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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补遗(起武宗至昭宗)

卷七 补遗(起武宗至昭宗)

武宗时,李卫公尝奏处士王龟有志业,堪为谏官。上曰:“龟是谁子?”对曰:“王起之子。”上曰:“凡言处士者,当是山野之人;王龟父为大僚,岂不自合有官?”

李吉甫安邑宅,及牛僧孺新昌宅。泓师号李宅为“玉杯”,牛宅为“金杯”;玉一破无复全,金或伤尚可再制。牛宅本将作大匠康?宅,?自辨冈阜形势,谓其宅当出宰相,每命相有案,?必延颈望之。宅竟为牛相所得。

李卫公宅在安邑,桑道茂谓之“玉碗”。韦相宅在新昌北街,谓之“金杯”。《卢氏杂记》:泓师云长安永宁坊东南是金盏地,安邑里西是玉杯地。后永宁为王锷宅,安邑为马燧宅。后入官,王宅赐袁弘及史宪诚等,所谓“金盏破而成”;马燧宅为奉诚园,所谓“玉杯破而不完”矣。

李卫公在淮扬,李宗闵在湖州拜宾客分司。卫公惧,遣专使致信好,宗闵不受,取路江西而过。顷之,卫公入相,过洛,宗闵忧惧,求厚善者致书,乞一见,欲自解。后书曰:“怨即不怨,见即无端。”初,卫公与宗闵早相善,中外致力。后位高,稍稍相倾。及宗闵在位,卫公为兵部尚书,次当大用,宗闵沮之,未效。卫公知而忧之。京兆尹杜?即宗闵党,一日,见宗闵,曰:“何感感也?”宗闵曰:“君揣我何念?”杜曰:“非大戎乎?”曰:“是也,何以相救?”曰:“某即有策,顾相公不能用。”曰:“请言之。”杜曰:“大戎有词学而不由科第,至今怏怏。若令知贡举,必喜。”宗闵默然,曰:“更思其次。”曰:“与御史大夫,亦可平治慊恨。”宗闵曰:“此即得。”?再三与约。遂诣安邑第,卫公迎之,曰:“安得访此寂寞?”对曰:“靖安相公有意旨,令某传达。”遂言亚相之拜。卫公惊喜垂涕,曰:“大门官,小子岂敢当此荐拔?”寄谢重叠。其后宗闵复与杨虞卿议之,其事遂格。

元和已来,宰相有两李少师,故以所居别之。永宁少师固言,性狷急,不为士大夫所称;靖安少师者,宗闵也。李卫公性简俭,不好声妓,往往经旬不饮酒,但好奇功名。在中书,不饮京城水,茶汤悉用常州惠山泉,时谓之“水递”。有相知僧允躬白公曰:“公迹并伊、皋,但有末节尚损盛德。万里汲水,无乃劳乎?”公曰:“大凡末世浅俗,安有不嗜不欲者?扌舍此即物外世网,岂可萦系?然弟子于世,无常人嗜欲:不求货殖,不迩声色,无长夜之欢,未尝大醉。和尚又不许饮水,无乃虐乎?若敬从上人之命,即止水后,诛求聚敛,广畜姬侍,坐于钟鼓之间,使家败而身疾,又如之何?”允躬曰:“公不晓此意。公博识多闻,止知常州有惠山寺,不知脚下有惠山寺井泉。”公曰:“何也?”曰:“公见极南物极北有,即此义也。苏州所产,与?、雍同;陇岂无吴县耶?所出蒲鱼菰鳖既同,彼人又能效苏之织?,其他不可遍举。京中昊天观厨后井,俗传与惠山泉脉相通。”因取诸流水,与昊天水、惠山水称量,唯惠山与昊天等。公遂罢取惠山水。

李卫公颇升寒素。旧府解有等第,卫公既贬,崔少保龟从在省,子殷梦为府解元。广文诸生为诗曰:“省司府局正绸缪,殷梦元知作解头。三百孤寒齐下泪,一时南望李崖州。”卢渥司徒以府元为第五人,自此废等第。

周瞻举进士,谒李卫公,月余未得见。阍者曰:“公讳‘吉’,君姓中有之。公每见名纸,即颦蹙。”瞻俟公归,突出肩舆前,讼曰:“君讳偏傍,则赵壹之后数不至‘三’,贾山之冢语不言‘出’,谢石之子何以立碑?李牧之男岂合书姓?”卫公遂入。论者谓两失之。

李卫公德裕以己非科第,常嫉进士。及为丞相,权要束手。或曰,德裕初为某处从事时,同院有李评事者,进士也,与德裕官同。有举子投卷,误与德裕;举子即悟,复请之曰:“文轴当与及第李评事,非公也。”由是德裕多排斥之。李德裕自金陵追入朝,且欲大用,虑为人所先,且欲急行。至平泉别墅,一夕秉烛周游,不暇久留。及南贬,有甘露寺僧允躬者记其行事。空言无行实,尽仇怨假托为之。

平泉庄在洛城三十里,卉木台榭甚佳。有虚槛,引泉水,萦回穿凿,像巴峡洞庭十二峰九派,迄于海门。有巨鱼胁骨一条,长二丈五尺,其上刻云:“会昌二年,海州送到。”在东南隅。平泉,即征士韦楚老拾遗别墅。楚老风韵高邈,好山水。卫公为丞相,以白衣擢升谏官,后归平泉,造门访之,楚老避于山谷。卫公题诗云:“昔日征黄绮,余惭在凤池。今来招隐逸,恨不见琼枝。”

平泉庄周围十余里,台榭百余所,四方奇花异草与松石,靡不置其后。石上皆刻“支遁”二字,后为人取去。其所传雁翅桧、珠子柏、莲房玉蕊等,仅有存者。(原注:桧叶婆娑,如鸿雁之翅。柏实皆如珠子,丛生叶上,香闻数十步。莲房玉蕊,每跗萼之上,花分五朵,而实同其一房也)怪石名品甚众,各为洛阳城族有力者取去。有礼星石、狮子石,好事者传玩之。(原注:礼星石,从广一丈,厚尺余,上有斗极之象。狮子石,高三四尺,孔窍千万,递相通贯,如狮子,首、尾、眼、鼻皆全)

李卫公历三朝,大权出门下者多矣。及南窜,怨嫌并集。途中感愤,有“十五余年车马客,无人相送到崖州”之句。又书称“天下穷人,物情所弃。”镇浙西,甘露寺僧允躬颇受知。允躬迫于物议,不得已送至谪所。及归作书,言天厌神怒,百祸皆作:金币为鳄鱼所溺,室宇为天火所焚。谈者藉以传布,由允躬背恩所致。卫公既殁,子煜自象州武仙尉量移郴州郴尉,亦死贬所。刘相邺为谏官,先世受恩,独上疏请复官爵,乞归葬。卫公门人,惟蹇士能报其德。

李卫公在珠崖郡,北亭谓之望阙亭。公每登临,未尝不北睇悲咽。题诗云:“独上江亭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碧山也恐人归去,百匝千遭绕郡城。”又郡有一古寺,公因步游之,至一老禅院,坐久,见其内壁挂十余葫芦,指曰:“中有药物乎?弟子颇足疲,愿得以救。”僧叹曰:“此非药也,皆人骼灰耳!此太尉当朝时,为私憾黜于此者,贫道悯之,因收其骸焚之,以贮其灰,俟其子孙来访耳!”公帐然如失,返步心痛。是夜卒。

陇西李胶,年少持才俊,历尚书郎。李太尉称之,欲处之两掖。江夏卢相判大计,白中书,欲取员外郎李胶权盐使,太尉不答,卢不敢再请胶。太尉曰:“某不识此人,亦无因缘,但见风仪标品,欲与谏议大夫。何为有此事?”卢曰:“某亦不识,但以要地嘱论。”因于袖中出文,乃仇士良书也。太尉归戒阍者,此人来不要通。后竟坐他罪,出为峡内郡丞。李卫公性简傲,多独居。阅览之倦,即效攻作庀器,其自修琴阮。唯与中书舍人裴?相见,亦中表也。多访裴以外事。裴坡下送客还,公问:“今日有何新事?”曰:“今日坡下郎官集,送苏湖郡守,有饮饯。见一郎官,不容一同列,满坐嗤讶。”公曰:“谁?”曰:“仓部郎中崔骈作酒录事,不容仓部员外白敏中。”公问:“不容有由乎?”曰:“白员外后至。崔下四簿:三,白不敢辞;其一,遣自请罪名从命。崔曰:‘也用到处出头出脑?’白委顿而回去,兼不叙别。”卫公不悦。遣马屈白员外至,曰:“公在员外,艺誉时称,久欲荐引。今翰林有阙,三两日行出。”寻以本官充学土。出崔为申州,又徙邢、洛、汾三州,后以疾废洛下。

宣宗即位于太极殿。时宰臣李德裕行册礼,及退,上谓宫侍曰:“适行近我者非太尉耶?此人每顾我,使我毛发森竖。”后二日,遂出为荆南节度。杜牧少登第,恃才,喜酒色。初辟淮南牛僧孺幕,夜即游妓舍。厢虞候不敢禁,常以榜子申僧孺,僧孺不怪。逾年,因朔望起居,公留诸从事从容,谓牧曰:“风声妇人若有顾ツ者,可取置之所居,不可夜中独游。或昏夜不虞,奈何?”牧初拒讳,僧孺顾左右取一箧至,其间榜子百余,皆厢司所申,牧乃愧谢。

杜牧,太师佑之孙,有名当世。临终又为诗诲其二子曹师等。曹师,名晦辞;曹师弟,名德祥。晦辞终淮南节度判官。德祥,昭宗时为礼部侍郎,知贡举,亦有名声。

杜晦辞自吏部员外郎入浙西赵隐幕,王郢叛,赵相以抚御失宜致仕,晦辞罢。时北门李相蔚在淮南,辟为判官,晦辞辞不就,隐居于阳羡别墅,时论称之。永宁刘相邺在淮西,辟为判官,方应召。晦辞亦好色,赴淮南,路经常州,李赡给事为郡守,晦辞于坐间与官妓朱良别,因掩袂大哭。赡曰:“此风声贱人,员外何必如此?”乃以步辇随而遗之。晦辞饮散,不及易服,步归舟中,以告其妻。妻不妒忌,亦许之。

杜舍人牧,恃才名,颇纵声色。尝自言有鉴别之能。闻吴兴郡有佳色,罢宛陵幕,往观焉。使君闻其言,迎待颇厚。至郡旬日,继以酣饮。睨官妓曰:“未称所传也。”将离郡去,使君敬请所欲,曰:“愿泛彩舟,许人纵视,得以寓目。”使君甚悦。择日大具戏舟,讴棹捷较之乐,以鲜华相尚。牧循泛肆目,意一无所得。及暮将散,忽于曲岸见里妇携幼女,年方十余岁。牧悦之,召至与语。牧曰:“今未带去,第存晚期耳!”遂赠罗缬一箧为质。妇辞曰:“他日无状,或恐为所累。”牧曰:“不然。余今西行,求典此郡。汝待我十年,不来而后嫁。”遂书于纸而别。后十四年始出刺湖州。临郡三日,即命访之。女嫁已三载,有子二人矣。牧召母及女诘问,即出留书示之。乃曰:“其辞也直。”因赠诗曰:“自是寻春去较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王起知举,将入贡院,请德裕所欲。德裕曰:“安问所欲?借如卢肇、丁棱、姚颉,不可在去流内也。”起从之。进士放榜讫,则群谒宰相。其道启词者出状元,举止尤宜精审。时卢肇、丁棱及第。肇有故。次乃至棱。口讷,貌寝陋。迨引见,连曰:“棱等登……”盖言“登科”而卒莫能成语,左右莫不大笑。后为人所谑,云:“先辈善弹筝。”讳曰:“无有。”曰:“诸公谒宰相日,先辈献艺,云‘棱等登,棱等登。’”李?、王铎,进士同年也。?常恐铎先大用。及路岩出镇,?益失势;铎柔弱易制,中官贪之,先用铎焉。?知之,挈酒一壶,谓铎曰:“公将登庸矣,吾恐不可及也。愿先事少接左右。”铎妻疑置鸩,使婢言之。?惊曰:“吾岂鸩者?”即命大白满引而去。

御史府有大夫、中丞,杂事者,总台纲也。侍御史、殿中侍御史,有内外弹、四推、太仓、左藏库、左右巡,皆负重事也。不常备,有兼领者。监察使有祠祭使、馆驿使、与六察为八,分务东都,又常一二巡因,监决案覆,诸道不法事皆监察;亦不常备,亦有兼领事者。御史不闻摄他官,自武宗始。

圣善寺银佛,天宝乱,为贼将截一耳。后少傅白公奉佛,用银三铤添补,然不及旧者。会昌拆寺,命中贵人毁像,收银送内库。中人以白公所添铸,比旧耳少银数十两,遂诣白公索余银,恐涉隐没故也。

京师贵牡丹,佛宇、道观多游览者。慈恩浴室院有花两丛,每开及五六百朵。僧恩振说:会昌中朝士数人,同游僧舍。时东廊院有白花可爱,皆叹云:“世之所见者,但浅深紫而已,竟未见深红者。”老僧笑曰:“安得无之?但诸贤未见尔!”众于是访之,经宿不去。僧方言曰:“诸君好尚如此,贫道安得藏之?但未知不漏于人否?”众皆许之。僧乃自开一房,其间施设幡像,有板壁遮以幕。后于幕下启关,至一院,小堂甚华洁,柏木为轩庑栏槛。有殷红牡丹一丛,婆娑数百朵。初日照辉,朝露半唏。众共嗟赏,及暮而去。僧曰:“予栽培二十年,偶出语示人,自今未知能存否?”后有数少年诣僧,邀至曲江看花,藉草而坐。弟子奔走报:有数十人入院掘花,不可禁。坐中相视而笑。及归至寺,见以大畚盛之而去。少年徐谓僧曰:“知有名花,宅中咸欲一看,不敢豫请,盖恐难扌舍。已留金三十两、蜀茶二斤,以为报矣!”

宣宗在藩邸,常为诸王所法。一日不豫,郑太后奏上苦心疾。文宗召见,熟视上貌,以玉如意抚背曰:“我家他日英主,岂疾乎?”即赐御马、金带。

宣宗在藩邸时,为武宗所薄,将中害者非一。一日,宣召打球,欲图之。中官奏:疮痍遍体,腥秽不可近。上命舁置殿下,果如所奏,遂释之。武宗尝梦为虎所逐,命京兆、同、华格虎以进。至宣宗即位,本命在寅,于属为虎。

宣宗即位。宫中每欲行幸,先以龙脑郁金藉地,上并禁止。每上殿,与学士从容,未尝不论儒学。颇留意于贡举,于殿柱题乡贡进士。或宰臣出镇,赐诗遣之。凡欲对公卿,必整容貌,更衣盥手,然后方出。语及政事,终日忘倦。章表有不欲左右见者,率皆焚熟。倡优伎乐,终日嬉戏,上未尝顾笑,赐赉甚薄。有时微行人间,采听舆论,以观选士之得失。

宣宗时,越守进女乐,有绝色。上初悦之,数日,锡予盈积。忽晨兴不乐,曰:“明皇帝只一杨妃,天下至今未平。我岂敢忘?”召诣前曰:“应留汝不得。”左右奏,可以放还。上曰:“放还我必思之,可赐?冗一杯。”

宣宗多追录宪宗卿相子孙。裴谂,度之子,为学士,加承旨。上幸翰林,谂寓直,便中谢。上曰:“加官之喜,不与妻子相面,得否?便放卿归。”谂降阶蹈谢。却召,上以御盘内果实赐之,谂即以衫袖跪受。上顾一宫嫔,取领下小帛,裹以赐谂。

宣宗读《元和实录》,见故江西观察使韦丹政事卓异,问宰臣,“孰为丹后”,周墀曰:“臣近任江西,见丹行事,遗爱余风,至今在人。其子宙,见任河阳观察判官。”上曰:“速与好官。”御史府闻之,奏为御史。

宣宗时加赠故楚州刺史、赠尚书工部侍郎李德修为礼部尚书。德修,吉甫长子。吉甫薨,太常谥曰“简”。度支郎中张仲方,以宪宗好用兵,吉甫居辅弼之任,不得为“简”。仲方贬开州司马。宝历中,方征谏议大夫。德修不欲同立朝,连牧舒、湖、楚三州。时吉甫少子德裕任荆南节度使、检校司徒平章事。上即位,推恩德裕,当追赠祖、父;乞回赠其兄,故有是命。

武宗任李德裕。德裕虽丞相子,文学过人,性孤峭,嫉朋党,挤牛僧儒、李宗闵、崔珙于岭外;杨嗣复、贞穆李公珏,以会昌初册立事,亦七年岭表。宣宗即位,岭南五相,同日迁北。

宣宗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日,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

《清夜游西园图》者,晋顾长康所画。有梁朝诸王跋尾处,云:“图上若干人,并食天厨。”唐贞观中,褚河南装背,题处具在。其图本张维素家收得,传至相国张公弘靖。元和中,准宣索并钟元常写《道德经》,同进入内(原注:时张镇并州,《进图表》,李太尉卫公作)。后中贵人崔潭峻自禁中将出,复流传人间。维素子周封,自泾州从事,秩满在京。一日,有人将此图求售,周封惊异之,遽以绢数匹赎得。经年,忽闻款关甚急,问之,见数人同称仇中尉传语评事:知《清夜图》在宅,计闲居家贫,请以绢三百匹易之。周封惮其逼胁,遽以图授使人。明日果赍绢至。后方知诈伪,乃是一豪士求江淮海盐院,时王涯判盐铁,酷好书画,谓此人曰:“为余访得此图,当遂公所请。”因为计取之耳。及十家事起,后落在一粉铺家。未几,为郭侍郎家阍者以钱三百市之,以献郭公。郭公卒,又流传至令狐相家。宣宗一日尝问相国有何名画,相国具以图对,复进入内。宣宗将命令狐?为相,夜半幸含春亭召对,尽蜡烛一炬,方许归院,仍赐金莲炬送之。院吏忽见金莲蜡烛,惊报院中曰:“驾来矣!”俄然?至。院吏谓?曰:“金莲花引驾烛,学士用之,得安否?”顷刻有丞相之命。

宣宗以左拾遗郑言为太常博士,郑朗自御史大夫为相;朗先为浙西观察使,左拾遗郑言实居幕中。朗议:以谏官论时政得失,动关宰辅,请移言为博士。至大中二年,崔慎由自户部侍郎秉政,复以左拾遗杜蔚为太常博士;蔚亦慎由旧寮,遂为故事。

崔相慎由,廉察浙西,左目生赘肉,欲蔽瞳人。医久无验。闻扬州有穆生善医眼,托淮南判官杨收召之。收书报云:“穆生性粗疏,恐不可信。有谭简者,用心精审,胜穆生远甚。”遂致以来。既见,白崔曰:“此立可去。但能安神不挠,独断于中,则必效矣。”崔曰:“如约,虽妻子必不使知闻。”又曰:“须用天日晴明,亭午于静室疗之,始无忧矣。”问崔饮多少?曰:“饮虽不多,亦可引满。”谭生大喜。是日,崔引谭生于宅北楼,惟一小竖在,更无人知者。谭生请崔饮酒,以刀圭去赘,以绛帛拭血,傅以药,遣报妻子知。后数日,征诏至金陵。及作相,谭生已卒。

大中三年,李褒侍郎知举,试《尧仁如天赋》。宿州李使君弟渎不识题,讯同铺,或曰:“止于‘尧之如天’耳!”渎不悟,乃为句曰,“云攒八彩之眉,电闪重瞳之目。”赋成将写,以字数不足,忧甚。同辈绐之曰:“但一联下添一‘者也’,当足矣。”褒览之大笑。

大中四年,进士冯涓登第,榜中文誉最高。是岁,新罗国起楼,厚赍金帛,奏请撰记,时人荣之。初官京兆参军,恩地即杜相审权也。杜有江西之拜,制书未行,先召长乐公密话,垂延辟之命,欲以南昌笺奏任之,戒令勿泄。长乐公拜谢,辞出宅,速鞭而归,于通衢遇友人郑宾,见其喜形于色,驻马恳诘,长乐遽以恩地之辞告之。荥阳寻捧刺京兆门谒贺,具言得于冯先辈也。京兆嗟愤,而鄙其浅露。洎制下开幕,冯不预焉。心绪忧疑,莫知所以。廉车发日,自灞桥乘肩舆,门生咸在,长乐拜别,京兆公长揖冯曰:“勉旃!”由是嚣浮之誉,遍于?绅,竟不通显。中间又涉交通中贵,愈招清议。官工部郎中、眉州刺史,仕蜀,至御史大夫。

崔郢中丞为京尹,三司使永达亭子宴丞郎,崔乘醉突饮。夏侯孜为户部使,问曰:“尹曾任给、舍否?”崔曰:“无。”孜曰:“若不历给、舍,尹不合冲丞郎宴。”命酒纠下筹进罚爵,取三大器满饮之,良久方起。笞引马前军将至死。寻出为宾客分司。

太常卿封敖于私第上事。御史弹奏,左迁国子祭酒。故事:太常卿上日,庭设九部乐,尽一时之盛。敖欲便于观阅,遂就私第视事。

大中十二年七月十四日退朝,宰相夏侯孜独到衙门。以御史大夫李景让为检校吏部尚书,充剑南西川节度使。时中元休假,通事舍人无在馆者。麻案既出,孜受麻毕,乃召当直舍人冯图宣之,捧麻皆两省胥吏。自此始令通事舍人休亦在馆。

李景让为御史大夫。初,大夫不旬月,多拜丞相。台中故事:以百日内他人拜相为“辱台”。景让未旬,除剑南节度使。未几,请致仕。客有劝之曰:“仆射廉洁,纵薄于富贵,岂不为诸郎谋耶?”笑曰:“李景让儿讵饿死乎?”退居洛中,门无杂宾。李琢罢浙西,谒景让,且下马,不肯见;方去,命人?其马台云。

李尚书景让少孤,母夫人性严明。居东都。诸子尚幼,家贫无资。训励诸子,言动以礼。时霖雨久,宅墙夜ㄨ,僮仆修筑,忽见一船槽,实之以钱。婢仆等来告,夫人谓僮仆曰:“吾闻不勤而获,犹谓之灾;士君子所慎者,非常之得也。若天实以先君余庆,悯及未亡人,当令诸孤学问成立,他日为俸钱入吾门,此未敢取。”乃令闭如故。其子景温、景庄皆进士擢第,并有重名,位至方镇。景让最刚正,奏弹无所避。初,夫人孀居,犹才未中年,贞干严肃,姻族敬惮,训厉诸子必以礼,虽贵达,稍怠于辞旨,犹杖之。景让除浙西,问曰:“何日进发?”景让忘于审思,对以近日。夫人曰:“比行日,吾或有故,不行如何?”景让惧。夫人曰:“汝今贵达,不须老母可矣!”命僮仆斥去衣,?于堂下,景让时已班白矣。?绅以为美谈。在浙西,左押衙因应对有失,杖死;既而军中汹汹,将为乱,太夫人乃候其受衙,出坐厅中,叱景让立厅下,曰:“天子以方镇命汝,安得轻用刑,如众心不宁,非惟上负天子,而令垂白之母羞辱而死,使吾何面目见汝先人于地下?”左右皆感咽。命杖其背。宾客大将,拜泣乞之,久乃许。军中遂息。景庄累举未登第,闻其被黜将笞,其兄中表皆劝景让嘱于主司,景让终不用,曰:“朝廷取士,自有公论,岂敢效人求关节乎?主司知是景让弟非冒取名者,自当放及第。”是岁,景庄登科。

温庭筠字飞卿,彦博之裔孙。文章与李商隐齐名,时号“温、李”。连举进士,不中。宣宗时,谪为随县尉。制曰,“放骚人于湘浦,移贾谊于长沙。”舍人裴坦之词,世以为笑。

僧从诲住安国寺,道行高洁,兼工诗,以文章应制。宣宗每择剧韵令赋,诲亦多称旨。累年供奉,望方袍之赐,以耀法门。上两召至殿上,谓之曰:“朕不惜一副紫袈娑,但师头耳稍薄,恐不胜耳!”竟不赐,悒悒而卒。

南卓郎中与李修古中外兄弟。修古性迂僻,卓常轻之。修古得许州从事,奏官敕下,许帅方大燕,递到开角,有卓与修古书。修古执书,喜白帅曰:“某与南二十三表兄弟平生相轻,今日某为尚书幕客,遂与某书。”及开缄云:“即日卓老不死,生见李修古除目。”帅视书大笑。

诸葛武侯相蜀,制蛮?侵汉界。自吐蕃西至东,接夷陵境,七百余年不复侵轶。自大中蜀守任人不当,有喻士珍者,受朝廷高爵,而与蛮?习之,频为奸宄。使蛮用五千人,日开辟川路,由此致南诏,扰攘西蜀——蜀于是凶荒穷困,人民相食——由沐浴川通蛮陬也。

大中初,吐蕃扰边。宣宗欲讨伐,延英问宰臣,白敏中奏“宜兴师”,请为都统。领兵数万,阵于平川。以生骑数千,伏山谷为奇兵。有蕃将服绯茸裘、宝装带,乘白马,出入骁锐。兵未交,至阵前者数四,频来挑战。敏中诫士无得应之。有潞州小将,善射,跃马弯弧而前,连发两,中其颈,搏而杀之,取其服带,夺马而还。蕃兵大呼,士众鼓而前,追奔将及黑山,获马驼辎重不可胜计,降者数千人。自此复得河湟故地。宣宗见捷书云:“我知敏中必破贼。”白敏中初入?州幕府,罢游同州,谒幕府李凤侍御。久不出见,曰:“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坐客皆非之。后为相,凤除官过中书,曰:“此官人顷相遇同州,今日犹作常调等色。”

白敏中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充?宁行营都统,讨南山、平夏党项。发日,以禁军三百人从。敏中请依裴度讨淮西故事,开幕择廷臣充大吏,上允之。乃以左谏议大夫孙景昌为左庶子行军司马,驾部郎中、知制诰蒋某为右庶子、节度副使,贺部员外郎李旬为节度判官,户部员外郎李元为都统掌记,将军冉?户、陈君从为左右虞候。

白相敏中欲取进士侯温为婿。其妻曰:“公既姓白,又以侯氏子为婿,人必呼为‘白侯’。”敏中遂止。敏中始婚也,已朱衣矣;尝戏其妻为接脚夫人,安用此?万寿公主,宣宗之女。将嫁,命择良婿。郑颢,宰相子,状元及第,有声名,待婚卢氏。宰臣白敏中奏选尚,颢深衔之。大中五年,敏中免相,为?宁行营都统。将行,奏曰:“顷者,公主下嫁,责臣选婿。时郑颢赴婚楚州,行次郑州,臣堂帖追回,上副圣念。颢不乐为国婚,衔臣入骨髓。臣在中书,颢无如臣何,自此必媒孽臣短,死无种矣!”上曰:“卿何言之晚耶?”因命左右,殿中取一柽木小函,扃钥甚固,谓敏中曰:“此是颢说卿文字,便以赐卿。若听其言,不任卿久矣!”大中十二年,敏中任荆南节度使,暇日,与前进士在销忧阁,追感上恩,泣话此事,尽以此函中文字示之。宣宗时,御史冯缄三院退入台,路逢集贤校理杨收,不为之却;缄为朝长(原注:台中故事,三院退朝入台,一人谓之朝长),取收仆笞之。集贤大学士马植奏论“开元中幸丽正殿赐酒,大学士张说、学士副知院事徐坚以下十八人,不知先举酒者。说奏:‘学士以德行相先,非其员吏。’遂十八爵一时举酒。今冯缄笞收仆,是笞植仆隶一般,请黜之。”御史中丞令狐?,又引故事论救,上两释之。始著令:三馆学士不避行台。

令狐?以姓氏少,宗族有归投者,多慰荐之。繇是远近趋走,至有胡氏添“令”者。进士温庭筠戏为词曰:“自从元老登庸后,天下诸‘胡’悉带‘令’。”

令狐?罢相。其子氵高进士,在父未罢相前拔解及第。谏议大夫崔?上疏:“氵高弄父权,势倾天下。举人文卷须十月送纳。岂可父为宰相,氵高私干有司?请下御史推勘。”疏留中不出。

邕州蔡大夫京者,故令狐相公楚镇滑台之日,因道场中见于僧中,令京挈瓶钵。彭阳公曰:“此子眉目疏秀,进退不慑,惜其卑幼,可以劝学乎?”师从之,乃得陪相国子弟。后以进士举上第,寻又学究登科,而作尉畿服。既为御史,覆狱淮南,李相绅忧悸而已,颇得绣衣之称。谪居澧州,为厉员外立所辱。稍迁抚州刺史,作诗责商山四老:“秦末家家思逐鹿,商山四皓独忘机。如何须发霜相似,更出深山定是非?”及假节邕交,道经湖口,零陵郑太守史与京同年,远以酒乐相迟。坐有琼枝者,郑君之所爱,蔡强夺之,郑莫之竞。邕交所为,多如此,为德义者见鄙。行泊《中兴颂》所,黾勉不前,题篇久之,似有怅怅之思。才到邕南,制御失律,伏法湘川。论者以妄责四皓,而欲买山于浯溪之间,不徒言哉!诗曰:“停桡积水中,举目孤烟外;借问浯溪人,谁家有山卖?”

卢司空钧为郎官,守衢州,有进士贽谒,公开卷阅其文十余篇,皆公所制也。语曰:“君何许得此文?”对曰:“某苦心夏课所为。”公云:“此文乃某所为,尚能自诵。”客乃伏,言:“某得此文,不知姓名,不悟员外撰述者。”

卢彖安仁,李藩侍郎门生,性简易。尝与同年生在藩座。久之,彖起更衣,藩谓门生辈本风,言讫彖适至,闻藩言,即拱曰:“是!不敢。”藩与门生不觉失笑。宣宗尝微行,遇彖妻肩舆,左右皆走避,上即撤舆观之,大笑而去。时人盛传彖妻丑。大中十二年,李藩侍郎下崔相沆、长安令卢彖同年。上巳日期集,卢称疾不至。沆忽于曲道遇彖,侧席帽,映一毡车以避。沆时主罚,因举词曰:“低垂席帽,遥映毡车。白日在天,不识同年之面;青云得路,可知异日之心。”时人比之崔嘏、施肩吾。

相国韦公宙善治生。江陵府东有别业,良田美产,最号膏腴,而积稻如坻,皆为滞穗。大中初,除广州节度。上以番禺珠翠之地,垂贪泉之戒。京兆从容奏对:“江陵庄积稻尚有七十堆,宙无所贪。”上曰:“此可谓之‘足?翁’也。”

崔侍郎安潜崇奉释氏,鲜茹荤血,唯于刑辟常自躬亲,僧人犯罪,未尝屈法。于厅前虑囚,必恤恻以尽其情;有大辟者,俾先示以判语,赐以酒食而付法。镇西川三年,唯多蔬食。宴诸司,以面及??之类染作颜色,用象豚肩、羊脯脍炙之属,皆逼真也。时人比于梁武。而频于使宅堂前弄傀儡子,军人百姓穿宅观看,一无禁止。而中壶预政,以玷盛德。

韦楚老,李宗闵之门生。自左拾遗辞官东归,居于金陵。常乘驴经市中,貌陋而服衣布袍,群儿陋之。指画自言曰:“上不属天,下不属地,中不累人,可谓大韦楚老。”群儿皆笑。与杜牧同年生,情好相得。初以谏官赴征,值牧分司东都,以诗送。及卒,又以诗哭之。

李相回,旧名躔,累举未第。尝之洛桥,有二术士:一卜者,一筮者。乃先访筮者曰:“某欲改名赴举,如何?”筮者曰:“改名甚善。不改,终不成事。”乃访卜者邹先生,曰:“此行慎勿易,名将远布矣。然成遂之后,二十年间,名字终当改矣。今则已应天象,异时方测余言。”将行,又戒之曰:“郎中必享荣名,后当重任。引接后来,勿以白衣为隙,必为深累。”长庆二年及第。至武宗登极,与上同名,始改为回。从辛丑至庚申,二十年矣,乃曰:“筮短龟长,邹生之言中矣!”李公既为丞郎,永兴魏相为给事。因省会,魏公曰:“昔求府解,侍郎为试官,送一百二人,独小生不蒙一解。今日还忝金章,厕诸公之列。”坐上皆惊。李曰:“君今脱却紫衫,称魏秀才,仆为试官,依前不送。何得以旧事相让?”李寻为独坐,三台肃畏,而升相府。当时台官真拜者少。后数年间,魏亦自同州入相。宣宗时,李丞相有九江、临川之行,跋涉江湖,喟然而叹曰:“不遵洛桥先生之戒,吾自取尤焉。”

广州监军吴德?离京师,病脚蹒跚,三载归,足病复平。宣宗问之,遂为上说罗浮山人轩辕集之医。上闻之,驿召集赴京师。既至,馆于南山亭院,外庭不得见也。谏官屡以为言,上曰:“轩辕道人口不干世事,勿以为忧。”留岁余放归。授朝散大夫、广州司马,集不受。

罗浮生轩辕集,莫知何许人,有道术。宣宗召至京师。初若偶然,后皆可验。舍于禁中,往往以竹桐叶满手,再三ソ之,成铜钱。或散发箕踞,久之用气上攻,其发条直如植。忽思归海上,上置酒内殿,召坐。上曰:“先生道高,不乐喧杂,今不可留矣!朕虽天下主,在位十余年,竞忄栗不暇。今海内小康矣,所不知者寿耳。”集曰:“陛下五十年天子。”上喜。及帝崩,寿五十。

旧制:三二岁,必于春时,内殿赐宴宰辅及百官,备太常诸乐,设鱼龙曼衍之戏,连三日,抵暮方罢。宣宗妙于音律,每赐宴前,必制新曲,俾宫婢习之。至日,出数百人,衣以珠翠缇绣,分行列队,连袂而歌,其声清怨,殆不类人间。其曲有曰《播皇猷》者,率高冠方履,褒衣博带,趋赴俯仰,皆合规矩;有曰《葱岭西》者,士女踏歌为队,其词大率言葱岭之士,乐河湟故地,归国而复为唐民也;有《霓裳曲》者,率皆执幡节,被羽服,飘然有翔云飞鹤之势。如是者数十曲。教坊曲工遂写其曲,奏于外,往往传于人间。

相国李公福,庭有槐一本,抽三枝,直过堂舍屋脊,一枝不及。相国同堂昆季三人:曰石、曰程,皆登宰相;惟福一人,历镇使相而已。

大中十二年,宣州将康全泰噪逐观察使郑熏,乃以宋州刺史温璋治其罪。时萧?为浙西观察使,与宣州接连,遂擢用武臣李琢代?,建镇海军节度使,以张掎角之势。兵罢后,或言琢虚立官健名目,广占衣粮自入,宣宗命监察御史杨载往,按覆军籍,无一人虚者。载还奏之,谤者始不胜。

越人仇甫,聚众攻陷剡县、诸暨等县。宣宗用王式为浙东观察使,以武宁军健卒二千人送之。王生擒仇甫以献,斩于东市。

宣宗时,吴居中恩泽甚厚。有谋于术者,欲败其事,术者令书上尊号于袜。有告者,上召至,视之信然,居中弃市。

宣宗崩,内官定策立懿宗,入中书商议,命宰臣署状。宰相将有不同者,夏侯孜曰:“三十年前,外大臣得与禁中事;三十年以来,外大臣固不得知。但是李氏子孙,内大臣立定,外大臣即北面事之,安有是非之说?”遂率同列署状。大中末,京城小儿叠布蘸水,向日张之,谓之“晕出入。”(案:“晕出入,苏鹗《杜阳杂编》作“捩晕。”)懿宗自郓王即位,晕之言应矣。

宣宗制《泰边陲》曲,其辞云:“海岳晏咸通。”上即位,而年号“咸通”。

懿宗祠南郊。旧例:青城御幄前设彩楼,命仆寺辈作乐,上登楼以观,众呼万岁。起居郎李璋上疏请罢,事不行。

懿宗尝幸左军,见观音像,礼之,而像陷地四尺。问左右,对曰:“陛下,中国之天子;菩萨,地上之道人。”上悦之。

滑州城,北枕河堤,常有沦垫之患。贞元中,贾丞相耽凿八角井于城隅,以镇河水。咸通初,刺史李ㄅ以其事上闻,立贾公祠,命从事韦岫纪其事。政平坊安国观,明皇时玉真公主所建。门楼高九十尺,而柱端无斜。殿南有精思院,琢玉为天尊老君之像,叶法善、罗公远、张果先生并图形于壁。院南池引御渠水注之,叠石像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女冠多上阳宫人。其东与国学相接。咸通中,有书生云:“尝闻山池内步虚笙磬之音。”卢尚书有诗云:“夕照纱窗起暗尘,青松绕殿不知春。闲看白首诵经者,半是宫中歌舞人。”

薛能尚书镇郓州,见举进士者必加异礼。李勋尚书先德为衙前将校,八座方为客司小弟子,亦负文藻,潜慕进修,因扌舍归田里。未逾岁,服麻衣,执所业于元戎,左右具白其行止,不请引见。元戎曰:“此子慕善。才与不才,安可拒耶?”命召之入。见其人质清秀;复览其文卷,深器重之。乃出邮巡职牒一通与八座先德,俾罢职司闲居,恐妨令子进修尔。果策名第,扬历清显,出为郓州节度也。沈宣词尝为丽水令。自言家大梁时,厩常列骏马数十,而意常不足。咸通六年,客有马求售,洁白而毛鬣类朱,甚异之,酬以五十万,客许而直未及给,遽为将校王公遂所买。他日,谒公遂,问向时马,公遂曰:“竟未尝乘。”因引出,至则奋眄,殆不可跨,公遂怒捶之,又仆,度终不可禁。翌日,令诸子乘之,亦如是;诸仆乘,亦如是。因求前所直售宣词。宣词得之,复如是。会魏帅李公蔚市贡马,前后至者皆不可。公阅马,一阅遂售之。后入飞龙,上最爱宠,为当时名马。

咸通十年停贡举。前一年,日者言:己丑年无文柄,值“至仁”必当重振,明年上加尊号,内有“至仁”两字,韩褒为补阙,上疏请复之。夏侯孜谓杨元翼云:“李九丈行不得事,我行之。”九丈即卫公也。

皮日休,郑尚书愚门生。春闱内宴于曲江,醉寝别榻,衣囊书笥,罗列旁侧,率皆新饰。同年崔昭符,镣之子,素易日休。亦醉。更衣,见日休卧;疑他相知也,就视,乃日休,曰:“勿呼之,渠方宗会矣!”以囊笥皆皮也。时人以为口实。

卢隐、李峭,皆王铎门生,时议皆以衽席不修,屡黜辱。隐从兄携,少相狎,志欲引用。及携为丞相,除右司员外郎。时崔沆方为吏部侍郎,谒携于私第,携欣然而出。沆曰:“卢员外入省,时议未息;今复除纠司员外郎,省中所不敢从,他曹惟相公命。”携大怒,驰去,曰:“舍弟极屈,即当上陈矣!”隐即放出。沆乃谒告,携即时替沆官。沆谓人曰:“吾见丞郎出省郎,未见省郎出丞郎。”隐初自太常博士除水部员外郎,为右丞李景温抑焉,迨右司之命,景温弟景庄复右辖,又抑之。是时谏官有陈疏者,携曰:“谏官似狗,一狗吠,辄一时有声。”

李谱者,珏之子。自淮南赴举,路经蒲津,谒崔公铉。铉以子妻之,而性忌妒。谱,宰相子,怀不平,多争竞。铉忽召谱让之,谱初犹端笏,既忿,即横手板曰:“谱及第不干丈人,官职不干丈人。”语未卒,铉掩耳而去。其妻竟怨愤而卒。

毕П家本寒微。咸通初,其舅向为太湖县伍伯,П深耻之,常使人讽令解役,为除官,反复数四,竟不从命。乃特除选人杨载为太湖令。П延之相第,嘱为舅除其猥籍,津送入京。杨令到任,具达П意。伍伯曰:“某贱人也,岂有外甥为宰相耶?”杨坚勉之,乃曰:“某每岁秋夏征租,享六十千事例钱,苟无败阙,终身优足。不审相公欲致何官耶?”杨乃具以闻П。П亦然其说,竟不夺其志也。又王蜀伪相庾传素,与其从弟凝积,曾宰蜀州唐兴县。郎吏有杨会者,微有才用,庾氏昆弟深念之。洎迭秉蜀政,欲为杨会除长马以П之。会曰:“某之吏役,远近皆知,忝冒为官,宁掩人口?岂可将数千家供待,而博一虚名长马乎?”后虽假职名,止除检校官,竟不扌舍县役,亦毕舅之次也。(案:此条采自孙光宪《北梦琐言》,杨会非懿宗时人,原附毕П之舅事后,今仍其旧)

咸通初,洛中谣曰:“勿鸡言,送汝树上去;勿鸭言,送汝水中去。”又曰:“勿笑父母不以汝。”及李纳为河南尹,是年大水,纳观水于魏王堤上,波势浸盛,虑其覆溺,于是策马而回。时人语曰:“昔瓠子将坏,而王尊不去;洛水未至,而李纳已回。”是时男女多栖于木,咸为所漂者,父母观之不能救。

咸通中,有司天历生胡某,以老还江南。后辟郡掾曹,辞不赴,归居建业。卢符宝者,亦知名士也。尝问:“近年宰相不满四人,岂非三台有异乎?”曰:“非三台也,乃紫微受灾耳!自今十余年未可备。苟有之,即不免大祸。”后路岩、于?、王铎、韦保衡、杨收、刘邺、卢携相次拜,后不免。池州李常侍宽,守江南数郡,皆请卢符宝为判官。及守陵阳,信子弟之谮,疏不召。卢忿谓人曰:“李公面部所无者三:无子、无宅、无冢。”时有龙公满禅师。李氏所敬也,于坐难之曰:“今李氏子弟皆长成,何言无子?”卢曰:“非承家令器。”又曰:“今土墙甲第,花竹犹不知其数,何言无宅?”卢曰:“是王行立宅,李氏安得歌笑于其间?”时桂林大夫即常侍兄,同营别业于金陵,甲第之盛,冠于邑下,人皆号为“土墙李家宅”。江南宫城西街内,石井栏在通衢中者,即宅内厅前井也。自创宅,即令家人王行立看守,仅数十年矣,故卢君有此言。座客闻之,莫不笑。及池阳寇起,宽死,将归葬新林,为贼所邀,舟人尽见杀,棺柩不知所在。诸子悉无成立。世乱,王行立独守其宅,竟死其中。

路岩镇剑南,出开远门街,恣为瓦石所击,故京兆尹温璋诸子之党也。初,李?举薛能,岩取于省部,权京兆尹事,至是谓能曰:“临行劳以瓦砾相饯。”能徐举笏曰:“故事:宰相出镇,府司无发人防守者。”岩甚惭。

路相岩与崔雍同在崔相铉幕。雍恃己名声,因醉,抚岩背曰:“路子路子!争得共崔雍同恩门?”岩恨之。岩为丞相。会和州不守,有石琼者讼之,乃赐雍死。

咸通末,曹相确、杨相收、徐相商、路相岩同为宰相。杨、路以弄权卖官,曹、徐但备员而已。长安谣曰:“‘确’‘确’无论事,钱财总被‘收’。‘商’人都不管,货‘赂’几时休?”

僖宗好蹴球、斗鸭为乐,自以能于步打,谓俳优石野猪曰:“朕若步打进士,当得状元。”野猪对曰:“或遇尧、舜、禹、汤作礼部侍郎,陛下不免且落第。”帝大笑。

黄寇入京,郭妃不食,奔赴行在,乞食于都城,时人嗟之。

僖宗幸蜀,御座是明皇幸蜀故物;又舁御座人李再忠,经明皇时供奉,时以为异。(原注:案广明元年,上距天宝将百年,此说甚妄)

僖宗入蜀。太史历本不及江东,而市有印货者,每差互朔晦,货者各征节候,因争执。里人拘而送公,执政曰:“尔非争月之大小尽乎?同行经纪,一日半日,殊是小事。”遂叱去。而不知阴阳之历,吉凶是择,所误于众多矣。僖宗幸蜀回,改元光启。俗谚云:“军中名‘血’为‘光’,又字体‘户口负戈’为‘启’,其未宁乎?”俄而未久乱作,长安复陷。

升州上元县前有古浮图,尝有僧指云:“为此,无县丞正位。”询之,自唐初并无县丞,诸司注授,句留在京,纵有赴任者,不月余必卒。唯广明中,有丞张逊,到任才月余,节度周宝追命上府筑夹城讫,归县未久,与令争竞,移为睦州遂安尉。

刘瞻自丞相出镇荆南。郑畋为翰林承旨,草制云:“居数亩之宫,仍非己有;却四方之赂,惟畏人知。”路岩谓畋曰:“侍郎乃表荐刘相也!”出为同州刺史。

郑相畋与卢相携外兄弟,同在中书。后因议政喧竞,扑碎砚,王侍中铎笑之曰:“不意中书有瓦解之事!”

太尉韦昭度,旧族名人,位非忝窃,而沙门僧澈潜荐之中禁,一二时相皆因之大拜。悟达国师知元乃澈之师,世常鄙之。诸相在西川行在,每谒悟达,皆申跪礼,国师揖之,请于僧澈处吃茶。后韦掌武伐成都,田军容致书曰:“伏以太尉相公:顷因和尚,方始登庸。在中书则开铺卖官,居翰林则倩人把笔。”盖谓此也。

卢澄为李司空蔚淮南从事,因酒席请一舞妓解籍,公不许,澄怒,词多不逊。公笑曰:“昔之狂司马,今也憨从事。”澄索彩具,蔚与赌贵兆,曰:“彩大者,秉大柄。”澄掷之得十一,席上皆失声。公徐掷之,得堂印。澄托醉而起。后数月,澄入南省;不数年,蔚入相。

翰林学士孙?《北里志》云:“郑举举巧谈谐,常有名贤醵宴。乾符中,状元孙?颇惑之,与同年数人多至其舍,他人或不尽预。同年卢嗣业诉醵罚钱,致诗状元曰:‘未识都知面,频输复分钱。苦心亲笔砚,得志助花钿。徒步求秋赋,持杯给暮饣?。力微多谢病,非不奉同年。’嗣业,同年非旧知,又力穷不遵醵罚,故有此诗。曲内妓之头角者为都知,举举、降真是也。曲中一席四?,见烛即倍,新郎更倍,故曰‘复分钱’。一日,同年宴,举举有疾,不来,令同年李深之为酒纠。状元吟曰:‘南行忽见李深之,手舞如风令不疑,任你风流兼酝藉,天生不似郑都知。’”

杜让能,丞相审权之子;韦相保衡,审权之甥。保衡少不为让能所礼。保衡为相,让能久不中第。及登科,审权愤其沈厄,以一子出身奏监察御史。

崔相沆知贡举,得崔瀣。时榜中同姓,瀣最为沆知。谭者称:“座主门生,沆瀣一气。”许棠初试进士,与薛能、陆肱齐名。薛擢第,尉擢;肱下第,游太原:棠并以诗送之。棠登第,薛已自京尹出镇徐州,陆亦出守南康,招棠为ヘ。初,高侍郎?知举,棠纳卷,览其诗云:“退?已经三十载,登龙仅见一千人。”乃曰:“世复有屈于许棠者乎?”永临刘相,以其子希同年,留为淮南馆驿官,令和韵,棠嗜诗不通;南海仆射时为副使知府事,笑谓人曰:“相公令许棠和韵,可谓虐人也!”许棠常言于人曰:“往者未成事,年渐衰暮,行倦达官门下,身疲且重,上马极难。自喜得第来筋骨轻健,揽辔升降,犹愈于少年。则知一名,乃孤进之还丹。”

华郁,三衢人,早游田令孜门,擢进士第,历正郎金紫。李瑞,曲江人,亦受知于令孜,擢进士第,又为令孜宾佐。俱为孔鲁公所嫌。文德中,与郁俱陷刑网。

裴筠婚萧楚公女,言定未几,便擢进士。罗隐以一绝刺之,略曰:“细看月轮还有意,信知青桂近嫦娥。”

秦韬玉应进士举,出于单素,屡为有司所斥。京兆尹杨损奏复等列。时在选中。明日将出榜,其夕忽叩试院门,大声曰:“大尹有帖!”试官沈光发之,曰:“闻解榜内有人,曾与路岩作文书者,仰落下。”光以韬玉为问,损判曰:“正是此。”

方干貌陋唇缺,味嗜鱼?,性多讥戏。萧中丞典杭,军ヘ吴杰患眸子赤;会宴于城楼饮,促召杰,杰至,目为风掠,不堪其苦。宪笑命近座女伶裂红巾方寸帖脸,以障风。干时在席,因为令戏杰曰:“一盏酒,《一捻盐》,止见门前悬箔,何处眼上垂帘?”杰还之曰:“一盏酒,一脔?,止见半臂著钅?,何处口唇开??”一席绝倒。尔后人多目干为“方开?”。

罗给事隐、顾博士云,俱受知于相国令狐公。顾虽鹾商子,而风韵详整。罗,钱塘人,乡音乖刺。相国子弟每有宴会,顾独预之,丰韵谈谐,不辨寒素之子也。顾赋为时所称,而切于成名。尝有启事,陈于所知,只望丙科尽处,竟列名于尾科之前也。罗既频不得意,未免怨望,意为贵子弟所排,契阔东归。黄寇事平,朝贤意欲召之。韦贻范沮之曰:“某与之同舟而载,虽未相识,舟人告云:‘此有朝官。’罗曰:‘是何朝官!我脚夹笔,可以敌得数辈。’必若登科通籍,吾徒为秕糠也。’”由是不果召。

驸马韦保衡为相,颇弄权势。及将败,长安小儿竞彩戏,谓之“打围”。不旬日余,韦祸及。

大中十二年,李卫公谪崖州。历宣、懿两朝无宗相。至乾符二年,李蔚为相,俄罢去。历乾符、广明、中和、光启、文德、龙纪、大顺、景福、乾宁,悉无宗相,而宗室陵迟尤甚,居官者不过郡县长,处乡里者或为里胥。

唐末,饮席之间多以《上行杯》、《望远行》拽盏为主,《下次据》副之。既而僖宗西行,后方镇多为下位者所据,此其验也。

唐末士人之衣色尚黑,故有紫绿,有墨紫。迨兵起,士庶之衣俱皂,此其谶也。唐末妇人梳髻,谓“拔丛”;以乱发为胎,垂障于目。解者云:“群众之计,目睹其乱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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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堂詩集十卷(綠筠仙館吟草、南鴻小草、臨淮江上錄、壽陽行役集、歸里集、蔬薌小圃集、灤水重遊集、嘉禾堂集、貞白堂集、荷芳哭嘯集各一卷、附承恩堂詩續鈔、曼陀羅館紀程詩、遊中唱和集各一卷) 承恩堂詩集十四卷詞二卷附貞白堂詩刻三種三卷 秋蘭詩鈔一卷 南遊草一卷 槐雲館試帖一卷 槐雲館試帖一卷 小不其山房集十卷 小不其山房集十二卷 章鋆詩文稿不分卷 望雲館稿二卷 望雲館詩稿一卷 松濱詩文集四卷 菜花剩語四卷 實其文齋集十八卷(實其文齋文鈔初集八卷、詩鈔六卷、亦園記、完貞伏虎圖集各一卷、兵部公牘二卷) 祥人詩續鈔十六卷 緗芸詩錄一卷 鷗榭詩鈔四卷 芬響閣存稿一卷 春影樓詩稿一卷 春影樓詩稿一卷 鷟峯詩鈔一卷 清抱居剩稿一卷 清抱居詩稿一卷 悔齋詩稿四卷 悔齋詩稿四卷 維周詩鈔十六卷 解布衣詩鈔一卷 有不爲齋集六卷 餘詩偶存不分卷 廣經室文鈔未刻手稿不分卷 劉叔俛雜稿不分卷 廣經室文鈔一卷 廣經室文鈔一卷 廣經室文鈔一卷 廣經室文鈔一卷 叔俛文鈔一卷 虛白齋古近體詩二卷 虛白齋詩集二卷 焦尾閣遺稿一卷 賭棋山莊集六卷 賭棋山莊文集七卷文續集二卷文又續集二卷詩集十四卷酒邊詞八卷餘集五卷 賭棋山莊文集四卷詩集十一卷詞話一卷 謝枚如先生文稿一卷 賭棋山莊餘集不分卷 賭棋山莊餘集五卷 賭棋山莊遺稿不分卷 餘集剩筆一卷 删餘偶存不分卷 青琅玕館遺文一卷遺詩一卷竹椰草堂詞草一卷 悔廬詩存不分卷 于八先生詩草一卷 漁隱小舍文稿不分卷 海鶴翁賸稿二卷 海鶴亭泳物存稿二卷江天秋雨吟二卷 方壯猷文集不分卷 王孚齋集八卷 夢竹齋詩草一卷 夢竹齋詩草一卷 夢竹齋宮詞一卷 吟孫書屋詩鈔二卷補遺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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