠過之,宜矣。臺人措重於調理,而不拘酒類;且操行溫靜,不似我酒家粗豪之態。

  評曰:酒唯無量,不及於亂;臺人有矣!

  ·浴場

  臺人不好湯浴。塵垢充體,則以湯水洗拭手足耳。是以身體常有異臭。唯夏時開浴場,名曰盆池,與內地浴場不同。其制大桶容溫湯,洗滌身體,似我所謂「行水」者。而浴客大抵系男子,至婦人則未必然。曩者臺北市中設盆池者有二、三,今則全無。而日人渡臺以來,到處設浴堂以待客,清泉滾滾然、溫湯漫漫然,可以沐矣、可以浴矣。髮膚快爽,有脫卻塵寰之想。頃者,臺人來浴者,亦往往有焉。曾臺人之遊內地者,告余曰:「吾歸臺之後,不能忘者有二:浴場之快適、廁圊之清潔是也」。由是觀之,臺人為日人之所化,好清潔之風日興可知耳。

  評曰:聞去日大稻埕日人所設浴堂,有一個臺婦來浴,滿身洗濯,左右顧盼,頗有得意之風;觀者以為臺婦入浴之嚆矢。余切望臺地男女接踵而取浴,以與日人競其清淨矣。

  又曰:臺人不入浴者有一說:日人所設浴場,多人混淆,暴露肌膚,且以其洗陰部及臀足汙水洗其面及髮,是所謂以血洗血者,故不欲浴也。亦非無一理。然男女浴場,自有區畫,雖露肌不足深恥。且浴場別畜清湯,浴終則更酌之,以洗淨全身;何有不潔乎哉?

  ·火籠

  臺人生於暖國,甚畏寒冷,綿袍羊衣以為防寒具。又入火器於籠中攜之,以暖手及胸腹,名曰「火籠」,形似我花籠;雖行步之時不離之,甚有耕耘中尚不撤者,可謂奇矣。余曾遊村落,觀一婦負孩兒攜籠者,以為盛芹菜籠。就視之,則火爐也,因吃一驚去。夫溫暖如本土,且然;若使臺人遊我寒氣料峭之地,則果為如何狀態歟?余輩生於寒地,畏夏猶臺人之畏冬。當盛暑,玉汗津津然,形瘠神衰,苦悶不可言。今年傚火籠之制,作冰籠攜之,則其庶幾消暑熱歟?呵呵!

  評曰:古語云:「冬日可愛、夏日可畏」;真有一理之言。而臺人不畏夏、畏冬者,即習慣然耳。達山子畏夏欲制冰籠者,亦苦中之妙計歟?

  ·兒戲

  兒童遊戲概用足不用手。或包錢於紙,細剪其殘邊,形如菊花,兩人相對蹴之,如蹴鞠、如彈羽,巧甚。其他遊戲,與內地無大差。唯內地小童成群,則揮棍翻旗,以為戰鬥之狀;本島小兒,則竹棒擔物,為運搬之狀;國風使然耳。是以臺人步行快駛,健腳無雙,遙優內地役夫;而臨戰踟躇不進,或投棄物而遁,亦遙劣內地役夫;所養成異也。

  評曰:臺島者,是清國之新開地耳,故其風尚與本土相異者亦多。唯至殖利勤勞、愛錢惜死之風,或出於自然;是亦宜深察其所由來矣。

  ·拳鬥

  臺人修文事而廢武備。然非全廢之,時有行拳鬥者。拳鬥,猶我柔術也。其始單身行之,技精熟則與人對抗。今見其狀,壯夫凝立,磨鐵拳,一以扞護自身,一以覬覦敵狀;或為避實衝虛狀,或為突擊飛蹴狀。滿身蓄氣,眼閃口結,亦足以養體力矣。聞拳鬥者,武秀才之所行以養武,與彼扛石、射的術相並課之云。

  評曰:余每讀漢史有擊劍云云之語,竊謂彼文弱,其擊劍者果為何狀,或是衒武之誕語耳。今聞拳鬥之事,知非全空談矣。

  ·人力車

  臺北城市有人車數百輛,形略如內地制,而無彈鐵,直承車臺,是以行進中身體不安;加之石路凹凸,足力如駿,轉輾輗軏,目眩心悸。而土人乘之頗得意,縱橫顧盼。若使彼遊帝京,銀座街頭乘鐵輪安車,其快適幾何耶!

  評曰:載人以人,是即以人代牛馬耳;泰西人士常笑之,以為東洋之陋習。吾日東未能脫卻此陋習,況臺島乎?

  ·肩轎

  臺島道路狹且險,往往不通車馬,是以貴人大抵乘肩轎。形如我肩輿,廣二、三尺許,兩面開窗,藤榻承腰,二箇擔竹,兩肩接之。行趨之間,柔軟上下,左顧右視,意氣生風。路稍平坦,轎丁微吟,均動手,樂而行。因憶我邦數年前,專用雇輿,王侯貴人非輿則不相往還。今也,車馬縱橫,肩輿全廢,唯漢醫往往用之。若購得臺轎乘之,則太便捷矣。

  評曰:漢醫乘輿者今則亡,唯罹病者與行葬禮者往往用之。時勢之變遷,可以觀矣。

  ·火車

  劉銘傳之在本島也,以全力而採用泰西利器,曰電線、曰輪船,無不皆具。如汽車,亦夙敷設之;北自基隆、西至新竹,約二十六、七里。將進自臺中至臺南府,而中途廢絕,可惜耳。客歲,我軍至基隆,先領汽車。當此時,列車僅二、三輛,殘破不任用,我軍修理之,達臺北。途次抵獅嶺之嶮,進行甚艱,漩滯不動,即降車而推之,漸達嶺上。今也,大起土木,穿隧道,揉迂曲,直前如箭,乘客滿溢,與昔時大異趣。噫!使人聞汽車推挽之事,則其誰不哄然乎?

  評曰:汽車之用貴迅速,而臺人所築車道者,不選路之險易曲直,是以不任用,時或致人力推挽之勞,最可笑耳。若使歐人聞之,則驚以為世界七奇之一矣。呵呵!

  ·竹筏

  臺人所用船體,大者如我千石船,形似大魚,軸為頭、艫為尾,巨口大眼,其狀甚奇。帆大抵用簾席,截風濤,往來滄溟,如走坦途。而其小者,如我渡舟,設楫於兩側,雙手操之,宛然如推車輪狀,而快駛不讓我短舸。獨安平港所用,全異其制:聯結竹幹大如柱者數竿以為筏,載之以大盤桶,使客乘之。舟夫在臚操之,其狀甚異。蓋臺島無良港灣,風浪如山,險不可名狀,如安平港最甚;故非桴船,則不免覆沒云。

  評曰:余讀論語至「乘桴汎海,從吾者其由歟」?怪之。桴者,概在湖河所用,至大海則無所用;若乘桴筏泛海,徒取覆溺耳。今遊此地,始知孔聖之言不虛誕矣!

  ·街路

  臺人平素穿皮屐,不用木屐。其步街上,逢泥濘,不得進,是以大道概敷石疊甃,坦然如砥。漸久而車輪齧之,生凹凸,且幅員狹隘,不得方軌,最可厭矣。唯市廛所在,兩側設庇各丈許;可以蔽遮日光、可以防雨露,甚為適宜。故除車馬轎輿,往來大抵行庇中,顧盼店上物品,商業為之頗殷賑云。

  評曰:余曾漫遊東北地方,觀青森及長岡等市街,大抵皆兩側築庇,以備大雪通路杜絕之時,猶臺街之制。寒與熱,雖有大差,至其所以防衛之具亦相同,可謂奇矣。

  ·家屋

  島中樹林少而石材有餘,是以土人築屋,大抵以石及煉瓦;又打粘土為塊,積之以為壁;棟梁架其上,以瓦葺之,巍然似洋屋。唯室內無所謂天井者,仰之則直視瓦之裏面,有霖雨則易滲漏,是可惜耳。

  評曰:臺人之家屋,不多用木材,是以雖有失火,延燒甚稀。且暑熱之際,室內涼冷,宜消熱氣。初我移住此地者,不達其理。大柢築板屋,競美觀;至暑炎熱透射,不堪苦悶,噬臍者甚多。諺曰:入其鄉則須從其風習,有旨哉言!

  ·廟寺

  臺人崇信神佛,尤用意廟祠,結構美麗,規模宏壯,石柱瓦甍,飛棟畫壁,金碧眩人。如臺北城文廟、武廟,如大壟洞保安宮,如艋舺龍山寺、祖祠廟,其最大且美者;求諸內地,不易多得。唯土人建築之際,盡善美;而落成之後,不加修理。是以堂中煤黑,塵埃積四邊,而毫不顧念,可惜矣。我軍隊之入本島也,屋寡而人眾,不得已以廟寺充宿舍,臺人憂焉。後總督府下令改之,以達黎民信仰之意,可謂知本矣。

  評曰:古語云:「無不有始,善有終者鮮」。世上之事概不免此弊習,豈獨臺民為然乎哉!

  ·醫生

  臺島無醫;非無醫,無良醫也。臺醫大抵奉軒、岐氏術,其藥物則不過草根木皮。故如內科,未無少驗。至外科則謂全無,亦不過言。如刃傷、銃傷、挫傷有生理者,亦為其施術拙,致死者比比皆然,可嘆矣!夫世有文野,術不能無精粗優劣。以其文明精優之法,直擬未開療法,則其有等差,固無論耳。本邦有醫,不呼醫生,而稱醫師,以加敬重。醫生亦善待病者,盡仁術。然當其未通於泰西,皆依漢法,猶本島今日醫生。及取洋術,日進月步,名醫輩出,蔚然成家。其最稱國手,如佐藤、橋本、池田、松本、青山、佐佐木,實東洋之傑,遠近請診者,門前成市。當其施術也,眼光透於肺髓,莫不迪中,使扁、倉復生,何以加其術乎?本島之入我版圖也,總督府先設醫院於各地,大施其術,起廢回死,不可勝數。然而臺人中亦未信日醫者,蓋拘於古而不通今者,是可憫矣!

  評曰:醫生、醫師,其物同而稱呼異者,偶足以評其待遇之厚薄、技術之精粗歟?

  又曰:旨者我邦醫藥,概模倣清國,所謂軒、岐、扁、倉之術,莫不師宗之。蘭法一傳,而其術頓進。今也,專取獨法,頗極精緻。若舉我力能足扶益清、韓兩國者,醫術實為之最,宜哉。近時應清朝之聘,航海者頻頻相踵,是亦時勢之變遷,刀圭之隆運矣。

  ·產婆

  臺地亦有產婆,家有妊婦則聘之,婆隔日來而診之。及分娩,洗兒護母,懇篤盡仁術。其謝金大抵自一圓至五、六圓,雖富豪者不過二十餘金。唯貧家不能聘婆者,近鄰老婦有經歷者往而舉之。婆一名曰「先生媽」,年齒大抵三十歲以上,妙齡者殆稀。昔時日東產婆,年齒不超四十歲,則不得信,是以無妙齡產婆。今也,泰西產婆術大開,立學校,養生徒,不得卒業證書者不許之;是以妙齡產婆續續輩出,「婆」之一字殆不相適合。然其術之精巧,超絕於古之老婆者,往往有焉。可謂文明之餘澤矣。

  評曰:日人渡臺以來,提家眷者頻頻相踵,而其感缺乏者,學制之未成立也、家屋之未落成也,而如產婆亦其一。今聞臺地產婆之風,其宜降心而舉多兒也。呵呵!

  ·當鋪

  臺人稱曰當舖者,即內地質店也。當舖有二種:其大者曰當舖,小者曰展當店。當店之金利,對一圓取二錢;展當店殆倍之。而當舖償卻期限四月,展當店二月。期過而不償還者,賣卻其物器,亦如內地質店規約。巡撫劉銘傳蒞任於此地也,惡其貪暴利、苦貧弱,嚴禁之。其後更設官當者,而其害倍蓰於昔日。今也禁解,大稻堤艋舺市中,營當舖、展當店者,往往有焉,未知其利害得失之所在云。

  評曰:當舖、質店,名異而其業相同,人間社會必須之物。唯監察法不精到,則盜贓滋熾,不可防遏;當局者宜致思已。

  ·市場

  臺人急於生理,殖利之事,莫不講究,如市場最為然。自雞鳴至點燈,輻輳殷賑;自鵝鴨蔬菜類,至米、鹽、茶、紙之倫,莫不排陳而應需。是以一過場中,凡日用之物,莫不立辦也。場中有管事者,凡徵稅、配置、掃除等雜務皆掌辦之。近時我警察有市場監督法,最注意於衛生、風俗之事,秩然改面目云。

  評曰:市場者,古聖王之所制定,人生最重要之事。其宜設獎勵改善之法,以講相生相養之道矣。

  ·演戲

  臺人好演戲,與日人相同。祭典農歲,必為演戲以樂之。所演大抵三國志、水滸傳、西遊記類。優皆男,女優甚稀。其所謂舞臺者,皆臨時設之,無常置者,其形如我神樂殿。彈竹鼓鑼,鏘然、填然聾人耳。而優皆魁梧偉男子,峨冠長髯,動止快活,劍舞戟飛;或為鴻門之會、或為三雄之宴,勇壯殺伐之風有餘,而少情趣緻密之態。且言語不通,其所觀真有隔靴搔庠之嘆。且以其技藝比我名優,則豈啻霄壤月鰲?

  評曰:曾聞福州俳優,其最上者歲入千餘元,上海三千元;乃知日東名優,在其伯仲之間。嗜好之厚,可以知矣。

  ·講古

  占坐於街頭一方,高聲談古事,聽者如堵,是為講古師。所講三國誌、水滸傳類,辯舌誇張,抑揚波瀾,使人起情;我所謂「鞓講釋」者。唯彼見書而講之,我則記臆談之,其感情稍異。臺人欲激勵士氣,則往往用此方許云。

  評曰:本邦「軍師談」,其初亦皆展書而講誦之,後遂廢之;蓋熟能生巧,而技益進矣。

  又曰:聞匪魁之企動亂也,先以講古師演戲激其氣,而後嘯集不逞;故不下禁改演戲之趣,則不能以保至安。是雖如未足措信;使不智無學之民,目觀彼群雄競起舞劍揮戟之狀,耳聽殺伐盜掠之事,則其激發客氣,投匪群之中,亦必然之事。經世者其宜費一思矣。

  ·講善

  講古之外,有講善者。在稠人廣坐之中,諄諄說彝倫道德慈善之理。引證雖鄙近,不流謔;辭氣雖不高尚,不失邪。使聽者自發慈悲仁愛之心,而己未曾受一錢。是我所謂「心學道話會」之類耳。其勸善懲惡之效,亦不鮮少。是以除秀才、紳董之有學者之外,受其感化甚多云。

  評曰:以通俗鄙近之語,巧說人世日常之道,善使入俚耳者,莫若於通話。講善所為,其亦庶幾矣。

  ·剃頭人

  臺地無理髮舖,但剃頭人擔器械徘徊街上,招之則解擔於庇下,置榻陳盤,刷剃梳辮,而後摩肩打背,似內地按摩,快不可名狀。而其價僅三錢,可謂廉矣。聞臺婦鬢髮,大抵自理之,是以無業理髮者。內地婦女則不然。除僻邑婦女及貧家婦人之外,大抵使人理裝之,而其價亦不廉;而髮之蓬鬆劣於臺婦,可謂惰且陋矣。

  評曰:理髮是婦藝之最重者,其不能自理實缺其藝者也;日東婦女恥於臺婦多矣。聞今也在臺內地婦人,一回理髮費,自十五錢至二十錢;若夫以歲月計之,則所費實不鮮少,可謂侈風矣。

  ·工匠

  工匠之精巧者甚鮮,是以富豪築屋造器,大抵聘良工於對岸,以臺匠為之助手。初我總督府傭工築屋造物,遲緩不應急設;就而視其工具,種類甚少,而鈍脆不足用。其使用鋸鉋,向前方而推之,全與我工匠相反,宜其勞力多而成功少。獨怪我文具之遠來於清國者,大抵多精緻可觀者;而臺匠今如此,其所由來果何如?

  評曰:良匠先利其器。臺匠之拙劣,其或未得良器歟?

  ·石臼石杵

  臺人舂殼,用石臼、石杵。臼之形與我所用無大差,獨至杵則奇甚。形以我木杵而有稜角,附之以木柄。男子則立舂之,婦女則倚椅子而撞之。蓋婦女纏足不能用力於腳趾,是以然耳。

  評曰:石臼余常見之,至石杵則未嘗見聞之。且倚椅而舂之,更亦奇。風俗異而物不相同,果如此歟!

  ·搖籃

  婦女負赤子,以綿布如我「風呂敷」者約之,比諸我「細紐壓腹腳」者,甚覺安適。又容赤子於籃輿,吊懸於竹架之上·施之以細線;裁縫不能離兩手,則以足動之,猶我小鞦韆之狀。兒亦在其中嬉嬉然以樂,猶在母之懷中。是可為奇矣。

  評曰:臺民勤勞絕人,育兒亦自出一簡便法,可以卜其餘矣。

  ·童言無忌

  臺人往往書「童言無忌」之四大字於紙片,貼附於室壁。余始不知其何理,問之,曰:「孩童所言,固無定理,時或發可忌、可厭語,婦女輩有拘泥其言痛心臆者;故豫貼附此語、以戒拘泥之癖」。可謂用意之至矣。

  評曰:我邦拘物病心者,名曰語弊漢。臺人豫防其弊,書壁以戒之,可謂妙矣。

  ·門前題句

  臺人不問貴賤、不論貧富,每家門扉兩面,貼赤紙題句,曰「春風和熙」云云、曰「四海清平」云云、曰「福祿壽考」云云,皆迎瑞祥之佳句也。而其筆蹟亦有可觀者。是亦一種之奇風矣。

  評曰:貨殖之念,雖造次顛沛之間,未嘗忘卻之。門扉題句之意,亦可知耳。

  ·抓肉治病

  臺人發腹疾、齒痛,則抓喉皮為治病妙法。是以男女頷下,紫點班班然如赤痔,余觀而怪焉。一日,散策街上,聞鳴啞悲痛之聲;就視之,則有一婦右手抓頷下,蹙額忍痛而泣。余以為病風者。既而病歇痛散,始開顏,而頷下班班呈紫色。後日就士人叩之,即曰:「男女有腹疾、齒痛,則抓皮肉使氣趨於外,則其病必愈矣」。余聽之,愕然以驚,哄然久之。

  評曰:抓皮肉療其病,甚奇。然世上有似焉者。今夫雷公逞怒,霹靂動天地,當此時,設屋上避雷線,則電氣轉散,而不毀其屋。然則抓肉癒病,亦或傚此顰,而得免豎之怒歟?呵呵!

  ·蓄髯

  島人蓄髮髯有律。年四十蓄髮,五十以上蓄髯。唯其兒娶媳,則律許早留鬍鬚。且醫生早留鬚云。我邦上古皆蓄鬚髯,中世例剃之。及交通泰西,蓄髯之風大行,不問老壯、不論貴賤,皆蓄之;黑髯毿然,豪傑自許,如漢關羽、我清正者甚多。而叩其胸中,則枵然無一物者,比比皆然。噫!髯之價日下,多髯亦不足誇也。

  評曰:清人蓄髯,有一定律;我邦人則不然:貴紳而不蓄者有焉、賤夫而留髯者有焉。是以我軍之入臺也,土人目有髯者為貴人,厚禮待之。官衙之屬隸、役夫、商工之有髯者,誤受土人之尊敬者,往往有焉。後覺髯之有無,不關人之年齒、貴賤,而髯之價亦隨定云。

  ·油熬

  臺人調理食物,大抵用油。凡自鳥獸魚肉至蔬菜類,不用油熬,則不上於口。是以街上室內,油氣浮浮然、濛濛然。而日用器物,滑澤似泥。不啻器物,肌膚衣服亦皆含油氣,不快甚。余始來此土,登其所謂「支那料理店」者,桌上所排列食品,皆用油熬煮,雖美則美,既厭其濃厚,即罵曰:「是非食殽,食油也」!今也慣習久,而油熬下物,適腸胃;可謂奇矣。

  評曰:聞天候溫熱之境,不食油與肉,則體氣枯瘦,不堪勞慟;臺人之調理法,蓋有見於茲歟?

  ·嗜葷

  臺人食野蔬,最嗜葷類。蔥乾、蒜子之類,堆積於市上。唯蒜之臭氣酷烈,食後與客對談,臭燄撲鼻;既為廁中物,而猶放異臭,是可忌耳。日東人亦嗜葷,蔥韭類繁茂於圃中,日日摘而充食。唯僧侶禁食之,寺門前必題「禁葷酒入山門」之數字。庶人則未必然。余曾遊於下總佐倉,土庶人皆食蒜,稱曰「佐倉山葵」。叩其說,此地沿於印旛湖,泥瘴為祟,唯食蒜者不感其毒。因憶臺地多瘴癘,土人之嗜蒜,或所以消瘴癘氣歟?凡物多起於必要,而常人不知之者,往往有焉。蒜豈可撤乎哉!

  評曰:葷菜善養人之精氣,唯蒜之臭甚烈,人人所忌也。若夫不忌其臭,而取其效者,相約而食之,或似其無害。呵呵!

  又曰:蒜於臺地為不可少之食品,佐倉先生雜記洵為經濟之要論,亦今日不可少者;即所謂佐倉山葵者,非耶?

  ·畜豚

  臺人嗜豚肉。每家必畜豚,少三、四頭,多八、九頭。屋之內外、宅之前後,呴呴然、■〈口禹〉■〈口禹〉然,吸濁水、吃不潔,溺水狼籍,尿糞堆積,怪臭撲鼻;而家人視之如孩兒,愛撫成育。及肥大而屠殺,碧血淋漓,叫聲動人。至此時,家人視之如仇人,毫無悲哀惻隱之色,甚可怪矣。聞畜豚是婦女之手業,以其利辦衣裳、紅粉等之費,雖良人不能相干涉。宜矣,觀販賣之際,婦人應辯定其價以投衣囊之中,亦更奇矣。

  評曰:本邦人殺所畜雞鴨,猶避而不敢為之。如其殺獸類,別屠家獨能之,亦惻隱之至情也。

  ·飼鴨

  臺人不獨能畜豚,又能飼鴨鵝類;多者五、六百,少者二、三十,其利甚鉅。聞其孵化法,土地溫熱,不待雞母;置卵於稻殼中,自然蒸化,是以蕃殖甚容易。既長則一村、或數家合資以畜之,而均分其利。余一日遊郊外,瞥見一河之中,降雁數百成群;就視之,有一童持一竿管鴨群,縱橫指揮,如名將動萬卒。聞往昔有朱一貴者,巧養鴨,土人以為神;朱乘之企動亂,陷都城者,不可勝數云。由是觀之,養鴨之術,自古以為難;而今如此,非漸磨之效,則其何以至此乎?

  評曰:家禽之關於國益民福大矣,豈可不倣於臺人之顰乎哉?

  ·蓄財

  島人蓄財之思想,出於天性。自幼至老,雞鳴而起,營營栖栖,貨殖是勤、生理是務。惜陰之風,不待陶侃之言。七、八歲童子,盛果於籠中,呼賣於街上;或拾竹木為燃料,以助家政。習慣如此,至壯時益堅。唯其蓄財之法,據文明貯蓄法者甚稀;大抵納銀貨於囊中,漸積則藏於瓶中,或有熔鑄之為團塊埋井底,以防盜災者。事雖似迂,其貯財思想可知矣。是以身既致富豪,猶勤勞;雖賤役苦力之輩,皆善貯數百金。比之內地人壯佼輕佻,視財如土芥者,自有涇渭之別。夫奢之與儉,自一人視之,則如無大差;自國家視之,其所岐豈啻千里之遠。古聖曰:「禮,與其奢也寧儉」;旨哉言。

  評曰:清朝恃古國,蔑視外邦,數招禍敗,償金謝罪者不知前後幾回;而財源未嘗枯渴者,國民勤儉之力使然也。今自一私人視之,或如鄙吝陋醜;而自一國思之,則實可喜也。諺曰:「東都人不懷宿錢」者,是其名似清且俠,而大體不及彼所行,偶足以害國本,豈可不思乎哉!

  ·庭園

  清人風流韻雅,詩賦文章,發於天性;如庭園,其宜競美鬥奇矣。而如板橋林氏園、臺南四春園稍足觀,其他無足睹者。偶有之,隘陋不潔,不足怡眼。蓋臺人急於射利,不遑顧庭園耳。我邦自古以武建國,風流韻雅之事不關於心,然至庭園,則大注意。其有家宅者,皆築庭園以樂焉。竹石泉樹、亭榭樓欄,盡美極奇。其不有庭園者,亦列陳盆栽,飼養小魚。若夫至王侯、縉紳之苑囿、寺社、公園,虮貝則規模宏壯、結構瑰琦,不讓秦皇之庭園者有焉。舉其在帝京者,如後樂園、靖國社、植物園、東臺、三緣公園,其最大者也。使臺人往遊,則其必闊眼界矣。

  評曰:余曾遊觀板橋林氏庭園,驚其宏麗;就而視之,則其所排列巖石,皆係人所造,頗缺天然之趣。日東庭園,最重石質,有一個千餘金者;使臺人聞之,其或不信歟!

  ·城郭

  島中多城郭。其最大且嚴者,臺北、臺南、宜蘭、鳳山、嘉義、彰化、新竹等,大抵就平地積土石瓦磚等,高丈五尺或三丈,厚亦稱之。壁上設射垛,穿銃眼,形似鋸齒。四方築關門,石柱鐵扉,森嚴不可踰越。壁上題字,示方位:曰「紫氣東來」、曰「制勝桑榆」、曰「南方拓疆」、曰「北斗爛然」等句,字格遒勁,可仰者甚多。且郭內廣闊,市廛殷賑,與我城郭負山帶川虎據嵎者,劃然相異。城市之名,可以知也。

  評曰:臺地距帝都遼遠萬里,化治難普洽。不逞匪賊乘機煽亂,或三年、或五年,必有氛亂;亂而又治,治而又亂,是以所在築城郭而守之,其費亦不貲。我領有以來,毀城夷郭,以洞開道路、建設學校、築造商館,以圖至治,土人驚其豪膽云。

  ·水車灌溉

  臺地農業發達,耕具之精巧,不多讓於日東者有焉。今觀其灌溉法,頗為巧妙。以良材製水車,長丈五尺許、幅壹尺許,形如長塘;以小車順次送水,猶時辰器轉環狀;而水量極多,滾滾汪流,似溪泉。其他如牛耕,概不勞人力而役物力。是以勞少而其效甚大矣。日東自古以農成國,耕耘之業非不講究;而臺地耕藝如斯,有其所長。是宜取其長,以補我短耳。

  評曰:灌溉是農務之要,而臺人之精巧可喜,內地老農宜一觀也。

  ·養魚池

  余巡視南方,往往觀養魚池。池大者涉數十町,大抵在海邊築堤塘,防波浪,設閘吞吐潮水。所養魚族;似我青魚、鱅、鱸等,發育極迅速。當海上多風,魚不上市之時,販賣之,即價倍之蓰。土人呼曰「糞魚」。然魚非食糞,投豚糞於地中,池中生藻草,魚食之而發育、故有此名云。

  評曰:豚食人糞,水草生於豚糞,魚食水草而成育,順環無窮,經濟之妙理盡矣。

  ·魚族

  臺人嗜獸肉,不嗜魚肉。是以市上所販,不過鰻、鯉、鰱、鯇數種;此魚大抵生於河及池,所謂淡水魚者也。又有香魚,大過於尺,芳肥脆美,不異我所產。且氣暖而水溫,不拘期節而獲之;年魚之名,於是乎空矣。

  評曰:「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古賢之言也。臺人漁獲,自古無制限。若用此訓,則魚族益滋殖,真至不可勝食矣。

  ·龜鱉

  臺地多產龜鰲。龜大如我所產,甲色青黃有光輝,可以製並簪。土人惡鰲之獰猛,不敢食之;是以大如盆者,往往曳尾於泥溝之中。初,我兵之上陸也,役夫等競獲之,供膳羞。後漸不見其影,價亦隨貴;然投二、三十錢,則可以容易得之。

  評曰:鱉之為物,滋血液、養神氣,人之所知;唯其價貴,不上於口。嗜之者,宜遊臺而一飽耳。

  ·龍眼肉

  島中多產果實,如龍眼肉最占其上位。樹大者過合抱,枝葉扶蘇,蔽十數畝;材質堅牢,帶赤色似朱檀,可以製器。夏秋之交結實,纍纍然如聯結金鈴。剝包皮,則出如魚眼者,味甘而美,核似彈丸黑子。其價不甚賤。土人云:「喫此實滋氣血,養肝臟」;漢醫所用肉桂、龍眼肉者是也。亦是貨殖之一寶樹耳。

  評曰:余始上陸之時,觀此樹以為朱檀,告之人;後聞而悟其似而非者也。

  ·芭蕉實

  闔島多芭蕉,如葦、如麻,鬱鬱蒼蒼,填植於山谷平野之間。其實黃熟,則甘美媚口,似人工果餅者。其一枝蒂結者,多五、六十,少二、三十;價亦廉,與我甘藷者相匹。余曾巡視宜蘭地方,感枵腹,則購食之以代糧食。非天賦之良,則何其如此乎?

  評曰:此實,薩南地方亦產之;唯大抵稍小,而味亦不甚美。泰西割烹樓,食後往往供之,以代水果;其價亦甚貴,嗜好使然也。若使彼遊臺,則其必鼓舌而賞玩之。

  ·鳳梨

  人之遊臺地者,無皆不稱鳳梨之美味。鳳梨者,其葉如棕櫚,而其樹矮小,形似我萬年春者。雜植於隖畝、山腹等。冬期生實,到夏時而成熟;大如我甜瓜而帶黃色,味甘而酸,多含水液,可以醫渴。以其發芽似鳳尾,有此名云。

  評曰:北海產獸魚、南島生水果,皆自應其必要而然,使人類樂而安其地。天地之錫人以好配劑,豈可不知乎哉?

  ·烏龍茶

  臺北地方多產茶,香味不讓我宇治、狹山等所產者,而色稍呈褐色。灌熱湯四、五回,猶不減香氣,一飲爽然開胸膈。混化之以牛乳、白糖,亦甚適口。米邦人最嗜此茶;一歲之出,不下數百萬金云。余曾聞茶者以生高山深溪者為上品,以在攏畝平野之間為下品。蓋生高地者,為巉岩所苦、為雨露所凌,樹皆屈曲,發芽緊肅,含良香味;生平野者全反之,是以不能及。且此地氣候炎熱,不以火力,爆天日而焙之。撚練之際,勞力少而不至減損香氧,是烏龍茶之特長也歟?

  評曰:茶之酷帶苦味者害腸胃,養性者皆所知也。烏龍茶則味不甚苦,而香氣有餘;米人之愛嗜之,蓋亦有以也。

  ·大甲筵

  臺中大甲地方,產異草,柔軟如麻,細纖如練;可以織筵,可以制帽,可以作囊,可以組履。比之馬尼刺所產者,色澤雖未及,其用相同。筵廣方不過丈許,致密如氈,可卷以懷之。大抵成於婦女手,價不甚廉;其最上品者,超十數金。現時我總督府大獎勵其業云。余曾贈之三島中洲翁,翁有句曰:「千里洋程贈土宜,謝君厚誼不忘師;薰風自此講經日,一席龍鬚充虎皮」。

  評曰:筵之價不甚廉,以其能耐久而增艷澤也。唯不知者,同視彼包糖席,不甚悅。後聞其價,始至鍾愛云云。

  ·檳實

  南颱風氣溫熱,多產檳榔,其實可以食。土人包石灰與檳於草葉齧之,以為去瘴氣之一法。檳實含茶褐汁,可以染物。土人隨吃隨吐,唇皆帶異色,齒亦悉涅黑,一見知蠻習矣。

  評曰:南方漸近印度,其風習亦相類似,地勢使然耳。

  ·砂金

  自基隆至宜蘭間,山脈連天,高峰衝空。其中間有溪谷,曰頂雙溪、曰瑞芳店,多產砂金。劉巡臺之時,入山採金者有三千餘人,皆給證票,每日征十五錢,其利甚鉅。我領有之後,禁土人之採礦,使豪商藤田、大宮等當採掘之任,自是土人失利云。

  評曰:採金之業,自古為至難。非以其利少而勞多也,以利雖豐多,不堪工人監督之煩也。監督不得其宜,則隨得隨失,以其物微細,便持去也。若從巡撫所定之制,則雖無近利,有遠益,赤可知以清朝經濟之一班矣。

  ·樟腦

  島中第一之產物為樟腦。樟腦者,全世界中,專產我邦及南清地方之一部。凡自硝藥、醫藥以至百種製造品,莫不待之;是所以其價日益貴也。而樟樹大抵在於生番界,不能容易得之;是以有撫墾署者,一撫治生番、一伐採樟樹,年額所得,蓋不下數百萬金。現時總督府設制腦署,盛講究斯業。富源多在於危險之中,古今相同矣。

  評曰:天授我以此膏腴之地,豈非祖宗之遺德乎哉!

  ·橄欖

  橄攬,一名曰文旦。樹似我柚柑而稍大,其花純白,其實碩大如人頭。黃熟則販於市中,價不甚貴。破之有氣,芬乎撲鼻。有白色者,有紫者;紫色最美。兒童往往割其外皮,戴之以遊戲;形似黃金冠,甚偉觀矣。

  評曰:我邦古來稱臺島為高砂島者,蓋謂其珍寶甚富饒歟?

  ·製糖

  臺南地方多產沙糖,一歲之收,不下數百萬金;與樟腦在伯仲之間。其製糖場者,皆系村閭共同所築。雖陋矮不足觀,規模甚宏;石臼、牛車、釜鍋、桶壺類,雜然相排置。隨輸隨制,糖色皆赤黑,捆之以席,載船送於對岸香港、廈門等;精選為純白,而輸侮外。安平、打狗港桅檣林立者,大抵為糖船。

  評曰:臺地溫熱,土壤多沙,最適糖草。春夏之交,彌望百里,如竹叢、如麻田,就而視之,則糖草也。草身大者如擔物棒,色帶赤紫;割而嚙之,淡甘可喜。所謂齧蔗者,漸覺佳味者,非歟?

  ·榕樹

  島中有奇樹曰榕樹,葉似我椿而稍小;綠葉扶蘇,蔽遮炎日。樹身生紅髯,毿毿然垂地上。枝幹偃蹇,俯而復起。其俯著地者又皆生芽,漸長而復俯地。其所蟠根錯節處,可以倚、可以憩;土人不堪於苦熱者,往往來而作業於樹下。翠嵐罩霞,涼氣可掬,是亦熱帶地方之好圖畫矣。

  評曰:苦中有樂、樂中有苦,人世何用杞憂乎?

  ·青珊瑚樹

  余奉職於打狗港。港中有危岩,高數百仞。遙望小琉球島,雲煙蓊勃,白鷗戲浪,真為此間第一之勝地。岩上生奇草,枝葉似珊瑚樹,土人呼曰青珊瑚。人誤觸之,則乳汁飛迸入眼,則忽失明;是以相戒而不觸犯云。

  評曰:入其境,先問國禁者,古人之訓也。今也,萬邦開放,不問國禁,無復大失誤。唯如此毒草,不知而傷身,洵是可恐者,非歟?

  ·蚊帳

  島中多毒蟲,俗曰南京蟲,形微細不可瞥見。不問室屋、不論寢被,潛陰鬱不日照之處,時觸人體而螫之,其痛十倍於半風子。且其所觸肌膺,忽呈赤痣,經十數日而不治。體質軟弱者,往往發毒瘡,終斃云。又蛟、蛾類甚夥多,至冬期而不全滅,使人往往發苦吟之語。余一日戲作俳句:「歲越仁,蚊帳都留波那志,孫子滿低」。可以想其地之狀景矣。

  評曰:苦悶呻吟之狀,可以想耳。

  ·竹籬

  臺地多匪賊,不嚴門扉牆壁,則忽為彼所覬覦;是以大抵植竹,以為自然之牆屏。竹似我孟宗竹而有鍼,嵯峨橫張如劍戟,不可逾越;呼曰辣竹。根幹蟠屈如岩石,可據以備番匪之來襲。我軍之南進也,賊皆潛形竹林而頑抗,我軍苦焉。臺人以竹制器,自寢臺、椅子類至柱楹、船車之屬,皆不以木材而用竹。竹大者如拱,皮肉厚而柔軟,斷以為擔棒,可以扛數百斤。且其枝上屈曲呈奇狀者,可以制煙管。邦人得之,摩挲拂拭,珍玩不措云。

  評曰:三鳥中洲翁曾有句云:「各處戰爭流血腥,頑民抗敵戶皆局。天然村落好城堡,篁竹森森遶宅青」。真能寫其景者。

  ·農制

  臺地農制規模之大,遠過於我。舉其一例:畦畔開闊,不似我狹隘錯雜。而水陸之田,概用牛耕,勞力少而收穫倍之。作米者專作米、製糖者專製糖、蔬菜則作蔬菜,劃然定分業之制。又注意於灌溉。陸田則穿井,以桔槔酌之;水田則掘池,以牛車注之。自插秧至收藏,敏速自在。加之以良天候,占一歲兩度之利。可謂至幸之民矣!

  評曰:農圃之事,要專門家之精察細查,固非數十言之所能盡。此篇淡淡敘去,妙妙!

  ·水圳

  水圳者,猶我「水利組合」也。余曾遊景尾街觀之,十數町之間,以厚板搆之、以木石支持之,蜿蜓如長蛇;清泉滾滾流其中,隨宜而分派之,供灌溉。以設課稅之法,有總管、有代辦,秩然不相侵,利害休戚必共之。亦可以觀勸農之一班矣。

  評曰:水利者,經濟之重事。臺人注意於此,其亦可喜矣!

  ·田寮

  臺人建屋於自己所有地,與家屋共貸其土地,使耕作者徵其幾分之利,稱曰田寮,賤民甚便而就之。是亦我邦之宜有而未有者,可以視其農制之一班矣。

  評曰:既借其屋、又借其地,無資力者,大喜其便益。是亦王制之遺歟?

  ·租制

  臺地租制複雜,難容易查定之。今大別之,則有大租、有小租、有佃戶。大租者,如我大地主,而其理相異。小租者,如我地主,而亦少異。佃戶者,即我小作者也。又有其土地者,名曰業戶。清廷固知臺地遼遠,征租之煩難,使獨逸人某,擔任全臺之徵租,每年納二百萬元於政府,政府以為簡法。豪傑如劉氏,亦不能改此制云。

  評曰:此徵租法,自一國之體面視之,則不免為辱;自實地之收益,則為簡捷。蓋使俗吏征租稅,則不能無貪污;防貪污,則事務不進行,亦出不得已耳。

  ·鹽田

  四面環海,最適制鹽。且天候炎熱,不待燃材,酌潮水撒布平地,隨撒布則隨乾燥,忽見白雪皚皚;比之我制鹽法,勞鮮而利鉅。苟講獎勵之道,則南臺一帶悉為鹽田,而凌我制鹽家必矣。

  評曰:余曾讀鹽鐵論,知漢土經世家深用意於鹽業;蓋北方沍寒,制鹽極艱也。今觀臺地豐鹽之狀,竊喜天佑矣!

  ·插秧

  臺島地質多粘土,如水田則黑澤如油,深沒腳,不可步行。是以土人插秧之時,或穿板履、或膝行而插之,形似匍匐,甚奇。且降種子於陸圃時,引繩以正之,猶我工人用繩墨狀;是亦可為奇。土壤膏腴,概不施肥料;而稻粱秀茂,不讓我上田。唯收穫之際患盜,不能乾燥於隖間,隨刈隨打,盛囊以歸。是以米粒乏粘著之力,味亦不及我者遠矣。

  評曰:臺婦纏足,不能入泥中,是以插秧之事,男子專當之。不能觀我婦女謳歌插秧之狀,是可惜耳。

  ·一家團欒

  臺俗之最美者,莫若於一家團欒之風。家有兄弟數人,則均分財產,住居一屋;不啻招螟蛉之誹,又有幹枝相衛護之義。是以眷族繁衍,多者六、七十人,少者十五、六人。或耕耘田野、或販賣物品、或傭作他家、或羈旅貯金,營營栖栖,與歲月相移。若夫兄弟構別屋離居者,名曰分房,任其所望;唯除去祖宗祠堂金,餘則均分之,毫無紛擾反目之態。豈可不言美風乎?

  評曰:人生之樂事,莫若於一家團欒。使世之兄弟爭財、父子反目,煩法衙而猶不悟者觀此風,則豈不愧死乎哉!

  ·貸借

  臺人貸借金品,概不要證書,又不待證人。貴人之外,不用印章,而爭訟之事甚稀。是知其信者有其人,而不在其物也。夫物者有時變易改廢,不足恃也。余曾在打狗警察署,逢富豪陳氏買辦某,齊巡查駐在所建築費一千金,託余以保管。余欲制證票授之,某搖頭曰:「生等信大人,惡以證書」?倉皇辭去。余服其宏量。

  評曰:印章鮮明,而擬作者益多;刑律嚴密,而違犯者愈繁。視之於臺俗,其劣萬萬矣。噫!

  ·銀貨

  臺人從來不用紙幣,以「多羅」行之。多羅,猶曰銀貨也。其一元金,與我一圓貨相匹儔。其餘溉銅錢耳。土人授受之際,先檢其真偽,或擲於地上聽其音、或置掌中指彈之,甚則以鐵器捺刻印。是以貨面凹痕斑斑然,終即為苦窳,是可謂陋矣。

  評曰:不用證票印章,誠美風;獨至貨面捺刻印,則陋鄙亦甚。蓋是賤民之餘習耳。

  ·財囊

  臺人財囊,以布帛制之,刺繡花紋類,形似我金囊而稍大;垂之下腹部,不問銀貨、銅錢,一切藏之。步行之際,掀翻有聲,亦一奇矣。

  評曰:金囊者,人生之要具,藏之懷中,猶為掏兒所掠去。苟使臺人遊我盜兒所叢窟,則其亦危險矣。

  ·釘陶工

  臺島漆器少而陶器多。凡飲食器具,用陶磁器。是以補綴其既破壞者,自得妙。有釘陶工者,以小錐穿穴其兩端,以金屬補綴之;肅然不動,且有雅致。日人之始上陸者,皆稱其巧妙,競使補綴之;甚有故毀完器而綴之者,亦好奇心之所迸耳。

  評曰:使世人盡為鉅鹿孟敏,則綴補工無復所用。然陶器之易毀,人皆苦之。既毀補綴以充用,其效大矣。聞我役夫傳其術,歸家後營斯業,以博奇利者云。

  ·防火具

  臺人所住,多土壁瓦甍,火災甚稀。一旦有災,則周章狼狽,不知所措;既無唧筒,又無梯子,束手而待燼滅。且火場多盜,狼眼虎視,窺隙而竊財,甚則鉤火未熄木材而去。街吏呵之,其狀紛然、騷然,不啻不能防火,亦不能防盜。余一夜目擊其狀,大悟消防隊之必要,憮然久之。

  評曰:災場多盜,我亦為然。唯至攘去燃材,則奇談中之奇談,殆不可夢想者矣!

  ·砧工

  砧之形似船,置布帛於其下,倚柱而踏其兩端,隨擣隨踏,展轉均壓,使之坦平如砥。比之我以槌擣之者,勞少而效大,使觀者驚其巧妙矣。

  評曰:秋夜禱衣之聲,使人發詩情。臺人則使觀者驚殖利之敏,亦奇矣。

  ·奇名

  臺地里巷之俠,往往以奇字為名稱,曰王乞丐、曰林少貓、曰牛糞兒、曰馬勃爺。其他用人世可忌、可惡之字,而反有得色,是何所由?蓋俠者好奇衒怪,東西一揆,猶我博徒以唐犬、稻電、鼠小僧、大蛇丸等之字為綽號,亦何怪臺俠之奇名乎?

  評曰:綽號者,人之所附,非自稱之;臺人亦其類歟?

  ·寢具

  臺人室內敷甃石,不設我所謂床板者。正面置案榻,其側安寢臺。寢臺長六尺許、幅四尺許,以樟、杉等作之。欄楹雕刻花紋鳥魚等,垂翠帷,形似我佛壇而廣闊。有團扇可以納涼,有煙器可以噏鴉。有客,亦延此上對晤。是雖謂寢臺,即我房齋者也。有被具,以絲網包綴綿團,蔽之不以布帛;是以經歲月、綿團漸煤黑,一見發嘔吐。使臺人視我清潔被具,則其必倣顰矣。

  評曰:我所謂蒲團者,不知何人之所創制。寒冷之國,防寒之術自發達;臺人易地,則亦其如此耳。

  ·愛牛

  臺人嗜獸肉,而不嗜牛肉。非不嗜也,是有說焉。蓋牛者,代人耕作田野,且孔廟釋典之禮以大牢,是以憚而不食也。獨怪未見人之遺棄老牛者。

  評曰: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蓋亦庶幾此意矣。

  ·人種

  臺民之先移住者,第一為福建人、第二為廣東人,故福主而廣客。風俗言語亦相異:廣人者,婦女不纏足,男子軀幹偉大,動農桑;福人者,婦女皆纏足,男子伶俐,善商業。其臺北地方多福人,臺南以西多廣人。而島之中央山高林繁之地,多為生番所窟宅。

  評曰:臺島猶我北海道,住民者皆係關西、關東人民所移住,而其所謂阿伊奴者,即生番也。唯氣質溫順,不似臺番之殺伐猛獰,即稱為熟番亦可歟?呵呵!

  ·新高山

  島中第一高山為毛利孫山,高過我富士山五百尺餘,四時戴白雪。我皇帝陛下賜「新高」之號,蓋以新版圖中之高岳也。余曾船發打狗港,過恆春之鵝岬,既到卑南灣,遙望巍乎岳影於雲煙之間。舟人曰:「是新高山也」!乃凝視之,形如銀兜帽,真不負南海之雄鎮矣。

  評曰:南海僻陬之山,屬我版圖,賜我皇之佳名,山神其亦含笑而感恩遇矣。

  ·斃鼠毒

  臺地多疫病,瘴癘、鼠疫為最慘毒者。鼠病俗呼曰草疫,又曰瘟疫,以當其春氣漸動之時發生也。鼠疫之發也,鼠必斃於屋之內外,其毒浸染人體,是以稱鼠病。此疫流行之時,土人戒不食餅果油暈等,蓋鼠族多嗜糖類也。余曾在總督府官舍,所使役廝夫殪此疫,警吏來命十日間通行遮斷,頗悉其慘狀。當時竊謂臺地衛生之術未開,不免鼠疫之來襲。我邦則氣候清涼,衛生之術亦整備,雖有鼠疫,不能侵入。既而神戶、大阪、東海地方發此毒,上下狼狽。氣候之不可恃,其亦如此耳。

  評曰:鼠疫之害猛於虎,是所謂窮鼠嚙虎者非歟?

  ·瘴癘毒

  我文武官之在臺者,大抵為瘴癘所染,重者一再病而殪,輕者經五、六十回而不死。唯屢罹者,氣血枯喪,歸國而後尚不能脫者,往往有焉。此病之發,或每日、或隔日而患之,不違時間而來。先感惡寒,忽而戰粟眩暈,如以磐石壓頭腦。或苦吟發囈語,似病風者。

  評曰:瘴癘之毒,不啻臺地,我亦有之,稱曰瘧。頭痛惡寒,身神共衰。然比之臺瘴,未至其十分之一。近時我軍隊之在彼地者,以瘴毒為蚊蛾之所誘,穿手套、張蚊帳以防之,大奏奇效云。

  ·土匪

  臺地多害物,曰瘴癘,曰生番、曰土匪,是為三害。而土匪之害最慘烈,不可名狀。其嘯集夥黨,多者百餘人,少者二、三十人,各提銃劍,暮夜擁炬火,驀然來襲。壞門戶、破牆壁,奪主翁;主翕不在,則奪子息而去,抑留於深山幽谷之中。以人需償金,或一、二百金或四、五百金,不見金則不放還。若夫不能得財,則舉水牛、雞、豚之屬而奪之。其狀殆似我國往昔山賊者,可謂可惡之極矣。

  評曰:「山中之賊易平,心中之賊難除」;王陽明之語也。今也,昭平山中之賊全潛影,而心中之賊未能除之。近時所發生問題,是其一徵歟?噫!

  ·生番

  余曾帶特命,巡視宜蘭地方。過羅東,土人齊飛報曰:「昨夜生番襲民家,殺八人,冀賜臨檢」。乃奔就其眾,家眷八口,橫屍相枕,皆無首級;碧血淋漓,腥氣撲鼻,不覺豎毛髮。因召土人訊其狀,曰:「昨夜五鼓,番奴約八十人,各帶銃刀,突如來襲。窺此家警戒稍寬,忽排闥斬之。村民遠圍繞之,不能近。擬銃殪其一人,餘皆竄入山」。村民痛恨,剖番奴胯肉,投釜中羹之,啜以弔死者。貫首於竿頭,募金村閻。余熟視之,頭顱偉大,毛髮如慄殼。余諭而埋之。豎木為標識,欲侍其化白骨,為人種研究之資料。今去其時既六星霜,顱尚在地中歟否?嗚呼!余先眾赴臺,屢冒危險,或為土匪所圍、或為瘴癘所侵,或發掘同僚之屍體,終則喪糟糠之妻。留臺僅三歲,其變化遷轉,不可名狀。其間執筆記事者,僅有此篇。所謂入虎穴、獲虎子者,唯文辭拙劣,不值於虎子,請勿笑焉。

  評曰:達山兄磊落奇傑,性好文章,是以雖中年奔走仕途,未曾筆硯。如此篇雖不過其緒餘,行文敏活,著想不凡;臺人觀之有以所警省,邦人讀之足以資觀光探風之料。達山兄之作,豈徒爾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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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纪事本末 明朝纪事本末 明朝纪事本末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鸿猷录 前蒙古纪事本末二卷后蒙古纪事本末二卷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史纪事本末 元丙子平宋录 元丙子平宋录 西夏纪事本末三十六卷首二卷 西夏纪事本末三十六卷首二卷 西夏纪事本末三十六卷首二卷 西夏纪事本末三十六卷首二卷 金史纪事本末五十二卷首一卷末一卷 金史纪事本末五十二卷首一卷 金史纪事本末 金史纪事本末 金史纪事本末 金史纪事本末 辽史纪事本末四十卷首一卷末一卷 辽史纪事木末四十卷首一卷 辽史纪事本末 辽史纪事本末 辽史纪事本末 辽史纪事本末 三朝北盟汇编辑要 三朝北盟会编二百五十卷附校勘记 三朝北盟会编二百五十卷校勘记二卷补遗一卷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三朝北盟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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