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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天台丁復仲容父著 天台丁君仲容之詩曰《檜亭稿》者,因其所居而目之也。君三徙居,寓於金陵之城北。地既深僻,有園亭之勝,古檜列植左右,蒼茂若雲,客至欵坐亭上,日翛然以爲樂。壻饒氏介之方集君詩,得若干首爲一編,故題其稿『檜亭』云。君博學才敏,爲詩精麗奇偉,格超而趣遠。自近世以集行,及予所見四方之士,及所聞以能詩自名者,皆莫與爲比,所造益高,傑出於一時,而視古人深入其閫奥。予嘗評君有三異:於他文未嘗不善而獨爲詩,詩未嘗刻意而語(輟)〔輒〕過人,人未嘗不服以爲工而一不有所衒。平生唱和題詠與夫言志感興而作,無慮數千篇,性坦率,不自貴重愛惜,篇成輒棄稿不復蓄,故雖傳誦於人,而散逸罙甚。介之始爲之裒輯,自四五七言古律絶句,諸體粗備,彙分而臚列,隨其所得而附之左,方財十之二三。昔昌黎之文妙天下,非李漢敘録之勤,殆不能無泯没。使是詩也得傳於後世,則介之之功,豈下於李漢哉?予識君於二十年之前,當是時,君之詩酷類太白,雜而寘之集中,見者不復能辨。今其體稍變,將自爲一家。惜乎介之不早登其門而盡録也。至元五年歲次己卯季冬廿有八日,中山李桓謹書。 論詩至於南宋,幾於無詩。迨其末年,士之□世居永嘉、臨海二州,乃始復爲詩,力追古人。其閭里子弟狎熟長老先生嗂咏呻吟之遺習,皆善屬和。國初以來,臨海爲詩數十家,其什曰閬風、樗園、山南、天逸、素心、聖泉,其後又有張子先、陳剛中、楊景羲,皆自樹一家,足以名世。閬風詩最夥,至滿千什,然皆以位卑莫傳。予頃家居,有持《瀛海篇》視我,顯(牘間曰)〔暢明白〕,(丁)〔反〕復讀之,令人欲飛。予曰:『必臨海之産也。』果然。後至建業見仲容,仲容已五十餘。觀其詩,皆已絶去生獰,操蹙精悍,猶之宛馬,不踶、不齧、不覂而日行千里,衆馬雖十駕不能超也。仲容拓落不偶,莫爲知己,獨鳴之聲詩,以自陶寫其菀結之氣,夷睨世之學士後生,蹴踏翰墨之場,縮手袖間而去之。時時危坐而飲酒,沃洓愁思,吐咳新語,數少,出其奇,不復修治,一讀而棄地。其子壻饒介頗爲藏(去)〔弆〕,浸以成什。他日請曰:『鄉聞長老先生困位卑,詩弗傳,徒令世惋惜,介且爲刻之,願一論次。』予行四方,見詩人之恥爲陳言而務力爲奇者,有自好者意。至臨海,閭里子弟造次出之,曾不見其困,而吾仲容又其梟也。齊部世刺繡,恒女無不能,狎耳目哉!仲容既老,買宅建業之城北,南户故有兩檜樹。醉倚樹而咿咿,因自名其什曰《雙檜亭詩》云。至元六年歲在庚辰十月辛丑,永嘉李孝光季和甫在建業城東青溪觀題。 夫才足以適天下之用,而或不遇于時。時不能用,則不足以盡其才,故有志之士,寧湮没草萊,雖不見知于當世,而不悔也。天台丁君仲容父少負逸才,去游京師,薦者以君與楊仲容、范德機皆可爲太史氏。當此之時,天下寧謐,休息兵革,而仁宗方尊尚儒學,化成風俗,本朝極盛之時,然當國者思陰廢楚産之士。君察其機,不俟報可,翩然去之,乃絶黄河,憇梁楚,過雲夢,窺沅湘,陟廬阜,浮大江而下,遂家金陵,於是三十年。君之文雄而趣高,可以制作誥命,宣天子仁惠元元之意於四方萬里,而乃使淹回羈旅,浮湛里巷,駸駸乎老矣,兹其可惜也。夫君安於所遇,胸次夷曠,逢山僧逸民,得酒輒飲,醉則作爲歌詩,引筆即就,高情藻思,間見横發。君既以此寓其所樂,久之散落,無復收拾。其壻饒介介之粹而成編,以予辱君爲忘年之交,俾序識之。嗟乎!此其才足以適天下之用,而不遇于時者,君子有以悲其志矣。至正四年四月戊寅,臨川危素序於錢塘驛舍。 檜亭先生丁君仲容父,生平有隱君子之趣,而以詩著名。晚歲盤桓於冶城、龍河之間,灌園自樂。四方之士日載酒從之游,而求其爲詩,故詩必因酒而作,引觴揮毫,若不經意而語率高絶,飲至半酣,詩愈益奇,一飲或詩累數章,詩成而先生亦頽然醉矣。然往往即書卷上,未嘗起草,故詩雖至多,而稿皆不存。自其壯時,亦已若此。其壻饒君介之稍稍爲之訪求,得百餘篇,而猶遺落太甚。從之游者李君謹之深以爲惜,益加蒐羅,旁及隱遠,久之凡得若干篇,皆饒集之所未嘗有者。噫!亦厪矣。先生之詩,其僅完於此乎?向非謹之好之篤而求之至,安能若是之僅完哉?憶予向嘗與先生論詩,先生不甚自矜衒。予顧心敬先生詩,今見其完,能不爲之喜耶?昔王介甫在鄞得杜工部詩舊集所遺落者,自《洗兵馬》以下二百餘篇,爲之序曰:『甫之詩,其完見於今者,自予得之。』觀其喜爲何如。然則予於謹之所集,蓋不能以不喜也。今先生之詩將刻而傳之,予謂謹之,或爲後編,或附饒集,無不可,幸先生之詩完見於今足矣。雖然,謹之之厪,予則不可以不書,使後之觀《檜亭集》者,庶以知謹之之於是而能用其情也。至正十年歲在庚寅秋八月朔旦,上元楊翮序。 右《檜亭集》,天台丁先生詩也。先生名復,字仲容。壯游京師,公卿薦之館閣,不就而去。放情詩酒,終老江湖之上。今所類諸體詩,凡三百一十五首,分爲九卷,合爲一帙。前集則其壻饒介之所録,續集則其門人李謹之所蒐輯也。南臺監察御史張君惟遠見而愛之,惜不大傳于時,移文有司鋟梓,集慶學官教授查信卿寔董其成立。惟先生之才,足以追配古作,而鳴國家之盛,乃勿見諸用以殁。觀其命辭,托興高遠,閑適夐然無塵俗意,又非人能盡識,則是編之行,豈不有補于風教乎?至正十年冬,友生江夏諭立敬志。 案,此元刊元印本,每葉二十行,每行二十字。面籖徐興公手書『丁檜亭集。徐氏汗竹巢珍藏本。元板十四』字。卷中有『閩中徐惟起藏書印』朱文長印、『徐興公』白文方印、『晉安徐興公家藏書印』朱文長印、『薩德相藏書印』朱文長印、『薩守印』白文方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