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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佚

○杜巫

杜巫尚书年少未达时,曾于长白山遇道士贻丹一丸,即令服讫,不欲食,容色悦怿,轻健无疾。后任商州刺史,自以既登太守,班位已崇而不食,恐惊于众,于是欲去其丹,遇客无不问其法。

岁余,有道士至,甚年少。巫询之,道士教以食猪肉仍吃血。巫从之食吃,道士命挲罗。须臾,巫吐痰涎至多,有一块物如栗。道士取之。甚坚固。道士剖之,若新胶之未乾者,丹在中。道士取以洗之,置于手中,其色绿莹。巫曰:“将来,吾自收之,暮年服也。”道士不与,曰:“长白吾师曰:‘杜巫悔服吾丹,今愿出之。汝可教之,收药归也。’今我奉师之命,欲去其神物。今既去矣,而又拟留至耄年。纵收得,亦不能用也。自宜息心。”遂吞之而去。巫后五十余年,罄产烧药,竟不成。

○崔尚

开元时,有崔尚者,著《无鬼论》,词甚有理。既成,将进之,忽有道士诣门,求见其论。读竟,谓尚曰:“词理甚工。然天地之间,若云无鬼,此谬矣。”尚谓“何以言之?”道士曰:“我则鬼也,岂可谓无?君若进本,当为诸鬼神所杀,不若焚之。”因尔不见,竟失其本。

○郑望

乾元中,有郑望者自都入京。夜投野狐泉店宿,未至五六里而昏黑。忽于道侧见人家。试问门者,云是王将军,与其亡父有旧。望甚喜,乃通名参承。将军出,与望相见,叙悲泣,人事备之。因尔留宿,为设馔饮。中夜酒酣,令呼蘧蒢三娘唱歌送酒,少间三娘至,容色甚丽,尤工唱《阿鹊盐》。及晓别去,将军夫人传语,令买锦裤及头髻花红朱粉等。

后数月,东归过,送所求物,将军相见欢洽,留宿如初。望问何以不见蘧蒢三娘。将军云:“已随其夫还京。”以明日辞去。出门不复见宅,但余丘陇。望怃然,却回。至野狐泉,问居人,曰是王将军冢。冢边,伶人至店,其妻暴疾亡,以苇席裹尸,葬将军坟侧,故呼曰蘧蒢三娘云。旬日前,伶官亦移其尸归葬长安讫。

○元载

大历九年春,中书侍郎平章事元载,早入朝。有献文章者,命左右收之。此人若欲载读,载云:“候至中书,当为看。”人言:“若不能读,请自诵一首。”诵毕不见,方知非人耳。诗曰:

城东城西旧居处,城里飞花乱如絮。海燕衔泥欲下来,屋里无人却飞去。

载后竟破家,妻子被杀云。

○魏朋

建州刺史魏朋,辞满后,客居南昌。素无诗思,后遇病,迷惑失心,如有人相引接。忽索笔抄诗言:孤坟临清江,每睹白日晚。

松影摇长风,蟾光落岩甸。

故乡千里余,亲戚罕相见。

望望空云山,哀哀泪如霰。恨为泉台客,复此异乡县。愿言敦畴昔,勿以弃疵贱。

诗意如其亡妻以赠朋也。后十余日,朋卒。

○岑顺

汝南岑顺字孝伯,少好学有文,老大尤精武略。旅于陕州,贫无第宅。其外族吕氏有山宅,将废之,顺请居焉。人有劝者,顺曰:“天命有常,何所惧耳!”卒居之。

后岁余,顺常独坐书阁下,虽家人莫得入。夜中闻鼓鼙之声,不知所来。及出户,则无闻,而独喜,自负之,以为石勒之祥也。祝之曰:“此必阴兵助我,若然,当示我以富贵期。”数夕后,梦一人被甲胄前报曰:“金象将军使我语岑君,军城夜警,有喧诤者,蒙君见嘉,敢不敬命。君甚有厚禄,幸自爱也。既负壮志,能猥顾小国乎?今敌国犯垒,侧席委贤,钦味芳声,愿执旌钺。”顺谢曰:“将军天质英明,师真以律,猥烦德音,屈顾疵贱。然犬马之志,惟欲用之。”使者复命。顺忽然而寤,恍若自失,坐而思梦之征。

俄然鼓角四起,声愈振厉。顺整巾下床,再拜祝之。须臾,户牖风生,帷帘飞扬,灯下忽有数百铁骑,飞驰左右,悉高数寸,而被坚执锐,星散遍地。倏闪之间,云阵四合。顺惊骇,定神气以观之。须臾,有卒赍书云:“将军传檄。”顺受之,云:

地连獯虏,戎马不息,向数十年。将老兵穷,姿霜卧甲,天设劲敌,势不可止。明公养素畜德,进业及时,屡承嘉音,愿托神契。然明公阳官,固当享大禄于圣世,今小国安敢望之。缘天那国北山贼合从,克日会战,事图子夜,否灭未期,良用惶骇。

顺谢之,室中益烛,坐观其变。夜半后,鼓角四发。先是东面壁下有鼠穴,化为城门,垒敌崔嵬,三奏金革,四门出兵,连旗万计,风驰云走,两皆列阵。其东壁下是天那军,西壁下金象军。部后各定,军师进曰:

天马斜飞度三止,上将横行系四方。

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

王曰:“善。”于是鼓之,两军俱有一马,斜去三尺,止。又鼓之,各有一步卒,横行一尺。又鼓之,车进。如是鼓渐急而各出,物包矢石乱交。须臾之间,天那军大败奔溃,杀伤涂地。王单马南驰,数百人投西南隅,仅而免焉。先是西南有药臼,王栖臼中,化为城堡。金象军大振,收其甲卒,舆尸横地。顺俯伏观之,于时一骑至禁,颁曰:“阴阳有厝,得之者昌。亭亭天威,风驱连激,一阵而胜,明公以为何如?”顺曰:“将军英贯白日,乘天用时,窃窥神化灵文,不胜庆快。”如是数日会战,胜败不常。王神貌伟然,雄姿罕俦。宴馔珍筵,与顺致宝贝明珠珠玑无限。顺遂荣于其中,所欲皆备焉。后遂与亲朋稍绝,闲间不出。

家人异之,莫究其由。而顺颜色憔悴,为鬼气所中。亲戚共意有异,诘之不言。因饮以醇醪,醉而究,泄之。其亲入潜备锹锸,因顺如厕而隔之。荷锸乱作,以掘室内八、九尺,忽坎陷,是古墓也。墓有砖堂,其盟器悉多,甲胄数百,前有金床戏局,列马满枰,皆金铜成形,其干戈之事备矣。乃悟军师之词,乃象戏行马之势也。既而焚之,遂平其地。多得宝贝,皆墓内所畜者。顺阅之,恍然而醒,乃大吐。自此充悦,宅亦不复凶矣。时宝应元年也。○韦协律兄 太常协律韦生,有兄甚凶,自云平生无惧惮耳。闻有凶宅,必往独宿之。其弟话于同官,同官有试之者,且闻延康东北角有马镇西宅,常多怪物,因领送其宅,具与酒肉,夜则皆去,独留之于大池之西孤亭中宿。韦生以饮酒且热,袒衣而寝。

夜半方寤,乃见一小儿,长可尺余,身短脚长,其色颇黑,自池中而出,冉冉前来,循阶而上,以至生前。生不为之动,乃言曰:“卧者恶物,直又顾我耶?”乃绕床而行。须臾,生回枕仰卧,乃觉其物上床,生亦不动。逡巡,觉有两个小脚缘于生脚上,冷如水铁,上彻于心,行步甚迟。生不动,候其渐行,上及于肚,生乃遽以手摸之,则一古铁鼎子,已欠一脚矣。遂以衣带系之于床脚。明旦,众看之,具白其事。乃以杵碎其鼎,染染有血色。自是人皆信韦生之凶而能绝宅之妖也。

○苏履霜

太原节度马侍中燧小将苏履霜者,顷事前节度使鲍防,从行营日,并将伐回纥。时防临阵,指一旗刘明远,以不进锋,命履霜斩之。履霜受命,然数日明远遽进,得脱丧元之祸。后十余年卒。履霜亦游于冥间,见明远,乃谓履霜曰:“曩日蒙君以生成之故,无因酬德,今日当展素愿。”遂指一路,路多榛棘,云:“但趋此途,必遇舍利王。王平生会为侍中之部将也,见而诉之,必获免。”告之命去,履霜遂行一二十里间,果逢舍利王弋猎。舍利索识履霜,惊问曰:“何因至此?”答曰:“为冥司所召。”乃曰:“公不合来,宜速反!”遂命判官王凤翔,令早放回,兼附信耳。谓履霜曰:“为余告侍中,自此二年,当罢节,一年之内,先须去入赴朝廷。郎君早弃人世,慎勿泄之。”凤翔检籍放归。至一关门,逢平生饮酒之友数人,谓履霜曰:“公独行归,余曹企慕所不及也。”生五六日,遂造凤翔。凤翔逆已知之,问云:“舍利何词?”曰:“有之,不令告他人也。”凤翔曰:“余亦知之,汝且归,余侯隙当白侍中。”旬日,遂与履霜白之。侍中召履霜讯之,履霜亦具所见。凤翔陈告,后所验一如履霜所言,盖凤翔生自司冥局,隐而莫有知之者,因履霜还生而泄也。

○景生 景生者,河中猗氏人也,素精于经籍,授胄子数十人。岁暮将归,途中偶逢故相吕潭,以旧相识,遂以后乘载之而去。群胄子乃散,报景生之家。而景生到家,身已卒讫,数日乃苏,云:“冥中见黄门侍郎严武、朔方节度张或然。”

景生善《周易》,早岁兼与吕相讲授,未终秩,遇吕相薨,乃命景生,请终余秩。时严、张俱为左右台郎,顾吕而怒曰:“景生未合来,固非冥间之所勾留,奈何私欲而有所害?”共请放回。吕遂然之。张尚书乃引景生,嘱:“两男,一名曾子,一名夫子,闰正月三日当起比屋,妨曾子新妇,为报止之。令速罢,当脱大祸。”及景苏数日,而后报其家,屋已立,其妻已亡矣。又说:“曾子当终刺史,夫子亦为刺史,而不正拜。”后果如其言。○卢顼表姨

洺州刺史卢顼表姨常畜一猧子,名花子,每加念焉。一旦而失,为人所毙。后数月,卢氏忽亡。冥间见判官姓李,乃谓曰:“夫人天命将尽,有人切论,当得重生一十二年。”拜谢而出。

行长衢中,逢大宅。有丽人,侍婢十余人,将游门屏,使人呼夫人入,谓曰:“夫人相识耶?”曰:“不省也。”丽人曰:“某即花子也。平生蒙不以兽畜之贱,常加育养。某今为李判官别室。昨所嘱夫人者,即某也。冥司不广其请,只加一纪。某潜以改十二年为二十,以报存育之恩。有顷李至,伏愿白之本名,无为夫人之号,恳将力祈。”李逡巡而至,至别坐语笑。丽人首以图乙改年白李。李将让之,对曰:“妾平生受恩,以此申报,万不获一,料必无难之。”李欣然谓曰:“事则匪易。”感言请之切,遂许之。临将别,谓夫人曰:“请收余骸,为瘗埋之。骸在履信坊街之北墙委粪之中。”夫人既苏,验而果在。遂以子礼葬之。后申谢于梦寐之间。后二十年,夫人乃亡也。○狐诵通天经 裴仲元家鄠北,因逐兔入大冢,有狐凭棺读书。元仲搏之不中,取书以归,字不可认识。忽有胡秀才请见,曰行周,仍凭棺读书者。裴曰:“何书也?”曰:“《通天经》,非人间所习。足下诚无所用,愿奉百金赎之。”裴不应。又曰:“千镒。”又不应。客怒,拂衣而起。裴内兄韦端士,已死,忽逢之,曰:“闻逐兔得书,吾识其字。”乃出示之。韦云:“为胡秀才取尔。”遂失不见。裴亦寻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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