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节妇方氏,昆山人,陶子舸之妻。归陶氏,期年面子舸死。妇悲哀欲自经,或责以姑在,因俯默久之,遂不复言死,而事姑日谨。姑亦寡居,同处一室,夜则同衾而寝,姑妇相怜甚,然欲死其夫,不能一日忘也。
为子舸卜葬,地名清水湾,术者言其不利,妇曰:“清水名美,何为不可以葬?”时夫弟之西山买石,议独为子舸穴,妇即自买砖穴其旁。
已而姑病痢六十余日,昼夜不去侧。时尚秋暑,秽不可闻。常取中裙厕牏,自浣洒之。家人有顾而吐,妇曰:“果臭耶?吾日在侧,诚不自觉。”然闻病人溺臭可得生,因自喜。
及姑病日殆,度不可起,先悲哭不食者五日。姑死,含殓毕,先是子舸兄弟三人,仲弟子舸亦前死,尚有少弟,于是诸妇在丧次,子舫妻言姑亡后,不知所以为身计,妇曰:“吾与若易处耳,独小婶共叔主祭,持陶氏门户,岁月遥遥不可知,此可念也。”因相向悲泣。顷之,入室屑金和水服之,不死;欲投并,井口隘,不能下。夜二鼓,呼小婢随行,至舍西,给婢还,自投水。水浅,乍沉乍浮,月明中,婢从草间望见之。既死,家人得其尸。以面投水,色如生,两手持茭根牢甚,不可解也。
妇年十八嫁子舸,十九丧夫,事姑九年,而与其姑同日死,卒葬之清水湾,在县南千墩浦上。
赞曰:妇以从夫为义,假令节妇遂随子舸死,而世犹将贤之,独濡忍以候其母之终,其诚孝概之于古人何愧哉?初,妇父玉岗为蕲水歹令,将之官,时子舸已病,卜嫁之,大吉,遂归焉。人特以妇为不幸,卒其所成,为门户之光,岂非所谓吉祥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