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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书订卷十一财用第七下

平书订卷十一财用第七下

商税则尽变从来之法而别为制,今之所恃以征商者,榷关耳。税日增而无所底,百数十倍于旧而犹不足,官吏如狼虎,搜及丝忽之物而无所遗,商旅之困惫已极,其为暴不几杀越人于货哉!宜尽撤之,以苏天下而通其往来。其征之也,分行商坐商。坐商也,县同给以印票[令与同俱有印],书其姓名里籍年貌与所业[作何生理],注其本若干,但计其一分之息而取其一[如钱一百贯为本,一分息则一月一贯,一年取得十二贯,则取其一贯二百,岁终纳之],即注于票中,钤以印而还之,如本增减则另给,改业亦另给。行商也,亦给以票如坐商,但不计其息,惟本十贯则纳百钱,任所之,验其票于彼,县同注日月而退[凡有大镇商买所集而去城远者,则专设一县同以便商]。鬻所贩,司市评之,鬻已乃计息而纳其什之一[凡票税路费,俱作本除,余者方为息],亦注之票钤以印而还之,仅足本者则免其税,预计其不足本者则官如其本买之[惟贩酒与烟不在此例],使商无所亏其本者,便商也。贵则减价以卖,又便民也,而官又收其利也。若欲贩他货者,则另与以其县之票,而取之如本县焉。其有欺隐,固可按其数没其隐而惩也[官士有通同为奸利者褫之,按法治罪而加以墨。凡旁人告者赏,商自首者勿问,而但治官士之罪]。至于坐商有匿其本不以实者,奈何?曰:有道焉,使之自不肯隐,不待立法以防之也。分商为九等:本不足百贯者为散商,弛其税;行商不足五十贯者亦弛其税[有议在后];若本一百贯至九百贯为下商,而一百二百三百为下下,四百五百六百为下中,七百八百九百为下上;本一千贯至九千贯为中商,而一千二千三千为中下,四千五千六千为中中,七千八千九千为中上;本一万贯至十万贯为上商,而一万二万三万为上下,四万五万六万为上中,八万九万十万为上上[加于十万之上者,皆准上上]。散商不得与九等伍,附商[今所谓伙计]比于散商,亦不得与九等伍,而九等各以次为尊卑,行立坐拜不得越,越者赴官治以法,衣则下商以布、中商可绸以绵丝、上商以绉线,乘则下商以蠓、中商以骡、上商以马,奴仆则下商不得畜、中商可一二、上商可三四,违者治以法[有议在后]。夫欲胜者,人之同情也,分之等杀而限之制,孰肯自匿其实而甘为人下哉?且勿问其商之大小,但税满二千四百贯者即授以登仕郎九品冠带,以荣其身以报其功[凡授衔者即与士齿,有公事即与官齿]。必按票计税方许,若竟欲捐纳者不听。再满则又增一级至五品而止,虽父子祖孙相继满其数者亦授也,但三年不为商则除其籍、毁其票,继为者虽身亦不得论其前焉耳[如前票既毁,则但计其后票所纳耳]。噫,此虚衔也,又无禄,名器不滥,国帑不糜,去卖官鬻爵者不万万哉!若夫行商之本,但以其出所挟之数为之等,虽外营数倍,他县不得易其等,必反其县而后视其等以益之,其税满二千四百贯者授职与坐商同。夫商贾不得齿于士大夫,所从来远矣,使其可附于搢绅也,入资为郎,且求之不得,又肯故瞒其税而不得出身以为荣哉?所谓不待立法以防其弊者,此也。且夫商税从来论物为轻重,吾不欲其然也。然亦有论物者,盐茶酒烟而已。盐者官卖之商,故与他物异,及其贩也无不同;茶者旧所重,则许其一分之息而取其二;酒者前代所禁,宋且官卖之,今通行于天下矣,禁之或官卖之,恐滋扰,则计其二分之息而取其十之二[如本一百贯,计息二分,一岁可得二十四贯,则取其四贯八百];至于烟,当在所禁,然徧天下人皆用之,禁之难,惟士大夫可禁耳[士大夫一用,即褫为庶人,而令天下凡童子入乡学者,即不许用]。而其税也,不计其本,不计其息,但用今法;其贩也,每斤纳钱五文;其卖也,每斤纳钱十文,且非不可田之地不许种烟,而又重其税,则鬻者少;鬻者少则贵,贵则人不能买,久之庶可绝矣[凡客店舡户渔户车夫赢夫猎户樵夫俱入商籍]。嗟夫,重本抑末之说固然,然本宜重,末亦不可轻。假令天下有农而无商,尚可以为国乎?故吾欲于建官之法去吏部,晋冢宰为相国以总庶务,置大司均以备六卿货财者,与食并重者也。鸟可置之六卿之外乎?夫商税悉纳于县,县同主之,设司市理之[士也无定员,以市之多寡为准],县令总之,合口算户税[布帛丝麻]、房租、商税。上县岁可入十数万,中下亦应数万。由县而郡而州藩,各除其支给积贮,而上供于天子,应不下数百万。此但取士任官得其人,而忠信重禄,使之重廉耻、轻财利、尚名节、鄙贪污,而又有严刑以惧其后,固无虑侵渔之弊,又何必鳃鳃然与臣下较锱铢、归其权与利于胥吏如今日哉?岁计之已有余,岁岁计之岂不足,而又为之崇节俭,而又为之省浮费?十年之内,入将不可胜穷,天子富于上,州藩郡县富于下,时施恩于天下[谓薄征蠲免之烦],百姓将日富而不知,天子以四海之富为富,四海无人不以天子之富为富。故吾名货部为司均,均也者,均上下、均贫富、均有无、均出入也。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初疑商贾计本取税,似琐琐与民争利,又泉货似当如古寄于农曹,不必专部,即冢宰别为相府,而但留五部,如汉后称五曹五尚书者,亦未为不可。既而思孟子曰:市廛而不征[廛即税也],周礼:廛人掌敛市絘布、总布、质布、罚布、廛布而入于泉府,则古之商贾原自有税,今世如牛税马税鱼税斗斛税称税布税当税等,各有杂课,但或本小利微者有税,而千万封殖、放债出入者反无税,则不均。旧例漫承,不复核查,而吏胥又上下之则不清,至于关榷之暴,又三代所无,则平书所言固可酌而行矣。
行商计其本有息无息,不足本者官买之,虽亦周礼遗法,然后世行之,法烦则弊易滋,未必惠及商民,反以扰及商民。或亦如坐商,计其一分之息,而取其一,他无问可耳。至行商似更劳于坐商矣,乃坐商至百贯方起税,行商足五十贯即起税,何也?或皆以百贯为率也。
至治之世,民自不贫,亦不甚富。农不得田连阡陌,商何得独有万贯以至十万贯以上者乎?乃立之以上之名,而极其数以号之,是招之贪墨也。布帛菽粟不必万贯始可贸迁,万贯十万,将必化居远方难得之物以相侈耀,是长靡也。一品之禄合米钱布帛大约不过四千金,商乃有万贯至十万贯以上者,是令其僭越而无等也,今宜拟为一百贯至三百贯为下商,四百贯至六百贯为中商,七百贯至千贯为上商。语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商而至千金为本,亦极矣。过千金者加税一之三,过万金者没其余,贩鬻淫巧及异方珍奇难得之物者,没其货。而税满千贯者即加以冠带,然亦必素颇孝弟而无暴横欺诈行者始可加,不然商独嗜利厚蓄,岂所以平天下哉!
商仍当如愚前说,不使有仆,俟加虚衔后以品之仆仆之。盖仆不禁不限,则富商墨吏将有仆从至百千人者,不惟长侈,势必分户冒田以为兼并,而分田制产之法亦从此坏矣。
盐之贩也无不同句不明。盐,官物而卖于商者也,虽转贩他所,似不得更有税矣。
烟少有知者亦知其无益,禁之何难?而防田害农,祸实非小,直厉禁之耳。
末不可轻,昆绳为财货起见也。然商实不可重,何者?天下之趋利如骛矣,苟有利焉,虽轻之而亦趋也,岂忧商贾之少而无乎?夫商有利亦有害,懋迁有无以流通天下,此利也;为商之人,心多巧枉,聚商之处,俗必淫靡,此害也。抱璞守朴、不相往来固不可行于今日,然即乡里交易、比省通融,尽可豫乐,何事远贩?如今天下出产最少者无如北直,然有米有面有鱼有肉有酒有蔬有果,有布有绢亦有绸,有材木柜箱桌椅诸器,何不可以供居食、毕昏丧者,乃必吴越闽广之纱缎珠翠绫锦象箸漆器燕窝橘荔、东洋西戎之货万里远鬻、倾囊充陈?导靡长奢,则皆商为之也,然则贵布粟、贱淫技、重农民、抑商贾,以隆教养,先王之良法远虑,不可不考行也。
恽皋闻曰:较本利以征商,似太琐屑,不如商岁纳户帖,分上中下各钱若干,而其所贩货物则一如盐例,但于所出之地定额一税,与之印票照验,不问其所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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