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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卷三十八

眉山苏轼文一赋杂著

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东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於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於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於悲风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籍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原编者评:轼手书帖盈虚者如代而卒莫消长也后人易代为彼是造物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后人易食为适今详轼意言水与月虽前后代嬗而本体不迁所为观方知彼去去者不知方也今易为如彼以对如斯将彼月而斯水乎水与月何彼我於其间也六识以六入为养其养也胥谓之食目以色为食耳以声为食鼻以香为食口以味为食身以触为食意以法为食具见释典故曰:江上清风山间明月耳得成声目遇成色者皆吾与子之所共食也易为共适意味索然当时有人问轼食字之义轼曰:如食邑之食犹云享也轼盖不欲以博览上人故权辞以对古人谦抑如此凌安国曰:按东坡与范子丰书云黄州少西山麓陡入江中石色如丹傅云曹公败处所谓赤壁者或曰:非也时曹公败归华容路路多泥泞使老弱先行践之而过曰:刘备智过人而见事迟华容夹道皆葭苇使纵火则吾无遗类矣今赤壁少西对岸即华容镇庶几是也然岳州复有华容县竟不知孰是今世人以赤壁在武昌嘉鱼县东坡所游者黄州赤山鼻也恐亦未确东坡前后赤壁夜游在元丰五年任戌其元丰三年庚申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置酒赤壁矶下踞高峰俯鹊巢酒酣笛声起于江上客有郭尤二生颇知音谓坡曰:笛声有新意非俗工也使人问之则进士李委闻坡生日作曲曰:鹤南飞以献呼之使前则青巾紫裘腰留而已既奏新曲又快作数声嘹然有穿云破石之声坐客皆引满醉倒委袖出佳纸一幅曰:吾无求於公得一绝句足矣坡笑而从之诗曰:山头孤鹤向南飞载我南游到九疑下界何人也吹笛可怜时复犯龟兹按东坡书有云今日李委秀才来相别因以小舟载酒饮赤壁下李善吹笛酒酣作数弄风起水涌大鱼皆出上有栖鹘念孟德公瑾如昨日耳适会范子丰兄弟来遂书以与之

后赤壁赋

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於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纲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於是携酒与鱼复游於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翩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俛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悟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原编者评:轼脱御史台狱谪黄州团练副史壬戌之冬谪三年矣其作二赋盖与造物者游而天机自畅并无意于吊古更何预今世事尝寄传钦之而曰:多难畏事幸毋轻出者畏宵小之捃摭无已又或作蛰龙故事耳乃文徵明谓以曹孟德气势消灭无余讥当时用事者转以寄传钦之之语为证谓为实有所刺讥可谓乌焉成马矣东坡在黄安石之党正烈而谓消灭无余耶若谓东坡以安石比孟德谓终当消灭无余则将置神宗于何等也东坡畏当世之捃摭而属其友勿出示人宁知后世读者仍以当世之心捃摭之不已亦不幸也已果若其言则前赋又何足味而此后赋又将以何语为刺讥耶文人穿凿之论取快一时不知印定后人眼目使古人本意不显佻薄之子因谓古人作文无往非刺讥当世者遂猖狂谬悠而不可止既害人心术而淳谨之人畏其如此必章钩句棘一字不敢下迫窘诘屈而文字之道或几于熄孰非此等议论阶之厉欤凌安国曰:按年谱公年四十九在黄州寓居临皋就东坡筑雪堂以雪中成因绘以雪故名

屈原庙赋

浮扁舟以适楚兮过屈原之遗宫览江上之重山兮曰惟子之故乡伊昔放逐兮渡江涛而南迁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悲夫人固有一死兮处死之为难徘徊江上欲去而未决兮俯千仞之惊湍赋怀沙以自伤兮嗟子独何以为心忽终章之惨烈兮逝将去此而沉吟吾岂不能高举而远游兮又岂不能退默而深居独嗷嗷其怨慕兮恐君臣之愈疏生既不能力争而强谏兮死犹冀其感发而改行苟宗国之颠覆兮吾亦独何爱於久生托江神以告冤兮冯夷教之以上诉历九关而见帝兮帝亦悲伤而不能救怀瑾佩兰而无所归兮独茕茕乎中浦峡山高兮崔嵬故居废兮行人哀子孙散兮安在况复见兮高台自子之逝今千载兮世愈狭而难存贤者畏讥而改度兮随俗变化晁方以为圆晁勉於乱世而不能去兮又或为之臣佐变丹青於玉莹兮彼乃谓子为非智惟高节之不可以企及兮宜夫人之不吾与违国去俗死而不顾兮岂不足以免於后世鸣呼君子之道岂必全兮全身远害亦或然兮嗟子区区独为其难兮虽不适中要以为贤兮夫我何悲子所安兮
原编者评:朱子曰:公与欧阳文忠曾南丰相继迭起各以其文擅名当世然皆杰然自为一代之作於楚人之赋有未数数然者独自蜀而东道出屈原祠下尝为之赋以诋扬雄而申原志然亦不专用楚语坡公赋屈原虽不专用楚语然至末乱辞君子之道不必全兮数语是为有发于原之心而其辞气亦若有冥会者矣

滟滪堆赋并序

世以瞿唐峡口滟滪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於此石以余观之盖有功於斯人者夫蜀江会百水而至於夔猕漫浩汗横放於大野而峡之大小曾不及其十一、苟先无以龃龉於其间则江之远来奔腾迅快尽锐於瞿唐之口则其险悍可畏当不啻於今耳因为之赋以待好事者试观而思之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予泊舟乎瞿唐之口而观乎滟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於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滟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於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於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以知物理之固然
原编者评:以神禹之力奚难去此江中之石以安行旅物固有留其患而患小去其患而患反大者则其患非患乃为吾捍患者也宋患辽穷国之力以灭辽辽灭遂无可以屏金者遂有北狩南渡之祸向使辽在金固不得越辽而取宋也轼其有见於此而托意於滟滪堆石欤

黠鼠赋

苏子夜坐有鼠方啮拊床而止之既止复作使童子烛之橐中空嘐嘐聱聱声在橐中曰:嘻此鼠之见闭而不得去者也发而视之寂无所有举烛而索中有死鼠童子惊曰:方啮也而遽死耶向为何声岂其鬼耶覆而出之堕地方走虽有敏者莫措其手苏子叹曰:异哉是鼠之黠也闭於橐中橐坚而不可穴也故不啮而啮以声致人不死而死以形求脱也吾闻有生莫智於人扰龙伐蛟登龟狩麟役万物而君之卒见使於一鼠堕此虫之计中惊脱兔於处女乌在其为智也坐而假寐私念其故若有告余者曰:汝惟多学而识之望道而未见也不一於汝而二於物故一鼠之啮而为之变也人能碎千金之璧而不能无失声於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於蜂虿此不一之患也言出於汝而忘之耶余俛而笑仰而觉使童子执笔记余之作
原编者评:诚生明一於汝诚也一於汝则无一、亦无汝而卓然精明妄生暗二於物妄也二生三三生万万者枞然而各分一、汝则昏然莫知所之矣孔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读者不察谓惟先觉乃能不逆不亿余非先觉者也非逆亿则何觉不知逆亿之中无觉路逆亿所觉不过以其昏昏者自谓为觉而已轼之言不一於汝而二於物诚善言立诚哉乃世儒闻轼之言一言二则曰:此禅学也易其说为诚为妄则曰:此其儒乎呜乎彼盖诚於貌而未尝诚於中诂其诚而未尝立其诚者也凌安世曰:按东坡十来岁作夏侯太初论用碎璧数语为老苏所极爱故曰:言出於汝而忘之耶

日喻

生而眇者不识日问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状如铜槃扣槃而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或告之曰:日之光如烛扪烛而得其形他日揣龠以为日也日之与钟龠亦远矣而眇者不知其异以其未尝见而求之人也道之难见也甚於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於眇达者告之虽有巧譬善道亦无以过於槃与烛也自槃而之钟自烛而之龠转而相之岂有既乎故世之言道者或即其所见而名之或莫之见而意之皆求道之过也然则道卒不可求欤苏子曰:道可致而不可救何谓致孙武曰:善战者致人不致於人孔子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莫之求而自至斯以为致也欤南方多没人日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夫没者岂苟然必将有得於水道者日与水居则十五而得其道生不识水则虽壮见舟而畏之故北方之勇者问於没人而求其所以没以其言试之河未有不溺者也故凡不学而务求道皆北方之学没者也昔者以声律取士士杂学而不志於道今者以经术取士士求道而不务学渤海吴君彦律有志於学者也方求举於礼部作日喻以告之
原编者评:朱子谓三代学校之法废天下学者非俗儒记诵词章即是异端虚无寂灭其论确矣宋自王安石始以经术取士一时求仕者皆改其妃青媲白而谈道德仁义及致之於用则茫然失据亦与妃青媲白无二焉此苏轼日喻所以作也程朱出而昌明千载不传之遗经而孔子之言性与天道似可得闻矣然学者不务诚身以明善学古以入官徒以口耳为性天之学其与虚无寂灭者要亦名异而实同耳轼所谓不学而务求道皆北方之学没者也轼意以期天下之务其实而后世转以其扣般木扪烛之说出於佛氏盲人观象斥之为虚无寂灭之流噫斯真扣般木扪烛者欤凌安国曰:此元丰元年公在徐州时作年四十三

问养生

余问养生於吴子得二言焉曰和曰安何谓和曰:子不见天地之为寒暑乎寒暑之极至於折胶流金而物不以为病其变者微也寒暑之变昼与日俱逝夜与月并驰俯仰之间屡变而人不知者微之至和之极也使此二极者相寻而狎至则人之死久矣何谓安曰:吾尝自牢山浮海达於淮遇大风焉舟中之人如附於桔槔而与之上下如蹈车输而行反逆眩乱不可止而吾饮食起居如他日吾非有异术也惟莫与之争而听其所为故凡病我者举非物也食中有蛆人之见者必呕也其不见而食者未尝呕也请察其所从生论八珍者必咽言粪秽者必唾二者未尝与我接也唾与咽何从生哉果生於物乎果生於我乎知其生於我也则虽与之接而不变安之至也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外轻内顺而生理备矣吴子古之静者也其观於物也审矣是以私识其言以时省观焉
原编者评:上节用阴符天地之道浸义下节用楞严想阴区宇义虽然毋谓圣人所不道也於养生可以悟治道焉夫五谷熟而民人育然并十日之谷顿食之死矣孝弟者尧舜之道然旦夕之间人人责以曾闵则桁杨比户而民不聊生矣圣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盖如寒暑之密移焉孔子曰:欲速则不达此之谓也又天下事变之来有非意所及料而如风暴雨之总至者惟顺其势而莫与争一不为之动则徐乃自定盖常变一理钜细一致诚不至则妄与明不至则疑生也易曰: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此之谓也

叔孙通不能致二生

轼以为叔孙通制礼虽不能如三代然亦因时施宜有补於世者鲁二生非之其言未必皆当通以为不知时变亦宜矣然谨按扬子法言昔齐鲁有大臣史失其名或曰:如何其大也曰:叔孙通欲制君臣之仪聘先生於齐鲁所不能致者二人由此观之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然后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若与时上下随人俯仰虽或适用於一时何足谓之大臣为社稷之卫哉

狄山论匈奴和亲

轼谨按汉制博士秩六百石耳然朝廷有大事必与丞相御史九卿列侯同议可否盖新儒臣尊经术不以小臣而废其言故狄山得与张汤争议上前此人臣之所甚难而人主之所欲闻也温颜以来之虚怀以受之犹恐不敢言又况如武帝作色凭怒致之於死乎故汤之用事至使盗贼半天下而汉室几乱盖起於狄山之不容也张九龄不肯用张守珪牛仙客轼窃谓士大夫砥砺名节正色立朝不务雷同以固禄位非独人臣之私义乃天下国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节一衰忠信不闻乱亡随之捷如影响西汉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云二人章死而云废则公卿持禄保妻子如张禹孔光之流耳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恣取神器如反掌唐开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张九龄一人九龄既已忤旨罢相明皇不复闻其过以致禄山之乱治乱之机可不慎哉
原编者评:轼迩英进读八首此三首最有关於治忽之机用人之要

和归去来兮辞

子瞻谪居昌化追和渊明归去来辞盖以无何有之乡为家虽在海外未尝不归云尔归去来兮吾方南迁安得归卧江海之氵项洞吊鼓角之凄悲迹泥蟠而愈深时电往而莫追怀西南之归路梦良是而觉非悟此生之何常犹寒暑之异衣岂袭裘而念葛盖得觕而丧微我归甚易匪驰匪奔俯仰还家下马阖门藩垣虽阙堂室故存挹我天醴注之窪樽饮月露以洗心餐朝霞而眩颜混客主以为一、俾妇姑之相安知盗窃之何有乃掊门而拆关廓圜镜以外照纳万象而中观治废井以晨汲氵翁百泉之夜还守静极以自作时爵跃而鲵桓归去来兮终老於斯游我先人之敝庐复舍此而焉求均海南与漠北挈往来而无忧畸人告余以一言非八卦与九畴方饥须粮已济无舟忽人牛之皆丧但乔木与高丘惊六用之无成自一根之反流望故家而求息曷中道而三休己矣乎吾生有命归有时我初无行亦无留驾言随子听所之岂以师南华而废从安期谓易稼之终枯遂不溉而不籽师渊明之雅放和百篇之新诗赋归来之清引我其后身盖无疑
原编者评:人身动者天而静者地气即日而血即月使以动还天以静还地以气还日以血还月如是还已更无可还夫更无可还者天地日月且不有而我尚得有之乎然是不有者正为万古之常有而我与天地日月所共有轼之归去来处也虽然是处也无去无来而又奚归故其卒章曰:我初无行亦无留

书韩魏公黄州诗后

黄州山水清远土风厚善其民寡求而不争其士静而文朴而不陋虽闾巷小民知尊爱贤者曰:吾州虽远小然王元之韩魏公尝辱居焉以夸於四方之人元之自黄迁蕲州没於蕲然世之称元之者必曰黄州而黄人亦曰:吾元之也魏公去黄四十余年而思之不忘至以为诗夫贤人君子天下之所以遗斯民天下之所共有而黄人独私以为宠岂其尊德乐道独异於他邦也欤抑二公与此州之人有宿昔之契不可知也元之为郡守有德於民民怀之不忘也固宜魏公以家艰从其兄居耳民何自知之诗云有斐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金锡圭璧之所在瓦石草木被其光泽矣何必施於用奉议郎孙贲公素黄人也而客於公公知之深盖所谓教授书记者也而轼亦公之门人谪居於黄五年治东坡筑雪堂盖将老焉则亦黄人也於是相与募公之诗而刻之石以为黄人无穷之思而吾二人者亦庶几托此以不忘乎元丰七年十二月十六日汝州团练副使苏轼记
原编者评:甘棠勿剪召伯所茇左传曰:宿也敢不封殖此树以无忘角弓一以昭好贤之心乌可己一以贤者所至草木亦与有辉光使人乐趋善而不自知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轼斯文有甘棠诗人之遗风乎

三槐堂铭并序

天可必乎贤者不必贵仁者不必寿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后二者将安取衷哉吾闻之申包胥曰:人众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世之论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为茫茫善者以怠恶者以肆盗跖之寿孔颜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终也贯四时阅千岁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恶之报至於子孙而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见所闻所传闻考之而其可必也审矣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晋国王公显於汉周之际历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於时盖尝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国文正公相真宗皇帝於景德祥符之间朝廷清明天下无事之时享其福禄荣名者十有八年今夫寓物於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晋公修德於身责报於天取必於数十年之后如持左券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见魏公而见其子懿敏公以直谏事仁宗皇帝出入侍从将帅三十余年位不满其德天将复兴王氏也欤何其子孙之多贤也世有以晋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气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孙德裕功名富贵略与王氏等而忠信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观之王氏之福盖未艾也懿敏公之子巩与吾游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录之铭曰:呜呼休哉魏公之业与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归视其家槐阴满庭吾侪小人朝不及夕相时射利皇血阝阙德庶几侥幸不种而获不有君子其何能国王城之东晋公所庐郁郁三槐惟德之符呜呼休哉
原编者评:天之道积气盈朔虚之不齐归其余於终而生闰则不齐者齐矣春秋冬夏渐浸渐胜无一日之相似者而大夏大冬居其极致然合百年而视之则无一之不相似矣天之所以为天者如是何独至於人而疑之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易言家不言身易言余不言即而人每於及身验之不验则怨天尤人非圣而疑经亦惑之甚矣轼谓必待其定而求之可为善言天者天之定必有其余也天道远而甚迩曷不观之四时邵伯温曰:王晋公祐事太祖为知制诰太祖遣使魏州以便宜付之告之曰:使还与卿王溥官职时溥为相也盖魏州节度使符彦卿太宗夫人之父有飞语闻于上祐往别太宗於晋邸太宗却左右欲与之言祐径趋出祐至魏得彦卿家僮二人挟势恣横以便宜决配而已及还朝太祖问曰:汝敢保符彦卿无异意乎祐曰:臣与符彦卿家各百口愿以臣之家保符彦卿家又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杀无辜故享国不长愿陛下以为戒帝怒其语直贬护国军行军司马叶州安置七年不召太宗即位谓辅臣曰:王祐文章之外别有清节朕所自知以兵部侍郎召不及见而薨初祐笑曰:某不做儿子二郎必做二郎文正公旦也祐素知其必贵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已而果然天下谓之三槐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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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卷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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