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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秋馆戊戌日记

棣秋馆戊戌日记

棣秋馆戊戌日记
元旦(1898年1月22日),日食。
左氏所谓“正月之朔”,“伐鼓于社”,“用币于朝”是也。是日阴云蔽亏,不见朕兆。时德人据胶州湾,议和未成,父老或以不睹日食为吉,余谓日食系天行之常,不然灵台乌从推测而知之?惟君臣不可不因是而修省。天象变于上,人事应于下,汉人讲五行多附会,班、史何以列之为《志》?学者须识得此理斯可矣。花朝雪霰杂下,天气寒冱似季冬。是日常昭童试正场,终日阴惨,加以凌寒,鸲鹆冻墨,侧理粘毫,人生苦事,无过于斯,况乎携筐若丐,呼名似囚,搜检比贼,幸则为国家多一无益之秀才,不幸则乡党訾謷,妻孥笑骂。明祖以八股、八韵困天下英豪,而其祸更烈于秦政之坑儒。尝谓庖牺氏画八卦,由八起数,文字滋乳,今日之八股、八韵,庖牺氏作之俑也,一盛一衰,相为倚伏,岂非定数使然邪?
(二月)十三日(3月5日)
晨,买棹为麋台之游,午至窑镇,晤胡丽生,时馆刘一清家,太仓黄少彭、崇明沙鸿翔、季新谷、施琴轩、陈兆蓉五君亦至,将踏垦任阳荒地,筑圩播种也。晚,饭周子忠家,田家鸡黍殊有真味。与琴轩、兆蓉两君纵谈农具之异制、圩工之便法、泰西水学之便农,漏二下乃就寝。
十四日(3月6日)
晨,泊任阳,往看南金庄圩地,属东一场四十二都四十五图丘永、郁成二号,经造陈绥之,陈少村之族也,地保钱之奇未见,见其伙盛秉臣,步行地冻而烂,舟行石桥低不能棹,易小舟始至。圩约计近塘垦熟者百亩,荒者五、六百亩,筑圩四尺即可御水矣。三下钟开船,微霰,东北风,张帆行,至石牌镇泊焉。
十五日(3月7日),晴,西北风。
棹由波澄湖、鳗鲤湖,舟中读袁榖廉《邃怀堂诗集》前编第四卷,警句云:“蚁阵团兵俘小豸,蜂衙移蜜饷新王。”其《归自海南》句云“身带鲸鱼背上烟”亦奇丽可诵。作书寄映南,略言捐升改外之难易,并及任阳筑圩,东乡赈荒、种桑诸事。午,泊贞义镇,读武进徐寿基桂瑶《酌雅堂骈体文集》二册,肤词浮响,倦而成寐。其《品芳录》一册述卉木名状、栽种、制用,则颇适于用。以《诗品》句分题诸品,亦见匠心,如牡丹曰“神存富贵”,玉兰曰“体素储洁”,桂花曰“明月前身”,木笔曰“如写阳春”,山茶曰“饮之太和”,木兰曰“乘之愈往”,楝花曰“衔之以终”,冬青曰“犹春于绿”,佛见笑曰“妙契同尘”,指甲花曰“著手成春”,剪萝曰“伊谁与裁”,称意花曰“如是得之”,菜花曰“脱然畦封”,牵牛花曰“大河前横”,鸡冠花曰“是谓存雄”,俱妙造自然。申刻抵苏城,泊胭脂河,翰青、翥青二叔暨丹孙侄已移棹去矣。晚,饭吕寅生寓所。
十六日(3月8日)
晨,向书肆购《啸园丛书》十余种,又于冷摊获圣叹《内外书》二册,乃旧帙。圣叹以狂佚杀身,然舌本澜翻,自是辨才。午,移舟青阳地,与翰青叔遇,盖游留园回,同泊此,可谓不期而遇矣。晤龚子贞,四五年不见,觌面几不相识。子贞李氏婿,表姊已前没,与谈外家零替,不觉怃然。傍晚雨,移泊胥门万年桥。
十七日(3月9日)
晨起推篷望,皓然一白,皑皑者犹未已也。重裘不暖,以樽酒温之。余初拟为元墓之游,风雪阻人,清兴不觉索然气短。过午雪稍止,遂命棹归,晚泊陆墓。李晔《味水轩日记》:常熟人有陈龙川者,昼夜能行七百里,饭必斗米,饮或数瓮,驾空驭气,可越江湖,昔年袁了凡好奇,尝一交之,亦曾见冯具区先生,今二老继殁,栖栖旅食,竟无识者。夫以如此矫健,不置之塞垣绝僥,令有所树,岂禄食在位者尽涂目塞耳耶?以区区粗能显著者是犹无援以老,矧机略蕴寸灵经术在深抱者又何烦叹不遇也?龙川吾邑人,未见他书纪述,录之俟考。读《闲情小录》所辑诗钟,戏仿为之,夜课一题,博弈犹贤乎已。下句孙子潇先生句也。“花国千春谁护卫,选家百辈此权舆”。
十八日(3月10日),晴,风亦细。
家书,《豆腐》:一函报竹情先慰,七步然萁恨已深。渔艇远音摇蟹窟,贫家俊味厌羊膏。此橹声豆腐合锦也,原作云“泽国余音流欸乃,淮乡清味品□来”,其佳句可入锦囊。《清波小志补》引宋耐得翁《古杭梦游录》,宋时酒店除官库子脚店之外,如花园酒店、直卖店、散酒店、庵酒店俱谓之拍户,余读《琴川志》不解拍酒义,读此恍然。《称谓录》一书不可不作也。四下钟抵常熟,晤美叔,读映南家书,略知都中近事。晤师郑,略谈数十语而别。映南一书托毕稚琛由邮政局寄都。晚饭开船。
十九日(3月11日)
晨,抵家。下午天阴,唐吉士偕狄云生来,即去。《并蒂兰、张良》:湘浦两心联作佩,谷城一石幻传薪。
二十日(3月12日),风雪竟日。
《红楼梦、孙武》:金钗十二昙华影,粉黛三千细柳容。
二十一日(3月13日),开霁,寒气尚懔烈也。
闻先生桥有冻饿死者,何市豆腐店贮豆粞一桶,为张市乞人掬食立尽。雪霜严厉,菜麦皆伤,恐吾乡亦有庚癸之呼矣,奈何?
二十二日(3月14日)
晚,入城。
二十三日(3月15日)
在城。
二十四日(3月16日)
下乡。
二十五日(3月17日)
赴张市,借房发粥米,与顾香轮偕棹小舟至横塘市,步行,微雨若尘,沾衣生润。抵张市晤王绶青弟梦梁,绶青时入城,乃言定借义庄为发米处。雪雹交下,乘轿回船,钱云生丈强邀至其家,晚饭冒雪旋里,已二鼓余矣。
二十六日(3月18日),霁。
徐印如来。廿一日补课,《蜡烛、鸡》:深夜替谁垂别泪,小窗与尔共清谈。廿二日补课,《鸡屎、知县》:粪壤一坏天比峻,泥馋三尺地生愁。钱云生言,去岁八图之荒歉亦有由焉。以一图而开茶肆,四所当作工之际优焉游焉,迨阴雨连绵,棉田草长而农事不可为矣。凡事误于因循,误于耽乐,凡农也欤哉?
二十七日(3月19日)
黄似兰来,言其家昨夜被盗劫,余闻郁宪丞将下乡勘北横沥河工,嘱其径往请勘,庶不至讳盗为窃。似兰诺而去。继闻宪丞以急于上省,不及下乡,想似兰必入城报案矣。似兰家去海不一舍,盗从海去,然敢于明火执杖,毁门缚事主,捕务废弛可知。外患迭来,内忧将作,可胜慨哉!廿三补课,《蚕豆、王熙凤》:熟从野柘成阴候,忆到宫花入梦时。廿四补课,《墨狗》:文心三寸磨人老,幻影千声守夜忙。
二十八日(3月20日),晴。 
廿五补课,《鱼网、草鞋》:晒到夕阳红湿处,踏来春野绿香多。廿六补课,《曾参、鱼》:趋庭甘受芸瓜杖,戏水欣赓在藻诗。
二十九日(3月21日),大风。
乘轿至张市,傍晚美叔亦至。是夕宿郑子颖家。

三月初一日(3月22日),阴。
初二日(3月23日),阴。
初三日(3月24日),晴。
初二晚郑月香太姻丈招饮,是晚王云汀丈招饮。三日发米五十余石,到者三千余人。
初四(3月25日)
早,回家。
初五日(3月26日)
买棹入城,晚过何市,龚守之外叔祖招饮,观白石道人画兰二帧,里人陈氏所藏,白石兰以疏劲胜,传流颇少。余于俞敬孟家见一帧,得此成鼎足矣。
初六日(3月27日)
纡道过张市,观散米。比至四街已拥塞不通,闻到者近三万人,比余由人丛挤进,急挥人退后。娘娘庙前,因挤气绝者已十一人,伤心惨目有如是邪?乃将此局收去,谕以按户查放,死者家属每人给米五斗、洋五元,皆垂泪领去。致映南书云:东乡赈事始如筑室道谋,迄如成议,继如巧媳炊米,致慨屡空。凡张、吴、周市之嗷鸿始食麦粞麸皮,继食豆粞及糠,和以杂草,饿毙者日有所闻。前月底由外舅暨蒋石枫定议,先取孝友庄捐款下乡,施放粥米,每人三合,设局张市王义庄,初至不过千人,两日内增至三千人,至弟四期到者乃有三万,垂毙饥黎枕藉道路,因饿而死、因挤而死、因老病而死,一日之内多至十余人,虽竭终日之力,断不能应其所求。且以三合之米拼死以争,其死者皆黧黑无人状,伤心惨目,笔不能述此,皆玮与美叔在乡目击者。如此奇荒,令长不以为可悯而任意催科,绅士不以为可哀而掯发公款。江南劫运始于淮海,而吾邑踵之,亦事之可骇怪者。现在此局只好停止,拟按图查口,但公款不过数千,灾区有廿余里之广,杯水救车薪,终属无补于事,为此奉恳足下与都中诸前辈速为设法,以解倒悬。在乡诸绅士现亦赴省投禀,拨本地之公款济本地之饥黎,且更有可危者,太仓刘家河工去岁十二月举办,张、吴市之精壮共招去八千人,闻在工只可敷衍度日,并无赢余,此月河工告竣,此八千人归来必不安靖,厝火积薪下而寝其上,外患迭乘,内忧麇集,世事如此,可叹可泣,如能早日设法,乞先赐一电,亿万饥黎引领以望。
初七日(3月28日)
入城,晤石枫丈,知张市查赈尚未派人,乃请其即晚派人下乡。
初八日(3月29日),雨竟日。
徐印如招饮程叔英家,入夜雨更甚,中宵作恶,不能成寐。
初九日(3月30日)
晨,开船赴张市,时雨时止。
初十日(3月31日)
晨,上岸与美叔将此局收去,下午冒雨开船。
十一日(4月1日),晴。
抵城,得映南前月廿八日书,知鳗鲤湖一书已收到。
十二日(4月2日)
午,陆桂如嘱至三兴食河豚,至方补帆家晤谈良久。寄映南一书。夜雨。
十三日(4月3日),晴。
开船赴任阳,拟今晚到明晨归。东北风甚大,饭于古里村,晚抵任阳,知南京庄圩积水甚多,佃人另开种萧家圩。
十四日(4月4日)
晚,回家。
十五日(4月5日)
晚,施琴轩偕绍兴人丁少冈来,愿开种南京庄圩,订期廿日。
十六日(4月6日),晴。
拟作诗钟二联。廿七补课,《小犬》:昏黄吠影随声和。《水烟筒》:呼吸通灵得气先。廿八补课,《钓竿》:风雪寒江渔父艇。《乞丐》:英雄末路市门帘。
十七日(4月7日),晴。
廿九补课,《朋友》:谁云白雪无人和,一掬冰心同倡和。《纸鸢》:羡尔青云有路升。无多风骨亦骞腾。初一补课,《线》:十指辛劳慈母呼。《古画》:一峰突兀古人心。
十八日(4月8日),雨。
十九日(4月9日),阴。
二十日(4月10日),晴。
晨开船赴任阳。丁少江愿办粮而不愿承种,因拒绝之。晚,赴城。
二十一日(4月11日)
入城。东乡奇荒,野有饿莩,而城中犹嬉游娱乐,粉饰太平,昨日赛龙舟,今日赛会,裙屐如云,汗雨渍土,呜呼!可谓无人心已。
二十二日(4月12日)
晚,归。致郁宪丞书云:日昨快聆清诲,欣忭无似,承示机器垦荒一节,弟亦久蓄是念,拟即日遣人赴沪,托农学会友购办美犁、风车等器,先于任阳试办一圩,据实禀复。中国本富首在农桑,方伯此举造福吾吴匪浅也。现在拟围各圩图,分另纸录呈,伏冀台从传谕各地保到工,禁约附近无赖滋事,暨圩成后故放牛羊践踏等情,一俟工竣,当择日恭迓大驾下乡,勘丈造册,申详。前请,出示禁约,亦祈早日发出,俾得远迩周知,余俟面陈。计开八图、九图、十图、四十五图。再渎者,任阳四十五图郁献及子郁详酗酒滋事,一方居民咸畏之如虎,现筑南京庄圩向由郁姓父子斫取荒草,并于前年私招吴塔人开垦数十亩,意图霸占,因于未经开筑之先,殴打佃人房东钱姓,本图地保不能禁约,乞略加惩创,以儆效尤。
二十三日(4月13日),晴。
论者每谓中国人民四百兆,仅约略言之耳。李提摩太曾列为图表,始自乾隆六年,计一万四千三百四十万一千五百五十九人。至道光二十二年,增为四万一千四百八十八万六千九百九十四人,一百年中增多三倍。迄今又五十余年,应增一万万余,当不止四百兆矣。不知粤捻、回匪相继扰乱,人民之死于兵者不可胜纪,承平二十余载,休养生息,元气渐复,五十载中人数不增多,职此故也。俄国皇家地理公司在一千八百九十四年年终将中国户口约计,福建二十五兆二十三万五千一百八十四人,河南二十一兆零九千九百七十七人,湖南二十二兆十万零六百四十八人,湖北三十四兆三十三万九千五百二十四人,云南六兆二十一万四千一百五十人,甘肃九兆七十五万零六百四十五人,江苏二十四兆五十九万八千九百十五人,江西二十一兆九十七万四千零九十八人,广西八兆五十二万七千三百七十八人,广东二十九兆八十五万二千一百十二人,贵州四兆八十四万零九百十二人,安徽三十五兆十一万人,山西十一兆五万零七百六十四人,山东三十七兆四十三万七千六百七十二人,陕西八兆四十七万三千零四十五人,四川七十九兆四十九万三千零五十八人,浙江十一兆八十四万二千五百六十五人,直隶二十九兆四十万人,新疆一兆二十八万六千五百八十四人,总计四百二十三兆十五万七千三百人,与一千八百九十三年已增一兆五十万人,又吉林六十二万六千二百三十二人,盛京四兆七十二万四千五百七十四人,黑龙江四十万人,满洲人数共五兆七十五万零九百零六人,当一千八百九十三年即光绪十九年有七兆五十万人,其减少之故,一则因中日之役多有迁避他疆者,二则因二年中有饥荒饿死者,并有就食他处者。中国本有烟户门牌册,亦未必能逐户细查,不知俄人何以能如此推算详细也?
二十四日(4月14日),晴。
唐尧宾、陆诵芬来,携示米海岳字卷、赵千里《蓬莱宫图》,图尤精致。余购汲古阁初印《汉隶字原》一部、《松陵唱和集》一部、初印王渔洋《香祖笔记》一部,计洋四元。杨子鹤镜中影册,计洋六元,张一斋、于花农山水二幅,洋三元,皆唐氏旧藏物。
二十五日(4月15日),晴。
张穆《昆仑异同考》:冈底斯脉分二支,一支直东趋,为张骞所称南山;一支过和阗,西北趋环二千里,统名葱岭,葱岭又东趋为天山,亘回疆,北至巴里坤而止。魏源《冈底斯山考》:其地势出西南,僥外以渐而高,至此而极,山脉蜿蜒,分干向西北者为僧格喀巴布、冈里木孙诸山,绕阿里而北二千五百余里,入西域之和阗;南山及葱岭诸山向东北者为札布列斜而充、角乌尔充、年【前】唐拉、木萨坦冈、匝诸莫浑乌巴什、巴颜哈喇诸山环卫,地竟青海,连延而下六千余里,至陕西、西宁等处边界;向西南者为闷那克尼儿、萨木泰冈诸山,亘阿里之南二千余里,入尼讷特克国;向东南者为达木楚克喀巴布冈、噶尔沙弥、弩金刚苍诸山,历藏卫达喀木七千余里,至云南、四川之境。
二十六日(4月16日),晴。
二十七日(4月17日),雨。
二十八日(4月18日),阴。
二十九日(4月19日)
偕翰翥二叔赴任阳观赛,大雨,抵家已三鼓矣。
三十日(4月20日)

闰月初一日(4月21日),晴。
作《冈底斯山考》一篇。
初二日(4月22日),晴。
作《曰庖有肥肉二节四书义》一篇。
初三日(4月23日),阴。
唐吉士来,谈良久而别。《山海经》:食人之兽如:青邱之九尾狐、音如婴儿。浮玉之彘或作长彘、虎状牛尾,音如吠犬。鹿吴之蛊雕、状如雕而有角。昆仑之土蝼、状如羊。三危之慠 、状如牛,白身四角,毫如披蓑。邽山之穷奇、猬毛,音如嗥狗。少咸之窫窳、赤身人面马足。比岳之诸怀、牛形四角人目彘耳。钩吾之狍鸮、羊身虎齿人爪。凫丽之蠪侄、九首。北号之猲狙、赤首鼠目。剡山之合窳、人面黄身赤尾。蔓渠之马腹、厘山之犀渠,如牛苍身,音如婴儿。不过十数种耳。
初四日(4月24日),阴。
萃华馆印救吞鸦片回生第一方,用柿油。即柿漆又名椑油,伞店都有。半茶碗和冷水半茶碗,调匀灌救,不吐不泻,效验如神。倘若救迟,只须胸口微温,三、五日内可救。指甲青黑,牙关紧闭,将筷子撬开口灌之,再用两人扶走数百步,务须多走,不可歇睡,便得救活。盖柿油能解烟性,试将烟膏与柿油调和,立刻化成白腐,且其味不苦,真第一良方。柿油乡间恐一时难觅,好善者预买数斤,以备不虞,功莫大焉。
初五日(4月25日),微雨,过午止。
刘岘帅檄委钱观察德培查通属荡地:淮南通州分司所辖计共石港、金沙、余西、余东、吕四、栟茶、角斜、掘港、丰利等九场,每场煎盐埼、灶多寡不同,皆居列范公堤外滨临海边,以其便于取卤。近堤荡地咸生红毛草,俗称茳草,即以供煎盐之用。然每埼一付,配以草荡若干,向有定额,不准淆混,每年由场官分上下两忙征收钱粮。近年海势东迁,海滨涨滩一望无垠,类皆丛生茳草,灯丁以旧日埼址卤气淡薄,禀请移埼就卤,即以新涨荡地所生之茳草就近供煎。近堤荡地卤气既薄,遂皆私垦成熟,或自种植,或潜售与民,民欲报官升科,又碍于民不业灶之成例,未便准行。岘帅现拟分别清丈,招买升科,于正月专折入告,已蒙俞允,先委钱观察往查勘。闻泰属亦将一体查勘云。
初六日(4月26日),午,微雨即止。
作《昭信票利害议》一篇。孙少峰住督辕前大行宫三元栈。美叔来函,其友踏得任阳荒田两圩,一在十三图,一在廿二半图,可泄水至横塘及七浦塘,拟亦倩崇、海人包筑,惜为时已晚矣。十三图有纳芜圩约田千亩,唯不通外塘,而且低洼,亦其友所踏得者。
初七日(4月27日),晴。
古人纳妾有作《催妆词》者,有作《香奁词》者,有作《花烛词》者。今人妄传花烛夫妻,遂疑纳妾不宜作《花烛词》,真儿女子话也。徐电发《本事诗》载汪蛟门纳姬,曹颂嘉赋《花烛词》,王渔洋有汪钝翁改官后别纳小姬,戏为《花烛词》三首,皆其证。
初八日(4月28日),晴。
得邹梅卿又三月初五日函,三月二十九日藩宪恽饬赴宁波新任,并云现更号鼎臣。
初九日(4月29日)
赴璜泾,下午大雨,归已定更矣。向唐羲人假得《娄水文征》二十四册,读之采辑极富,兼多吾邑故实。
初十日(4月30日),微雨。
钱辑五书来,拟石印六开《常昭赋役全书》五百部,计洋一百二十元,字以杭州《经世报》大小为率。
十一日(5月1日),微雨。
沙鸿祥、黄惠孚来,晚饭后回任阳,且约明日至任阳赴虞。
十二日(5月2日),阴,午饭后晴。
开船赴任阳。晚饭后偕惠孚入城。
十三日(5月3日)
赴孙小川嗣母之吊。晤谦斋,知将赴沪,晚饭于聚丰园。
十四日(5月4日)
惠孚由航赴苏。
十五日(5月5日)
晚,下乡。
十六日(5月6日)
抵家。
十七日(5月7日)
赴太仓,过沙溪,约翥青叔同往,抵新开河,已黄昏矣。
十八日(5月8日)
访武颂华,清谈竟日。
十九日(5月9日)
谒吴大令镜沆,不直。晤蒋直剌体梅,谈片时而别。提举衔候选盐大使管煌禀为开行收茧呈请严禁奸商白拉事:“切前年由绅士王槱林等在宪治南门外开设通裕太茧行,收买蚕茧,因被本地奸商白拉托名洋行,在乡私设分行,任意收买,避捐漏税,诸多取巧,以致出货减少,亏折甚巨。今岁王槱林等邀职等集商挽回利权,议定由职等另行招集股分,仍在通裕太原行内开秤收茧,纳捐投税,一切均照前章。职等窃思通裕太茧行开设之始,原为振兴蚕桑起见,惟奸商白拉冒名洋行,任意收买,希图渔利,非独显干例禁,抑且妨害蚕桑。为此吁请恩赐出示,严禁本地奸商白拉冒名洋行,私收蚕茧,以及不法棍徒藉端滋扰,如有前项情事,许职等指名禀究,以振起商务,裨益地方,实深感戴。”晚饭仲华家,留一更再转始解维。
二十日(5月10日)
过沙溪,至李也薇家小憩,即回家。是晚入城。
二十一日(5月11日)
晨到家。
二十二日(5月12日)、二十三日(5月13日)
均在城。
二十四日(5月14日)
午赴苏,晚泊吴塔。
二十五日(5月15日)
到苏,泊胥门万年桥,下午大雨。
二十六日(5月16日)
赴青杨地观剧,晤缤兰,谈至日暮而别。
二十七日(5月17日)
午,解维归,晚泊太平桥。
二十八日(5月18日),大雨,抵家已黄昏矣。
归庆麟、陈肇辰、王厚基、曾邦干等禀为饿殍枕籍,赈数不敷,叩请拨款急救事:“职民等住居昭境东乡,地产木棉,专以纺织度日。自去岁收成歉薄,小民生计日艰,加以米麦昂贵,土布独贱,贫民纺织无利,大半流为乞丐,故自腊迄今,携篮乞食者络绎于道,或稍咽糠屑豆粞以延旦夕,绝食饿死者时有所闻,如上月有住居四六图之贫民赵氏兄弟,以三日不得食,啮竹柱数寸而死,尤职等所目击心酸者也。现虽经陆绅等禀请拨款赈济,又设法募捐,第灾区广逾卅里,赈数不过数千,杯水车薪,终恐无补于事。本月初旬,由城绅等在东乡市施放粥米,每口三合,远近闻知,麇来乞米,多至三万余人,沿途因饿倒毙者十余人,皆犁黑无人色,幸得城绅给棺收殓,若非早为拯救,则东乡八十余图大小贫口十余万必致尽填沟壑,且东乡丁壮赴太境刘河开塘者三万余人在工仅足糊口,工竣回来,势不甘于坐饿,恐其滋生事端,情形更不堪设想。伏查常昭救荒公款惟积谷、备荒二项,诚属法良意美,今若此奇荒而不尽拨,名与实乖,甚所不解。为亟联名吁叩电鉴,将积谷十成之四、备荒尽数拨归。陆绅等按期散放,再将借拨库银三千两,恩准稍缓归款,俾城绅得以并力办赈,一面迅赐设法拯济,以救饥黎而召天和。”臬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岁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两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万勿稍延。三月十七日。”藩批:“昭邑东乡上年秋收歉薄,际此青黄不接,贫民无所觅食,据绅士陆懋宗等呈请拨款赈抚,并动本邑积谷济用,即经本司借发银三千两,委员前往会商酌办在案,据禀,待抚户口多至十余万,且有因饿倒毙者,核与陆绅等所呈情形轻重不符,恐未免张大其词不实,不尽要之,被歉非灾荒可比,抚恤亦未可滥施,即动用积谷、备荒,原系民间自有之款,地方有司亦何靳而不予?惟在查散得实,无滥无遗耳。仰昭文县即速会同委员宗令暨陆绅等确查实在情形,遵照前饬,妥商办理,并一面驰禀核夺,毋迟。三月十九日。”抚批:“查昭文县辖东乡一带上年收成歉薄,现当青黄不接,米价昂贵,民情因苦堪怜,业经札司借拨公项,派员前往会县妥筹,分设粥厂施济,不敷经费,准于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项下分别酌提拨用。续据县详,浚治北湖漕塘等河,以工代赈,请先拨款,复经批饬,善后局酌量借拨,各在案。据呈前情,仰苏藩司速饬常昭二县会同陆绅等察酌情形,妥筹办理,具报毋延。闰月十九日。”“为札饬事,本年三月十七日奉按察司吴批,常昭二县职员陈肇辰等禀称,昭境东乡饥民众多,由城绅禀请拨款赈济,尚有不敷,求拨积谷及该县备荒公款散放等情,奉批。据禀,昭文县东乡因去年灾歉,兼以近来百物昂贵,贫民生计维艰,竟有乞食不得因而饿死者,如果属实,何以该县等并不查明禀报?仰苏州府速饬常昭二县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动用积谷酌量抚恤,克日通禀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等因到府奉此遵查昭邑东乡比因木棉歉收,土布销滞,无利可赚。今春青黄不接,又值柴米腾贵,民情困苦,实有坐以待援之势,曾据绅士陆懋宗等联名禀,由该二县通详请发库款,并就该二县备荒公款及赈余本息粜变谷价各项下酌提动拨,以为荒区设厂施粥之需,业奉宪批示在案,惟查原详禀,木棉瘠区计有五十余图,饥户约共一万三四千口,需米三千余石,核钱一万五六千串。该二县原请提拨各款,究竟能否敷用,现在如何办理,未据续禀。奉批,前因合亟,抄禀转饬札到该二县立即遵照,迅速查明实在情形,应否再动积谷酌量抚恤,刻日禀报察夺。事关民瘼,切勿稍延干咎,火速。”张、吴市绅士赴苏城请赈,托府房书陈念莪送禀,逮藩臬批皆见,而中丞批独不下,念莪下乡胁以中丞欲传见,面询虚实,否则大票催提,曾静川诸公大骇愕,乃偕之入城,则云批已下,惟需润色费若干,诸公挽余在苏录得,始知前事皆子虚。念莪时患颠病,犹可恕,曾、陈诸公亦太不经事矣。录存之,为东乡灾民一恸。
二十九日(5月19日),雨。

四月初四日(5月23日)
入城。
初五日(5月24日)
夜回家。
初六日(5月25日)
至沙溪。
初七日(5月26日)
至太仓无量殿。
初九日(5月27日)
棹上海。
初十日(5月28日)
抵上海,至五月初二日始由沪抵苏。
(五月)初五日(6月23日)
返棹。
初六日(6月24日)
至常熟。
初七(6月25日)
晨回家,于役之略可得而志焉。钱云孙、龚寅谷初议投禀开北河漕、北横沥,屡驳不准,后请于大府,始饬县议复,乃请展限米捐,而借善后局军需项下款垫开。郁宪丞同年虑公项不敷,未必准拨。大府因东乡歉收,令开塘以工代赈,拨银三千两,到县为闰三月廿九日,木棉已长,堆泥则碍苗,妇孺大哗,余议先开北横沥,堆泥之田酌贴钱文,移书宪丞,属谕地保传各佃。晓以中丞之意,在藉以赈荒,尔等无违上意,宪丞易视之于十二日下乡祭河,为乡民所辱詈,宪丞惧滋事,乃归银于大府,而属绅士具禀,农忙无役夫,缓至九秋云。无量殿去太仓南门六七里,近地蚕事未旺,采茧远至蓬莱镇钱鸣塘一带,开茧厂造烘灶甚不得地势,且去南马头三里,无市集,颇不便。
初十(6月28日)
至沪,翁兰士觞余于大兴里金小宝。
十一日(6月29日)
赴王才子侑觞楼之约,粤人言语不通,且音乐杂奏聒耳厌闻。
十二(6月30日)
香孙偕饮月员花好楼,主人风雅,尘嚣为之一涤。
十三日(7月1日)
杨硕甫邀至西尚仁文寓小饮,即花文兰词史也,将从琼隐入都,为其母所尼不果,而兰亦自此益憔悴矣。琼隐有《来生缘图》,绘兰、笙、橼三物,属沈北山携归赠兰,中途失去,神龙见首不见尾,其诸珠还合浦之联兆欤?廿五日曾孟朴又邀至文寓,与博戏,余辞不能笺,召林少香词史代焉。
十四日(7月2日)
偕翥叔、稚琛观英人嘉术士演戏法及电光影戏,十光五色,眩人两目,戏法亦奇,西域幻人之常技也。十八日,又偕雪珊观于味莼园安垲地,廿五日,又观于天仙茶园,则数见不鲜矣。沪上诸君之觞余者,则十五日许楚卿于花小宝也,杨顺之于彭翠芬也。十六日,许楚卿于花小宝则王子材代为主人也,钱兆仲于花丽娟则万家春、吴康年招饮后偕往也。十九日,席子佩于花金铃,陆仲午于李秀兰也。廿一日,陈星阶于洪翠林,钱兆仲于花丽娟也。廿三日,张鸿甫于花三宝也。廿四日,仲午之戚李属仲午代招于罗秀卿也。
廿六日(7月14日)
翁兰士于大兴金寓也,景过情迁,犹历历如绘焉。松江顾伯颐十五日觞余于花亿珠,伯颐能度曲。支票纠葛一节,计怀卿嗾陈之泰赴县禀诉,随传厚余及惠隆号质讯,盖将以是诈财地耳。谦斋代余缮禀申理云:“为掯票捏控一再缠索,叩赐提究事,窃职于二十三年五月初旬,付交前署青村场大使罗登云上海惠隆号支厚余庄第四十五号五月二十日期票洋一千元一纸,嗣据罗登云函称,该票被伊幕友计德柔持去,恐其到期向庄冒领,嘱惠隆号注销票根,当将票根注销,随向罗大合索还票面一纸。罗以向计追缴为辞,迁延不果,十月中,由计德柔串出陈之泰捏词,设英界公堂控索,蒙委宪张批斥,陈之泰自行向罗清理。之泰见计不遂,复勾串洋人,到惠隆号肆吵,当由职禀请英法界公堂备案,如再到号吵索,许即扭案禀究,复恐计德柔等藉持废票,捏饰他词,再滋讼累,爰于十一月中据情禀请臬宪将计德柔、陈之泰等提省讯究,吊销票面,蒙臬宪吴批准‘如果再有纠葛,尽可赴县控理’云云。今三月二十三日蓦奉台差会同英廨值差手持钧谕,催令厚余庄主理值,职闻悉之下,不胜骇异,窃思计德柔勾串陈之泰掯票一再诈索不遂,今事隔逾年,复敢饰词朦控,横向厚余庄吵索,不求提控严惩,吊销票面,恐缠索无休为害伊于胡底。为亟据实具禀,抄粘臬宪,委宪批示,遣属一并陈叩,伏乞电鉴恩准,提原控陈之泰等到案讯究,吊销票面,以惩串诈而清纠葛,沾仁上禀,禀既入,搁不批,由是厚余庄以支票与庄无涉为词申诉,乃改提惠隆号主,余恐其迁延时日,终不结案也。四月廿日,令包探扭计怀卿入英廨,询明有案在县署,张赓之直刺取英廨旧卷,一并移送到县,计怀卿发捕厅收管,此事始有就绪。补禀云,为扭获掯票串诈要证,叩赐彻究,以清讼累事:窃职去岁付交罗登云支票一纸,被伊幕友计德柔即怀卿持去,当据罗登云函嘱将票根注销,嗣由计德柔串出陈之泰在英廨捏控,并勾串洋人到票号踞吵,迨职禀请提究,则又避匿不面,现复到宪辕捏控,将前项情事概不提起,意在索诈票号钱物,情尤可恶,已由职具呈申诉在案。窃思此票由职交罗登云,为计怀卿窃去,陈之泰亦由计怀卿串出,非计怀卿到案,终难水落石出。昨始探得计怀卿逗留租界,恐其闻风远避,由职指交探伙扭送英廨,请将人证卷宗一并移送台下,伏乞电鉴恩准,将计德柔收押,讯追票面,一面叩请移提浙江候补盐大使罗登云到案,彻底根究,照串诈律惩处,以清纠葛,而杜讼累。”禀已送矣,复恐黄爱棠大令不明颠末也,爰具清折一扣送署,今录于后。
今将支票纠葛情形节略如左:事缘光绪二十三年五月,有奉贤友人报买滩地,嘱向素识之惠隆号借出友厚余庄五月二十日期票一千元,付交署青村场大使罗登云。嗣据罗登云函称,惠隆支票一纸被伊幕友计德柔即怀卿窃去,恐其到期冒领,嘱向惠隆号注销票根,当时因罗、计均系在官人员,想无意外枝节,故未登报声明。嗣罗登云卸任过沪,面嘱取还票面,罗允向计追索,迟至十月中计德柔忽串出陈之泰,投英廨捏控罗登云欠伊巨款,将此票付下,屡索不交等情,当由张委宪批斥,自行向罗清理。计德柔见计不遂,复串出新发行洋人,到惠隆号肆吵,其时玮适在沪,以此票由玮向惠隆号借出,不可不为清理,乃函催罗登云到沪理直,复函称病卧不能起床,恳玮禀请提究,爰具呈英法公廨备案,如再到号吵索,许即扭案禀究。复恐计德柔等再捏他词,滋生讼累,于十一月中禀请吴廉访将计德柔提省讯究,吊销票面。廉访批准,如果再有纠葛,尽可赴县控理。事阅半载,德柔等辄敢藏匿前情,到宪辕捏诉,似此索诈刁讼,受累伊于何底?查陈之泰与计德柔均系罗登云幕友,因狼狈为奸,为罗登云逐出,挟嫌捏控,缠绕不休,窃思钱业通例,支票认根,无根莫用。此票据陈之泰控,系罗登云付下,何以不向罗追款,至于厚余惠隆号东,与计、陈诸人均不认识,乃计德柔嗾令陈之泰一再牵涉,明欺票号懦弱,可以索诈钱物,且计德柔系窃票之人,匿不出面,情尤可恶,为此将计德柔扭交英廨,移送台下先行讯究,一面吁请备文移提浙江候补盐大使罗登云到案质对,照例惩处,以警串诈而清纠葛,感激无任。兹将略节情形缮呈,伏维钧鉴。
过苏晤朱毅卿及栽之,一饭而别,至青杨地泊舟裁半日,过常熟泊舟亦半日。潘毅远创西学社,余捐入书二十五种:《英国条款税例》、《英国会议条款》、《法国条款税例》、《义国和约税则章程》、《荷兰国和约章程》、《美国税则条款》、《美国续增条约》、《比国条约税则》、《丹国条约税则》、《奥国条约税则》、《日国通商条约》、《日本条规税则》、《俄国条约章程》、《瑞典那威国条约》、《布国条约税则》、《长江通商统共章程》、《古巴华工条款》、《摘录各国条约》、《越南边界通商章程》、《水雷问答》、《哈乞开司枪图说》、《克鹿卜新式驳图说》、《克鹿卜电光瞄准器具图说》、《子药图说》、《鱼雷图说》共二十六册。娄城向有竞渡,始午日,以十日为期。虎丘灯舫、阊浜校书,皆翩然命驾,称繁盛焉。五月十二日,与翥叔联棹入娄城往观,以米价昂贵,籴户与米行闹,蒋直剌体梅出示禁止,乃与武颂华剧谈半日而别,可谓败兴矣。十七日入城,六月初二日归。天奇燠,无日不坐蒸笼中。乞米老稚络绎于道,兼闻法人因四明公所肇事,忧心如焚,不知汗之雨下也。
(六月)望日(8月2日)
复入城,始定为杭、沪之游。
十九日(8月6日)
至苏,泊盘门。
二十日(8月7日)
移棹胥,晤刘生竹。
二十一日8月8日)
生竹归,托带交美叔一书。连日雨,颇有新秋景象。
二十三日(8月10日)
移泊盘门,遇缤兰,往观剧焉。
二十四日(8月11日)
五下钟附源余汇源小轮行,舟中无事,读钱衎石《碑传集》十余卷。
二十五日(8月12日)
至杭,泊松毛场。
二十六日(8月13日)
渡西子湖,入城,至华光巷访印士,遂下榻焉。
二十七日(8月14日)
出城,仍附小轮行,印士偕焉。
二十八日(8月15日)
至嘉善,印士因有催南米差,入城晤江大令峰青,午后开船。
二十九日(8月16日)
抵沪,已午后矣。卸装鼎升栈,亟至考椿记访惊百,同饮于万家春。

七月初一日(8月17日)
觞惊百、印士诸君于普庆里林少香家。陈之泰禀请销案,略前事不提,略之为:“票根被止,债项无著,自向欠主理讨,愿将票面呈缴,叩乞销案事:窃因罗登云欠职洋一千元,将申庄惠隆支厚余期票一纸付职抵销欠款,期前票无误,到期支取,竟敢推诿票根不到,曾经禀奉恩赐差提该庄主讯追在案。职本在申静候讯追,讵料陡患重症,又加资斧不继,只得回杭医治。到杭后托人寻觅罗登云,以期斧凿相寻追款归偿,乃罗姓丁忧回籍,一时断难来浙。本拟再诣崇辕,叩求讯追,因思庄上期票向凭票根解到付款,今罗姓既向惠隆将根揿捺,则厚余未必肯照票付洋,是则徒烦恩宪差提,故恐难以追取,况职现在病未全愈,川资匮乏,一时亦难到案候讯,转辜江宪慈施。思维至再,惟有俟取病痊,自向罗姓理讨,所执惠隆支厚余期票一纸,款既不付,收执无益,爰特备禀呈缴,仰祈仁宪大人电核存案,仍俟职向罗姓取到欠洋,再行禀请涂销,至此项票面现既不请向庄追取所有,前蒙饬提之案应请暂行缓催,合并陈明上禀。”黄大令批:“该职既将原票呈缴,此项欠款自向罗姓理还,准如禀暂行销案,惠隆支厚余庄期票一纸附具禀。惠隆号住法租界新永安街同安里。为粘批投案叩求涂票发还以清纠葛事:窃小号支厚余庄期票一纸由常熟徐绅借出,付与青村罗宦,旋因罗宦嘱徐绅向号止付,据称票已遗失,亦并无陈之泰期前照票情事,本年三月间,蓦奉钧票提讯,知有陈之泰控追票面,号因票已止付,应向原根理直,函催徐绅到沪清厘票面,兹据陈之泰禀称,所该欠款自向罗姓理讨,则是此后索款还款与小号毫无干涉,为此粘呈钧批,叩求公祖大人恩准将陈之泰所缴票面涂销发还小号,以清纠葛而免株累。戴德上呈。”计粘钧批一纸,即陈之泰禀批。此禀投入,黄爱棠将票面缴还,此案由是了结。
初二日(8月18日)
钱肇仲招饮花丽娟家,毕稚琛招饮梁红芝家。天热不可耐,适大雨倾盆,始有凉意。
初三日(8月19日)
印士招饮沈云珊家。
初四日(8月20日)
陆仲午招饮金月舫家。
初五日(8月21日)
翁寅丞招饮王莲卿家,既罢,余邀印士、惊百至周丽娟家小酌。
初六日(8月22日)
张子瀛招饮李三宝家,毕稚琛醉,又泥饮沈丽卿家,是晚惊百乘新裕行。
初七日(8月23日)
印士赴浙。
初八日(8月24日)
娄江姚柳屏、陆桐士诸君邀饮一品香,桐士告假回籍,柳屏由籍来。
初九日(8月25日)
邀柳屏诸君饮周丽娟家,金剑花又邀饮王丽娟家,回寓已二下钟矣。
初十日(8月26日)
柳屏赴杨州,饯之于四海春,时桐士亦回娄江。萍叶乍集,为斜风吹散,天下事皆可作如是观。
十一日(8月27日)
与稚琛偕赴小久安程寓,粤人徐少芝招饮也。少芝,雨芝观察之子也,时从永平金矿局次回沪。
十二日(8月28日)
黄电侯招饮于一品香。
十三日(8月29日)
徐少芝招饮于王秀林家。
十四日(8月30日)
张炳华招饮于洪寓。
十六日(9月1日)
于小仙招饮于王慧娥家。小仙善刻牙,细入毫发,见者诧为神工,与益斋兄弟行,曾寓常熟,余未相识也,比来沪上始识之。
十七日(9月2日)
孙石愚招饮于花小宝家,徐少芝又招饮于林黛玉,此后友朋招饮者颇多,不悉记。
二十二日(9月7日)
自沪回。
二十三日(9月8日)
晨抵苏,傍晚抵虞,屈指自沪抵虞不过一昼夜耳,可谓快已。与金剑花书,略云:敝乡为文学旧里,兵燹后科第颇盛,然老成多迂谨,新进多浮嚣,即如学堂一事宜先倡办,为旁邑风导,乃筑室道谋,迄无成议。去岁有潘君毅远等立中西学社,乡先进丛指摘焉,潘君谋舍而赴鄂,举某自代,某自沪回虞,始悉情事,窃以此事为当务之急,而吾邑有万难兴办者,归并城中两书院则山长不能无去馆之虑也,经董不能无交卸之虑也,生童不能无涸辙之虑也,拨及别项公款则水利局不能无全局分裂之虑也,庙堂等捐不能无历年亏蚀之虑也,各有主者,各出其力,以相枝柱,其主者皆巨绅也,则官不敢顾问矣。诏旨屡降,熟视若无睹,医家所谓麻木不仁之病,一隅然,天下何独不然?某居家日少,且无才力承乏其间,然未尝不冀幸学堂之速成,有造于邑子弟也。兹将与郁宪丞同年书,节录一通,邮呈左右,吾邑近事梗概略具矣,或者采择迩言,节登日报,使二三当事见而愧奋,则幸甚矣。控蔡霁峰禀云:为举人纠众抢稻事,实骇异,叩求迅赐檄县派差押收,以弭巨衅,事切。台治宝山县境内鸭窝沙、腾沙,即长兴沙续涨草滩,由举人蔡日暄、文生、邵孝淦等具禀缴价报买,已由藩宪批准在案,其中职亦有一股在老股邵孝淦、戴诒谷名下,立有合同议据。该派缴价围工早经如数付讫,今岁新圩分稻,派令司帐徐朗轩随同戴、邵等到沙收租,骇闻举人蔡霁峰即日暄在吴淞纠合无赖四十余人到沙,各执枪械,声言“无论何人,圩内之稻一概刈割变卖,彼若成讼,吾已有资本”云云,以致戴、邵暨徐朗轩等闻信,均各退回吴淞。伏查新圩成围之后,各业户已划界认开,蔡霁峰身列贤书,何以忽效沙棍所为,无理取闹?实所不解,为此遣属就近吁叩公祖大人,恩赐迅檄宝山县派差到沙,押收租籽,倘有不法棍徒藉端滋事,立即捆送究办,庶沙民不至争闹,巨衅得以消弭。沾仁上禀。属徐升年四十岁,住昭文县东乡。抄粘合同一纸:
浦款 
光绪念贰年
九月廿七付廿九期洋七百五十元。
十月初二付初四期洋二百八十八元。
二十三年十二月收洋轧车十六部,又坏车一部,作洋六元,除收该等卅八元。
【以下未署日期】
《长生殿酒令》:名花便从苑外移。飞花。全凭内阁调元手。拇战。两人合一付肠和胃。射覆。猜诗谜杜家何处。猜谜。呀原来是刻香檀做成的神像。泥塑。开著店儿重卖酒。卖拳。且吃三杯前去。抢三。不如把这匹瘦马同骑一路走。走马。待我飞将过去。任意送一杯。待觅个同心伴侣。随意猜拳。没有一个不到俺楼上吃三杯。通关。枳棘中拂毛羽。有须者饮。奴身止鬑二发数根。无须者饮。庭花不及娇模样。面麻者饮。爱他红玉一团。面赤者饮。标致无人能及。貌寝者饮。不由我对你爱你扶你戏你怜你。貌美者饮。俺仔细盾他模样。近视者饮。影蒙蒙空花乱。双眼近视者饮。纤云点缀双星。带眼镜者饮。风尘颜面黑。面黑者饮。留得白头遗老在。白发者饮。年纪无多刚刚八十过。年尊者饮。小小身材短短衣。身矮者饮。料也为咱消瘦。身瘦者饮。请娘娘到桂宫花下销炎。挥扇者饮。单只待望著梅来把渴消。索茶者饮。笑吟吟传杯送盏。执杯者饮。我只得脱下衣裳与你权当酒。脱衣者饮。满身新带五云香。衣香者饮。镇日里高擎在掌。执杯者饮。便千金何处买有。笑声者饮。嘴边起个霹雳。咳嗽者饮。拼把百般亲媚酬他半日分离。耳语者饮。似海棠睡足增娇艳。呵欠者饮。唬得人胆战心摇。喷嚏者饮。好扶残醉入兰房有。酒容者饮。才起梳头又欲眠有。倦容者饮。未免云娇雨怯。新婚者饮。并没有花开并头。未婚者饮。百纵千随真是少。惧内者饮。那知道恋欢娱别有个雨窟云巢姬妾。别馆者饮。若问傍人那得知。贤内助者饮。一派仙音微飐善。度曲者饮。活时难救死时怎求。善岐黄者饮。总有好丹青那百样娉婷难画描。善绘事者饮。身留一剑答君恩。佩刀者饮。癞虾蟆妄想天鹅啖。吃菜者饮。压著鸳衾侧卧。食鸦片者饮。也不过杯酒相陪奉。主宾各尽一杯。你攀蟾有路应相念。登科者饮。还将明月送君回。言归者饮大杯。可怎生冷清清独坐在这彩画生绡帐。未婚者饮。听喜俺生的一个大肚皮。大腹者饮。军令分明。挠令者饮。
歌衫舞袖易成尘,十月桃花不是春。沙董朱颜尽黄土,梅村句。眼前谁是葬侬人。  春蚕僵死未成眠,怨土埋香更可怜。我愿千金留骏骨,梦中同唱玉环缘。  百八钟声牖汝灵,鸳鸯比翼旧曾经。春风吹出离离草,宣是红心不肯青。  一诗换得一婵娟,瑶海明星颗颗员。有投赠林黛玉诗词者,游戏主人酬以小影。争似心头留小影,此身常住有情天。读《玉钩集》得四绝句。林黛玉校书议捐建花冢于静安寺左侧,游戏主人辑其投赠诗文曰《玉钩集》,因赋四绝句赠之。剑心簃主人记,时十月廿二日也。日昨造谒,未及畅谈,为憾。渎者南邑荡事前已粗陈大略,兹悉董佃顾斯盛等聚众滋事,愿不洽舆评,且私收顶租有万余千之多,现又向老荡户敛钱数千串,而老荡户均不愿意。顷南邑友人来言,云五团如仍归顾、董等经办,必难妥洽,如划开五董,由从者另筹善法,上可以平王、韩之气,下可以安老业之心,一举而众善备,沙民感德匪浅也。老业已为友人招呼,拟即日买棹来苏,面罄一切,先此道意。十月初十日致西蠡同年。
《香偏满》:情天未老,缫出春丝付柳梢。盼隔断秋风离别少,奈今朝,鹃声荡画桡,鸳心逐去潮,斗筑就相思堡。《懒画眉》:一钩娟魄可怜宵,谱出吴歌慰寂寥。梦中犹自泥人娇,他生来小字花同好,恨不把银管乌丝著意描。《二犯梧桐树》:珠喉入破高,素面当筵少。淡扫蛾眉,天赋与梨花貌,越似你玉容消瘦春魂,悄惹得我翠墨,低徊绮思娆,为甚么风前团扇悲秋早,怕逝水年华,把红颜催老。《浣溪纱》:芙蓉沼,杨柳桥,蜡花残红心未焦,已誓填苦海,栽甘蓼,乃更辟欢场。莳爱苗,闲怀抱,但愿与卿相对读离骚,占头衔风流人豪。《刘泼帽》:最无聊是杜宇催归棹,况又舻声中。水远山遥,回想骋香车顾盼紫骝骄,便为你破工夫重赋个同心调。《秋夜月》:对卿曹一事事添烦恼,恨杨枝无力,征尘搅矧,桃花依旧仙源杳,便清尊强酹,总愁宿屙难疗。《东瓯令》:莺婉娩,燕翔翱,一寸灵心运转劳,背人含涕迎人笑。问何时可超越烟花窑,珠帘窣地障尘嚣,谁配做凤鸾交。《金莲子》:黯魂销绕,银塘唤起鸳鸯觉,只无奈莲根系著牢,堪惜他苑中花,尚坠混飘茵没下梢。《尾声》:证前身可是迦陵鸟,笑我没来由,鹦林愿寄巢,且休把这一霎绿春孤负了。
《记花文兰校书事》:文兰,琴川里人,姓门氏,母曰敦,隶乐籍,色衰为鸨。文兰其所出,爱若掌上珠,年十三四即以色艺驰誉北里中,性孤傲,喜昵文士,衫屐名流,吟花品酒无虚夕,赀郎驵侩相戒退避,声价日益高,亦以是丛谣诼焉。岁乙未,其母挟之游沪上,始僦居公阳里,再迁中尚仁里,香巢甫辟,车马坌集,然以峻洁之性,下混尘鞅,孤标自诩,瓠落难容,债台摩云,拾级而上,始稍稍贬损。琼蕤词客与善,谋以千金贮金屋,敦期望奢,事垂成矣而竟中止。文兰幽郁成病,谢客旬余,或问词客踪迹,犹鸣咽不已。沪上群花囿薮也,著名籍几二千人,琴川产者,花丽娟冠首。丽娟,邑人称王莲宝,居家时香望迥出校书下,且以隐事与校书相龃龉,校书嫉之甚,每同席不交一言,座客两和解之,终不能释芥蒂。今丽娟已离苦海,而校书犹困风尘,遇不遇果有天幸欤?其谋归琼蕤也,祷于龙华,得琴遇知音之签,琼蕤赠诗“琴弹绿绮猜神签,袖满红冰责报书”,即指此。既决裂,词客为绘图,兰一,橼一,笙一,遍题咏,殆取来生缘之意。余为赋绝句云:“何不空空忏夙缘,尚留文字费雕镌。情场艳福难兼享,修到来生愿十全。”又为赋《惆怅词》云:“千古词人多薄幸,中年身事太辛酸。娑罗树古雕枯易,昙誓天高缺陷多。”盖始恋之而终弃之,虽母也不谅,琼蕤亦乌能无憾于心?琼蕤尝示余《春莫忆人诗》八首,其五云:“小别常如天外远,相逢转是梦中长。”读者皆怆然动魄,嗟乎白日迅逝,红颜易雕,孔翠在鞲,文负淖苍苍者其有知邪?抑无知邪?安得起灵均于汨罗而问之?
巴海鳌订旧书,十一月廿七航寄二十本,《存明斋小识》四本、《盐铁论》二本、《伽蓝记》一本、《拾遗记》一本、《辞品》一本、《司马书仪》一本、《相中草》一本,共十一本。《七品郎集》一本、《西泠怀古集》四本、《尚志堂诗》一本、《虞氏略例》一本、《虞氏义》四本、《延月舫丙集》一本、《默镜居文集》二本、《绍德堂诗》四本、《法书要录》六本、《苍默小房诗》一本、《列子》一本、《胡传》八本、《香祖笔记》四本、《百川集》二本,共四十本。
《麋楼主人传》:麋楼主人姓金名瑜,姑苏人。年十九岁,本良家子,遇人不淑,坠落风尘,非所愿也,故眉黛间常有怨色。树帜西荟芳里,艳名四爆枇杷,门巷车马阗溢。沪上为南北冲衢,达官巨贾手散千金,以意气自豪,其人大率自顶至踵,无一雅骨,然辄喜毛举细故,衒威平康中,非屈节趋承,樽酒娱乐,呵斥立至,主人独落落遇之,不少贬损。其素未谋面者招侑酒,谢绝不往,或造门请谒,寒暄三四语即退,以是得傲客声,且媒孽其短,登之日报,主人亦不介意也。与玉虹词客善,酒阑灯灺,清谈喁于,庄谐间作,或达晓乃已,性不喜乘车,不喜观剧,不喜局博,曰青楼习气不可渐也。喜饮而善醉,常留词客夜酌,强酹三爵,玉山颓矣,忽呜咽流涕,闻者皆怆然动魄。喜睡,睡辄梦魇,剌剌语心事,不可辨,或失声痛哭,醒问之则饰以他语,意其怀抱郁拂,有不可告人之隐,降志辱身,强自敛抑,茫茫尘海谁与晤语?而主人之心伤矣。词客尝为撰楹帖云:“含桃颜色天然艳,香草风怀酒后多。”又榜妆阁曰“麋楼”,盖以主人从麋台来,且祝其如横波夫人之飞腾旧院也。有妹曰宝,貌与校书神似,性情尤孤介,主人抚而长之,不使隶乐籍,宝亦高自位置,羞与哙等伍,惟于词客若素相识,殆即释家所谓因缘云。论曰:柔媚者入世之媒,主人独行以高傲,动辄获咎宜也。顾毁誉参半,何哉?人必有以自立而后可峻拔其崖岸,以虚憍当之则立败矣。然如主人者,犹仅足自亮,玉刚易折,水柔以全,岂不信哉?
此丁酉旧稿也,今岁九秋重游沪渎,则已桃花有主。柳絮为萍,寻春恨晚,倚绿荫而徘徊,问津迷途,忆仙源之仿佛,而宝亦红兰委露,紫玉成烟,盖以瘵疾死矣。嗟乎!华发易雕,盛筵难再,今生已矣,逝者如斯,能无生白驹过隙之感,作长绳系日之思哉?
寒灯欲灺,枯毫不妍,追忆昔游,如温宵梦,用独木桥体成《醉太平》十阕,聊博莞尔,兼乞继声:(九)巡街捕声,拆梢党声,钟楼告警声声,辨雨三四声;(一)蓝舆挤声,香车轧声,痴男游女喧声,赛池蛙沸声;(二)蝇营聚声,雉鸣荡声,茶寮万口欢声,只桑间秽声;(三)铜琶细声,铜钲巨声,书场一片人声,唤先生到声;(四)呼糕饼声,收刀匙声,屏风不隔娇声,听当筵笑声;(五)高歌净声,低吟旦声,黎园翻出新声,有湘军驳声;(七)翻台酒声,后添局声,何来恶客高声,作申申詈声;(八)烛花烬声,帘钩嘎声,灯前软语柔声,乃中含醋声;(十一)轮舟气声,划船水声,奔腾歇浦潮声,涤诗肠俗声;(十二)大声小声,长声短声,征尘搅出千声,佐银釭倚声;(六)说因果声,叉麻雀声,龟奴叫局连声,累雏环应声;(十)人行走声,马驰逐声,街衢无处无声,欠晨钟一声。
《题天香阁写兰图》,用梅村祭酒《画兰曲》韵:娟魄盈盈十四五,照澈澄江媚珠雨。朅来散作满天花,风枝露叶犹怜汝。省识前身九畹兰,春情郁拂生毫端。落花飘泊招魂易,香草牢愁运腕难。沉沉墨冢瘗骚意,百幅齐纨著花未。取格宁输卞赛娇,飞毫不让湘兰媚。翠楼高遏晓云重,一桁湘帘笑语同。自整新妆桐露下,强扶残醉柳烟中。吴娘水调声萧索,生长花丛怨花弱。几人坠絮滞春魂,风风雨雨悲零落。弃骨荒郊白露溥,霾香孤冢紫烟寒。脂痕遍染红心草,磷屑犹依亚字栏。沉吟不语屏弦索,红妆季布我能作。挶土深埋短命花,忍看香桃自摇落。高义千春媲麦舟,愿将游侠传青楼。衣冠优孟翻琼谱,裙屐才人赋玉钩。一花一叶伤心色,剩粉零脂供点笔。倚市羞人造孽钱,搴云助我通灵墨。伊州一曲理秦筝,寒食何人奠麦羹。可怜白夾游春侣,谁作绨袍恋旧情。卖花葬花人意瘦,花事更新人犹旧。坠混飘茵不自知,酬花双泪盈衫袖。从此螺烟染泪痕,生绡梦影唤真真。春来绿上群芳冢,应忆天香画箑人。
《为翁景芝题天香阁主人画箑》:湘水骚心斗夕妍,绿春如梦惜流年。墨花纫作同心佩,谁续琴河感旧篇。钱辑五属为其祖母常太宜人作九十寿言,并调《长寿乐》祝之云:春回翠柳,画堂前、跪进琼觞椒酒。梓树腾辉,孙枝竞爽,齐祝南山福寿。况管彤振美,闾史特书贤母,算百龄、屈指再增两蔀。诫习勤、犹执少时箕帚。仰阃仪,真不愧吴越世家冠首,从兹功德水长,菩提木固,天锡畴陈九。此柳屯田调也,平仄无从订正,词律所载,亦无他词可考。挽秦士颖诗云:樽酒论文共少年,离思辄寄雁书传。每怀白社联吟侣,忍赋共炉感旧篇。鏖战名场身是胆,躬耕故里砚为田。可怜一霎昙华梦,应抱春心泣杜鹃。虞山精篆刻者有林鹤田,周象明作序送之,见《娄水文征》卷六十一。太仓钱系出何市,何始?闻何氏子孙言,读唐东江青柯《钱先生行状》已著之矣,东江文见《娄水文征》卷六十三。读《联明斋小识》称,张复初青浦人,生而孤露,兄薄恩义,好生分,乃流庸旁郡,迨长求亲骸,不得,号泣去,刻木为像,事如生时。侨居常熟,为参议道牙前傔役身,人见朴谨况,厚之,家渐饶裕,爰买地虞山,奉像以葬。吾邑寓公之有孝行者,而邑志不载,当补入。
“夫子矢之”,《四书》人名:“仲弓”;“机匠一门多跨灶”,《四书》一句:“公输子之巧”;“坐花筵”,《诗经》一句:“宴尔新昏”;“兴亚会”,《诗经》篇目一:“《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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