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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山佣残稿卷三

蒋山佣残稿卷三

与汤圣弘
复陈蔼公
与苏易公
答潘次耕
复迟明府书
复周制府书
祝张廷尉书
与施愚山
与潘次耕
与李子德
与次耕
与陈介眉
复汤荆岘书
留书与山史
与潘次耕札
答李子德之一
答李子德之二
与李中孚书
答刘太室
与原一公肃两甥
与三侄
与原一公肃两甥
与李子德
与王山史之一
与王山史之二
与王山史之三

与李子德

○与汤圣弘 【 讳濩】

数年契阔,久无音书,殆不胜渭树江云之念。兹仲春八日,乃于渭南接到京邸寄来手札,知道履弥胜,进德修业,想当与日俱新。弟以望七衰龄,犹希炳烛,而况执事以有本之原泉,在方中之旭日,其事半而功倍,又可知矣。向有栖迹华山之愿,因烽火户传,暂居汾曲。近者风鹤稍宁,而关中二三君子重理前说,将建考亭书院,以奉先儒,并为老人著述之所。弟亦欲藉此以作菟裘,而北方藏书甚少,购买良难。比来阅览渐多,颇知拣别,非复向时之杂采矣。今再附书目一纸,求为寻觅。拙著音统已改名音学五书,以鬻产之资,付力臣兄刻之淮上,尚需改定,故未印出,先以序目请正。内诗本音已毕工,又有下学指南一帙,便中索之清江,即可得也。日知录续已改定为三十卷,前本复有增损,且可勿刻。期于二载之内,南来一奉话言,或有便人至金陵,当令叩宅也。率尔不尽。 【 子迁不及另启。】

○复陈蔼公

侧聆鸿名,有年于兹矣,而未得一亲道范,并亦未接书函,遡洄之思,正不能忘,而道阻且长,未免于诗人之叹也!山史西来,得拜赐札,并读并记,一门尽节,风教凛然,诚彤管之希闻,中垒所未记者矣。弟久客四方,年垂七十,形容枯槁,志业衰隤,方且逃名寂寞之乡,混迹渔樵之侣,不敢效百泉、二曲为讲学授徒之事,亦乌有所谓门墙者乎?若乃过汝南而交孟博,至高密而访康成,则当世之通人伟士,自结发以来,奉为师友者,盖不乏人,而未敢存门户方隅之见也。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又曰:「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则君子所以持己于末流,接人于广坐者,必有不求异而亦不苟同者矣。辱承来教,实获我心,率此报谢。生无寸长,惟音韵一事似有所得,今附与天生一书呈正,不宣。

○与苏易公

接教以来,忽已半载,想道履弥胜。比者人情浮竞,鲜能自坚,不但同志中人多赴金门之召,而敝门人亦遂不能守其初志。惟李中孚、应嗣寅、魏冰叔与彪翁,可为今日之四皓矣。即青主中书一授,反觉多此一番辛苦也。都下书来,言史局方开,有议物色及弟者,弟述先妣遗命,以死拒之。或谓弟东西南北之人,不在元籍已久,自有介推、颜阖故事,何必求死?今者西河司马之公子执门人礼事弟,迎入署中,而司马已具文乞休。意欲来扬邑,恳台台谋之彪翁,寻乡村寺院,潜踪一两月,裹粮而至,不费主人,待舍甥入都,必有调停之法。彪翁既同雅操,必不见拒,又喜素非识面,亦未尝信宿扬城,都人士之所不料也。便人寄此,并候起居。报音乞付汾曲东关中书王宅。如荐剡得寝,弟便于七夕后回华山,一宿而行可也。率尔手疏,不必向外人言之,并祝。

○答潘次耕

来书北山南史一联,语简情至,读而悲之。既已不可谏矣,处此之时,惟退惟拙,可以免患。吾行年已迈,阅世颇深,谨以此二字为赠。子德书来云:「顷闻将特聘先生,外有两人。」此语未审虚实?吾弟可为诇之,速寄字来。关中人述周总督之言曰:「天生自欲赴召可耳,何又力劝中孚,至訹之以利害,而强之同出,殆是蘧伯玉耻独为君子之意。」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彼前与我书,有勿遽割席之语,若然,正当多方调护,使得遂其鱼鸟之性耳,岂可逆虑我之有言,而迫以降志辱身哉!况鄙人情事与他人不同。先妣以三吴奇节,蒙恩旌表,一闻国难,不食而终,临没丁宁,有无仕异朝之训。辛亥之夏,孝感特柬相招,欲吾佐之修史,我答以果有此命,非死则逃。原一在坐与闻,都人士亦颇有传之者。耿耿此心,终始不变!幸以此语白之知交。至于当归一诗,已焚藳矣。五月望黎城一札想到,是月之末,遂至西河。不意司马刘君到任甫一月,而已闭门乞休,可谓达者。其子进士君子端执弟子之礼,迎我入署,或当少留,以听消息。吾弟有书但付提塘,封入汾府报内,并示现寓何所,以便直达。原一兄弟何时入京?亦可及之。前字中劝我无入都门及定卜华下,甚感此意。回环中腑,何日忘之!彼地有旧临淄杨君 【 衍生注:名端本,字树滋,号函东。华阴人。】 与我新交,似在李、王之上。但衍生质钝,未知能读书否?以此尚未结婚。既足亦欲执经北面,吾以西席在先,须俟行时方受此礼。今欲留之关内,而身一为淮上之行,以竣五书之刻。然资斧缺乏,未卜早晚,统俟嗣音悉之。

○复迟明府书

恭惟老年台先生世德渊源,人伦斗极。谈经虎观,东京之士无双;揽辔鹑郊,西土之人咸喜。惟兹华邑,正值冲涂。渭水春耕,但见哀鸿之羽;桃林夜雪,未逢归马之时。幸遇仁君,悯斯遗孑。燠休疾苦,起积困于期月之间;蠲省繁苛,出大力于艰难之际;真千载而一遘,庆万井之更生者矣!某某昔以明经,曾叨荐剡。 【 衍生注:明荐授兵部职方司,未仕。】 自从壮岁,便绝意于乘轩,况此暮年,益耽情于潄石。顷者徘徊岳下,偶尔淹留,未审何缘得闻台听?猥承垂问,感媿交并。然而混泥涂于甲子,空嗟绛县之年;随辙迹于东西,未息尼丘之驾。有怀就日,尚阻趋风。谨以所刻日知录、下学指南二书呈正,尚容叩谒,以尽仰止之私,不宣。

○复周制府书 【 即周彝初】

恭惟台台东国玗琪,中朝柱石。洗兵庸蜀,重开八阵之图;陶世黄虞,伫正三台之座。而犹结情坟典,注意岩阿。雅歌投壶,祭颖阳之取人皆用经术;纶巾羽扇,诸葛公之为将足见风流。盖戡除虽藉乎干戈,而根本必先于礼乐。郄縠才优,允合三军之帅;乐羊功奏,行焚一箧之书。未得登龙,俄承遗鲤,将下交乎白屋,复宠贲乎元纁。此真姬公吐握之风,当亦园、绮趍从之日。然而江湖下士,丘壑孤踪。年七十而入秦,非干霸主;抱六经而归鲁,窃慕宣尼。加以筋力衰颓,应酬都废。居子真之谷口,未入长安;隐弘景之茅山,不过白下。并古人已行之事,想大雅必谅其衷。但久企光尘,更叨知眷,宁忘仰止,实切朝宗。桃李无言,已在春风之下;蒹葭可望,傥从秋水之湄。伏冀鉴原,曷胜悚仄!书刻四种附呈台览,不宣。

○祝张廷尉书

恭惟台台维岳降神,自天申保。鸿勋烂若,已光太史之书;燕处超然,益重封人之祝。兹当初度,倍迓百祥。诵鲁人黄发之诗,「公徒三万」;述庄子大椿之算,春秋八千。敬效葵芹,用裨山海,伏惟鉴茹,可任荣施!别有启者:鄙人以颁白之年,采山而隐,卜于西岳,宗祀考亭,前书已陈,无烦赘说。惟恐物情难一,多口易生,疑为色取行违之人,谓是讲学聚徒之辈,则朱子当年尚且蒙讥于伪学,而腐儒今日岂能徧信于同人?倘晤抚军,乞陈硁鄙之素,幸甚幸甚!临楮瞻切,不宣。

○与施愚山

闻先生近日奉令叔老先生之讳。犹子之训,诸父之名,传之礼经,比于生我,而况先生事叔父如父,孝友之论,无间于乡党者乎?戴封、度尚并以从父忧去官,洪武二十三年始定为不得奔丧之制。则先生之于今日,情虽过于古人,而势有所不得为者矣。顷者又闻修史之命,窃念列女之传,旧史不遗。伏念先妣王氏,未嫁守节,断指疗姑,立后训子,及家世名讳并载张元长先生传中。崇祯九年,巡按御史王公 【 讳一鹗】 具题,奉旨旌表。乙酉之夏,先妣时年六十,避兵于常熟县之语濂泾。谓不孝□□曰:「我虽妇人,身受国恩,义不可辱。」及闻两京皆破,绝粒不食,以七月三十日卒于寓室之内寝。遗命炎武读书隐居,无仕二姓。迄今三十五年,每一念及,不知涕之沾襟也。当日间关戎马,越大祥之后,乃得合葬于先考文学之兆。今将树一石坊于墓上,藉旌门之典,为表墓之荣。而适当修史之时,又得诸公以卓识宏才而膺笔削之任。回忆昔时追陪历下,兴言及此,动容称叹,咨嗟久之!耿耿此心,犹如一日。夫共姬之葬,特志于春秋,漆室之言,独传于中垒,不无望于阐幽之笔也。炎武年近七旬,旦暮入地,自度无可以扬名显亲。敢沥诚哀恳,冀采数语存之简编,则没世之荣施,即千秋之风教矣。张传一通及先年□疏札,并在总裁叶、张两君函中。因乏誊手,不能徧呈,并祈鉴宥。

○与潘次耕

于天空海阔之中,而一旦为畜樊之雉,既已不可谏矣。虽然,无变而度,无易而虑,古人于远别之时,而依风巢枝,勤勤致意,愿子之勿忘也。昔日欲餬口四方,非衒其才华不可,今日当思中材而涉末流之戒,处錞守拙。鲍照为文,常多累句,务令声名渐减,物缘渐疎,则不至为龚生之夭天年矣。若夫不入权门,不居闲公事,是又不待老夫之灌灌也。吾之行止,悉如前札所言。今已尽取安德书装西入壶口。吾弟见人不妨说吾将至都下,盖此时情事,不得不以逆旅为家,而燕中亦逆旅之一,非有所干也。若块处关中,必为当局所招致而受其笼络,又岂能全其志哉!今在晋中固为□然□书思之,反是一途耳。

○与李子德

鸿都待制,似不能辞,然陈情一表,迫切号呼,必不可已;即其不申,亦足以明夙心而谢浮议,老夫所惓惓者此也。今年为嵩、雒之游,盖亦梁伯鸾异州之意,语具别楮。目下将往西河,与祁人结此一局。老弟此时居高之呼,稍易为力,而愚行李萧然,何以为计?分外之物,我必不取,惟求其固有者而已。东西二事,执事所悉也。去秋老弟行后,频阳便无主人。长源谓秦俗最薄,劝吾归吴,至于再四。今虽暂移华下,其买田结婚权停。山史家计日落,恐不能为吾主人。其它交与虽有二三搢绅,亦未知何如也。惟中孚送别,至吞声下泣,颇见交情。开美亦亲来华下省视。然吾在贵县一载,酒肉之外,一无所收,去时惟受九芝十二金,为雇车之费而已。同官毕竟冒雪一行,拜于墓下,以申知旧之谊。此皆老弟所欲知者,并闻。

○与次耕

曲周接取中之报,颇为惜之。吾弟今日迎养都门,既必不可,菽水之供,谁能代之?宜托一亲人照管,无使有尸饔之叹。不记在太原时,相与读寅旭书中语乎?又既在京邸,当寻一的信与嫂侄相闻,即延津在系,亦须自往一看。此皆吾辈情事,亦清议所关,不可阙略也。至于来书所言,已□之为偶然。寓席未暖,而即出为大河南北之游,又所以示不滞一方之意,有进于所言者也。蒸、青二诗已到。今又一律寄上,在子德函中。并附嵩山一绝。

○与陈介眉

弟今年得一诣嵩山少室,天下五岳已游其四,遂至河东,岁莫始还华下。天生西来,知地震之前,台旌已归四明,弟有一书并诗本音一部留力臣处,想未彻览也。旋接惠札,如承謦欬。当此世道横流之日,不有一二君子,何以挽颓风而存绝学?所示万君学礼质疑二卷,疏壅释滞,诚近代所未见,读之神往,知浙东有人。然其一卷所论如秦时夏正繇不韦始,未敢遽信;至二卷宗法、昭穆诸论,真足羽翼经传,垂之千古,已录入五经绪论中。更有续刻暨贵地学者近着,愿悉以赐教。比因修史之举,辇下诸公复有欲相荐引者,不知他人可出,而弟必不可出也。先妣王氏未嫁守节, 【 云云至「涕之沾襟也」,与馆中诸公书同。】 今秋始得拮据百金,付侄洪慎建一石坊于冢前,曰:旌表某人妻某氏之墓。而适当史局将开,则列女之传似宜甄录,用是具书于词林相知者数君,而驺从已行,此书又未达也。年近七旬,旦莫入地,先慈遗训,依然在耳。誓墓之情,知己可以谅之矣。黄先生弟前年曾通一书,未知得达否?承示庭诰叶安人志铭,诵之既深景仰,复重感伤,此心此理,臣子所共。今附关中、嵩下诗,同志者可共观之。并讯贞一兄近况。

○复汤荆岘书

子德西归,拜读手札。复有一牍具陈先妣节烈,及前朝旌表之槩,求入史传,当已彻台览矣。承问史事,弟年老遗忘,不敢臆对。但自万历以来,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姑以目所尝见之书,其刻本则如辛亥京察记事、辽事实录, 【 王公在晋】 ,清流摘镜 【 王岳】 ,傃庵野抄、同时尚论录 【 二书并蔡某,忘其名,】 悫书 【 蒋公德璟;】 抄本则如酌中志, 【 刘若愚,即汪钝庵集中所谓远志之苗。】 幸存录 【 夏君允彝。】 恸余杂记 【 史君惇】 之类皆不可阙,而遽数之不能终也。搜罗之博,裁断之精,是在大君子而已。弟近二十年精力并用之音韵之学,今已刻之淮上,惟待自往与张君力臣面加订改。今年至睢,值淮西饥荒,又乏资斧,不果前行,明春当再裹粮东去。适马氏暂有所约,或于贵地暂有旬月之留,先此附闻。并有马宅一字,烦为寄往。率尔布候,不尽瞻驰。

○留书与山史

弟以淮上刻书未竟,须与力臣面相考订,而晋中亦不可不一往,故于明日东行,不能□先生归里。此去计须半载,然闻中州、淮甸,在在饥荒,未卜前途何似?兴尽而返,亦无容心也。考亭祠堂,原一字来言当事视为迂阔之举,当更作区画,今候驾回与子德合力经营。刘太室父母来此者,再同之周览形势,亦以竹园为定,但其费颇巨耳。三径虽荒,四松无恙,此归须另作一番整顿。家计渐窘,世情日薄,而乌衣子弟,若复染寻常百姓之习,则从恶如崩,不可复振矣。恃在知己,敢以肝鬲之言,陈诸左右,不必向人道也。郎君辈甚相推敬,并谢惓惓。

○与潘次耕札

大家续孟坚之作,颇有同心;巨源告延祖之言,实为邪说。展读来札,为之怆然!吾昔年所蓄史事之书,并为令兄取去,令兄亡后,书既无存,吾亦不谈此事。久客北方,后生晚辈益无晓习前朝之掌故者。令兄之亡十七年矣,吾今年六十有七,以六十有七之人,而十七年不谈旧事,十七年不见旧书,衰耄遗忘,少年所闻,十不记其一二。又当年牛、李、洛、蜀之事,殊难置喙。退而修经典之业,假年学易,庶无大过,不敢以草野之人,追论朝廷之政。往日对孝感之言,都人士所共闻也。然亦有一得之愚,欲告诸良友者。自庚申至戊辰邸报皆曾寓目,与后来刻本记载之书殊不相同。今之修史者,大段当以邸报为主,两造异同之论,一切存之,无轻删抹,而微其论断之辞,以待后人之自定,斯得之矣。割补两朝从信录尚在吾弟处,看完仍付来,此不过邸报之二三也。此札可与锡鬯、公肃观之。

○答李子德之一

戴凤回,接二札,甚慰。愚所寄曲周书尚未到,可遣人索之王中翰名郧字文益处。老弟虽上令伯之章,以吾度之,未必见听。昔朱子谓陆放翁能太高,迹太近,恐为有力者所牵挽,不得全其志节,正老弟今日之谓矣。但与时消息,自今以往,别有机权,公事之余,尤望学易。吾弟行年四十九矣,何必待之明岁哉?更希余光下被,俾莫年迂叟得自遂于天空海阔之间,尤为知己之爱。梨州、晚村,一代豪杰之胤,朽人不敢比也。自洺上至壶口,适别驾李君家有人北上,附此申候。既足与小儿衍生托允塞兄 【 衍生注:名弘辉,王山史弟。】 照管,今山史已归,可无西顾之虑。目下将往汾阳,借王中翰郊园度暑,距祁不里,便于遣人往来。所论再入都门,因荐局未冷,稍欲自重。必不得已,乃为此行,亦须借一名色,容俟续报。次耕叨陪同事,愿加提挈。昨有札来问吾史事,语以昏耄善忘,一切不记。同榜之中相识几半,其知契者,愚山 【 衍生注:施闰章、】 荆岘 【 汤斌、】 钝庵 【 汪琬、】 竹垞 【 朱彝尊、】 志伊 【 吴任臣、】 阮怀 【 高咏、】 荪友 【 严纯荪。】 以目病不能多作字,旅次又无人代笔,祈为道念。

○答李子德之二

老弟宜将令伯陈情表并注中事实录出一通,携之笥中,在己不待书绅,示人可以开墙面也。以不预考为上上,至嘱至嘱。此番入都,不妨拜客,即为母陈情,则望门稽首,亦不为屈,虽逢人便拜,岂有周颙、种放之嫌乎?梁公 【 清标】 有心人,若不得见,可上书深切恳之。外又托韩元少于馆中诸公前赞成,亦可一拜。旁人佞谀之言,塞耳勿听。凡见人但述危苦之情,勿露矜张之色,则向后声名,高于征书万万也。又同年二字,切不可说,说于布衣生监之前犹可;说于两榜之前,此恨将不可解。此种风气相传百余年矣,亦当知之。至都数日后,速发一字于提塘慰我。略师古人赠言之意,书扇奉呈。顷与既足论及君家故事,有可以不死之巨游,而必无乞养不终之令伯。一入都门,情辞激切,如慈亲之在涂炭,则君不能留,友不能劝矣。骨肉之爱,敢不尽言,亮之。

○与李中孚书

先生已知盩厔之为危地,而必为是行,脱一旦有意外之警,居则不安,避则无地,有焚巢丧牛之凶,而无需沙出穴之利,先生将若之何?至云置死生于度外,鄙意未以为然。天下之事,有杀身以成仁者;有可以死,可以无死,而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子曰:「吾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圣人何以能不蹈仁而死?时止则止,时行则行,而不胶于一。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于是有受免死之周,食嗟来之谢,而古人不以为非也。使必斤斤焉避其小嫌,全其小节,他日事变之来,不能尽如吾料,苟执一不移,则为荀息之忠,尾生之信,不然,或至并其斤斤者而失之,非所望于通人矣。承惓惓相爱之切,故复为此忠告,伏冀转圜之,听送役至华下。另当有札与宪尼社只,嘱其恳留先生也。
附今日所冒者,小不廉之名;他日所免者,大不韪之事。

○答刘太室

台惠下颁,弟已停炊待发,恐虚长者之意,谨此璧谢。且初冬即来,何必饯耶?□文公祠堂肇举,士大夫无不欣欣,而来教独一字不及,岂逆料当事者之未必能成此愿乎?弟暂往河东,以待竣事,一水之隔,可以朝中条而暮华山,若复不果成,则是阳托慕道之名,而阴行逐客之令,弟可浩然而南归矣!札中远引陶唐,近推河、汾,是何自待秦人之薄耶?率尔附复,不尽。

○与原一公肃两甥

老年多暇,追忆曩游,未登弱冠之年,即与斯文之会,随厨俊之后尘,步杨、班之逸躅,人推月旦,家擅雕龙,此一时也。已而山岳崩颓,江湖沸■〈氵胷〉,酸枣之陈词慷慨,尚记臧洪;睢阳之断指淋漓,最伤南八。重泉虽隔,方寸无暌,此又一时也。已而奴隶鸱张,亲朋澜倒,或有闻死灰之语,流涕而省韩安;览穷鸟之文,抚心而明赵壹。终凭公论,得脱危机,此又一时也。凡此三者之人,骑箕化鹤,多不可追;哲嗣闻孙,往往而在。此即担簦戴笠,陌路相逢,犹且为之叙殷勤,陈夙昔,班荆郑国之野,贳酒黄公之垆。而况吾甥欲以郡中之园为吾寓舍,寻往时之息壤,不乏同盟,坐今日之皋比,难辞后学。使鸡黍蔑具,干糇以愆,既乖良友之情,弥失故人之望。且吾今居关、华,每年日用约费百金。若至吴门,便须五倍,而书记知客,亦须常设两人。吾甥能为办之否乎?又或谓广厦之欢,可以大庇寒士;九里之润,亦当施及吾侪。而曰:吾尔皆同患难之人,尔有鼎贵之亲甥,便是同人之极品,可无挹注之谊?因罤字即筌蹄之蹄觅菟,见弹求鸮,有如退之诗所云,「偶然题作木居士,便有无穷祈福人」者,吾甥复能副之否乎?虽复田文、无忌,不可论之当今,假使元美、天如,当必有以处此,而如其不然,则必以觖望之怀,更招多口之议。况山林晚暮,已成独往之踪;城市云为,终是狥人之学。然则吾今日之不来,非惟自适,亦所以善为吾甥地也。幸为熟筹,不惮再三往复。
附作书未竟,念及定齐之子,亦吾甥也。古人旧馆脱骖,一饭必报,矧亲连肺腑,少长周旋者乎?可抚爱及之,勿忽勿忽。

○与三侄

新正已移至华下。祠堂、书院之事,虽皆秦人为之,然吾亦须自买堡中书室一所。堡地甚贵,一间之地,价须六七金,又须买水田四五十亩,为饔飧之计。而山右行囊五百金寄戴枫仲者,为其子窃去,纳教谕之职。以此捉襟见肘,尚未有就。然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与他省不同。我在此靖逆侯请至兰州而未往,川督周请至西安而亦未往,华阴本邑令君 【 迟维城】 亲来,我仅差人叩头而已。此皆得之关中士大夫之指教。王、李赴京,复有刘 【 名泽溥,字太室。】 杨 【 名端本。】 二绅为之地主。黄精松花,山中所产,沙苑蒺藜,止隔一水,终日服饵,便可不肉不茗。然华阴绾毂关、河之口,虽足不出户,而能见天下之人,闻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险,不过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便。今年三月乘道涂之无虞,及筋力之未倦,出崤、函,观伊、雒,历嵩、少,亦有一二好学之士闻风愿交,但中土饥荒,不能久留,遂旋车而西矣。彼中经营方始,固不能久留于外也。淮上之行,且胥后令。关中惟泾阳、三原两县人□为扬州人声气不同,故南货如纸笔之类,多不可得耳。聊作此字与三侄共观,亦可与徐氏三甥之书互看,语不重出也。寄二弟一诗并家报想已到,今有嵩山二作附书于左。

○与原一公肃两甥

久滞山右,因有装囊为人所窃,待其吐偿,语具次耕札中。今在太原阎父母宅,燕、秦之途,相距正等,甚思一见吾甥,而冰雪将作,不能冒寒而至也。关中侨寓,局面甚小,永贞来此目见。幸子德归里,相为之情颇专,而彼中官长绅韎,并知下士,虽无叨冒,足遂优游,已定菟裘之卜矣。念暮年久客,家园之计亦不得不往一视。建坊筑堂一札,烦付汝嘉者,计已悉之,八月二十日已赉银南行矣。如得及旅力之未愆,幸关河之无阻,一瞻丘垄,并会亲朋,亦足以毕老人之愿。然屈指此行,吴门当住十日,昆山半月,千墩一月,各处坟墓皆当展敬;亲友历年存亡,皆当吊慰;淮、扬、白下以至嘉、湖数郡交好之士,皆当过诣其庐,此又得两三月。淮上勘书出书,复得一两月。而夏暑秋潦冬寒,并不利于行路,则必以春去而以春回,首尾一年,费 【 (原作废)】 当何若?吾自甲寅以后,坐食六年,每年约一百二三十金。兼以刻书之役,千墩来物已尽用之。然北方往来,寄食于人,而自有马赢,所需不过刍秣。南方则升米壶醪,皆须自买,一倍矣;鬻骑买舟,二倍矣;穷亲敝友九流三教之徒,无不望切周旋,而久在四方,则自远之朋,不速之客,亦所不能绝,三倍矣;官长我所不干,甥侄之家饔飧自所不辞,资斧岂宜相累。然则费何从出?设若羽书狎至,二竖偶婴,停阁一时,便有一时之费,又不止如前所计而已也。去年原一书来,我则不暇;今暇矣,何以为谋?又谓能代出行途之费,若谓取诸宫中,恐非吾甥之所能办;若欲我一见当事,必谤议喧腾,稚珪之移文,不旬日而至于几案矣。或者讥其弃室家,离乡井,以为矫枉不情;又或以子夏不归东国,梁生不返西州,为达人之高致,皆未辨乎人事者也。去年两侄书来,望吾一至淮浦,彼来谒见,然亦须住淮两三月,而故人已没,萧寺荒凉,必往山阳、宝应,方可居停。而夏则苦蚊,秋则患水,常须迟至十月取道浦口,方得西行。其费不能减半,又不如差人取书来勘,每徧不过四五金之易为力也。淮上犹难,而况吴会乎?幸吾甥为吾熟筹之以报。来年不能,且须后年耳。

○与李子德

频阳之来,恃老弟为主人耳。老弟去,则自不能留,亦无为王留行者矣。况地处僻远,事事不便,今虽暂居华下,未为卜筑之计,且俟过江、淮,再与亲知筹之。晋事久悬,必须拔去其根,而后浩然东迈耳。秋以为期,晤言或可待也。令弟处尚少二十金,订在麦秋。愚已于三月十日出关,先向陕、雒矣。既足与小儿寓山老斋中,驾果归来,幸留书于此。如愚不即来,信使往还,便于传送也。

○与王山史之一

弟以十月七日自华下回频阳,付仲和 【 名宜辑,山史次子。】 一函,并疏廿纸,想已到。知卧疾京邸,甚善甚善。弟冬来读易,手录苏、杨二传,待驾归,得共山中之约,将大全谬并之本,重加厘正。程、朱各自为书,附以诸家异同之说,此则必传之书也。建祠之所,形家谓在二泉合流之中为佳,今仲和力言欲用其竹园,乃在泉渠之北,亦无不可,须弟自往同允塞看定。此事规模亦不可太小,百堵皆兴之后,自有助者。万勿将刻疏送人募化,类僧道所为,损吾辈体面。但一二百金之事,弟能任之,亦足以筑周垣,立前堂矣。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今人作事每每相反。易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能无望之同志乎?若弟自欲垂后世之名,无藉于立此祠院;苟立之而有未尽善,以取议于人,则不如无立。今为此者,但欲成吾友之愿,且有宋、元以来相传经典之书,不能无所寄托耳。二题录左,并乞采用,不尽。
附四书:圣人之行不同也四句。
易:象曰:君子夬夬,终无咎也。

○与王山史之二

朱子祠堂之举,适有机缘。今同令弟及诸君相视形势,定于观北三泉之右,择平敞之地,二水合流之所,建立一堡,止用地四五亩,缭以周垣,引泉环之,并通流堂下。前为石坊,列植松柏,内住居民三四家守之。虽所费不訾,但有百金即便兴工,不患无助。春仲弟自来视工。望作一家报,凡择地委人一切托之令弟允塞,仍移书报弟,速为措办可也。

○与王山史之三

接来书及诗,并悉近况,甚慰。今有一诗奉和。孟子曰:「是求无益于得也。」况有损乎?愿执事之益坚此志也。建祠之费,谋之江左,去人未来,弟今先出橐金,代为刱始;一二当事亦有乐助者,期以必待兴工之日,广众之庭,方敢接受。兴工者,聚资之策也,然而多口纷呶,有不欲弟与君共事者,又有贻诗沮止者,弟皆不听。然弟将有江南之行,一去则瓦解矣,是以汲汲为之。欲以秋丁安神,而筑垣盖堂,须百五十日,塑像装饰须百五十日,尔时执事与天生定已旋里。着鞭虽在祖生之先,而成佛自居灵运之后也。来札云「不可小就」,甚合鄙意。若苟且草率,远无以惬四方观者之心,近无以弭同乡议者之口,则不如勿为。今将图样呈览,但有二百金可以先成周垣及祠堂,其后次第为之可耳。至弟一身且未欲卜居,祠中亦非可居也。择地二处具别纸,待江左信至即兴工。弟今来华下,欲待□又老过一晤。令侄北上先寄此。

○答

尊指具达□迟公, 【 城字屏万,时为华阴令。】 想即日发银矣。程丁庀务,多藉贤劳,弟惟进祝一语:无贻四方观者讥议而已。规制一幅呈上,虽出鄙见,亦参中孚、天生、仲复诸君之论,幸详阅之。如有不合者,亟为教示,当闻义而徙,若作者不合此式,而或归咎于弟,弟不任受矣。更有请者:官以主管云台入衔,书以云台真逸自号,若欲舍此而另求地,则适以犯众口之雌黄,尤断断不可也。

○与李子德

华阴王紫垣 【 名斗机】 来一书,富平赵兄名■〈艹巳〉来一书,并达览否?愚于十二月二十七日在华下会□又南,次日即至华州。而渭北草窃纵横,竟不能去,在州别驾王君署中度岁。正月三日始至铧朱,欲一至宅叩辞老伯母,会北山多虎,仲德力止毋行,乃纡道自耀州至同官,拜寇老师之墓。二月七日束装雇车启行,十日至山史宅中暂住。仲德尚欠百金,期此月之杪。知老弟垂念之切,故缕缕奉闻。知老弟为我用情无不周至,然此中别无所入,如愚今日谨身节用,可谓至矣,而来此十月,费八九十金,不为长策,何以善后?鄙意又不欲当人之惠,然则祁县之物,岂能置之勿问?承教今春必完,今将亲往以验此言之信否。彼札云:「其中曲折,已面白之天翁先生矣。」愚谓此事老弟能管即管,不能管须亟推开,无徒与彼为借口躲闪之资也。至于山左之产,今日尚值千金,闻其地粮食甚贵,或亦可售之时。有同荐金君壳,似名居敬者,与韩元老至亲,曾在章丘县幕中晤,间亦可一问,并代致鄙念。人有从建阳来者,访得县东关有卖卜桥,桥边有谢迭山先生祠。命工画之为图,而仿西湖岳祠秦桧之意,添一木偶人,荷铁枷跪于中庭,题曰枷号荐人杀人犯人一名魏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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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亭林诗文集》下(明清)顾炎武 着

◇亭林佚文辑补◇

亭林佚文辑补

书杨彝万寿祺等为顾宁人征天下书籍启后
蒋山佣都督吴公死事略
与归庄手札一
与归庄手札二
与归庄手札三
与归庄手札四
与归庄手札五
与归庄手札六
与归庄手札七
与颜修来手札一
与颜修来手札二
与颜修来手札三
与颜修来手札四
与颜修来手札五
与颜修来手札六
与颜修来手札七
与颜修来手札八
与颜修来手札九
与颜修来手札十
与颜修来手札十一
与颜修来手札十二
与颜修来手札十三
与颜修来手札十四
与颜修来手札十五
与人札一
与人札二
与人书一
与人书二
与人书三
与人书四
与人书五
与人书六
与人书七
与人书八
与人书九
与人书十
与李良年(武曾)书
又答李武曾书
与潘次耕手札
与人札
与黄太冲书
与王夕撰六札其一
与王夕撰六札其二
与王夕撰六札其三
与王夕撰六札其四
与王夕撰六札其五
与王夕撰六札其六
与李中孚手札一
与李中孚手札二
与李中孚手札三
与李中孚手札四
覆智栗书
与人札
送韵谱帖子
书西岳华山庙碑后
冯少墟先生像赞
寄王仲复先生书

○书杨彝万寿祺等为顾宁人征天下书籍启后

右十年前友人所赠。自此绝江踰淮,东蹑劳山、不其,上岱岳,瞻孔林,停车淄右。入京师,自渔阳、辽西出山海关,还至昌平,谒天寿十三陵,出居庸,至土木,凡五阅岁而南归于吴。浮钱塘,登会稽,又出而北,度沂绝济,入京师,游盘山,历白檀至古北口。折而南谒恒岳,踰井陉,抵太原。往来曲折二三万里,所览书又得万余卷。爰成肇域记,而著述亦稍稍成帙。然尚多纰漏,无以副友人之望。又如麟士、年少、菡生、于一诸君相继即世而不得见,念之尤为慨然!玄黓摄提格之阳月顾炎武识。

○蒋山佣都督吴公死事略

黄浦之败后十一年,佣以事至松江。吴公之从弟志■〈艹洍〉为其兄乞文于佣,佣读其状而太息久之。曰:嗟乎,黄浦之役岂非天哉!始北兵之下,自常州以南皆望风而降。公犹建牙海上,与采石黄蜚、京口郑鸿逵、九江黄斌卿、定海王之仁、温州贺若尧、扬州高进忠,凡七总兵官合谋拒之。击走叛将洪恩炳,进薄苏州。不克,以舟师营于黄浦。北兵奄至,以轻舟截浦,纵火焚之。潮落风猛,公部下皆大舟碇浦中,一时不得去,焚溺殆尽,水为之不流。公与镇南伯黄公皆被执。或言公进不能战,又不蚤下海以歼其众;或曰,是役也,岁月日时皆乙酉,盖有天焉。夫公官吴淞,死封内,职也。安得以不下海訾之?所不克者,大势已去,公固无如之何耳。天下势而已矣。乐毅之下齐,旬月而七十余城皆为燕,田单复之,长驱而北,七十余城皆复为齐。非齐人之怯于前而勇于后也,势也。夫以南京之溃,苏州之降,松江之破,而厪厪数十百舟舣于城南十里之浒,其计诚左。要之死而后已,亦可以无讥矣。公之执也,与镇南俱不屈。九月四日杀于南京之笪桥,时年四十有二。夫人范氏先自刎死。公讳志葵,字升阶,华亭璜溪人 【 案即今金山吕巷。】 以武科起家。宿松之役,与战有功。抚臣张国维题授定波营把总,擢钦依标营守备。历应天坐营游击将军、京口参将。甲申,以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充总兵官,镇守吴淞。是冬,晋都督同知。曾祖轸,勅赠承德郎。祖丕显,隆庆元年举人,湖广承天府通判。父之灏,太学生。皆以公贵,三世俱赠荣禄大夫。子四人,长永思,后公九年被杀,次汉早卒。次淳次瑶殇。福京追封公威卤伯,谥桓愍。设坛致祭。与副总兵鲁之玙、金山参将侯承祖、参将董明弼、都司丁有光、守备季宁、坐营游击吴之藩六人建祠滃州。赠范氏义烈夫人。吴之藩者,公部将。从吴淞力战八日而溃。被执至南京,与公同日被杀。苏州之役,丁有光从之玙巷战而死。季宁身中四矢,犹手斩二级,没于阵。而是日死者有赞画举人傅凝之、诸生施圣烈、游击聂豹、蔚川兵营参将孔虎师、都司黄用伦、守备桐用、宗铎、顾之兰、把总陆进等三十余人。而佣有再从兄子清晏以武进士为宝山守备,亦从公死于黄浦。

○与归庄手札一

缉、合、叶、洽不知可通叶否?兄试为考之。九歌:「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辑洽为韵。九辩:「愿衔枚而无言兮,尝被君之渥洽。太公九十乃显庸兮,诚未遇其匹合。」合洽为韵。子美八哀诗叶洽为韵。左司郡中对雨诗缉叶为韵。据弟所见如此。弟绛顿首。玄恭仁兄。

○与归庄手札二



别兄归至西斋,饮酒一壶,读离骚一首,九歌六首,九辩四首,士衡拟古十二首,子美同谷七首,洗兵马一首。壶中竭,又饮一壶。夜已二更,一醉遂不能起,日高三四丈犹睡也。月之二日将往千墩,面兄之期当在初七八。届期更以酒三爵榼一架奉访于西郊,与兄考五经谱四声可哉?弟绛顿首。玄恭仁兄。

○与归庄手札三



数日前有诗一章致兄,并借易演义,当已达览矣。文藳二首呈正,乃近日之作,恐亦无当于大方之目耳。外有强圉一封。缌服弟绛顿首。玄恭仁兄。

○与归庄手札四



弟终日碌碌运甓,而兄终日酣饮瓮中物,此殆天乎?弟诗不足观,以比兄作,则瓴甋之于宝鼎矣。何足污翣!敬完赵。吾辈不能多读书,未宜轻作诗文,如盆盎中水,何裨于沧海之大,祇供人覆瓿而已。予将守口如瓶,不作雷鸣之瓦釜矣。弟绛顿首。玄恭兄。

○与归庄手札五



日来契阔,思君如三秋矣!欲与三哥一谭,未得。适有菊数本,可偕一至否?如可,当具日以请。辞曰:数日不见,如三秋兮。鞠有黄华,可以游兮。彼姝者子,酌言酬兮。陈馈八簋,无我尤兮。弟绛启。玄翁。

○与归庄手札六



兄以戊寅之年,戊寅之日,行戊寅之会。以史记之戊寅,证春秋之戊寅,而不知其不合于通鉴之戊寅,则亦未考于尔雅之戊寅故也。古来用干支名,悉从尔雅。弟绛顿首。玄恭仁兄。正月二十二日。帝颛顼,都石十一。其日癸卯,皋比丈夫,出旦之日。雰雰其迎,胡以宁。三鼌好其声。阕者之扃招厥鼪。君乎牧乎代乎熟与之撄。展也思兄廧乎形。文一更,先民是程。戞戞乎其泓。博而密,覃而精。可以登明,可以永贞。惜哉,子之天才有瘳乎,阖事于文。姚姚乎晤歌,郁兮害其有平。樊宗师作之:慕容王之铭。

○与归庄手札七



醉德无何,忽云改岁,兄今其脱然愈乎?弟则马学上所云:「百忧熏心,三冬少暇。」往日之举,犯而不校,逆兽已无所用其炰烋。今乃黑夜令人纵火,焚佃屋一所,弟既荡无一椽,仆辈亦瞻乌靡集。夫行强虽武士之恒谈,火攻则兵家之下策;况于临池之畏,实为扇焰之谋,包藏祸心,日甚一日。公宫之火,先告于寺人,陵门之戟,首诛乎元济,燎原之恶已盈,自焚之祸行及。布诸左右,凭楮怆然!元恭仁兄足下。弟绛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一

诗本音二册送上。有较正者,乃卫太史笔也。此书未定,不必钞录,只将坊刻诗经一本圈注其不合及太琐碎者,置之可也。更乞教正为荷。底事一有信,即求示之。弟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二



闻已具覆,幸详示之。诗本音阅完,并求付下。弟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三



去秋得接光尘,恨首路匆匆,未获信宿之留,以聆微言而商大业。至于四方同人遥相问讯,无不仰赞鸿才,以为今代复有知十之姿,庶几之品也。仲春偶过兖署,未得亲诣阙里,再侍雅谈,专伻赍所刻韵谱呈正大方。至前日所留诗本音稿,系未改定之书。其中有舛误者,姑写二条附上,阅过粘卷内付还。它日当携全书奉观,更求指诲耳。率尔未尽。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四



捧读大章,清新婉逸,逼似唐人。所谓「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者矣。羡服羡服。旧刻二册乃五六年前作,中有误韵,幸为藏之。河北、关中书共六封驰上,姓氏居址别开一纸,烦照单分致。

○与颜修来手札五



昨枉顾,以主人不在,率尔慢去,殊深不安。统俟文旌东返面颂,并求惠示西征大作耳。长路关山,浊泾清渭,千维珍重。旦起作书数千字,恐使人来取,匆匆遂不能详。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六



鲁公书家庙碑、多宝塔碑、争坐位帖俱在西安府学,俗所谓碑洞者。其所书郭敬之家庙碑在布政司,奉使蔡州题字并石刻像在同州,臧怀恪碑在三原县。碑洞中石经及汉唐字但有钱即可买,不必用官府。惟各州县古碑非官府不能致,然多是唐碑。惟合阳汉曹全碑极佳,其它若麟游之九成宫碑,长武之虞恭公碑俱佳。若多印得曹虞二碑各一幅见惠最感!

○与颜修来手札七



弟以今六月至雁门,时李君天生自关中来,言修来社翁在方伯署中,不多会客。初秋入都,而敝乡沈绎老亦自关中来,交相推许。计太华、终南之胜,二崤、函谷之阻,周、秦、汉、唐之迹,并已收而载之行笈矣。山史兄及杨、王两敝门人并得一见否?石珍社翁想闭户著书,卧游五岳,胸中当别具一邱壑。而鸿文大制日新富有,则两君固并驱中原矣。弟顷至岱下,俟主人之归,即过兖郡。先此奉候,并问秦中诸子消息。所留诗本音乞付下,已大加删改,将以新本就正也。诸容面悉,不既百一。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八



大作清劲,无一俗笔。太华、伊阙诸作为集中第一,思悲翁、战城南亦有白傅讽谕之遗意,大雅之音,将复起于今日矣。敬服敬服。元稿返上,略商数字,识以浮票,未知有当否?诸容晤悉。弟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九



仙舟一晤,良豁积怀。王程靡及,不获攀留信宿,以罄愿言,犹为耿耿耳。所寄书版乞付去伻。家训如命勘正,容于秋仲入都面奉。率此附候,不悉。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十



昨出抵暮始归,承驾左顾,失迓为罪。家训勘毕送上,并用朱笔,一览即得。幸为另钞一本,仍乞原本见赐,感感!弟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十一



弟纔至城中,尚未拜客。老社翁须两三日后以未申二时过我,则得晤矣。大才何藉弟笔?想未见刻启耳。附上一纸,不尽。弟炎武顿首。

○与颜修来手札十二



弟向日录有古今集论五十卷,顷兖李、刘年翁延弟至署,删取其切于经学治术之要者,付诸梓人,名曰近儒名论甲集。因此淹留,尚有旬月。如贵地友人家有邺架之藏,欲一就观,且得以晤言讲习,尤幸事也。日下欲借唐荆川稗编第一套钞录几首,未知可转觅否?大小阮才名已达之当事,如便中至郡可投一刺,极相企慕也。新诗并乞惠示,以便奉扬休誉。烛下艹此,附启不尽。吉人、超宗两社翁并乞叱致。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十三



夏初匆匆出都,歉然之怀,难以笔道。想道履弥胜,大业日增。令叔先生今在都门,亦当听鹊起之音,奏鹿鸣之什矣。弟久滞安德,仰藉鸿芘,章丘一案已得小结。虽陷害之情未明,而霸占之律已正。转蓬思息,倦羽思还,九仞之功非仗娄侯不能终此一篑,敢乞鼎致其详,在札中未缄。以舟老正值文场,不敢渎札,并乞于试异日道意。小价王登往庄,故遣潘一廉,其人谨愿,望赐回谕。详文于二十日后到厅,更恳家报中速闻之,至祷至祷!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十四



老年台既晋秩寅清,而令兄复骏蜚东国,凡在知己,莫不欣忭。弟以讼事未了,尚缺叩贺,兹有德州方山谢年兄入都,附此申候。方山为内院清义公之冢嗣,翩翩文雅,更能熟于古今,少年中鲜其俦匹。属以荫职赴部,一切仰祈照拂。缘弟夏秋主于其家,昕夕对谭,心所归依惟在门下。至于居官涉世之道,亦望时时提命。贵乡才俊,可为后劲,不俟弟言之毕也。冬杪图晤,不悉中怀。弟名正具。

○与颜修来手札十五



弟今年寓迹半在历下,半在章丘。而修志之局,郡邑之书颇备,弟得藉以自成其山东肇域记。若贵省之志,山川古迹稍为刊改,其余概未经目,虽抱素餐之讥,幸无芸人之病。然以视令叔先生,则真鲁之两生不敢望后尘矣。汶阳归我,治之四年,始得皆为良田。今将觅主售之,然后束书西行,为入山读书之计。所刻座右语一通并音学五书面叶呈教。近日又成日知录八卷,韦布之士,仅能立言,惟达而在上者为之推广其教,于人心世道,不无小补也。率此附候,不宣。弟名正具。

○与人札一

弟为一二相知所留,似须秋杪方可行。昨谕钞书者能为弟觅二人否?弟炎武顿首。

○与人札二



弟以校雠之忙,不及亲叩,专伻走送。别有一函,便中求投入理署。令叔先生并希叱致。知己之言不敢忘,惟努力读书,以庶几无负相期之意也。弟炎武顿首。

○与人书一

康熙七年二月十五日,在京师慈仁寺寓中,忽闻山东有案株连。即出都门,于三月二日抵济南,始知为不识面之人姜元衡所诬。姜元衡者,莱州即墨县故兵部尚书黄公家仆黄宽之孙,黄瓒之子,本名黄元衡。中进士,官翰林。以养亲回籍,揭告其主原任锦衣卫都指挥使黄培,见任浦江知县黄坦,见任凤阳府推官黄贞麟等一十四人逆诗一案。于五年六月,奉旨发督抚亲审。事历三载,初无干涉。忽于今正月三十日抚院审时禀称:有忠节录即启祯集一书, 【 元衡口供:启祯集二本皮面上有旧墨笔写忠节录字样。】 陈济生所作,系昆山顾宁人到黄家搜辑发刻者。咨行原籍逮证。据其所告,此书中有黄御史 【 宗昌,即坦之父。】 传一篇,有云:「家居二年握发以终。」以为坦父不曾剃头之证。有顾推官 【 咸正】 传一篇,有云:「晚与宁人游。」有云:「有宁人所为状在。」以为宁人搜辑此书之证。不知此传何人授稿?何人亲见?刻板见在何处?此书得之何方?而就此「握发」一语,果足以证已故二十余年黄御史之不剃头否?就此「与游」二语,果足以证宁人之即顾宁人,又即搜辑此书之人否?且读邸报,此书已于六年二月曾经沈天甫出首矣。请略言之:昔敝郡有陈明卿先生 【 讳仁锡】 ,以壬戌探花官至国子祭酒。好刻古书,有资治通鉴、大学衍义等书一二十种行世。其子济生亦好刻书。济生已故,有光棍施明者从海外来,与沈天甫等合伙伪造此书,假已故陈济生之名,而罗江南北之名士巨室于其中,以为挟害之具。又伪造原任阁辅吴甡一序,以骗诈其子见任中书吴元莱。奉旨圈议。部议:「书内有名之人共七百名,内有写序写诗讥伤本朝之人五十余名,合行查究。」奉旨:「沈天甫、夏麟奇、吕中、逃走之施明、未来之吴石林及代主控告之叶大等,合伙指造逆诗,肆行骗诈,虽称逆诗从海内带来,茫无凭据。又云:编诗之陈济生久经物故,而从海内带诗之施明又经逃走。此等奸棍吓诈平人,摇动良民,诬称谋叛以行挟害,大干法纪。尔部即将沈天甫、夏麟奇、吕中、叶大俱行严审,拟罪具奏;逃走之施明、未来之吴石林俱着严行缉拿,获日也着拟罪具奏。」刑部审得沈天甫等供称:「骗诈吴中书银二千两未给,将此书出首,欲图三品前程是实。」奉旨:将沈天甫、夏麟奇、吕中、叶大四人于闰四月二十二日押赴西市处斩。施明、吴石林缉拿未获。今元衡所首之书一百二十余叶,与沈天甫之三百一十六叶者虽删去颇多,而诗即启祯之诗,传即此诗之传,编造之人即陈济生,其为一书,不问可知也。恭绎明旨不直曰编诗之陈济生,而加以「又云」二字,「又云」者,据沈天甫之所云。是已故之济生,圣明犹烛其诬罔,而元衡欲以此牵事外之人,而翻久定之案。其南北通逆一禀云:「据各刻本山左有丈石诗社,有大社,江南有吟社,有遗清等社,皆系故明废臣与招群怀贰之辈南北通信。书中确载有隐叛与中兴等情,或宦孽通奸,或匹夫起义,小则谤讟,大则悖逆。职系史臣,宜明目张胆秉笔诛逆,故敢昧死陈揭,逆刻种种,罪在不赦。北人之书削我庙号,仍存明号,且感愤乎鸱张,虎豹乎王侯。南人之书以我朝为东国,为虎穴;以伪王为福京,为行在。北人之书曰斩虏首, 【 黄培刻郭汾阳王考传中有「斩首四千级,捕虏五千人」。乃子仪败安禄山兵纪功之语。】 拥胡姬,征铁岭, 【 黄培诗有云:「怨女金闺里,征夫铁岭头。】 杀金微;又有思汉威仪,纪汉春秋。南人之书有黄御史握发一传,又有起义,有举事,有劝衡王倡义及迎鲁王、浙东王上益王等事。又有吴人与鲁藩舟中密语,又有平敌将军,有悬高皇帝像恸哭及人闽入海等事。北人之书有含章馆诗集、友晋轩诗集、夕霏亭诗、郭汾阳王考传。南人之书有启祯集即忠节录、岁寒诗、东山诗史仿文信国集子美句百八十章。其北人则黄培所刻十二君唱和序跋等人,其南人则启祯集所载姓名籍贯,俱在刻本中,约三百余人。」是元衡之意不但陷黄坦,陷顾宁人,而并欲陷此刻本有名之三百余人也。不知元衡与已斩之沈天甫,逃走之施明何亲何故?何以得此海内带来之书?而前唱后和,如出一口。其与不识面之顾宁人,刻本有名之三百余人何雠何隙?而必欲与黄氏之十二君者一网而尽杀之。推其本意,自知以奴告主之罪,律所不赦,欲别起一大狱以陷人,而为自脱之计,遂蹈于明旨所谓「吓诈平人,摇动良民,诬称谋叛,以行挟害」者而不觉也。天道神明,不僭不滥。今于三月四日束身诣院投到,伏听审鞫。至教唆陷害,别有其人,尚容续布,统惟详察。江南布衣顾宁人顿首。

○与人书二



在都时极荷惓惓之爱。今姜元衡攀及弟名,具题请旨,弟已赴济南投到矣。先有一札致谭年翁,业详此事始末。念知己闻之,必倍悬切,谨此布启。前沈天甫所指造陈济生逆书有序有目有诗有传,原状称共三百一十六叶;今元衡所首之书,无序无目无诗,止传一百余叶,知部中原书已毁,删去天甫状中已经摘出者,称另是一书。据元衡南北通逆情由一揭,欲借此书另起一大狱,而罗书内有名之三百余人于其中,以翻主仆名分之案,不知就此百余叶中篇篇有济生名,则即此一书之明证也。奉旨为沈天甫指造之书,即已故之陈济生尚属诬罔,而况余人乎?弟敢不惜微躯,出而剖白此事,尤望大君子主持公论。此札仍乞传与谭年翁一观,并以告诸吴、越之同声气者。广韵留程宅候取,不尽。弟名正具。三月四日。

○与人书三



前有一函,想已彻览。弟不遵明哲之训,果有此累。今江夏之骄吝足以致败,而与之同事,奈何奈何!南冠而絷,竟不得出。一切详之舟老书中,惟知己为之壮拯,悬切悬切!余语去价能道,不悉。弟名心肃。

○与人书四



弟来此,区区之意尚未得少申为歉。廿四日出都,前往历下,如有札寄示,乞写德州北李宅,家报付报房封递,三四日可达。李老先生讳源,字星来,原任河津令,与弟交颇密,即为专人赍至省城也。事毕再容趋至九顿。报至德州先到萧宅,次即转至李宅。有二李,故称北以别之。弟行速,未及再叩。此启。小弟炎武顿首。

○与人书五



来谕惓惓,深感爱厚。所云屡有言相致者,止于舟札见之,它皆未到。即赋梅者止有一札,无两札也。所云但当力辩有无,勿牵别事,敬如台旨。笥中之书,昨至德州点简二日,悉取而焚之矣。并复。此中之事大抵上有求而下不应,弟遂无保出之法。黄氏绝不照管,债主断绝,日用艰难。庄田之麦俱为刘棍割去,每日以数文烧饼度活,何以能支?欲乞一问南夏诸公,若天生至晋,可为弟作书促之入京,持辇上一二函至历下,必当多有所济,弟已别有字往关中矣。一切统希垂照,不宣。舟书可互观之。弟名心勒。

○与人书六



五月十九日院审,先取有同案中年老者四五人保识黄御史曾已遵制剃头口供,次辩启祯集中有宁人字无顾姓,又不在黄御史一篇传内,并审出衅起章丘地土情由。惟问姜要顾宁人辑书实证,无词以对。又扳即墨老诸生杜述交为证。此人从不识面,又展转推出所从得书之人为莱阳孙荣,荣乃积年走空之人,今并行提去矣。虽未保出,而是非已定,此皆上台秉公持正及大人君子孚号壮拯之力,惟有世世尸祝。兹因便羽,先此奉闻。弟名宥具。

○与人书七



弟于九月二十日保出,十一月十日一案之人俱已赴院画供,想有题结之望。凡所以入险能出,困而不踬者,皆知己扶持之力。当世世尸祝,不敢以楮墨宣矣。前具近诗六章,曾彻览否?屡有札与舟公托其致感,而未见一报,岂其移寓,或石头之沈浮耶?今有一函乞致之。近况详之函中,可共览也。旅食无依,暂寄徐玉老署中,不谓有延安之升,则此中别无主人矣。万老先生书已投,似蒙注念。院批取保,一宿便发也。弟候命下结案,即诣都中叩谢,如尚迟,则俟舍甥北上时,代弟九顿台墀。今来者玉老之仆,属其三日后走领回书。冱寒不庄,幸宥。长至日,弟名正具。

○与人书八



舍甥久积倾慕,昨奉叩未晤。今拟于初四日攀驾一谈,俾弟亦得侍聆诲言,至感至感!弟在初旬内亦欲出都矣。弟炎武顿首。

○与人书九



五日前曾走叩未晤。既台命谆谆,不敢固强。舍甥容另卜日奉候。但弟目下即拟出都,不得追陪一叙,奈何奈何!尚容趋别,未悉。弟炎武顿首。

○与人书十



前走叩,未得面。弟以十二三出都往德州,此刻拟一造别,并问贵乡有旅伴可同行否?退谷先生常问起居,附及。弟炎武顿首。

○与李良年(武曾)书

弟夏五出都,仲秋复入,年来踪迹大抵在此。将读退谷先生之藏书,如好音见惠,亦复易达。顷者日知录已刻成样本,特寄上一部,天末万山中冀览此如觌面也。率尔不宣。

○又答李武曾书

黔中数千里,所刻之书并十行之牍乃不久而达,又得手报至方山所,而寄我于楼烦、雁门之间。若频阳至近,天生至密,而远客三楚,此时犹未见弟之成书也,人事之不齐,有如此者,可为喟然一叹!此书中有二条,未得高明驳正,辄乃自行简举,容改后再呈。且续录又得六卷,未必来者之不胜于今日也。交城县刻弟所正之七经误字附上一纸。比客维扬,颇能摄疾。远承注问,并谢。

○与潘次耕手札

昨退翁见召,午后趋往,而太史公已行,不得一晤,幸致意。明日有便酌,可于晡时过我,昏后遣骑送回。此启次耕贤弟。炎武顿首。

○与人札

岁云莫矣,欲走斋中一晤,不知可得片刻之暇商订风雅否?此间殊觉总总。弟于二十七日移至舍侄寓中度节。肇域记想已阅毕,幸付下。此启。弟炎武顿首。

○与黄太冲书

辛丑之岁,一至武林,便思东渡娥江,谒先生之杖履,而逡巡未果。及至北方十有五载,浏览山川,周行边塞,粗得古人之陈迹,而离群索居,几同伧父,年逾六十,迄无所成,如何如何!伏念炎武自中年以前,不过从诸文士之后,注虫鱼,吟风月而已。积以岁月,穷探古今,然后知后海先河,为山覆篑,而于圣贤六经之指,国家治乱之源,生民根本之计渐有所窥,未得就正有道。顷过蓟门,见贵门人陈、万两君,具谂起居无恙。因出大着待访录读之再三,于是知天下之未尝无人,百王之敝可以复起,而三代之盛可以徐还也。天下之事,有其识者未必遭其时,而当其时者,或无其识。古之君子所以著书待后,有王者起,得而师之。然而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可预信于今日也。炎武以管见为日知录一书,窃自幸其中所论,同于先生者十之六七,但鄙着恒自改窜,未刻,其已刻八卷及钱粮论二篇,乃数年前笔也,先附呈大教。倘辱收诸同志之末,赐以抨弹,不厌往复,以开末学之愚,以贻后人,以幸万世,曷胜祷切!

○与王夕撰六札其一

其一

六月十四日,弟炎武顿首上山史仁兄先生。前马夫回,得惠示诸刻,谢谢。即具一札寄省下传报人,昨伻来,知尚未到,恐不的当。今专遣戴凤走报,并呈胡、郭二书,及二李近况并具别纸。弟在此静穆自守,颇不见恶干人,而远方无藉之徒,乃有骋而相求者,其不可者拒之,惟有守子夏氏之家法而已。近来学得宋广平面孔,颇善绝物,见门外人可以此告之。次耕文承为刻之,甚感。但弟今年生日效法中孚,尽拒觞祝之事,而又刻寿文,得无矛盾?然其意不在寿也。第一号学官误作宫,先王误作生,并乞改之。土膏作土为是,棂星亦作零,未考。光录领到 【 (抄讫奉返)】 ,另单取夹皮内书几本,并求发赵子函、郭胤伯、方尔止诗来 【 (不要全集,但取其诗)】 一看即返。匣袱三件先缴。仲和近况何如?张子经兄想在馆,幸致念。仲复比有书否?率尔不尽。各书并寄送,惟天生尚留于此,俟其来。

○与王夕撰六札其二

其二

幸因积雨,得侍至诲,为益孔多。嘉惠下颁,弥深踧踖。谨登尊酒,以醉德旨。午后仍当叩晤,以二簋为约。泥泞不烦使者再来为祝。弟炎武再顿首。

○与王夕撰六札其三

其三

频倾北海之樽,复覩酉山之秘,快何如之!第未免过损清庖耳。蒋山图一幅计或案头所未备也,幸收藏之。邑志二本附缴。明早登山,不敢烦起居,得一银鹿指引,足竟诸处。面颂未悉。弟炎武顿首。山史老社台先生

○与王夕撰六札其四

其四

孙老先生字送览。此在欲为竟日之谭,少迟至月初何如?广平申凫盟年翁在此,弟与之仰诵鸿名,极为向往,亦候便中同一晤也。小弟炎武顿首。河滨书领到。

○与王夕撰六札其五

其五

昨偶出,失答台教为罪。天生及周札俱领到,一至即致之。鷃庵先生行事不甚详,胷中无可发挥处。如刻成,幸惠示,有可言即言之,不然,不敢犯所谓今之君子不学而好多言之戒也。弟明日拟于午后出门,如天晚,则俟后日。驾如无事,能再过为半日谭乎?小弟炎武顿首。

○与王夕撰六札其六

其六

复烦使者携饷入山,深荷垂注之切,谢谢。正欲走别,承命当于午刻趋至。昌平记希付原稿较对。弟自同州、富平至省,如有台札。并希今日见惠。昨为湘滨作得记一篇,容请正。弟炎武顿首。

○与李中孚手札一

承教谓体用二字出于佛书,似不然。易曰:「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又曰:「显诸仁,藏诸用。」此天地之体用也。记曰:「礼,时为大,顺次之,体次之。」又曰:「降兴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体。」又曰:「无体之礼,上下和同。」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此人事之体用也。经传之文,言体言用者多矣,未有对举为言者尔。若佛书如四十二章经、金光明经,西域元来之书,亦何尝有体用二字?晋、宋以下演之为论,始有此字。彼之窃我,非我之藉彼也,岂得援儒而入于墨乎?如以为考证未确,希再示之。

○与李中孚手札二



来示一通,读之深为偑服。体用二字既经传之所有,用之何害?其它如「活泼泼地」、「鞭辟近裹」之类,则语不雅驯,后学必不可用。而中庸章句体用之云,则已见于喜怒哀乐一节,非始于费隐章也。至若所谓内典二字,不知何出?始见于宋史李沆传,疑唐末五代始有此语,岂可出于学士大夫之口?推其立言之旨,盖将内释而外吾儒,犹告子之外义也;犹东汉之人,以七纬为内学,以六经为外学也。庄子之书有所谓外物、外生、外天下者,即来教所谓驰心虚寂也。而君子合内外之道者,固将以彼为内乎?

○与李中孚手札三



生平不读佛书,如金刚经解之类,未曾见也。然体用二字并举而言,不始于此。魏伯阳参同契首章云:「春夏据内体,秋冬当外用。」伯阳,东汉人也,在惠能之前。是则并举体用始于伯阳,而惠能用之,朱子亦用之耳。朱子少时尝注参同契,而刚柔为表里,亦见于参同契之首章,惟精粗字出乐记。此虽非要义,然不可以朱子为用惠能之书也。至于明道存心经世宰物之论,及表章崇正辨、困知记二书,吾无间然。

○与李中孚手札四



先生龙德而隐,确乎不拔,真吾道所倚为长城,同人所望为山斗者也。今讲学之士,其笃信而深造者惟先生。异日九畴之访,丹书之授,必有可以赞后王而垂来学者。侧闻卜筑平阳,管幼安复见于兹。弟将策蹇渭上,一叙渴悰也。

○覆智栗书

远接手书,益深悲哽!贤侄今日惟有善事高堂,力学不倦,安分守拙,以为保家之计,异日国人皆称幸哉有子,即尊公为不朽矣。志铭谊不敢辞,草成另上。不佞以十一月廿六日入都,而次耕后此匝月始至。今将于长安图一读书之地,必不虚其千里相从之愿也。南迈之期,尚未有日,如大葬有日,幸驰书见示。便羽草草,未悉。正月十六日,炎武顿首。智栗贤侄。

○与人札

十年阔别,梦想为劳。老仁兄闭户著书,穷探今古,以视弟之久客边塞,歌兕虎而畏风波者,敻若霄凡之隔矣。正在怀思,而次耕北来,传有惠札,途中失之。仅得所注杜集一卷,读其书,即不待尺素之殷勤,而已如见其人也。吾辈所恃,在自家本领足以垂之后代,不必傍人篱落,亦不屑与人争名。弟三十年来,并无一字流传坊间,比乃刻日知录二本,虽未敢必其垂后,而近代二百年来未有此书,则确乎可信也。道远未得寄呈。偶考杜诗十余条,附便先寄太原。旅次炙冻书次,奉候起居,不庄不备。弟名正具。

○送韵谱帖子

申凫盟名涵光,永年人。太仆公之长子,今庶常随叔之兄也。太仆公甲申殉国难。路安卿名泽浓,曲周人。故总漕皓月公之子。闻近日亦在府城住,如不遇,此书即留申宅。孙征君名奇逢,字启泰,容城人。今住辉县。万历庚子举人,今年八十三。河北学者之宗师也。王无异名弘撰,一字文修,号山史。华阴县西岳庙南小堡内。故少司马公之子,关中声气之领袖也。杨伯常名谦,故王孙也。住西安府南八里大塔堡内。大塔者,慈恩寺塔也。或驾在藩司署中,则求于到日即遣人致之。何虚子公祖,以台中出为关内道,衔籍俱列便览,其衙门在布政司内。共书六封,各送韵谱一本,伯常则二本,故有七本。

○书西岳华山庙碑后

此为汉延熹八年四月甲子前弘农太守汝南袁逢所立,会迁京兆尹,后太守安平孙璆嗣而成之者。碑旧在华阴县西岳庙中,嘉靖三十四年地震碑毁。华州郭胤伯有此拓本,文字完好,今藏华阴王山史家。其末曰:「京兆尹勑监都水掾霸陵杜迁市石,遣书佐新丰郭香察书。」东汉人二名者绝少,而察书乃对上市石之文,则香者其名,而特勘定此书者尔。汉碑未有列书人姓名者,胤伯以香察为名,殆非也。勑者自上命下之辞,汉时人官长行之掾属,祖父行之子孙,皆曰勑,亦作敕。考之前史陈咸传,言「公移敕书」。而孙宝之告督邮,何并之遣武吏,俱载其文为「敕曰」。他如韦贤、丙吉、赵广汉、韩延寿、王尊、朱博、龚遂之传,其言敕者,凡十数见。至南北朝以下,则此字惟朝廷专之,而臣下不敢用。故北齐乐陵王百年习书数敕字而遂见杀,此非汉人所当忌也。欧阳公录鲁相韩勑修孔子庙器碑,乃谓人臣不当名■〈来攵〉,而或以为■〈来攵〉音赉,后人借为勅字,于古未有,故名焉。此皆误。书言:「勑我五典五惇哉。」又云:「勑天之命。」而周礼乐师「诏来瞽皋舞」。注云:「来,勑也。勑尔瞽,率尔众工,奏尔悲诵,肃肃雍雍,毋怠毋凶。」郑康成,汉人也,何尝不知勑为敕哉。又如孝宣皇帝本号中宗,而此书为仲宗,岂汉人固有此音,如中兴读为仲兴之比。而又曰「左尉唐佑」。百官志:「尉,大县二人,小县一人。」此言左尉,盖县大而设之两尉,与史书合。又郡国志弘农郡下云:「华阴故属京兆,建武十五年属。」而此碑袁府君逢先为弘农太守,后迁京兆尹,故所书丞尉,一为河南京人,一为河南密人,主者掾则华阴人。汉时丞尉及掾俱用本郡人,三辅郡则用他郡人。弘农在后汉为三辅,故得用旁郡人为丞尉,而京兆尹所遣掾佐,一为霸陵人,一为新丰人,则客也。故别书于下,而言京兆尹勑遣之,以着袁府君之已迁官而不忘敬于神也。使其在本郡之官与掾,则市石、察书有不必言者矣。又曰:「令朱颉,甘陵鄃人。」桓帝建和二年改清河国为甘陵。而汝南、女阳,上汝从水,下女无水,则又古人之所谓互文者。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因书之以遗山史,而又惜胤伯之获同时而论正也。东吴顾炎武书。

○冯少墟先生像赞

俨乎!其备道之容也。渊乎!其类物之宗也。同志相从,惟邹惟锺。固来庭之仪凤,而在田之群龙;百炼之刚金,而岁寒之乔松。夫谁戹之?便飘然一世,而不见庸者耶!东吴后学顾炎武书。

○寄王仲复先生书

仰止高风,非一日矣。顷过砥斋,读大着,深服先生潜心正学,根本六经,而下问虚怀,不遗凡鄙,岂非今日之古人哉!因有频阳之约,信宿便行,未及抠衣上谒,翘首渭滨,实深溯洄之慕!兹以下学指南一册,日知录一部,有舛漏,祈赐驳正。更期便道一望光尘。不尽。

◇亭林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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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亭林集外诗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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