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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并同上)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太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名曰意怠。其为鸟也,翂翂翐々瑀瑀,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如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庄子山木》)
  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曰:“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句屦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断。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于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于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庄子田子方》)
  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也,而况今之人乎?(《庄子知北游》)
  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庄子徐无鬼》)
  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压其。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庄子外物》)
  老莱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于彼,修上而趋下,末偻而后耳,视若营四海,不知其谁氏之子?”老莱子曰:“是丘也,召而来。”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与汝容知,斯为君子矣。”(同上)
  “鲁人孔丘,闻将军高义,敬再拜谒者。”谒者入通。盗跖闻之,大怒,目如明星,发上指冠,曰:“此夫鲁国之巧伪人孔丘非邪?为我告之:尔作言造语,妄称文、武;冠枝木之冠,带死牛之胁;多辞缪说,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以迷天下之主,使天下学士,不反其本,妄作孝弟,而徼幸于封侯富贵者也。”(《庄子盗跖》)
  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论则贱之,行则下之,则是儒者伪辞。(并同上)
  鲁哀公问于颜阖曰:“吾以仲尼为贞干,国其有瘳乎?”曰:“殆哉圾乎!仲尼方且饰羽而画,从事华辞,以支为旨,忍性以视民,而不知不信,受乎心,宰乎神,夫何足以上民!彼宜女与?予颐与?误而可矣。今使民离实学伪,非所以视民也。为后世虑,不若休之,难治也。”施于人而不忘,非天布也。商贾不齿。(《庄子列御寇》)
  宋阳里华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与而朝忘,在涂则忘行,在室则忘坐,今不识先,后不识今。阖室毒之。谒史而卜之,弗占。谒巫而祷之,弗禁。谒医而攻之,弗已。鲁有儒生,自媒能治之。华子之妻子,以居产之半请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封兆之所占,非祈请之所祷,非药石之所攻。吾试化其心,变其虑,庶几其瘳乎?”于是试露之而求衣,饥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传世,不以告人。试屏左右,独与居室七日。”从之,莫知其所施为也,而积年之疾,一朝都除。华子既悟,乃大怒,黜妻罚子,操戈逐儒生。宋人执而问其以。华子曰:“囊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吾恐将来之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之乱吾心如此也,须臾之忘,可复得乎?”(《列子周穆王》)
  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朽,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子多术艺,将能已乎?汝奚不访焉。”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证。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且一身之迷,不足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倾一乡,一乡之迷,不足倾一国,一国之迷。不足倾天下。天下尽迷,孰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知汝子,汝则反迷矣。哀乐、声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言未必非迷,而况鲁之君子,迷之邮者,焉能解人之迷哉!”(同上)
  曩吾修《诗》、《书》,正礼乐,将以治天下,遗来世,非但修一身,治鲁国而已。而鲁之君臣,日失其序,仁义益衰,性情益薄。此道不行一国与当年,其如天下与来世矣?吾始知《诗》、《书》礼乐无救于治乱,而未知所以革之之方。(《列子仲尼》)
  昔有昆弟三人,游齐、鲁之间,同师而学,进仁义之道而归。其父曰:“仁义之道若何?”伯曰:“仁义使我爱身而后名。”仲曰:“仁义使我杀身以成名。”叔曰:“仁义使我身名并全。”彼三术相反,而同出于儒,孰是孰非邪?(《列子说符》)
  杨朱曰:原宪窭于鲁,子贡殖于卫。原宪之窭损生,子贡之殖累身。然则窭亦不可,殖亦不可,其可焉在?曰:可在乐生,可在逸身。故善乐生者不窭,善逸身者不殖。(《列子杨朱》)
  孔子明帝王之道,应时君之聘,伐树于宋,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受屈于季氏,见辱于阳虎,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民之遑遽者也。凡彼四圣者,生无一日之欢,死有万世之名。名者,固非实之所取也,虽称之弗知,虽赏之弗知,与株块无以异矣。(同上)
  世之学术者说人主,不曰乘威严之势,以困奸邪之臣,而皆曰仁义惠爱而已矣。世主美仁义之名,而不察其实,是以大者国亡身死,小者地削主卑。(《韩非子奸劫弑臣》)
  或问儒者曰:“方此时也,尧安在?”其人曰:“尧为天子。”然则仲尼之圣尧奈何?圣人明察在上位,将使天下无奸也。今耕渔不争,陶器不窳,舜又何德而化?舜之救败也,则是尧有失也。贤舜则去尧之明察,圣尧则去舜之德化,不可两得也。(《韩非子难一》)
  襄子围于晋阳中,出围,赏有功者五人,高赫为赏首。张孟谈曰:“晋阳之事,赫无大功,今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事,寡人国危,社稷殆矣,吾群臣无有不骄侮之意者,惟赫子不失君臣之礼,是以先之。”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莫敢失礼矣。”或曰:仲尼不知善赏矣。夫善赏罚者,百官不敢侵职,群臣不敢失礼,上设其法而下无奸诈之心,如此,则可谓善赏罚矣。使襄子于晋阳也,令不行,禁不止,是襄子无国,晋阳无君也,尚谁与守哉?今襄子于晋阳也,知氏灌之,曰灶生蛙,而民无反心,是君臣亲也。襄子有君臣亲之泽,操令行禁止之法,而犹有骄侮之臣,是襄子失罚也。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则赏。今赫仅不骄侮,而襄子赏之,是失赏也。明主赏不加于无功,罚不加于无罪。今襄子不诛骄侮之臣,而赏无功之赫,安在襄子之善赏也?故曰:仲尼不知善赏。(同上)
  人主者,说辩察之言,尊贤抗之行,故夫作法术之人,立取舍之行,别辞争之论,而莫为之正。是以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韩非子问辩》)
  今学者皆道书策之颂语,不察当世之实事,曰:上不爱民,赋敛常重,则用不足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乱。此以为足其财用以加爱焉,虽轻刑罚可以治也。此言不然矣。(《韩非子六反》)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韩非子五蠹》)
  是故乱国之俗,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藉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古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同上)
  今世儒者之说人主,不善今之所以为治,而语已治之功;不审官法之事,不察奸邪之情,而皆道上古之传,誉先王之成功。儒者饰辞曰:听吾言则可以霸王。此说者之巫祝,有度之主不受也。(《韩非子显学》)
  臣曰:孔子本未知孝悌忠顺之道也。(《韩非子忠孝》)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蠹,而加之于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韩非者,出儒学,兼墨学、法术,而实同于老学,故攻儒最甚,即以《诗》、《书》、《礼》、《乐》为虱,儒家之蠹,未有甚于韩非者。)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羡,绌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史记太史公自序》)
  (太史谈是黄、老学,故尊道而抑儒。)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史记太史公自序》)
  (太史谈虽受易于杨何,然本为黄、老学,性好简易,畏经传之繁,故以为太博而过劳也。)
  黯常毁儒,面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史记汲郑列传》)(汲黯是黄、老学者,亦攻儒。)
  世之学老子者则黜儒学,儒学亦黜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为是邪?(《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文、景之世,尚黄、老,故老学大盛。于时墨学已衰,故与儒争教者,惟有老学也。故在武帝博士弟子未立以前百年,为儒、老互争之世。
  右老学攻儒。)
  孔子改制考 卷16
  ○儒墨争教交攻考(昌黎谓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二家相攻,非二师之道本然。干言哉!孔子开教在先,道无不包。墨子本其后学,乃自创新教,锐夺孔席以自立,所以攻难者无不至。所谓蠹生于木,而自喙其木耶?挟坚苦之志,侠死之气,横厉无前,不数十年,遂与儒分领天下,真儒之劲敌也。攻儒者亦未有过墨者矣。王肃之攻康成,阳明之攻朱子,皆后起争胜之习,墨子真其类也。孟、荀之力辟,岂能已哉,岂能已哉!昌黎真干言也!今别着交攻之言,亦犹汉史存楚、汉大案云耳。)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丧为非,子之三日之丧亦非也(三日当为三月)。”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丧非三日之丧,是犹果(当为裸)谓撅者不恭也。”(《墨子公孟》)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公孟子固善于攻,而墨子乃不特善攻而且善守也。)
  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曰,言义而行甚恶。请弃之。”子墨子曰:“不可。称我言以毁我行,愈于亡。有人于此,翟甚不仁,尊天事鬼爱人,甚不仁,犹愈于亡也。今告子言谈甚辩,言仁义而不吾毁,告子毁,犹愈亡也。”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胜为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为仁,譬犹谕以为长,隐以为广,不可久也。”告子谓子墨子曰:“我治国为政。”子墨子曰:“政者,口言之,身必行之。今子口言之,而身不行,是子之身乱也。子不能治子之身,恶能治国政?子姑亡,子之身乱之矣。”(《墨子公孟》)
  (告子言不类异教,当是孔门后学,虽与孟子殊,而与墨子辩,亦如荀子之类耳。惟告子与孟子同时,而又反与墨子辩,则墨子去孟子时不远,必非与孔子同时者。然其教已大行如此,亦可谓非常巨力矣。)
  公孟子曰“无鬼神”,又曰“君子必学祭祀”。子墨子曰:“执无鬼而学祭礼,是犹无客而学客礼也,是犹无鱼而为鱼罟也。”(《墨子公孟》)
  公孟子曰:“贫富寿夭,齰然在天,不可损益。”又曰:“君子必学。”子墨子曰:“教人学而执有命,是犹命人葆而去丌冠也。”(同上)
  (墨子右鬼非命,杨子已攻之,岂独公孟子?而墨氏反唇相稽,强辞夺理,知儒、墨交攻,不遗余力矣。)
  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齐物》)(诸子中儒、墨最盛,故相攻之是非最多。)
  郑人缓也,呻吟裘氏之地,只三年而缓为儒。河润九里,泽及三族,使其弟墨。儒、墨相与辩,其父助翟。十年而缓自杀。其父梦之曰:“使而子为墨者,予也。阖胡尝视其良?既为秋柏之实矣。”(《庄子列御寇》)
  (缓以为儒而得富贵,乃使其弟为墨。通道不笃,乃复辩之,有死之道焉。然当时两教大盛,听人择所从,有一家父子兄弟而异教者,亦可见大道经几许辩争,而后一统矣。)
  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庄子在宥》)
  (庄子在儒、墨之外,坐观两教之争。如墨子谓子路褫人衣而酤酒,孔子苟生,不问所由,真所谓相疑相讥者矣。)
  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絜也,而况今之人乎!(《庄子知北游》)(儒、墨辩争是庄子时事,日日有此人,有此案,故频举之。)
  墨家之论,以为人死无命。儒家之议,以为人死有命。(《论衡命义》)
  儒家之徒董无心,墨家之役缠子,相见讲道。缠子称墨家佑鬼神。(《论衡福虚》)(想见两教人聚会争教之风。)
  儒家之宗,孔子也。墨家之祖,墨翟也。且案儒道传而墨法废者,儒之道义可为,而墨之法议难从也。何以验之?墨家薄葬右鬼,道乖相反,违其实,宜以难从也。乖违如何?使鬼非死人之精也,右之未可知。今墨家谓鬼,审人之精也。厚其精而薄其尸,此于其神厚而于其体薄也,薄厚不相胜,华实不相副,则怒而降祸,虽有其鬼,终以死恨,人情欲厚恶薄,神心犹然。用墨子之法,事鬼求福,福罕至而祸常来也。以一况百,而墨家为法,皆若此类也。(《论衡案书》)
  (仲任能知儒宗孔,墨宗墨,又知孔道所以传,墨法所以废,于诸子改制托先王之事,盖犹能知之也。)(想东汉人皆能明之,亦视为固然之义矣。)
  圣贤之业,皆以薄葬省用为务。然而世尚厚葬,有奢泰之失者,儒家论不明、墨家议之非故也。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陆贾依儒家而说,故其立语,不肯明处。刘子政举薄葬之奏,务欲省用,不能极论。是以世俗内持狐疑之议,外闻杜伯之类,又见病且终者,墓中死人来与相见,故遂信是。谓死如生,闵死独葬,魂孤无副,丘墓闭藏,谷物乏匮,故作偶人以侍尸柩,多藏食物以歆精魂。积浸流至,或破家尽业,以充死棺,杀人以殉葬,以快生意。非知其内无益,而奢侈之心外相慕也。以为死人有知,与生人无以异。孔子非之,而亦无以定实。然而陆贾之论,两无所处,刘子政奏,亦不能明儒家无知之验。墨家有知之故。事莫明于有效,论莫定于有证,空言虚语,虽得道心,人犹不信。是以世俗轻愚信祸福者,畏死不惧义,重死不顾生,竭财以事神,空家以送终。辩士文人有效验,若墨家之以杜伯为据,则死无知之实可明,薄葬省财之教可立也。今墨家非儒,儒家非墨,各有所持,故乖不合;业难齐同,故二家争论。(《论衡薄葬》)
  (王充在东汉时,犹知儒、墨各自创说改制,以制不同,各相攻难。然则诸子改制之义,至东汉时,人人犹知之。经伪古文家变乱后,尽以六经归之先王、周公,于是此说乃始不明耳。)
  ──右儒、墨互攻。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亲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匐匍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盖上世尝有不葬其亲者,其亲死,则举而委之于壑。他日过之,狐狸食之,蝇蚋姑嘬之。其颡有泚,睨而不视。夫泚也,非为人泚,中心达于面目。盖归反蔂梩而掩之,掩之诚是也。则孝子仁人之掩其亲,亦必有道矣。”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怃然为间,曰:“命之矣。”(《孟子滕文》)
  (夷子思易天下,则亦墨之巨子,如苦获、邓陵之比也。孔子慎终,墨子薄葬,各以其道传之天下。然夷之以为施由亲始,则已爱有差等矣。孟子传孔子之道,故攻其二本也。)
  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
  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孟子滕文》)
  故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使有功,撞钟击鼓而和,《诗》曰:“钟鼓喤喤,管磬玱玱,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此之谓也。故墨术诚行,则天下尚俭而弥贫,非斗而日争,劳苦顿萃而愈无功,愀然忧戚非乐而日不和。(《荀子富国》)
  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丧之者也,是儒、墨之分也。(《荀子礼论》)
  刑余罪人之丧,不得合族党,独属妻子。棺椁三寸,衣衾三领,不得饰棺,不得昼行,以昏堇,凡缘而往埋之。反无哭泣之节,无衰麻之服,无亲疏月数之等。名反其平,各复其始。已葬埋,若无丧者而止。夫是之谓至辱。
  刻死而附生谓之墨。刻生而附死谓之惑。杀生而送死谓之贼。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使死生终始莫不称宜而好善,是礼义之法式也,儒者是矣。(并同上)
  (儒、墨之殊绝而相反,莫如丧葬一事,故彼此攻辨最多。《荀子礼论》既发明儒者之丧服,而亦专以辟墨焉。)
  我以墨子之非乐也,则使天下乱;墨子之节用也,则使天下贫。(《荀子富国》)
  人主者,以官人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为能者也。人主得使人为之,匹夫则无所移之,百亩一守,事业穷无所移之也。今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使人为之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必自为之然后可,则劳苦耗悴莫甚焉。如是,则虽臧获不肯与天子易势业。以是县天下,一四海,何故必自为之?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圣王之道也,儒者之所谨守也。(《荀子王霸》)
  (荀子攻墨最多,过于孟子远甚,孟子仅三条耳。然则攘墨之功,以荀子为大也。)
  兼足天下之道在明分。掩地表亩,刺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也。守时力民,进事长功,和齐百姓,使人不偷,是将率之事也。高者不旱,下者不水,寒暑和节,而五谷以时熟,是天下之事也。若夫兼而覆之,兼而爱之,兼而制之,岁虽凶败水旱,使百姓无冻馁之患,则是圣君贤相之事也。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荀子富国》)
  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治辨之极也。(《史记礼书》)(此《荀子礼论》文,史公述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史记太史公自序》)
  (墨道不行,以其太苦。庄生固谓离天下之心,天下不堪。)
  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誉郭解。生曰:“郭解专以奸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杀此生,断其舌。吏以此责解。解实不知杀者,杀者亦竟绝,莫知为谁。吏奏解无罪。御史大夫公孙弘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知,此罪甚于解杀之。当大逆无道。”遂族郭解翁伯。(《史记游侠列传》)
  (史迁谓儒以文弄法,侠以武犯禁。儒、侠对举,疑侠亦出于墨。致一巨子而杀百四十人,墨道固以死为义者。汉武时,崇儒,抑禁侠学,而后墨道废耳。盖兼爱之余,自流为侠也。)
  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粝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史记太史公自序》)
  (庄子以为其道太苦,使民忧悲,去王远矣。最确。)杨、墨之学不乱传义,则孟子之传不造。(《论衡对作》)(不读墨子之《非儒》,亦不知孟子之辨杨、墨为不得已也。)
  王者之堂,墨子称尧、舜高三尺,儒家以为卑下。(《论衡是应》)
  (儒、墨同称尧、舜、禹、汤、文、武,而一堂之制不同。故知并是改制,非复先王之旧制也。)
  墨议不以心而原物,苟信闻见,则虽效验章明,犹为失实。失实之议难以教,虽得愚民之欲,不合知者之心,丧物索用,无益于世。此盖墨术所以不传也。(《论衡薄葬》)
  (王仲任实实推求墨学所以致败之由,汉人亦寡此高识。)
  墨家之议,自违其术。其薄葬而又右鬼,右鬼引效以杜伯为验。杜伯死人,如谓杜伯为鬼,则夫死者审有知,如有知而薄葬之,是怒死人也。情欲厚而恶薄,以薄受死者之责,虽右鬼,其何益哉?如以鬼非死人,则其信杜伯非也;如以鬼是死人,则其薄葬非也。术用乖错,首尾相违,故以为非。非与是不明,皆不可行。(《论衡薄葬》)
  昔杨、墨塞群儒之路,车不得前,人不得步。孟轲辟之,乃知所从。(《牟子》)
  墨子称景公问晏子以孔子而不对,又问三皆不对。公曰:“以孔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为贤人。今问子而不对,何也?”晏子曰:“婴闻孔子之荆,知白公谋而奉之以石乞,劝下乱上,教臣弑君,非圣贤之行也。”诘之曰:楚昭王之世,夫子应聘如荆,不用而反,周旋乎陈、宋、齐、卫。楚昭王卒,惠王立,十年,令尹子西乃召王孙胜以为白公。是时鲁哀公十五年也,夫子自卫反鲁,居五年矣。白公立一年,然后乃谋作乱,乱在哀公十六年秋也,夫子已卒十旬矣。墨子虽欲谤毁圣人,虚造妄言,奈此年世不相值何?(《孔丛子诘墨》)
  墨子曰:孔子至齐,见景公,公悦之。封之以尼溪,晏子曰:“不可。夫儒倨法而自顺,立命而怠事,崇丧遂哀,盛用繁礼,其道不可以治国,其学不可以导家。”公曰“善”。诘之曰:即如此言,晏子为非儒恶礼,不欲崇丧遂哀也。察传记,晏子之所行,未有以异于儒焉。又景公问所以为政,晏子答以礼云。景公曰:“礼其可以治乎?”晏子曰:“礼于政,与天地并。”此则未有以恶于礼也。晏桓子卒,晏婴斩衰枕草,苴绖带柱,菅菲食粥,居于倚庐,遂哀三年。此又未以异于儒也。若能以口非之而躬行之,晏子所弗为。
  墨子曰:孔子怒景公之不封己,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诘之曰:夫树人,为信己也。记曰:孔子适齐,恶陈常而终不见(即田常);常病之,亦恶孔子。交相恶而又任事,其然矣。记又曰:陈常弑其君,孔子斋戒沐浴而朝,请讨之。观其终不树子皮审矣。
  墨子曰:孔子为鲁司寇,舍公家而奉季孙。诘之曰:若以季孙为相,司寇统焉,奉之自法也。若附意季孙,季孙既受女乐,则孔子去之,季孙欲杀囚,则孔子赦之,非苟顺之谓也。
  墨子曰:孔子厄于陈、蔡之间。子路烹豚。孔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之;剥人之衣以沽酒,孔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之。诘之曰:所谓厄者,沽买无处,藜羹不粒,乏食七日。若烹豚饮酒,则何言乎厄?斯不然矣。且子路为人,勇于见义,纵有豚酒,不以义,不取之可知也,又何问焉?
  墨子曰:孔子诸弟子,子贡、季路辅孔悝以乱卫,阳虎乱鲁,佛以中牟畔,漆雕开形残。诘之曰:如此言,卫之乱,子贡、季路为之耶?斯不待言而了矣。阳虎欲见孔子,孔子不见,何弟子之有?佛以中牟叛,召孔子则有之矣,为孔子弟子,未之闻也。且漆雕开形残,非行己之致,何伤于德哉?
  墨子曰:孔子相鲁。齐景公患之,谓晏子曰:“邻国有圣人,国之忧也。今孔子相鲁,为之若何?”晏子对曰:“君其勿忧。彼鲁君,弱主也;孔子,圣相也。不如阴重孔子,欲以相齐,则必强谏鲁君;鲁君不听,将适齐,君勿受,则孔子困矣。”诘之曰:按如此辞,则景公、晏子畏孔子之圣也,上乃云非圣贤之行。上下相反,若晏子悖可也,不然则不然矣。
  墨子曰:孔子见景公。公曰:“先生素不见晏子乎?”对曰:“晏子事三君而得顺焉,是有三心,所以不见也。”公告晏子。晏子曰:“三君皆欲其国安,是以婴得顺也。闻君子独立不惭于影,今孔子伐树削迹,不自以为辱;身穷陈、蔡,不自以为约;始吾望儒贵之,今则疑之。”诘之曰:若是乎,孔子、晏子交相毁也,小人有之,君子则否。孔子曰:“灵公污而晏子事之以洁,庄公怯而晏子事之以勇,景公侈而晏子事之以俭。晏子,君子也。”梁丘据问晏子曰:“事三君而不同心,而俱顺焉,仁人固多心乎?”晏子曰:“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故三君之心非一也,而婴之心非三也。”孔子闻之曰:“小子记之,晏子以一心事三君,君子也。”如此,则孔子誉晏子,非所谓毁而不见也。景公问晏子曰:“若人之众则有孔子贤乎?”对曰:“孔子者,君子行有节者也。”晏子又曰:“盈成匡,父之孝子,兄之悌弟也。其父尚为孔子门人,门人且以为贵,则其师亦不贱矣。”是则晏子亦誉孔子可知也。夫德之不修,己之罪也,不幸而屈于人,己之命也。伐树削迹,绝粮七日,何约乎哉?若晏子以此而疑儒,则晏子亦不足贤矣。
  墨子曰:景公祭路寝,闻哭声,问梁丘据。对曰:“鲁孔子之徒也。其母死,服丧三年,哭泣甚哀。”公曰:“岂不可哉?”晏子曰:“古者圣人,非不能也,而不为者,知其无补于死者,而深害生事故也。”诘之曰:墨子欲以亲死不服,三日哭而己于意安者,卒自行之,空用晏子为引而同于己,适证其非耳。且晏子服父礼,则无缘非行礼者也。(并同上)
  (《孔丛子》为王肃伪书,虽不足据,然墨子之毁诬孔子,无所不至,以鼓惑时流,相攻亦甚矣。《孔丛子》能辨正之,故亦节取焉。)──右儒攻墨。
  夫弦歌鼓舞以为乐,盘旋揖让以修礼,厚葬久丧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淮南子泛论训》)
  夫一道术学业仁义也,昔大以治人,小以任官,远施用遍,近以循身,不义不处,非理不行,务兴天下之利,曲直周旋,利则止,此君子之道也。以所闻孔某之行,则本与此相反谬也。(《墨子非儒》)
  儒者曰:“亲亲有术,尊贤有等。”言亲疏尊卑之异也。其礼曰:“丧:父母三年,其(其与期同)。妻后子三年。伯父、叔父、弟兄、庶子,其(与期同)。戚族人,五月。”若以亲疏岁月数,则是尊其妻子与父母同,而亲伯父宗兄而卑子也:逆孰大焉?其亲死,列尸弗(与祓同),登屋窥井,挑鼠穴,探涤器,而求其人焉。以为实在,则戆愚甚矣。如其亡也,必求焉,伪亦大矣。取妻,身迎,祗篸为仆,秉辔授绥,如仰严亲;昏礼威仪,如承祭祀。颠覆上下,悖逆父母,下则妻子,妻子上侵事亲,若此可谓孝乎?儒者“迎妻,妻之奉祭祀,子将守宗庙,故重之”。应之曰:此诬言也。其宗兄守其先宗庙数十年,死丧之,其(同期);兄弟之妻,奉其先之祭祀弗散,则丧妻子三年,必非以守奉祭祀也。夫忧妻子以大负累,有曰“所以重亲也”,为欲厚所至私,轻所至重,岂非大奸也哉?(同上)
  昔者,桀执有命而行,汤为《仲虺之告》以非之。《太誓》之言也,于去发(未详)。曰:“恶乎君子!天有显德,其行甚章。为鉴不远,在彼殷王。谓人有命,谓敬不可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上帝不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祝降其丧。惟我有周,受之大帝。”昔纣执有命而行,武王为《太誓》去发以非之,曰“子胡不尚考之乎商、周、虞、夏之记”。从十简之篇以尚,皆无之,将何若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君子之为文学出言谈也,非将勤劳其喉舌,而利其唇呡也,中实将欲其国家邑里万民刑政者也。今也王公大人之所以早朝晏退,听狱治政,终朝均分,而不敢息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治,不强必乱,强必宁,不强必危,故不敢怠倦。今也卿大夫之所以竭股肱之力,殚其思虑之知,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官府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贵,不强必贱,强必荣,不强必辱,故不敢怠倦。今也农夫之所以蚤出暮入,强乎耕稼树艺,多聚升粟,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饱,不强必饥,故不敢怠倦。今也妇人之所以夙兴夜寐,强乎纺绩织,多治麻籞葛绪,捆布縿,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为强必富,不强必贫,强必暖,不强必寒,故不敢怠倦。今虽毋在乎王公大人蒉,若信有命而致行之,则必怠乎听狱治政矣,卿大夫必怠乎治官府矣,农夫必怠乎耕稼树艺矣,妇人必怠乎纺绩织矣。王公大人怠乎听狱治政,卿大夫怠乎治官府,则我以为天下必乱矣。农夫怠乎耕稼树艺,妇人怠乎纺绩织,则我以为天下衣食之财,将必不足矣。若以为政乎天下,上以事天鬼,天鬼不使(当为便字),下以待养百姓,百姓不利,必离散不可得用也。是以入守则不固,出诛则不胜。故虽昔者三代暴王桀、纣、幽、厉之所以共抎其国家,倾覆其社稷,此也。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有命者言也。曰,命者,暴王所作,穷人所术,非人者之言也。今之为仁义者,将不可不察而强非者,此也。(《墨子非命》)
  今虽毋法执厚葬久丧者言,以为事乎国家,此存乎王公大人有丧者,曰: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绣必繁,邱陇必巨。存乎正夫贱人死者,殆竭家室,乎诸侯死者,虚车府。然后金玉珠玑北乎身,纶组节约,车马藏乎圹;又必多为屋幕,鼎鼓几梴壶滥,戈剑羽旄齿革,寝而埋之满;意若送从,曰:天子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夫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处丧之法将奈何哉?曰:哭泣不秩声,翁缞绖垂涕,处倚庐,寝苫枕块;又相率强不食而为饥,薄衣而为寒,使面目陷巉,颜色黧黑,耳目不聪明,手足不劲强,不可用也。又曰:上士之操丧也,必扶而能起,杖而能行,以此共三年。(《墨子节葬》)
  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伤矣哉!”(《墨子耕柱》)
  (子夏之徒未知果有此问否,即有,亦子夏门中不才。按以儒家微言,不类,亦墨家有意攻儒而已。)
  子墨子谓公孟子曰:“丧礼:君与父母、妻、后子死,三年丧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数月之丧。或以不丧之闲,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若用子之言,则君子何日以听治?庶人何日以从事?”(《墨子公孟》)
  公孟子曰:“三年之丧,学吾之慕父母。”子墨子曰:“夫婴儿子之知,独慕父母而已。父母不可得也,然号而不止,此丌故何也?即愚之至也。然则儒者之知,岂有以贤于婴儿子哉!”
  子墨子与程子辩,称于孔子。程子曰:“非儒,何故称于孔子也?”子墨子曰:“是亦当而不可易者也。今鸟闻热旱之忧则高,鱼闻热旱之忧则下,当此虽禹、汤为之谋,必不能易矣。鸟鱼可谓愚矣,禹、汤犹云因焉,今翟曾无称于孔子乎?”
  公孟子谓子墨子曰:“昔者圣王之列也,上圣立为天子,其次立为卿大夫。今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若使孔子当圣王,则岂不以孔子为天子哉?”子墨子曰:“夫知者,必尊天事鬼,爱人节用,合焉为知矣。今子曰孔子博于《诗》、《书》,察于礼乐,详于万物,而曰可以为天子,是数人之齿,而以为富。”
  子墨子谓程子曰:“儒之道足以丧天下者,四政焉。儒以天为不明,以鬼为不神,天鬼不说,此足以丧天下。又厚葬久丧,重为棺椁,多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后起,杖后行,耳无闻,目无见,此足以丧天下。又弦歌鼓舞,习为声乐,此足以丧天下。又以命为有,贫富寿夭、治乱安危有极矣,不可损益也,为上者行之,不必听治矣,为下者行之,必不从事矣,此足以丧天下。”程子曰:“甚矣!先生之毁儒也。”子墨子曰:“儒固无此各四政者,而我言之,则是毁也。今儒固有此四政者,而我言之,则非毁也,告闻也。”(并同上)
  有强执有命以说议曰:“寿夭贫富,安危治乱,固有天命,不可损益;穷达赏罚幸否有极,人之知力不能为焉。”群吏信之,则怠于分职。庶人信之,则怠于从事。不治则乱,农事缓则贫。贫且乱政之本。而儒者以为道教,是贱天下之人者也。(《墨子非儒》)
  孔某穷于蔡、陈之间,藜羹不裛,十日。子路为享豚,孔某不问肉之所由来而食;褫人衣以酤酒,孔某不问酒之所由来而饮。哀公迎孔某,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子路进请曰:“何其与陈、蔡反也?”孔某曰:“来!吾与女。曩与女为苟生,今与女为苟义。”夫饥约则不辞忘(此衍字)妄取以活身,羸饱伪行以自饰,污邪诈伪,孰大于此?(同上)
  (异教相攻,不可听闻。)
  齐景公问晏子曰:“孔子为人何如?”晏子不对。公又复问,不对。景公曰:“以孔某语寡人者众矣,俱以为贤人也。今寡人问之,而子不对,何也?”晏子对曰:“婴不肖,不足以知贤人。虽然,婴闻所谓贤人者,入人之国,必务合其君臣之亲,而弭其上下之怨。孔某之荆,知白公之谋,而奉之以石乞,君身几灭,而白公僇。婴闻贤人得上不虚,得下不危,言听于君必利人,教行下必于上,是以言明而易知也,行易而从也,行义可明乎民,谋虑可通乎君臣。今孔某深虑同谋以奉贼,劳思尽知以行邪,劝下乱上,教臣杀君,非贤人之行也;入人之国而与人之贼,非义之类也;知人不忠,趣之为乱,非仁义之也。(脱字)逃人而后谋,避人而后言,行义不可明于民,谋虑不可通于君臣。婴不知孔某之有异于白公也。”(《墨子非儒》)
  孔某之齐见景公。景公说,欲封之以尼溪,以告晏子。晏子曰:“不可。夫儒,浩居而自顺者也,不可以教下;好乐而淫人,不可使亲治;立命而怠事,不可使守职;宗丧循哀,不可使慈民;机服免容,不可使导众。孔某盛容修饰以蛊世,弦歌鼓舞以聚徒,繁登降之礼以示仪,务趋翔之节以劝众。儒学不可使议世,劳思不可以补民,累寿不能尽其学,当年不能行其礼,积财不能赡其乐。繁饰邪术以营世君,盛为声乐以淫遇民。其道不可以期世,其学不可以导众。今君封之,以利齐俗,非所以导国先众。”公曰:“善。”于是厚其礼,留其封,敬见而不问其道。孔乃恚怒于景公与晏子,乃树鸱夷子皮于田常之门,告南郭惠子以所欲为,归于鲁。(同上)
  (墨攻儒多诬言,此虽力攻孔子,而孔子好礼乐之真面目,亦略见矣。)
  儒者曰:“君子必服古言,然后仁。”应之曰:所谓古之者,皆尝新矣,而古人服之,则君子也。然则必法非君子之服,言非君子之言,而后仁乎?又曰:“君子循而不作。”应之曰:古者羿作弓,伃作甲,奚仲作车,巧垂作舟。然则今之鲍函车匠,皆君子也,而羿、伃、奚仲、巧垂,皆小人邪?且其所循,人必或作之,然则其所循,皆小人道也?又曰:“君子胜不逐奔,揜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应之曰:若皆仁人也,则无说而相与,仁人以其取舍是非之理相告,无故从有故也,弗知从有知也。无辞必服,见善必迁,何故相?若两暴交争,其胜者欲不逐奔,揜函弗射,施则助之胥车,虽尽能,犹且不得为君子也。意暴残之国也,圣将为世除害,兴师诛罚,胜将因用传术令士卒,曰“毋逐奔,揜函勿射,施则助之胥车”,暴乱之人也得活,天下害不除,是为群残父母而深贱世也,不义莫大焉!又曰:“君子若钟,击之则鸣,弗击不鸣。”应之曰:夫仁人事上竭忠,事亲得孝,务善则美,有过则谏,此为人臣之道也。今击之则鸣,弗击不鸣,隐知豫力,恬漠待问而后对,虽有君亲之大利,弗问不言。若将有大寇乱,盗贼将作,若机辟将发也,他人不知,己独知之,虽其君亲皆在,不问不言,是夫大乱之贼也。以是为人臣不忠,为子不孝,事兄不弟;交,遇人不贞良。夫执后不言之朝物,见利使己,虽恐后言。君若言而未有利焉,则高拱下视,会噎为深,曰“惟其未之学也”,用谁急,遗行远矣。(《墨子非儒》)
  ──右墨攻儒。
  孔子改制考 卷17
  ○儒攻诸子考(兴国者必平僭伪,任道者必攘异端。异说嵬琐怪伟,足以惑世诬民,充塞大道。为儒之宗子,为儒之将帅,张惶六师,无害寡命,以推行大道,固守圣法,岂得已哉!传曰:执德不宏,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无?当诸子之朋兴,天下之充塞,而摧陷廓清,道日光大,战国则遍行天下,后世则一统大教。孟、荀扬其镳,董子定其业。呜呼!儒家而编功臣传耶,其淮阴、中山哉?)
  假今之世,饰邪说,文奸言,以枭乱天下,欺惑愚众,矞宇嵬琐,使天下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有人矣。纵情性,安恣睢,禽兽之行,不足以合文通治;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它嚣、魏牟也。忍情性,綦溪利跂,苟以分异人为高,不足以合大众,明大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陈仲、史軿也。不知一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悬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宋掞也。尚法而无法,下修而好作,上则取听于上,下则取从于俗,终日言成文典,及抃察之,则倜然无所归宿,不可以经国定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慎到、田骈也。不法先王,不是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为治纲纪;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惠施、邓析也。(《荀子非十二子》)
  夫当世之愚,饰邪说,文奸言,以乱天下,欺惑愚众,使混然不知是非治乱之所存者,即是范雎、魏牟、田文、庄周、慎到、田骈、墨翟、宋铏、邓析、惠施之徒也。此十子者,皆顺非而泽,闻见杂博,然而不师上古,不法先王,按往旧造说,务而自功,道无所遇,二人相从。故曰,十子者之工说,说皆不足合大道,美风俗,治纪纲;然其持之各有故,言之皆有理,足以欺惑众愚,交乱扑鄙,则是十子之罪也。(《韩诗外传》)
  (《韩诗》无思、孟,但攻十子,宜得其确。则攻思、孟者,或荀氏后学傅益之欤?它嚣作范雎,或是名字之异。庄周添出。)
  万物为道一,一物为万物一,愚者为一物一,而自以为知道,无知也。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有后而无先,则群众无门。有诎而无信,则贵贱不分。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有少而无多,则群众不化。(《荀子天论》)
  (孔子之道,六通四辟,无夫不在,诸子之学悉受范围。然当时诸子改制纷如,竞标宗旨,守执一偏,以自高异。天下学者,靡然从风。荀子特揭其所短,指其所蔽,极力遍攻。儒教光大,荀子最有力焉。)
  礼之理,诚深矣!坚白同异之察,入焉而溺,其理诚大矣。擅作典制僻陋之说,入焉而丧,其理诚高矣。暴慢恣睢轻俗之属,入焉而队。(《荀子礼论》)
  (擅作典制,当时诸子纷纷改作,以与儒教为难者。坚白同异,则墨及公孙龙。暴慢恣睢,则杨、列、申、韩。荀子攻之,以昌儒学。)
  周、秦之际,诸子并作,皆论他事,不颂主上,无益于国,无补于化。(《论衡佚文》)
  百家异说,各有所出。若夫墨、杨、申、商之于治道,犹盖之无一橑,而轮之无一辐,有之可以备数,无之未有害于用也。己自以为独擅之,不通之于天地之情也。(《淮南子俶真训》)
  苏秦、吴起以权势自杀,商鞅、李斯以尊重自灭,皆贪禄慕荣以没其身。从车百乘,曾不足以载其祸也。(《盐铁论毁学》)
  小人知浅而谋大,羸弱而任重,故中道而废,苏秦、商鞅是也。(《盐铁论遵道》)
  陶著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后汉刘陶传》)
  (陶亦扬雄、昌黎之比。以其书不传,故后贤忘之。然陶生后汉时,孔学大明,攻诸子不足为功矣;惟独尊孟子,最为先河。其识之高,亦在昌黎、皮日休之前驱矣。)
  ──右儒攻诸子总义。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论语八佾》)
  管仲相齐,曰:“臣贵矣,然而臣贫。”桓公曰:“使子有三归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于高、国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为仲父。孔子闻而非之,曰:“泰侈逼上。”一曰:管仲父出,朱盖青衣,置鼓而归,庭有陈鼎,家有三归。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韩非子外储说左》)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论语宪问》)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同上)
  仲尼游齐,见景公。景公曰:“先生奚不见寡人宰乎?”仲尼对曰:“臣闻晏子事三君而得顺焉,是有三心,所以不见也。”(《晏子春秋外篇》)
  相三君而善不通下,晏子细人也。(同上)
  孟子曰:子诚齐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问乎曾西曰:“吾子与子路孰贤?”曾西蹴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则吾子与管仲孰贤?”曾西艴然不悦,曰:“尔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专也,行乎国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尔何曾比予于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为我愿之乎?(《孟子公孙丑》)
  ──右儒攻管子、晏子。
  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子曰:“雍之言然。”(《论语雍也》)
  (庄子称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为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排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终穷?”)
  《说苑》谓子桑户“不衣冠而处”,盖开杨学之先声者,故仲弓不以为然。
  孔子曰:“可也,简。”简者,易野也。易野者,无礼文也。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说,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故曰:文质修者,谓之君子;有质而无文,谓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于牛马,故仲弓曰太简。(《说苑修文》)
  ──右儒攻子桑伯子。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论语宪问》)──右儒攻原壤。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论语颜渊》)
  棘子成欲弥文,子贡讥之。谓文不足奇者,子成之徒也。(《论衡书解》)──右儒攻棘子成。
  孔子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于两观之下。门人闻之,趋而进,至者不言,其意皆一也。子贡后至,趋而进,曰:“夫少正卯者,鲁国之闻人矣,夫子始为政,何以先诛之?”孔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夫王者之诛有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言伪而辨,三曰行辟而坚,四曰志愚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皆有辨知聪达之名,而非其真也。苟行以伪,则其智足以移众,强足以独立。此奸人之雄也,不可不诛。夫有五者之一,则不免于诛,今少正卯兼之,是以先诛之也。”(《说苑指武》)
  ──右儒攻少正卯。
  窦太后好老子书,召辕固生问老子书。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史记儒林传》)
  恬澹无欲,志不在于仕,苟欲全身养性为贤乎?是则老聃之徒也。道人与贤殊科者,忧世济民于难。是以孔子栖栖,墨子遑遑,不进与孔、墨合务,而远与黄、老同操,非贤也。(《论衡定贤》)
  (儒与杨、墨,其道为三,而老氏为我,儒、墨救世,则虽三而实为二焉。故在战国,儒、墨最盛,而老氏逊之,以其俱救世也。至于汉初,老氏最盛,儒学骎骎其间,而墨亡矣。盖救世之道同,而儒顺墨逆,故墨归于儒;老氏与儒相反,故后世反有存也。)
  儒学亦黜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耶?(《史记老子韩非列传》)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庄子养生主》)
  ──右儒攻老子。
  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讵厘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孟子滕文》)
  (孟子终日以明孔道、辟杨墨为事,至引三圣自比,攻之以洪水猛兽,厉其词如此。率子弟辟之,谓能距杨、墨即为圣徒,其树之标、立之党也如此。圣门有此坚劲之师,此杨、墨所以败绩矣。)
  孟子伤杨、墨之议,大夺儒家之论,引平直之说,褒是抑非,世人以为好辩。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论衡对作》)杨、墨之学不乱传义,则孟子之传不造。(《论衡对作》)
  (墨子、孟子俱与告子辨,则相去不远。杨朱为老子弟子,亦相去不远。而言盈天下,二氏之力劲甚。墨子短丧,尤攻儒道,故孟子以“无父”斥之,诚不得已。扬雄谓杨、墨当道,孟子辟之,“廓如也”。此真功不在禹下哉!或以昌黎谓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孔、墨互攻,乃其后学,非二师之道本然。是未读墨子《非儒》、《公孟》。墨氏实挟全力以倒戈孔门,实无两立之理。昌黎生在唐时,已不知孔、墨改制争教之由,固不足辨也。)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孟子尽心》)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淮南子泛论训》)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见孟子。孟子曰:“吾固愿见。今吾尚病,病愈,我且往见。”夷子不来。他日又求见孟子。孟子曰:“吾今则可以见矣。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吾闻夷子,墨者。墨之治丧也,以薄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岂以为非是而不贵也。然而夷子葬其亲厚,则是以所贱事其亲也。”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谓也?之则以为爱无差等,施由亲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为人之亲其兄之子为若亲其邻之赤子乎?彼有取尔也。赤子匍匐将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孟子滕文》)
  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荀子富国》)
  夫有余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天下之公患,乱伤之也。胡不尝试相与求乱之者谁也?我以墨子之非乐也,则使天下乱;墨子之节用也,则使天下贫。非将隳之也,说不免焉。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蹙然衣粗食恶,忧戚而非乐,若是则瘠。瘠则不足欲,不足欲则赏不行。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少人徒,省官职,上功劳苦,与百姓均事业,齐功劳,若是则不威,不威则赏罚不行。赏不行,则贤者不可得而进也;罚不行,则不肖者不得而退也。贤者不可得而进也,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则能不能不可得而官也。若是,则万物失宜,事变失应,上失天时,下失地利,中失人和,天下敖然若烧若焦。墨子虽为之衣褐带索,啜菽饮水,恶能足之乎?既以伐其本,竭其原,而焦天下矣。(同上)
  故墨术诚行,则天下尚俭而弥贫,非斗而日争,劳苦顿萃而愈无功,愀然忧戚非乐而日不和。(并同上)
  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必自为之然后可,则劳苦耗悴莫甚焉。如是,则虽臧获不肯与天子易势业。以是县天下,一四海,何故必自为之?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荀子王霸》)
  (孟子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上下有等,孔子之义也。墨子主张兼爱、尚同,无差等之义,不与先王同。然其道大觳,耗悴莫甚,“役夫之道”也。庄子谓墨子虽独能任,奈天下何?是也。墨子之道所以败绩也,其道高而难行,非孔子中庸之义,故荀子极力攻之。)
  世俗之为说者曰:太古薄葬,棺厚三寸,衣衾三领,葬田不妨田,故不掘也。乱今厚葬饰棺,故抇也。(《荀子正论》)
  (薄葬之制为墨子所改定。盖上古发骸之风甚盛,故墨子定为此制,所以防其患也。然孔子已为之防,比太古已薄矣,墨子则俭不中礼矣。)
  故人一之于礼义,则两得之矣;一之于情性,则两丧之矣。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丧之者也,是儒、墨之分也。(《荀子礼论》)
  夫厚其生而薄其死,是敬其有知而慢其无知也,是奸人之道,而倍叛之心也。(同上)
  (墨子之学本出于孔子,乃倍叛而反攻,故荀子攻其倍叛也。陈相弃陈良之学,而从许行之学,孟子攻其倍师。坚守孔教而攻异教,荀、孟两大儒为最有大也。)
  刑余罪人之丧,不得合族党,独属妻子;棺椁三寸,衣衾三领,不得饰棺,不得昼行,以昏堇,凡缘而往埋之;反无哭泣之节,无衰麻之服,无亲疏月数之等;各反其平,各复其始;已葬埋,若无丧者而止。夫是之谓至辱。(《荀子礼论》)
  (此为攻墨子短丧之制,目为刑余罪人之丧,是谓至辱,攻之甚也。)
  一朝而丧其严亲,而所以送葬之者不哀不敬,则嫌于禽兽矣,君子耻之。(《荀子礼论》)
  故情貌之变,足以别吉凶,明贵贱亲疏之节,斯止矣。外是奸也,虽难,君子贱之。(同上)
  (《公羊传》“而得君子疑焉”。何休解诂:“君子,孔子也。”则此君子即为创儒改制之孔子也。耻之为禽兽,贱之为奸人。此儒者援孔子以攻墨子短丧之制者也。)
  君者国之隆也,公者家之隆也。隆一而治,二而乱。自古及今,未有二隆争重而能长久者。(《荀子致士》)
  (此亦攻墨子者也。墨子兼爱、尚同,视至亲如路人,无尊卑亲疏之别,与儒者异。故荀子攻其二而乱,与孟子攻墨氏无父无君、夷子二本之意同。)
  ──右儒攻杨、墨。法家严而少恩。(《史记太史公自序》)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同上)
  商君违礼义,弃伦理,并心于进取。行之三岁,秦俗日败。(《新书时变》)今商鞅、吴起,反圣人之道。(《盐铁论申韩》)
  商鞅、吴起以秦、楚之法为轻而累之,上危其主,下没其身。(《盐铁论周秦》)
  今秦怨毒商鞅之法,甚于私仇。故孝公卒之日,举国而攻之,东西南北莫可奔走,仰天而叹曰:“嗟乎,为政之弊,至于斯极也!”卒车裂族夷,为天下笑。斯人自杀之也。(《盐铁论非鞅》)
  商鞅法行而亡。(《盐铁论遵道》)
  今商鞅弃道而用权,废德而任力,峭法盛刑,以虐戾为俗,欺旧友以为功,刑公族以立威;无恩于百姓,无信于诸侯;人与之为怨,家与之为仇;虽以获功见封,犹食毒肉愉饱而罹其咎也。(《盐铁论非鞅》)
  商鞅以重刑峭法为秦国基,故二世而夺。刑既严峻矣,又作为相坐之法,造诽谤,增肉刑,百姓斋栗,不知所措手足也。赋敛既烦数矣,又外禁山泽之原,内设百倍之利,民无所开说容言。崇利而简义,高力而尚功,非不广壤进地也,然犹人之病水,益水而疾深。知其为秦开帝业,不知其为秦致亡道也。(同上)
  昔者商鞅相秦,后礼让,先贪鄙,尚首功,务进取,无德序于民,而严刑罚于国,俗日坏而民滋怨,故惠王烹菹其身以谢天下。(《盐铁论国病》)
  商鞅以权数危秦。(同上)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虔,欺魏将卬,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史记商君列传》)
  韩非非先王而不遵,舍正令而不从。(《盐铁论刑德》)──右儒攻法家。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史记太史公自序》)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于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同上)
  子舆曰:公孙龙之为人也,行无师,学无友,佞给而不中,漫衍而无家,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与韩檀等肄之。(《列子仲尼》)
  言非而博,巧而不理,此固无所不答也。(《孔丛子公孙龙》)(此孔子高攻公孙龙白马非白马之说。)
  夫坚白同异、有厚无厚之察,非不察也,然而君子不辨,止之也。(《荀子修身》)
  孔穿、公孙龙相与论于平原君所,深而辩,至于藏三牙。公孙龙言藏之三牙甚辩,孔穿不应。少选,辞而出。明日,孔穿朝。平原君谓孔穿曰:“昔者公孙龙之言甚辩。”孔穿曰:“然。几能令藏三牙矣。虽然,难。愿得有问于君,谓藏三牙甚难而实非也,谓藏两牙甚易而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也者乎,将从难而非者乎?”平原君不应。明日,谓公孙龙曰:“公无与孔穿辩。”(《吕氏春秋淫辞》)
  或问:“公孙龙诡辞数万以为法,法欤?”曰:“断木为棋,梡革为鞠,亦皆有法焉。不合乎先王之法者,君子不法也。”(《法言吾子》)──右儒攻名家。
  文学曰:苏秦以从显于赵,张仪以衡任于秦,方此之时,非不尊贵也,然知士随而忧之,知夫不以道进必不以道退,不以义得者必不以义亡。(《盐铁论褒贤》)
  苏秦合从连衡,统理六国,业非不大也。桀、纣与尧、舜并称,至今不亡,名非不长也。然非者不足贵,故事不苟多,名不苟传也。(《盐铁论非鞅》)
  景春曰:“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孟子曰:“是焉得为大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孟子滕文》)
  太史公曰: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衡强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夫张仪之行事,甚于苏秦。然世恶苏秦者,以其先死,而仪振暴其短以扶其说,成其衡道。要之,此两人真倾危之士哉!(《史记张仪列传》)
  ──右儒攻纵横家。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孟子告子》)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孟子尽心》)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孟子告子》)
  故齐之田单,楚之庄蹻,秦之卫鞅,燕之缪虮,是皆世俗之所谓善用兵者也,是皆巧拙强弱则未有以相君也,若其道一也,未及和齐也。持契司诈,权谋倾覆,未免盗兵也。(《荀子议兵》)
  (孟子“殃民不容于尧、舜之世”,“善战者服上刑”,盖即卫鞅、缪虮之流。法尚权谋倾轧者,为《春秋》所疾也。)──右儒攻兵家。
  宋巠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孟子告子》)
  (宋巠,《庄子天下》篇作“铏”,古音通也。庄子称其禁攻寝兵,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不舍,与此合。近世欧洲有禁兵会,亦其比也。于《春秋》之义,疾灭国、善向戍相合。故孟子称其志也。其道浅而不谬,故孟子许之而少正之。)
  子宋子曰:“明见侮之不辱,使人不斗。人皆以见侮为辱,故斗也。知见侮之为不辱,则不斗矣。”应之曰:“然则亦以人之情为不恶侮乎?”曰:“恶而不辱也。”曰:“若是,则必不得所求焉。凡人之斗也,必以其恶之为说,非以其辱之为故也。今俳优侏儒,狎徒詈侮而不斗者,是岂巨知见侮之为不辱哉?然而不斗者,不恶故也。今人或入其央渎,窃其猪彘,则援剑戟而逐之,不避死伤,是岂以丧猪为辱也哉?然而不惮斗者,恶之故也。虽以见侮为辱也,不恶则不斗,虽知见侮为不辱,恶之则必斗。然则斗与不斗邪,亡于辱之与不辱也,乃在于恶之与不恶也。夫今子宋子不能解人之恶侮,而务说人以勿辱也,岂不过甚矣哉!金舌弊口,犹将无益也。不知其无益,则不知知其无益也。直以欺人,则不仁。不仁不知,辱莫大焉。将以为有益于人邪?则与无益于人也,则得大辱而退耳。说莫病是矣。。”子宋子曰:“见侮不辱。”应之曰:“凡议必将立隆正然后可也,无隆正,则是非不分,而辩讼不决。故所闻曰,天下之大隆,是非之封界,分职名象之所起,王制是也。故凡言议期命,是非以圣王为师。而圣王之分,荣辱是也。”(《荀子正论》)
  (圣王者,孔子也。王制者,孔子之法也。孔子之法有荣辱。)
  “有义荣者,有势荣者;有义辱者,有势辱者。志意修,德行厚,知虑明,是荣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荣。爵列尊,贡禄厚,形势胜,上为天子诸侯,下为卿相士大夫,是荣之从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荣。流淫污漫,犯分乱理,骄暴贪利,是辱之由中出者也,夫是之谓义辱。詈侮捽搏,捶笞膑脚,斩断枯磔,藉靡舌,是辱之由外至者也,夫是之谓势辱。是荣辱之两端也。故君子可以有势辱,而不可以有义辱。小人可以有势荣,而不可以有义荣。有势辱无害为尧,有势荣无害为桀。义荣势荣,唯君子然后兼有之;义辱势辱,唯小人然后兼有之,是荣辱之分也。圣王以为法,士大夫以为道,官人以为守,百姓以为成俗,万世不能易也。今子宋子案不然,独诎容为己,虑一朝而改之,说必不行矣。譬之是犹以砖涂而塞江海也,以焦侥而戴太山也,蹎跌碎折,不待顷矣。二三子之善于子宋子者,殆不若止之,将恐得伤其体也。”子宋子曰:“人之情欲寡,而皆以己之情欲为多,是过也。”故率其群徒,辩其谈说,明其譬称,将使人知情欲之寡也。应之曰:“然则亦以人之情为欲,目不欲綦色,耳不欲綦声,口不欲綦味,鼻不欲綦臭,形不欲綦佚。此五綦者,亦以人情为不欲乎?曰:人之情欲是矣。曰:若是,则说必不行矣。以人之情为欲此五綦者而不欲多,譬之是犹以人之情为欲富贵而不欲货也,好美而恶西施也。古之人为之不然,以人之情为欲多而不欲寡,故赏以富厚,而罚以杀损也,是百王之所同也。故上贤禄天下,次贤禄一国,下贤禄田邑,愿悫之民完衣食。今子宋子以是之情为欲寡而不欲多也,然则先王以人之所不欲者赏,而以人之所欲者罚邪,乱莫大焉。今子宋子严然而好说,聚人徒,立师学,成文曲,然而说不免于以至治为至乱也,岂不过甚矣哉?”(《荀子正论》)
  (宋铏以见侮为不辱,与佛法忍辱略同。娄师德唾面自干,未尝非长者处世之行。然荣辱为治法所由,人道未能去也。荀子负荷儒学,以其过高而攻之。)
  ──右儒攻宋蒨。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自楚之滕,踵门而告文公,曰:“远方之人,闻君行仁政,愿受一廛而为氓。”文公与之处。其徒数十人,皆衣褐,捆屦、织席以为食。陈良之徒陈相,与其弟辛,负耒耜而自宋之滕,曰:“闻君行圣人之政,是亦圣人也,愿为圣人氓。”陈相见许行而大悦,尽弃其学而学焉。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而以自养也,恶得贤?”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然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曰:“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曰:“许子以釜甑爨,以铁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以粟易械器者,不为厉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岂为厉农夫哉?且许子何不为陶冶,舍皆取诸其宫中而用之?何为纷纷然与百工交易?何许子之不惮烦?”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然则治天下独可耕且为与?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五谷不登,禽兽逼人,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当是时也,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虽欲耕,得乎?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勋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夫以百亩之不易为己忧者,农夫也。分人以财谓之惠,教人以善谓之忠,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是故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焉。’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谓豪杰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数十年,师死而遂倍之。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门人治任将归,入揖于子贡,相向而哭,皆失声,然后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者事之,强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今也南蛮鴂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师而学之,亦异于曾子矣。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者,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鲁颂》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学,亦为不善变矣。”“从许子之道,则市贾不贰,国中无伪,虽使五尺之童适市,莫之或欺。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或相倍蓗,或相什伯,或相千万。子比而同之,是乱天下也。巨屦小屦同,贾人岂为之哉?从许子之道,相率而为伪者也,恶能治国家?”(《孟子滕文》)
  (许行被褐织席,高谈并耕,其道甚苦,盖本为墨学而稍变之,欲自立门户者。当时创教纷纷,少自立者,辄思创宗旨以自名一教。庄子谓墨者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其道大觳。被褐织席,亦大觳矣。并耕同贾,则尚同之余义。故许行必墨氏后学,皆假托先王,力与孔子为难,故孟子极力攻之。)
  ──右儒攻许子。
  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蚓而后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亦盗跖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跖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曰:“是何伤哉?彼身织屦,妻辟纑,以易之也。”曰:“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己频顣曰:‘恶用是鶂鶂者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鶂鶂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孟子滕文》)
  (陈仲子亦当时创教之人,其学虽不可见,然织屦辟纑,节用苦行,避兄离母,薄于人伦,殆闻墨子之风者。荀子以为盗名,大约以苦行动人而不尚言论也。孔子之道,以人治人,可而止。陈仲子知义而不知仁,失其本矣。)
  忍情性,綦溪利跂,苟以分异人为高,不足以合大众,明大分;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陈仲、史軿也。(《荀子非十二子》)
  孟子曰: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舍箪食豆羹之义也。人莫大焉亡亲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孟子尽心》)
  (仲子宗旨虽不可考,而孟子攻其亡亲戚君臣上下,则其说与佛氏略同,但有妻耳。其苦行亦与佛同,故能风动天下。赵威后至欲杀之,想以其无君也。显违孔子之道,故孟子不得不攻之。)
  ──右儒攻陈仲子。
  驺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验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祥度制,推而远之,至天地未生,窈冥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岛,禹之序九州岛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岛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其术皆此类也。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史记孟荀列传》)
  邹衍非圣人,作怪误,惑六国之君以纳其说,此《春秋》所谓匹夫荧惑诸侯者也。(《盐铁论论邹》)──右儒攻驺子。
  淳于郚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孟子离娄》)
  (淳于髡盖当时辨者之囿,稷下之客,惑惠施之徒欤?能引男女之礼,盖稍知儒旨而攻子思、公明子,则亦异教攻儒者也。)──右儒攻淳于髡。
  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孟子尽心》)
  (子莫执中,盖与孔子近矣。然彼究别创一教,不从孔子。孟子为孔门御侮,故并攻之也。)──右儒攻子莫。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孟子告子》)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如何?”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同上)
  (以《史记》考之,白圭亦当时有道术者,但是粗才,以孟子辟之固易易。)──右儒攻白圭。
  世俗之为说者曰:“桀、纣有天下,汤、武篡而夺之。”是不然。(《荀子正论》)
  今世俗之为说者,以桀、纣为君,而以汤、武为弑,然则是诛民之父母而师民之怨贼也,不祥莫大焉。以天下之合为君,则天下未尝合于桀、纣也。然则以汤、武为弑,则天下未尝有说也,直隳之耳。(同上)
  (《书》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孟子称“残贼之人谓之一夫”。《礼》称“刑人于市,与众共之”。则为民贼者,人人皆得而僇之也。夫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勿失其性,故尧、舜兢兢于天禄永终,四海困穷,以见天命之不易假也。此为孔子非常异义,学者疑惑,每为世俗之说所动。荀子力辟之,与孟子同。又按司马迁《史记》立项羽为本纪,陈涉为世家,见秦王无道,人人皆得而诛之,而陈涉、项羽首先亡秦,可以代秦,是亦一汤、武也。特以暴易暴,故不终耳。史公为之立本纪、世家,即是意乎?)
  夫曰尧舜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不知逆顺之理,小大至不至之变也,未可与及天下之大理也。(《荀子正论》)
  (孟子:“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王者奉天治民,视民心之向背而验天命之所归,不得私相转授,擅以天下与人者。故当时子哙授燕于子之,卒启乱亡之祸,盖为浅陋者之说所惑焉。)
  今世俗之为说者,不怪朱、象而非尧、舜,岂不过甚矣哉,夫是之谓嵬说。(《荀子正论》)
  (当时诸教之微言大义,全在口说,故荀子攻之为世俗之说,“陋者之说”,“是之谓嵬说”,墨子之说,“奸人”之说,则非孔子之说明矣。)
  世俗之为说者曰:“治古无肉刑而有象刑,墨黥,慅婴,共艾毕,菲鉴屦,杀赭衣而不纯,治古如是。”是不然。(《荀子正论》)
  ──右皆不知名杂教,荀子攻之,与孟子同。
  孔子改制考 卷18
  ○儒墨最盛并称考(孔子一统之后,如汉高、明太囊括四海,悉主悉臣。人不知孔子为创教诸子之一人,更不知与孔子同时争教之巨子。然在战国时,国既诸雄并立,而秦、楚为强,教亦诸子并争,而儒、墨最盛。其时传教各视其力,各竭其才,而儒、墨二字充满天下,实中分天下。孟子谓“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又谓“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又谓“逃墨必归杨,逃杨必归儒”。老、杨之学,似若为吴、蜀之鼎立。然墨学濡首救人,又多才艺,人多归之,当战国末,遂与儒并对立,若南北朝。于时老、杨之学,仅如萧詧一线之传,不足比于大国矣。夫原儒、墨所以最盛者,岂不以行仁兼爱哉?人道莫不赖于仁,固非为我之私所可比矣。然墨道节用、非乐,薄父子之恩,失生人之性,其道枯稿太觳,离天下之心。天下弗堪,咸归孔子,岂非圣人之道得中和哉?墨学微,而老学以为我之私,阴行汉世,至今不废,则--隐缘之故。然汉人尚以墨翟与孔子并称。项羽虽败,汉人独立本纪,岂非兼爱尚同之遗烈耶?凡教之光大于世者,未有不出于仁爱,谅哉!今考儒、墨大盛之条,及秦、汉人以儒、墨对举者附焉。)
  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天下。(《吕氏春秋有度》)
  (孔、墨以仁立教,其弟子徒属充满天下,殆有由也。故诸子并出,孔、墨独盛,而墨卒败。大道之行,岂苟然哉?儒于战国虽未一统,而半分天下矣。)
  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后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学,杂反之行,明主弗受也。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主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韩非子显学》)
  (韩非与李斯同事始皇,去汉不远,为诸子之殿。于时犹孔、墨并称显学,盖宗派散布,徒属满天下。然孔学有八家,墨学仅三。比之南宋,朱子学徒胜于陆子,而朱学遂行,至于延佑遂立科举。孔子入汉,六经立于学宫,甲科射策,事正相同。鉴后可以推前。孔子大道之行,亦可考其端绪矣。)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韩非子五蠹》)
  儒、侠毋军劳,显而荣者,则民不使,与象人同事也。夫祸知盘石象人,而不知祸商官儒侠,为不垦之地,不使之民,不知事类者也。(《韩非子显学》)
  (上称儒、墨,此称儒、侠,侠即墨也。孔、墨则举姓,儒、侠则举教名,其实一也。太史公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有《儒林传》,复有《游侠传》;时墨者尚盛,故二传并录,亦对举儒、墨也。《淮南子》“喜武,非侠也,喜文,非儒也”,亦然。太史公虽有儒、墨摈侠不载之说,疑侠为墨之别派乎?)
  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自此观之,尊贵富大,不足以来士矣。(《吕氏春秋不侵》)
  (孔、墨徒属充满天下,不可数计,故万乘之主莫能与之争。以国主不能与争,其盛大流行可想。)
  孔子学于老聃、孟苏、夔靖叔。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此二士者,无爵位以显人,无赏禄以利人,举天下之显荣者,必称此二士也;皆死久矣,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王公大人从而显之,有爱子弟者随而学焉,无时乏绝。子贡、子夏、曾子学于孔子,田子方学于子贡,段干木学于子夏,吴起学于曾子,禽滑膋学于墨子,许犯学于禽滑膋,田系学于许犯。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皆所染者得当也。(《吕氏春秋当染》)
  (当时孔、墨二家徒属弥满天下,故韩非以二家为显学。王公大人爱子弟皆从之学,盖吕氏时,两教之人中分天下矣。时孔子虽未一统,有墨梗之,亦已得半,传教亦极速哉!墨子后孔子数十年,而徒属半天下,则尤速矣,真儒教之劲敌也。盖墨子悍甚,故传极速。)
  惠盎见宋康王。康王蹀足謦咳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也,不说为仁义者也,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于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大王独无意耶?”宋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弗敢击。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夫无其志者,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四累之上也,大王独无意邪?”宋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也。”惠盎对曰:“孔、墨是已。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矣,其贤于孔、墨也远矣。”(《列子黄帝》)
  (天下丈夫女子皆知孔、墨,皆延颈举踵而思安利孔、墨,所谓天下归往谓之王,故曰无地而为君也。孔、墨当时大行于天下,下逮于妇孺,殊方绝域莫不景从,非其徒属盛传之故哉?)
  惠盎见宋康成公,而谓足声速,疾言曰:“寡人之所说者勇有力,而无为仁义者,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于此,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大王独无意耶?”王曰:“善,此寡人所欲闻也。”惠盎曰:“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不敢击,大王独无意耶?”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欲知也。”惠盎曰:“夫不敢刺不敢击,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大王独无意耶?”王曰:“善,此寡人之所愿也。”惠盎曰:“夫无其志也,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居四累之上,大王独无意耶?”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惠盎对曰:“孔、墨是也。孔丘、墨翟,无地为君,无官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其贤于孔、墨也远矣。”宋王无以应。惠盎趋而出。宋王谓左右曰:“辨矣!客之以说服寡人也。”(《吕氏春秋顺说》)
  (丈夫女子皆愿安利孔、墨,则当时服教者无所不遍矣。近世自诸生外,不得入庙谒孔子,况女子乎?甚非古义也。)
  惠盎对曰:“孔、墨是已。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者。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矣。此贤于孔、墨也远矣。”(《淮南子道应训》)
  (此与《列子黄帝篇》、《吕氏春秋顺说篇》引惠盎之说同。孔、墨之教盛传,具见左证。)
  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丧之者也,是儒、墨之分也。(《荀子礼论》)
  荀子为孔门后学,传经大儒,其书攻墨子之教,直过于孟子,而犹以儒、墨对举,则当时墨学与儒分道扬镳,可知矣。
  孔、墨、宁越,皆布衣之士也,虑于天下,以为无若先王之术者,故日夜学之。有便于学者,无不为也;有不便于学者,无肯为也。盖闻孔丘、墨翟,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吕氏春秋博志》)
  (战国以还,称博闻勤学者,必以孔、墨为称首,而诸子不与焉,其并名如此。盖孔子、墨子,皆以学问制度胜人,诸子多空虚,非其比也。虽宜于时者,墨不如孔,而荀胜孟,朱胜陆,后人皆荀、孟并称,朱、陆对举,正与此同。观后以知前,最足胜据者矣。)
  今儒、墨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则视民如父母。(《韩非子五蠹》)
  (儒、墨并称而谓之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可知儒、墨所以大行者,惟称先王,则于古有征,惟兼爱,则生民共慕。此所以万流向风,而诸子不能比之也。)
  子张曰:昔者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今谓臧聚曰“汝行如桀、纣”,则有怍色,有不服之心者,小人所贱也。仲尼、墨翟,穷为匹夫,今为宰相曰“子行如仲尼、墨翟”,则变容易色,称不足者,士诚贵也。故势为天子,未必贵也;穷为匹夫,未必贱也。贵贱之分,在行之美恶。(《庄子盗跖》)
  (当时开口辄称孔、墨,人人敬服,自谓不如,其所以入人心者,至矣!)
  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何言哉?(《庄子天运》)
  昔有舜欲服海外而不成,既足以成帝矣。禹欲帝而不成,既足以王海内矣。汤、武欲继禹而不成,既足以王通达矣。五伯欲继汤、武而不能成,既足以为诸侯长矣。孔、墨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既足以成显荣矣。夫大义之不成,既有成已,故务事大。(《吕氏春秋务大》)
  (以孔、墨继舜、禹、汤、武,盖以孔、墨皆为天子之事,所谓行大道于世也。)
  禹之裸国,裸入衣出,因也。墨子见荆王,锦衣吹笙,因也。孔子道弥子瑕见厘夫人,因也。汤、武遭乱世,临苦民,扬其义,成其功,因也。(《吕氏春秋贵因》)
  (孔子道弥子瑕事虽谬,然当时人论事说理,或单举孔、墨,或以孔、墨与三代圣王同举,其尊之如此。)
  孔丘、墨翟,修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使居天子之位,则天下遍为儒、墨矣。(《淮南子主术训》)
  (以此言之,不独《诗》、《书》、《礼》、《乐》为三代旧名,《易》、《春秋》亦然。《坤》、《干》之义,不修《春秋》,固墨子所同者也,惟删定不同耳。)
  孔子弟子七十,养徒三千人,皆入孝出悌,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教之所成也。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化之所致也。(《淮南子泰族训》)
  孔、墨之弟子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世。(《淮南子泛真训》)周室衰而王道废,儒、墨乃始列道而议,分徒而讼。(同上)──右儒墨最盛。
  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庄子在宥》)
  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幰也,而况今之人乎?(《庄子知北游》)
  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庄子徐无鬼》)
  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齐物》)
  而儒、墨乃始离跂攘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庄子在宥》)
  儒者伪辞,墨者兼爱。五纪六位,将有别乎?(《庄子盗跖》)墨子贵兼。孔子贵公。(《尸子广泽》)
  夫祸之始也,犹熛火蘖足也,易止也。及其措于大事,虽孔子、墨翟之贤,弗能救也。(《尸子贵言》)
  (于时称圣智者,人人皆知有孔子、墨子,故论事辄举以喻理焉。)孔子贵仁。墨子贵兼。(《吕氏春秋不二》)
  博习辩智如孔、墨。孔、墨不耕耨,则国何得焉?(《韩非子八说》)非有仲尼、墨翟之贤。(《新书过秦》)为儒而踞里闾,为墨而朝吹竽。(《淮南子说山训》)
  喜武,非侠也;喜文,非儒也。(同上)
  今取新圣人书,名之孔、墨,则弟子句指而受者必众矣。故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晓然意有所通于物,故作书以喻意,以为知者也。(《淮南子修务训》)
  当此之时,丰衣博带而道儒、墨者,以为不肖。逮至暴乱已胜,海内大定,继文之业,立武之功,履天子之图籍,造刘氏之貌冠,总邹、鲁之儒、墨,通先圣之遗教。(《淮南子泛论训》)
  今儒、墨者,称三代文、武而弗行,是言其所不行也。(同上)
  孔、墨博通,而不能与山居者入榛薄险阻也。(《淮南子主术训》)
  吴起、张仪,智不若孔、墨,而争万乘之君,此其所以车裂支解也。(同上)
  夫三年之丧,是强人所不及也,而以伪辅情也;三月之服,是绝哀而迫切之性也。夫儒、墨不原人情之终始,而务以行相反之制。(《淮南子齐俗训》)
  大夫曰:邹子疾晚世之儒、墨不知天地之弘,昭旷之道。(《盐铁论论邹》)
  儒、墨内贪外矜,往来游说,栖栖然亦未为得也。(《盐铁论毁学》)(儒、墨大盛,故外人毁之。)
  山东儒、墨咸聚于江、淮之间,讲议集论。(《盐铁论晁错》)
  (江、淮大盛,则中原可想。虽淮南王招致之故,亦可见儒、墨之推行矣。)
  陈王赫然奋爪牙,为天下首事。道虽凶,而儒、墨或干之者,以为无王久矣,道拥遏不得行,自孔子以至于兹,而秦复重禁之,故发愤于陈王也。(《盐铁论褒贤》)
  昔鲁听季孙之说逐孔子,宋信子冉之计逐墨翟。夫以孔、墨之辩,而不能自免。(《新序杂事》)儒家之宗,孔子也。墨家之祖,墨翟也。(《论衡案书》)
  (王仲任,后汉时尚知儒、墨之宗派,而对举之。)使当今说道深于孔、墨,名不得与之同立。(《论衡齐世》)
  上自孔、墨之党,下至孟、荀之徒,教训必作垂文,何也?(《论衡对作》)孔、墨之籍,季孟不肯读。(《论衡自纪》)
  (孔、墨弟子固多寒士,当时贵人自少从之,必俟学者,乃能相以成学也。)
  夫未进也,身被三累;已用也,身蒙三害。虽孔子、墨翟不能自免,颜回、曾参不能全身也。(《论衡累害》)
  (王仲任能知墨翟之短谬,且生在东汉,宗尚孔子,可谓至矣,而开口犹孔、墨并引。盖风俗所沿,顺口辄及,犹今乡曲称考试犹言七篇,论职官犹言五府,沿明之遗说故也。)
  今墨家非儒,儒家非墨。(《论衡薄葬》)
  是以孔子栖栖,墨子遑遑,不进与孔、墨合务,而还与黄、老同操,亦贤也。(《论衡定贤》)
  墨家之论,以为人死无命。儒家之议,以为人死有命。(《论衡命义》)
  故盗泉、朝歌,孔、墨不由,恶其名也,顺其心也。(《申鉴俗嫌》)
  ──右儒、墨并称。
  孔子改制考 卷19
  ○鲁国全从儒教考(光之行也最速,必自近而至远者,势也。将使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大小远近若一,声教遍于大地,必先行于诸夏。将使楚、魏、齐、秦咸立博士,汉夷四表咸诵六经,必先行于鲁国。康成经学,朱、王理学,皆数十年而遍天下。彼瞿昙之于迦维卫,摩诃末之于麦加,犹然。天山万里,东走碣石,渡海而起泰岱,青青未了,圣神崛兴,云滃雨浡,其居不远,其时甚近,举国而为儒,虽戎马生郊,而弦歌不绝,岂非圣人之大化哉!)
  鲁人皆以儒教。(《史记游侠列传》)鲁国服儒者之礼,行孔子之术。(《淮南子齐俗训》)──右鲁人从儒通论。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论语子罕》)
  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同上)
  陈大夫聘鲁,私见叔孙氏。叔孙曰:“吾国有圣人。”曰:“非孔丘邪?”曰:“是也。”(《列子仲尼》)
  ──右孔子负圣人之誉,吴太宰、鲁叔孙、陈大夫所言,中外皆称之如此。
  仲尼将为司寇,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徙,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必蚤正以待之者也。居于阙党,阙党之子弟罔不分,有亲者取多,孝弟以化之也。(《荀子儒效》)
  孔子始用于鲁。鲁人诵之曰:“麛裘而<韦毕>,投之无戾;<韦毕>而麛裘,投之无邮。”用三年,男子行乎涂右,女子行乎涂左,财物之遗者,民莫之举。(《吕氏春秋乐成》)
  孔子为鲁司寇,道不拾遗,市贾不豫贾,田渔皆让长,而斑白不负戴,非法之所能致也。(《淮南子泰族训》)
  郈,叔孙氏所食邑。费,季氏所食邑。二大夫宰吏数叛,患之,以问孔子。孔子曰:“陪臣执国命,采长数叛者,坐邑有城池之固,家有甲兵之藏故也。”季氏说其言而堕之。(《公羊》定公十二年解诂)
  鲁有沈犹氏者,旦饮羊饱之,以欺市人,公慎氏有妻而淫;慎溃氏奢侈骄佚;鲁氏之鬻牛马者善豫贾。孔子将为鲁司寇,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逾境而徙,鲁之鬻马牛不豫贾,布正以待之者也。既为司寇,季孟堕郈、费之城,齐人归所侵鲁之地,由积正之所致也。(《新序杂事一》)
  ──右孔子为吏自行其道。
  秋八月,公及齐侯、邾子盟于顾。齐人责稽首,因歌之曰:“鲁人之皋,数年不觉,使我高蹈。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左传》哀公二十一年)
  (当时称孔子书为“儒书”,如今曰称“佛书”、“道藏”,以教名之。鲁人皆从儒教,自尊,故齐人忧之。儒书之盛于当时,虽伪《左》亦传其说也。)
  鲁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尔责于人终无已夫!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夫。”(《礼记檀弓》)(孔子生时创制,鲁人已从其教,行三年之丧。)
  景公祭路寝,闻哭声,问梁邱据。对曰:“孔子其母死,服丧三年,哭泣甚哀。”(《墨子》佚文)
  宓子贱治亶父,恐鲁君之听谗人,而令己不得行其术也,将辞而行,请近吏二人于鲁君,与之俱至于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贱令吏二人书。吏方将书,宓子贱从旁时掣摇其肘。吏书之不善,则宓子贱为之怒。吏甚患之,辞而请归。宓子贱曰:“子之书甚不善,子勉归矣。”二吏归报于君,曰:“宓子不得为书。”君曰:“何故?”吏对曰:“宓子使臣书,而时掣摇臣之肘,书恶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辞而去也。”鲁君太息而叹曰:“宓子以此谏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乱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术,必数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几过。”遂发所爱,而令之亶父,告宓子曰:“自今以来,亶父非寡人之有也,子之有也。有便于亶父者,子决为之矣,五岁而言其要。”宓子敬诺,乃得行其术于亶父。三年,巫马旗短褐,衣弊裘,而往观化于亶父。见夜渔者,得则舍之。巫马期问焉,曰:“渔为得也,今子得而舍之,何也?”对曰:“宓子不欲人之取小鱼也,所舍者小鱼也。”巫马旗归告孔子,曰:“宓子之德至矣,使民暗行,若有严刑于旁,敢问宓子何以至于此?”孔子曰:“丘尝与之言曰:诚乎此者刑乎彼。宓子必行此术于亶父也。”(《吕氏春秋具备》)
  (《王制》:“禽兽鱼鳖不中杀,不鬻于市。”《淮南子主术训》言“先王之法”,“鱼不长尺不得取”。《王制》者,孔子之制也;先王之法者,孔子之法也。宓子贱治亶父,渔者不取小鱼,其殆能行孔子之道也欤?)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金于府。(《淮南子道应训》)
  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则哭,各复尽哀,或复留。唯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弟子及鲁人往从冢而家者,百有余室,因命曰孔里。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藏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余年不绝。(《史记孔子世家》)
  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田子方》)
  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史记孔子世家》)
  ──右鲁人尽服孔子之教。事效至先,盖道必行于乡,教必起于近。佛教先行于迦维释族,摩西先行于迦南、犹太,摩诃末先行于麦加,皆自然之理也。
  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孟子公孙丑》)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孟子万章》)
  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同上)
  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孟子告子》)公仪休者,鲁博士也,以高弟为鲁相。(《史记循吏列传》)
  南宫敬子问颜涿聚曰:“季孙养孔子之徒,所朝服与坐者以十数。”(《韩非子外储说左》)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告子》)──右鲁能尊敬孔子之子孙弟子后学,加崇异礼。
  宋阳里华子,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与而朝忘,在涂则忘行,在室则忘坐,今不识先,后不识今,阖室毒之。谒史而卜之,弗占;谒巫而祷之,弗禁;谒医而攻之,弗已。鲁有儒生,自媒能治之。华子之妻子,以居产之半请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卦兆之所占,非祈请之所祷,非药石之所攻。吾试化其心,变其虑,庶几其瘳乎?”于是试露之而求衣,饥之而求食,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子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传世,不以告人,试屏左右,独与居室七日。”从之,莫知其所施为也,而积年之疾,一朝都除。华子既悟,乃大怒,黜妻罚子,操戈逐儒生。宋人执而问其以。华子曰:“曩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吾恐将来之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之乱吾心如此也,须臾之忘,可复得乎?”(《列子周穆王》)
  (此虽列子自述其学,而鲁多儒生,儒生多术,天下求学术者必于鲁儒,亦可见矣。)
  昔有昆弟三人游齐、鲁之间,同师而学,进仁义之道而归。(《列子说符》)
  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厘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是时独魏文侯好学。后陵迟以至于始皇,天下并争于战国,儒术既绌焉,然齐、鲁之间,学者独不废也。于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史记儒林列传》)
  (齐、鲁学者不废,则儒术自绌于上而自行于下,若元世之学者矣,岂不盛乎?)
  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子之礼器往归陈王,于是孔甲为陈涉博士。(《史记儒林列传》)
  (归陈涉者有诸儒,则鲁儒甚盛矣。此皆读秦焚以前之书者,足见先秦儒术之盛也。)
  及高皇帝诛项籍,举兵围鲁。鲁中诸儒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岂非圣人之遗化,好礼乐之国哉?(《史记儒林列传》)
  夫齐、鲁之间于文学,自古以来,其天性也。故汉兴而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讲习大射乡饮之礼。叔孙通作汉礼仪,因为太常。诸生弟子共定者,咸为选首。(同上)
  (围城之际,犹诵习弦歌不辍,况干戈大定后哉?孔子之教,入人深矣!谓之诸儒,可见坑焚无恙,孔教大行。)
  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史记太史公自序》)
  (齐、鲁先行孔子之教,至史公少年当益盛,乡射之礼尤盛行者。)
  而邹、鲁滨洙、泗,犹有周公遗风,俗好儒,备于礼。(《史记货殖列传》)(太史公称邹、鲁好儒备礼,盖邹、鲁于时儒教极盛矣。)
  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于定陶。叔孙通就其仪,号高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高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为之节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礼,所因损益可知者,谓不相复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上曰:“可试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为之。”于是叔孙通使征鲁诸生三十余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时变。”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余。叔孙通曰:“上可试观。”上即观,使行礼,曰:“吾能为此。”乃令群臣习肄。(《史记叔孙通传》)
  (此三十余人为叔孙所请,征定礼乐,必皆耆儒英博,为叔孙闻名敬服者。若其未征之儒,多如牛毛,殆不可计可知。)
  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史记万石君列传》)(以齐、鲁为名,齐、鲁之多儒高行可知。)
  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万生之伦六十余人,咸聚阙廷,舒六艺之讽,论太平之原,知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陈其词。(《盐铁论杂论》)
  (顾亭林谓后汉风俗气节之美,由光武、明、章表章之功。岂知昭、宣之时,诸生能与御史大夫抗辨,百折不挠,守死善道,故知孔子之泽、邹、鲁之风长矣。)
  ──右鲁之儒生,战国、秦、汉时尤盛。
  孔子改制考 卷20
  ○儒教遍传天下战国秦汉时尤盛考(七雄争,刘、项战,如猘狗二蛇之斗,何关理道哉?古有斗马、斗鸡、斗人俗,大秦有斗牛。一哄之市若狂,迷于旌旗金鼓,津津乐道之,以为是时也,儒术绌焉。夷考其时,服儒衣冠传教者充塞天下,弥满天下,得游行教导于天下,不知禄爵,不择人主,惟以行教为事。所至强聒其君相,诱导其士民,立博士,开黉舍,虽经焚坑不悔。此儒教所由光被哉!后生受其成,不知前哲传教之苦,仅以闭户洁身为事,其嗤孔子为佞也固宜。其不肖者困于禄位,知有国而不知有教。欲不微也得乎?窃用恐惧,着春秋、战国、秦、汉时孔子弟子后学传教之故,着于篇,俾后儒知所法焉。)
  孔、墨之弟子徒属充满天下,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天下。(《吕氏春秋有度》)
  (孔子弟子徒属充满天下,则多有无量数可知。此为孔子身后,教大行之铁证。惟墨子与分立,未能一统耳。)
  孔、墨之弟子,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世。(《淮南子俶真训》)
  自孔子卒后,七十子之徒,散游诸侯,大者为师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隐而不见。故子路居卫,子张居陈,澹台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贡终于齐。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厘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是时独魏文侯好学。后陵迟以至于始皇,天下并争于战国,儒术既绌焉,然齐,鲁之门,学者独不废也。于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史记儒林传》)
  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岁。状貌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世之显学,儒、墨也。(《韩非子显学》)
  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儒分为八。(并同上)
  ──右孔子弟子后学遍传儒教于天下。
  孔子学于老聃、孟苏、夔靖叔。鲁惠公使宰让请郊庙之礼于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后在于鲁,墨子学焉。此二士者(高诱注:二士指孔子、墨翟),无爵位以显人,无赏禄以利人,举天下之显荣者,必称此二人也。皆死久矣,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王公大人从而显之,有爱子弟者随而学焉,无时乏绝。(《吕氏春秋当染》)
  孔、墨之后学显荣于天下者众矣,不可胜数。(同上)
  子张,鲁之鄙家也,颜涿聚,梁父之大盗也,学于孔子。段干木,晋国之大驵也,学于子夏。高何、县子石,齐国之暴者也,指于乡曲,学于子墨子。索卢参,东方之巨狡也,学于禽滑黎。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于刑戮死辱也,由此为天下名士显人,以终其寿,王公大人从而礼之。(《吕氏春秋尊师》)
  (《论语》称“有教无类”。鄙家盗驵,皆为大贤,亦可见圣门甚大,无所容心,至斯受耳。)
  孔丘、墨翟,无地为君,无官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吕氏春秋顺说》)
  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列子黄帝》)
  孔丘、墨翟,无地而为君,无官而为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淮南子道应训》)
  仲尼无置锥之地,诚义乎志意,加义乎身行,箸之言语。济之日,不隐乎天下,名垂乎后世。(《荀子王霸》)
  孔丘、墨翟,修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使居天子之位,则天下遍为儒、墨矣。(《淮南子主术训》)
  子思之母死于卫。柳若谓子思曰:“子,圣人之后也,四方于子乎观礼,子盖慎诸?”(《礼记檀弓》)──右天子皆尊慕孔子,服从儒教。
  王登为中牟令,上言于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已者,其身甚修,其学甚博,君何不举之?”主曰:“子见之,我将为中大夫。”相室谏曰:“中大夫,晋重列也,今无功而受,非晋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目耶?”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绝无已也。”王登一日而见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弃其田耘,卖宅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身修学博,是儒者之学也。观此,知孔子之学当时已大行矣。)子夏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史记仲尼弟子》)
  孟尝君请学于闵子,使车往迎闵子。闵子曰:“礼有来学,无往教。致师而学,不能礼,往教则不化君也。君所谓不能学者也,臣所谓不能化者也。”于是孟尝君曰:“敬闻命矣。”明日,袪衣请受业。《诗》曰:“日就月将。”(《韩诗外传》卷三)
  鲁缪公之时,公仪为相,子思、子原为之卿。(《盐铁论相刺》)公仪休者,鲁博士也,以高弟为鲁相。(《史记循吏》)
  (观此,可见鲁有博士。《孟子》: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相。即是其人。)
  公季成谓魏文侯曰:“田子方虽贤人,然而非有土之君也,君常与之齐礼;假有贤于子方者,君又何以加之?”文侯曰:“如子方者,非成所得议也。子方,仁人也。仁人也者,国之宝也;智士也者,国之器也;博通士也者,国之尊也。故国有仁人,则君臣不争,国有智士,则无四邻诸侯之患,国有博通之士,则人主尊。固非成之所议也。”公季成自退于郊三日,请罪。(《新序杂事第四》)
  孟尝君问于白圭曰:“魏文侯名过于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对曰:“魏文侯师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过于桓公也。卜相则曰:‘成与黄孰可?’此功之所以不及五伯也。以私爱妨公举,在职者不堪其事,故功废。然而名号显荣者,三士翊之也。如相三士,则王功成,岂特霸哉!”(同上)
  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其仆曰:“君何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乎?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吾闻段干木未尝以己易寡人也,吾安敢高之?段干木光乎德,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地不如德,财不如义,寡人当事之者也。”遂致禄百万,而时往问之。国人皆喜,相与诵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居无几何,秦兴兵欲攻魏。司马唐且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为然,乃案兵而辍不攻。(《新序杂事》第五)
  臣进李克而魏国大治。(《说苑臣术》)文侯于是乃发粟百钟,送之庄周之室。(《说苑善说》)
  庄周为田子方弟子,则亦儒者也。子夏、田子方、吴子,皆为文侯所师友,乃于庄周复发粟百钟送之,其尊儒亦至矣。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孟子离娄》)
  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史记孟子荀子列传》)
  滕定公薨。世子谓然友曰:“昔者,孟子尝与我言于宋,于心终不忘。今也不幸至于大故,吾欲使子问于孟子,然后行事。”然友之邹,问于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亲丧,固所自尽也。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虽然,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然友反命,定为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于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丧祭从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谓然友曰:“吾他日未尝学问,好驰马试剑。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尽于大事,子为我问孟子。”然友复之邹,问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听于冢宰,饘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是在世子。”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诚在我。”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谓曰知。及至葬,四方来观之,颜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悦。(《孟子滕文公》)
  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矣。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藉也。龙子曰:治地莫善于助,莫不善于贡。贡者,校数岁之中以为常。乐岁,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为虐,则寡取之。凶年,粪其田而不足,则必取盈焉。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终岁勤动,不得以养其父母,又称贷而益之,使老稚转乎沟壑,恶在其为民父母也?夫世禄,滕固行之矣。《诗》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为有公田。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文王之谓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国。”使毕战问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将行仁政,选择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污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夫滕壤地褊小,将为君子焉,将为野人焉。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亩,余夫二十五亩。死徙无出乡,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所以别野人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孟子滕文》)
  (孔子之道,仁而已矣。仁始于父母,故孝弟为仁之本。仁极于天下,故井田为仁之极。国君首从孔子之道者,魏文侯为先,滕文公次之,二君诚贤主哉!后世得行孔子之道,二君有功焉,宜配享孔庙者也。)
  陈良,楚产也,悦周公、仲尼之道,北学于中国。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孟子滕文》)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孟子尽心》)(当时七十子后学传道甚盛,杨、墨之徒多有逃而来归者。)
  齐宣王褒儒尊学。孟轲、淳于郚之徒,受上大夫之禄,不任职而论国事。盖齐稷下先生,千有余人。(《盐铁论论儒》)孟子、荀卿,儒术之士。(《战国策》刘向序)
  牛缺居上地,大儒也。下之邯郸,遇盗于耦沙之中。盗求其橐中之载,则与之;求其车马,则与之;求其衣被,则与之。牛缺出而去。盗相谓曰:“此天下之显人也,今辱之如此,此必我于万乘之主。万乘之主必以国诛我,我必不生。不若相与追而杀之,以灭其迹。”(《吕氏春秋必己》)
  (当时学儒者超旷如此,虽盗亦畏其贤,宜其教之盛也。)
  牛缺为上地大儒,下之邯郸,则赵人从儒教而有盛名者。且当时惟荀卿得称大儒,然则牛缺之成就可想,否亦陈良之俦也。)
  齐宣王问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对曰:“博贵枭,胜者必杀枭。杀枭者,是杀所贵也。儒者以为害义,故不博也。”又问:“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从下害于上者也,是从下伤君也,儒者以为害义,故不弋。”又问:“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弦为大声,以大弦为小声,是大小易序,贵贱易位,儒者以为害义,故不鼓也。”宣王曰:“善。”仲尼曰:“与其使民谄下也,宁使民谄上。”(《韩非子外储说》)
  (当时战国之儒教盛行天下,以儒者为一异教异人,戒律甚严,故有此问。匡倩所答,或有为而言,或是时儒教持戒更严,如宋儒之严谨,故能变动天下欤?)
  吴起事悼王,使私不害公,谗不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行义不顾毁誉。(《战国策秦》)
  (吴起为曾子弟子,虽有失行,而曾闻儒者之道,故其行可取如是。)
  燕将攻下聊城,人或谗之。燕将惧诛,遂保守聊城不敢归。田单攻之岁余,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鲁连乃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燕将曰:“敬闻命矣。”因罢兵,到读而去。故解齐国之围,救百姓之死,仲连之说也。(《战国策齐》)
  鲁仲连谓孟尝君曰:“君好士,未也。”(同上)
  十三年,诸侯举兵以伐齐。齐王闻之,惕然而恐,召其群臣大夫告曰:“有智为寡人用之。”于是博士淳于郚仰天大笑而不应。(《说苑尊贤》)
  (《汉书》:贾山之祖为魏文侯博士。《史记循吏传》:“公仪休者,鲁之博士也。”《汉书伏胜传》:“伏生故为秦博士。”则孔子之道,已行于魏、鲁、秦之国矣。此云博士淳于髡,齐亦立博士而尊孔子矣。)
  故商君以王道说孝公,不用,即以强国之道,卒以就功。邹子以儒术干世主,不用,即以变化始终之论,卒以显名。(《盐铁论论儒》)(商君、邹衍,固儒家后学也,但稍曲学阿世耳。)
  魏惠王死,葬有日矣,天大雨雪,至于牛目。群臣多谏于太子者曰:“雪甚如此而行葬,民必甚疾之,官费又恐不给,请弛期更日。”太子曰:“为人子者,以民劳与官费用之故,而不行先王之葬,不义也。子勿复言。”(《吕氏春秋开春论》)
  魏有老儒而不善济阳君。客有与老儒私怨者,因攻老儒杀之,以德于济阳君,曰:“臣为其不善君也,故为君杀之。”济阳君因不察而赏之。一曰:济阳君有少庶子,有不见知欲入爱于君者。齐使老儒掘药于马梨之山。济阳少庶子欲以为功,入见于君,曰:“齐使老儒掘药于马梨之山,名掘药也,实间君之国。君杀之,是将以济阳君抵罪于齐矣,臣请刺之。”君曰:“可。”于是明日得之城阴而刺之,济阳君还益亲之。(《韩非子内储》)
  子鱼生于战国之世,长于兵戍之间,然独乐先王之道,讲习不倦。(《孔丛子独治》)贾山“祖父袪,故魏王时博士弟子也”。(《汉书贾山传》)
  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天下。(《史记吕不韦传》)
  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为祭酒焉。齐人或谗荀卿,乃适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史记孟荀列传》)
  客说春申君曰:“汤以亳,武王以狖,皆不过百里以有天下。今孙子,天下贤人也。君籍之以百里之势,臣窃以为不便于君,何如?”春申君曰:“善。”于是使人谢孙子。孙子去之赵,赵以为上卿。客又说春申君曰:“昔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亡,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强。夫贤者之所在,其君未尝不尊,国未尝不荣也。今孙子,天下贤人也,君何辞之?”春申君又曰:“善。”于是使人请孙子于赵,孙子为书谢。(《战国策楚》)
  元王惕然而悟,乃召博士卫平而问之。(《史记龟策列传》)(由是言之,楚亦立博士矣。)──右儒教盛行于战国。
  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世主必从而礼之,曰:敬贤士,先王之道也。(《韩非子显学》)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韩非子问辨》)
  (观此可知儒教大行于秦,故谓之众。)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盐铁论毁学》)斯知六艺之归。(《史记李斯列传》)
  秦始皇帝既吞天下,乃召群臣而议,曰:“古者五帝禅贤,三王世继,孰是?将为之。”博士七十人未对。(《说苑至公》)
  (案,秦以武力得天下,然能立博士,以尊孔子之经,且多至七十人,孔子之学亦盛矣。)
  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史记秦始皇本纪》)
  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阳宫。博士仆射周青臣等颂称始皇威德。(《史记李斯列传》)
  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史记秦始皇本纪》)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同上)诸儒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史记封禅书》)
  于是征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用苴秸,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黜儒生。诸儒既黜,不得与封禅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即讥之。(同上)
  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史记秦始皇本纪》)使博士为《仙真人诗》。
  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
  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
  “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
  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并同上)(或疑博士仅掌通古今,岂知其皆诵法孔子乎?)
  叔孙通者,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征,待诏博士。(《史记刘敬叔孙通传》)
  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楚戍卒蕲入陈,于公如何?”博士诸生三十余人前曰:“人臣无将,将即反,罪死无赦。”乃赐叔孙通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并同上)
  张苍,阳武人也,好书律历。秦时为御史,主柱下方书。(《汉书张苍列传》)
  子鱼居卫,与张耳、陈余相善。耳、余,魏之名士也。秦灭魏,求耳、鱼。惧走。会陈胜、吴广起兵于陈,欲以诛秦。余谓陈王曰:“今必欲定天下,取王侯者,其道莫若师贤而友智。孔子之孙今在魏,居乱世能正其行,修其祖业,不为时变。其父相魏,以圣道辅战国,见利不易操,名称诸侯,世有家法。其人通材,足以干天下,博知,足以虑未形。必宗此人,天下无敌矣。”陈王大悦,遣使者赍千金,加束帛,以车三乘聘焉。耳又使谓子鱼曰:“天下之事已可见矣。今陈王兴义兵,讨不义,子宜速来以集其事。王又闻子贤,欲谘良谋,虚意相望也。”子鱼遂往。陈王郊迎,而执其手议世务。子鱼以霸王之业劝之。王悦其言,遂尊以博士,为太师,谘度焉。(《孔丛子独治》)
  良尝学礼淮阳。(《汉书张陈王周传》)陈余,大梁人,好儒术。(《汉书陈余列传》)伏生,济南人也,故为秦博士。(《汉书伏胜传》)
  ──右儒教盛于秦。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史记孔子世家》)(当时孔子未一统,高祖以其为一方教主,故尊祀之。)
  陆生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而得之,安事《诗》、《书》!”陆生曰:“居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怿,而有惭色,乃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上折随何之功,谓何为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随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齐也。陛下发步卒五万人,骑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随何曰:“陛下使何与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贤于步卒五万人,骑五千也。然而陛下谓何腐儒,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史记黥布列传》)
  (陆贾、随何、郦生,今人以为开国辨士者,而皆儒也。盖自战国来,儒生以辩定天下,故四科以言语次德行。儒生无操干戈之功者。闻俎豆而未习军旅,盖教之宗旨;疾火攻,疾灭国,疾取邑,故不言兵学。后世儒生争言兵学,失教旨矣。)
  骑士曰:“沛公不好儒。诸客冠儒冠来者,沛公辄解其冠,泄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上说也。”郦生曰:“弟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沛公至高阳传舍,使人召郦生。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洗足,而见郦生。郦生入,则长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诸侯乎?且欲率诸侯破秦也?”沛公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而攻秦,何谓助秦攻诸侯乎?”(《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沛公方洗,问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对曰:“状貌类大儒,衣儒衣,冠侧注。”沛公曰:“为我谢之,言我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郦生瞋目案剑,叱使者曰:“走!复入言沛公:吾高阳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惧而失谒,跪拾谒,还走,复入报曰:“客,天下壮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谒。曰:‘走!复入言,而公高阳酒徒也。’”沛公据雪足杖矛曰:“延客入。”郦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将兵助楚讨不义,足下何不自喜也?臣愿以事见,而曰‘吾方以天下为事,未暇见儒人也’。”(同上)
  (汉高以儒不言兵,且迂腐,故不好。犹方有事之际,有僧来见,自未暇见之。当时见儒别一衣冠,别一道术,有类此。)
  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叔孙通之降汉,从儒生弟子百余人,然通无所言进,专言诸故群盗壮士进之。(《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短衣楚制,可知自楚以来至汉高,皆用短衣。如今泰西君相俱短衣,惟神父牧师皆衣长衣,故当时惟儒服乃长衣也。)
  汉王拜叔孙通为博士,号稷嗣君。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尊汉王为皇帝于定陶。叔孙通就其仪,号高皇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同上)
  乃拜叔孙通为太常,赐金五百斤。叔孙通因进曰:“诸弟子儒生,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悉以为郎。”(同上)
  高祖以征伐定天下,而缙绅之徒骋其知辩师古曰:缙绅,儒者之服也,并成大业。(《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谓叔孙生曰:“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能习。”徙为太常。定宗庙仪法,及稍定汉诸仪法,皆叔孙生为太常所论箸也。(《史记刘敬叔孙通传》)
  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汉书楚元王传》)
  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文帝时,闻申公为《诗》最精,以为博士。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之《诗》传,号曰《元王诗》。
  初,元王敬礼申公等。穆不耆酒,元王每置酒,常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之,曰:“独不念先王之德与?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易》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先王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故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与久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并同上)
  梁怀王揖,文帝少子也,好《诗》、《书》。(《汉书文三王传》)
  而苍乃自秦时为柱下御史,明习天下图书计籍,又善用算律历;故令苍以列侯居相府,领主郡国上计者。(《汉书张苍列传》)
  悼惠王富于春秋。参尽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汉书曹参传》)
  (曹参相齐时,诸儒百数言治;则知秦、汉之际,儒生固多矣。)
  贾生名谊,洛阳人也。年十八,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吴廷尉为河南守,闻其秀才,召至门下,甚幸爱。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文帝召以为博士。(《史记屈贾列传》)
  贾生以为汉兴,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而固当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兴礼乐。乃悉草具其事仪法,色尚黄,数用五,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谦让未遑也。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
  孝武皇帝立,举贾生之孙二人至郡守。而贾嘉最好学,世其家,与余通书。至孝昭时,列为九卿。(并同上)(吴公为李斯弟子,即荀卿再传。贾谊实荀卿后学也。)
  宋忠为中大夫,贾谊为博士,同日俱出洗沐,相从论议,诵《易》先王圣人之道术,究遍人情,相视而叹。(《史记日者列传》)
  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传五德事。言方今土德时,土德应黄龙见,当改正朔、服色、制度。天子下其事,与丞相议。丞相推以为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上黑事,以为其言非是,请罢之。十五年,黄龙见成纪。天子乃复召鲁公孙臣以为博士,申明土德事。(《史记孝文本纪》)
  (公孙臣请改正朔、服色、制度,盖用《春秋》改制。五德终始,亦是儒家三统义。不得以邹衍黜之。)
  光又属意于殷,曰:“意好数,公必谨遇之,其人圣儒。”(《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儒之极者为“圣儒”。荀子所称于礼旁皇周洽之圣人也,即圣儒也。盖儒教中之极品名号。创教者不能名之,只能谓之“神人”矣。)
  贾山,颍川人也。祖父袪,故魏时博士弟子也。山受学袪,所言涉猎书记,不能为醇儒。(《汉书贾山列传》)
  太史公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史记太史公自序》)(天官名义与七纬合,亦孔学也。)
  孝文帝时,天下无治《尚书》者,独闻济南伏生,故秦博士,治《尚书》,年九十余,老,不可征。乃诏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为河间王,好儒学,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之游。(《史记五宗世家》)
  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婴、蚡俱好儒术。(《汉书田蚡传》)
  儒有邪辟者,而先王之道不废,何也?其行之者多也。(《淮南子修务训》)
  ──右儒教盛行于汉初。

  卷二十一
  孔子改制考 卷21
  ○汉武帝后儒教一统考(孔子之道,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本末精粗,六通四辟,无乎不在。诸子奋其螳斧,自取灭亡。自获麟至元狩三百年,削莠铲乱,芟墨夷老,天下归往,大道统一;非特郡国立学,乃至裔夷遣子,章缝遍于外域,六经揭于日月。《春秋》继周,范围百世,盛矣哉!)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
  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罢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同上)
  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谘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撝,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汉书武帝本纪》)
  汉武帝材质高妙,有崇先广统之规,故即位而开发大志,考合古今,模范前圣故事,建正朔,定制度,招选俊杰,奋扬威怒,义四加,所征者服,兴起六艺,广进儒术。自开辟以来,惟汉家为最盛焉,故显为世宗,可谓卓尔绝世之主矣!(《新论识通》)
  (孔子制度,至孝武乃谓大行,乃谓一统,佛法之阿育大天王也。自此至今,皆尊用孔子。)
  孝惠、吕后时,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时颇征用,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窦太后又好黄老之术,故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及今上即位,赵绾、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母生,于赵自董仲舒。及窦太后崩,武安侯田蚡为丞相,绌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学儒者数百人。而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学士,靡然乡风矣。(《史记儒林列传》)
  自武帝以后,崇尚儒学。(《后汉党锢传》)
  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浸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汉书儒林传》)
  (古无学校选举,三桓七穆,只有世卿。虽颜、冉龙翰凤雏,曾、闵兰熏雪白,不登孝廉,岂有甲乙?自孔子讥世卿,立科举,田野之秀,乃有登进。《春秋》虽改制,而未行。至汉武,乃始创行之。迄今二千年,虽少有更变,大端仍自汉武始。汉武之功亦大矣!)
  ──右汉武帝罢黜百家,专崇儒教。
  建武五年,冬十月,还幸鲁,使大司空祠孔子。(《后汉光武帝纪》)建武十四年,四月辛巳,封孔子后志,为褒成侯。(同上)
  永平十五年,幸孔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后汉明帝纪》)(明帝最尊孔子,为帝王诣阙里之始。)
  元和二年春,帝东巡狩,还过鲁,幸阙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乐,大会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讲论。(《后汉儒林传》)
  (后汉时,六代之乐犹存。大合孔子之乐,亲谒阙里,自此始。)
  延光三年戊辰,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阙里,自鲁相令丞尉及孔氏亲属妇女,诸生悉会。赐褒成侯以下帛各有差。(《后汉安帝纪》)
  光和元年,遂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后汉蔡邕传》)备博士,广太学,而祀孔子焉,礼也。(《申鉴时事》)──右汉武后特尊孔子,加崇异礼。
  绥和五年,又上宝磬十六。刘向以为美化所降,用立辟雍,而士多仁孝,女性贞。(《华阳国志》)
  莽奏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作市常满仓,制度甚盛。立《乐经》。益博士员,经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艺教授十一人以上。(《汉书王莽传》)
  昭帝时,举贤良文学,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经者皆复。数年,以用度不足,更为设员千人。郡国置五经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平帝时,王莽秉政,增元士之子,得受业如弟子,勿以为员。岁课甲科四十人为郎中,乙科二十人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补文学掌故云。(《汉书儒林传》)
  夏,安汉公奏车服制度,吏民养生送终嫁娶、奴婢田宅器械之品。立官稷及学官。郡国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乡曰庠,聚曰序,庠序置《孝经》师一人。(《汉书孝平皇帝纪》)
  及王莽为宰衡,欲耀众庶,遂兴辟雍,因以篡位,海内畔之。世祖受命中兴,拨乱反正,改定京师于士中。即位三十年,四夷宾服,百姓家给:政教清明,乃营立明堂辟痈。显宗即位,躬行其礼,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养三老五更于辟痈。(《汉书礼乐志》)
  建武五年,初起太学,车驾还宫,幸太学,赐博士弟子各有差。(《后汉儒林列传》)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学。稽式古典,笾豆干戚之容,备之于列。
  帝临辟痈,于行礼中拜恭为司空,儒者以为荣。
  论曰:自光武中年以后,干戈稍戢,专事经学,自是其风世笃焉。其服儒衣,称先王,游庠序,聚横塾者,盖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经生所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开门受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莫或讹杂。
  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亲行其礼,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备法物之驾,盛清道之仪,坐明堂而朝群后,登灵台以望云物,袒割辟雍之上,尊养三老五更。飨射礼毕,帝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其后复为功臣子孙、四姓末属,别立校舍,搜选高能以受其业。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学。济济乎,洋洋乎,盛于永平矣!(并同上)
  (三雍为明堂、太学、灵台。王莽行之不成。光武三十年营之,至明帝始行,为行孔子三雍之制之始。冠通天,冕也;衣日月,衮也。明帝从孔子衣服之制,直至明世犹用之。今蟒袍朝服,尚有藻火粉米,亦衮之余也。养老亦孔子之制。明帝袒割养老,飨射遍举,执经自讲,圜桥亿万,孔学之行,古今为最盛矣。)
  孝明皇帝:垂情古典,游意经艺;每飨射礼毕,正坐自讲,诸儒并听,四方欣欣。虽阙里之化,矍相之事,诚不足言。又多征名儒,以充礼官。(《后汉樊宏传》)
  永平九年。为四姓小侯,开立学校,置五经师。(《后汉明帝纪》)
  车驾幸太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被服儒衣,温恭有蕴藉,辩明经义,每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又诏诸生雅吹击磬,尽日乃罢。后荣入会庭中,诏赐奇果,受者皆怀之,荣独举手捧之以拜。帝笑指之曰:“此真儒生也。”(《后汉桓荣传》)
  建初三年。十一月壬戌,诏曰:“盖三代导人,教学为本。汉承暴秦,褒显儒术,建立五经,为置博士。其后学者精进,虽曰承师,亦别名家。孝宣皇帝以为去圣久远,学不厌博,故遂立大小夏侯《尚书》。后又立京氏《易》。至建武中,复置颜氏、严氏《春秋》、大小戴《礼》博士。此皆所以扶进微学,尊广道艺也。中元元年诏书,五经章句烦多,议欲减省。至永平元年,长水校尉儵奏言,先帝大业,当以时施行,使诸儒共正经义,颇令学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又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于戏,其勉之哉!”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
  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后汉章帝纪》)
  元和二年,赐博士员弟子见在太学者布,人三匹。令郡国上明经者,口十万以上五人,不满十万三人。(《后汉章帝纪》)
  初,酺之为大匠,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一经博士,武帝大合天下之书,而孝宣论六经于石渠,学者滋盛,弟子万数。光武初兴,愍其荒废,起太学,博士舍内外讲堂,诸生横卷,为海内所集。明帝时,辟雍始成,欲毁太学。太尉赵熹以为太学、辟雍,皆宜兼存,故并传至今。(《后汉翟酺传》)
  时郡学久废,德乃修起横舍,备俎豆,黻冕行礼,奏乐;又尊飨国老,宴会诸儒。百姓观者,莫不劝服。(《后汉鲍永传》)
  永元十二年壬子,赐博士员弟子在太学者布,人三匹。(《后汉和殇帝纪》)永元十四年三月戊辰,临辟雍飨射,大赦天下。(同上)延光三年壬戌,车驾还京师,幸太学。(《后汉安帝纪》)
  永建六年秋九月辛巳,缮起太学。(《后汉顺帝纪》)阳嘉元年庚寅,帝临辟雍飨射,大赦天下。(同上)
  阳嘉元年,太学新成,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京师及郡国耆儒年六十以上为郎、舍人,诸王国郎者,百三十八人。(《后汉左雄列传》)
  顺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黉宇,凡所造构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后汉书儒林列传》)
  熹平四年,灵帝乃诏诸儒正定五经,刊于石碑,为古文、篆、隶三体书法,以相参检。树之学门,使天下咸取则焉。(《后汉儒林传》)
  邕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谬,俗儒穿凿,疑误后学。熹平四年,乃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扬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灵帝许之。邕乃自书册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于是后儒晚学,咸取正焉。(《后汉蔡邕传》)
  (今欲考孔子正字,当以邕《石经》为定。邕所书有《公羊》、《欧阳尚书》,盖今学正宗也。)光和五年十二月,还幸太学。(《后汉灵帝纪》)
  夫《五经》亦汉家之所立,儒生善政大义皆出其中。董仲舒表《春秋》之义,稽合于律,无乖异者。然则《春秋》,汉之经,孔子制作,垂遗于汉。(《论衡程材》)
  (《春秋》汉之经,汉家善政皆出其中。盖汉人政事皆法孔经,非同后世仅资考据也。)──右汉武后崇尚儒术,盛行孔子学校之制。
  公孙弘为学官,悼道之郁滞,乃请曰:“丞相御史言,制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婚姻者,居室之大伦也。今礼废乐崩,朕甚愍焉。故详延天下方正博闻之士,咸登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议与博士弟子崇乡里之化,以广贤材焉。’谨与太常臧、博士平等议曰:‘闻三代之道,乡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劝善也显之朝廷,其惩恶也加之刑罚。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师始,由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德,开大明,配天地,本人伦,劝学修礼,崇化厉贤,以风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备其礼,请因旧官而兴焉。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太常择民年十八已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郡国县道邑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者,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当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一岁皆辄试,能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缺。其高弟可以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其不事学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艺,辄罢之。而请诸不称者罚。’臣谨案诏书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义,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浅闻,不能究宣,无以明布谕下。治礼,次治掌故,以文学礼义为官,迁留滞,请选择其秩比二百石以下,及吏百石通一艺以上,补左右内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补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边郡一人,先用诵多者。若不足,乃择掌故补。中二千石属,文学掌故补郡属,备员。请着功令。佗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来,则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学之士矣。(《史记儒林列传》)
  (以孔子之学立学官选举,自此始,遂至于今。)
  建元元年,天子初即位,招贤良文学之士。是时弘年六十,征以贤良为博士。(《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太常令所征儒士各对策,百余人。上方乡文学,招俊乂,以广儒、墨。(并同上)
  武帝时,征北海太守诣行在所,有文学卒史王先生者,自请与太守俱。(《史记滑稽传》)上召视诸儒。(《汉书董仲舒传》)胶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同上)
  公孙弘年四十余,乃学《春秋》杂说。武帝初即位,招贤良文学士。是时弘年六十,以贤良征,为博士。(《汉书公孙弘传》)
  喜举孝廉,为郎,曲台署长。病免,为丞相掾。博士缺。(《前汉书儒林传》)
  建元元年,议立明堂。遣使者安车蒲轮,束帛加璧,征鲁申公。(《汉书武帝纪》)五年,置五经博士。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
  夏六月,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学者益广。(并同上)
  始元五年,诏曰:“朕以眇身,获保宗庙,战战栗栗,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通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汉书孝昭皇帝纪》)
  孝宣承统,纂修洪业,亦讲论六艺,招选茂异;而萧望之、梁丘贺、夏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以儒术进,刘向、王褒,以文章显。(《史记平津侯列传》)
  夏四月庚午,地震,诏内郡国举文学高第各一人。(《汉书孝宣皇帝纪》)
  丞相御史,其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有以应变,辅朕之不逮,毋有所讳。令三辅太常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一人。
  元康元年秋八月,诏曰:“朕不明六艺,郁于大道,是以阴阳风雨未时。其博举吏民,厥身修正,通文学,明于先王之术,宣究其意者各二人,中二千石各一人。”(并同上)
  是时宣帝循武故事,招选名儒俊材,置左右。(《汉书刘向传》)
  丞相御史中二千石,举茂材异等直言极谏之士,朕将亲览焉。(《汉书孝元皇帝纪》)永光元年二月,诏丞相御史,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其令内郡国举茂材异等贤良直言之士,各一人。
  建昭四年,遣谏大夫博士赏等二十一人,循行天下,存问耆老鳏寡孤独乏困失职之人,举茂材特立之士。相将九卿,其帅意无怠,使朕获观教化之流焉。(并同上)
  元帝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汉书孝元帝纪赞》)
  建始二年二月,诏三辅内郡举贤良方正各一人。(《汉书孝成皇帝纪》)
  丞相御史与将军、列侯、中二千石及内郡国,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诣公交车,朕将览焉。
  阳朔二年,诏曰:古之立太学,将以传先王之业,流化于天下也。儒林之官,四海渊源,宜皆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故谓之博士,否则学者无述焉,为下所轻,非所以尊道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丞相御史其与中二千石、二千石,杂举可充博士位者,使卓然可观。
  帝王之道,日以陵夷,意乃招贤选士之路,郁滞而不通与?将举者未得其人也?其举敦厚有行义,能直言者,冀闻切言嘉谋,匡朕之不逮。
  元延元年,诏曰:乃者日蚀星陨,谪见于天,大异重仍,在位默然,罕有忠言。今孛星见于东井,朕甚惧焉。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其各悉心惟思变意,明以经对,无有所讳。与内郡国举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并同上)
  贡禹,字少翁,琅邪人也。以明经絜行着闻,征为博士。(《汉书贡禹传》)
  彭宣,字子佩,淮阳阳夏人也。治《易》,事张禹,举为博士。(《汉书彭宣传》)
  王吉,字子阳,琅邪皋虞人也。少时学明经,以郡吏,举孝廉为郎。(《汉书王吉传》)
  贤为人质朴少欲,质志于学,兼通《礼》、《尚书》,以《诗》教授,号称邹鲁大儒,征为博士。(《汉书韦贤传》)
  玄成字少翁,以父任为郎,常侍骑。少好学,修父业,尤谦逊下士,出遇知识步行,辄下从者与载送之,以为常。其接人,贫贱者益加敬,繇是名誉日广。以明经,擢为谏大夫。(同上)
  疏广,字仲翁,东海兰陵人也。少好学,明《春秋》,家居教授,学者自远方至,征为博士,太中大夫。(《汉书疏广传》)
  愿与大臣延及儒生,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济之仁寿之域。(《汉书礼乐志》)
  宣帝时闻京房为《易》明,求其门人得贺。(《汉书儒林传》)
  宣帝时,汝南桓宽次公,治《公羊春秋》,举为郎。(《汉书公孙刘田王杨蔡陈郑传赞》)
  方进读经,博士受《春秋》。积十余年,经学明习,徒众日广,诸儒称之。以射策甲科,为郎二三岁,举明经,迁议郎。(《前汉书翟方进传》)
  永少为长安小史,后博学经书。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寿闻其有茂材,除补属,举为太常丞。(《汉书谷永传》)
  师丹治《诗》,事匡衡,举孝廉为郎。元帝末为博士。(《汉书师丹传》)
  袁安祖父良,习孟氏《易》。平帝时举明经,为太子舍人。(《后汉袁安传》)
  儿宽,千乘人也。治《尚书》,事欧阳生,以郡国选,诣博士。(《汉书儿宽传》)
  魏相徙平陵,少学《易》,为郡卒史,举贤良,以对策高第,为茂陵令。(《汉书魏相传》)
  眭弘少时好侠,斗鸡走马。长乃变节,从嬴公受《春秋》,以明经为议郎。(《前汉书眭弘传》)
  胜少孤,好学,从始昌受《尚书》及《洪范五行传》,说灾异。后事简卿,又从欧阳氏问。为学精孰,所问非一师也。善说礼服,征为博士。(《汉书夏侯胜传》)
  京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也。治《易》,事梁人焦延寿。延寿字赣。赣贫贱,以好学得幸梁王。(《前汉书京房传》)
  望之好学,治《齐诗》,事同县后仓且十年,以令诣太常受业,复事同学博士白奇,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京师诸儒称述焉。是时大将军霍光秉政,长史丙吉荐儒生王仲翁与望之等数人,皆召见。(《汉书萧望之传》)
  衡好学,家贫,庸作以供资用,尤精力过绝人。诸儒为之语曰:“无说《诗》,匡鼎来;匡说《诗》,解人颐。”衡射策甲科,以不应令,除为太常掌故,调补平原文学。学者多上书荐衡经明,当世少双。(《前汉书匡衡传》)
  子咸亦明经,历位九卿。家世多为博士者。(同上)
  马宫字游卿,东海戚人也。治《春秋》严氏,以射策甲科为郎。(《前汉书马宫传》)
  禹壮,至长安学,从沛郡施雠受《易》,琅邪王阳、胶东庸生问《论语》。既皆明习,有徒众,举为郡文学。(《前汉书张禹传》)
  臣请选郎通经术、有行义者,与王起居,坐则诵《诗》、《书》,立则习礼容,宜有益。王许之,遂乃选郎中张安等十人。(《汉书循吏传龚遂》)
  自孝武兴学,公孙弘以儒相,其后蔡义、韦贤、玄成、匡衡、张禹、翟方进、孔光、平当、马宫及当子晏,咸以儒宗居宰相位,服儒衣冠,传先王语。(《汉书匡张孔马传赞》)
  建武六年,敕公卿举贤良方正各一人。(《后汉光武帝纪》)
  建武七年夏四月壬午,诏曰:比阴阳错谬,日月薄食,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大赦天下。公卿司隶州牧举贤良方正各一人,遣诣公交车,朕将览试焉。(同上)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旧臣,欲令干任内职,征拜尚书,使典定旧制。(《后汉伏湛传》)后以儒术举为侍郎,给事黄门。(《后汉卓茂传》)
  蔡茂,字子礼,河内怀人也。哀、平间以儒显,征试博士。(《后汉蔡茂传》)
  永平十年,召校官弟子作雅乐,奏《鹿鸣》,帝自御埙篪和之,以娱嘉宾。还幸南顿,劳飨三老官属。(《后汉明帝纪》)
  (校官奏乐,帝御埙篪,极行孔子之礼乐矣。后世校官弟子,岂能望清光乎?)
  杨终,年十三,为郡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诣京师受业,习《春秋》。显宗时,征诣兰台,拜校书郎。(《后汉杨终传》)
  荀爽、郑玄、申屠蟠,俱以儒行为处士,累征。(《后汉荀韩钟陈列传》)
  建初五年,公卿已下其举直言极谏、能指朕过失者各一人,遣诣公交车,将亲览问焉。其以岩穴为先,勿取浮华。(《后汉章帝纪》)
  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夏五月辛卯,初举孝廉郎中宽博有谋,任典城者以补长相。秋七月辛亥,诏以上林池御田赋与贫人。(同上)
  永元六年,其令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内郡守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昭岩穴,披幽隐,遣诣公交车,朕将悉听焉。帝乃亲临策问,选补郎吏。(《后汉和殇帝纪》)
  永元十三年正月丁丑,帝幸东观览书林,阅篇籍,博选术艺之士以充其官。
  永元十三年丙辰,诏曰:幽、并、凉州,户口率少,边役众剧,束修良吏,进仕路狭。抚接夷狄,以人为本。其令缘边郡口十万以上,岁举孝廉一人,不满十万,二岁举一人,五万以下,三岁举一人。(并同上)
  永初元年三月癸酉,日有食之。诏公卿、内外众官、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有道术之士,明政术,达古今,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后汉安帝纪》)
  永初二年,诏公卿举儒术笃学者。大将军邓骘举丕。(《后汉鲁恭传》)
  永初五年,其令三公、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守、诸侯相,举贤良方正,有道术,达于政化,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及至孝与众卓异者,并遣公交车,朕将亲览焉。(《后汉安帝纪》)
  永初六年壬子,诏三府选掾属高第能惠利牧养者各五人,光禄勋与中郎将选孝廉郎,宽博有谋,清白行高者五十人,出补令长丞尉。(同上)
  先是,博士选举多不以实。震举荐明经名士陈留杨伦等显传学业,诸儒称之。(《后汉书杨震传》)
  建光元年己巳,令公卿、特进侯、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有道之士各一人。赐鳏寡孤独贫不能自存者谷,人三斛。(《后汉安帝纪》)
  延光二年八月庚午,初令三署郎通达经术任牧民者,视事三岁以上,皆得察举。(同上)
  辛卯,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通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其有茂才异行若颜渊、子奇,不拘年齿。(《后汉顺帝纪》)
  闰月丁亥,令诸以诏除为郎,年四十以上课试如孝廉科者得参廉选,岁举一人。(同上)
  太学新成,诏试明经者补弟子,增甲乙之科员各十人,除京师及郡国耆儒年六十以上为郡舍人、诸王国郎者百三十八人。(《后汉左雄传》)
  雄又奏征海内名儒为博士,使公卿子弟为诸生,有志操者加其俸禄。及汝南谢廉、河南赵建,年始十二,各能通经,雄并奏拜童子郎。于是负书来学,云集京师。(同上)
  二年辛酉,除京师耆儒年六十以上四十八人,补郎、舍人及诸王国郎。(《后汉顺帝纪》)
  辛亥,诏公卿、郡守、国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同上)
  宋登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顺帝以登明识礼乐,使持节临太学,奏定典律。(《后汉儒林传宋登》)
  蔡玄学通五经,门徒常千人,其著录者万六千人。顺帝特诏征拜议郎,讲论五经异同。(《后汉儒林传蔡玄》)
  二月丙辰,诏大将军、公卿举贤良方正、能探赜索隐者各一人。(《后汉顺冲质帝纪》)
  选遣八使徇行风俗,皆耆儒知名,多历显位。(《后汉张皓传》)
  庚戌,诏三公、特进侯、卿、校尉,举贤良方正、幽逸修道之士,各一人。(《后汉冲帝纪》)
  本初元年,夏四月庚辰,令郡国举明经年五十以上、七十以下诣太学,自大将军至六百石皆遣子受业,岁满课试,以高第五人补郎中,次五人太子舍人;又千石、六百石、四府掾属、三署郎、四姓小侯,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其高第者上名牒,当以次赏进。(《后汉质帝纪》)
  建和元年,诏大将军、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后汉桓帝纪》)
  建和元年,又诏大将军、公卿、郡国,举至孝、笃行之士各一人。
  建和三年六月庚子,诏大将军、三公、特进侯其与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永兴二年癸卯,京师地震,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各一人。延熹八年,诏公卿校尉,举贤良方正。(并同上)
  典少笃行隐约,博学经书,弟子自远方至。建和初,四府表荐,征拜议郎,侍讲禁内。(《后汉赵典传》)
  长好经学,博通书传,以《尚书》教授,举孝廉。(《后汉寒朗传》)
  建宁元年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及郡国守相,举有道之士各一人。又故刺史二千石清高有遗惠,为众所归者,皆诣公交车。(《后汉灵帝纪》)
  灵帝初,代周景为太尉。矩再为上公,所辟召皆名儒宿德,不与州郡交通。(《后汉循吏列传刘矩》)
  熹平五年,试太学生年六十以上百余人,除郎中、太子舍人,至王家郎、郡国文学吏。(《后汉灵帝纪》)
  初平四年九月甲午,试儒生四十余人,上第,赐位郎中,次太子舍人,下第者罢之。诏曰:“孔子叹学之不讲,不讲则所识日忘。今耆儒年逾六十,去离本土,营求粮资,不得专业。结童入学,白首空归,长委农野,永绝荣望,朕甚愍焉。其依科罢者,听为太子舍人。”(《后汉献帝纪》)
  ──右汉武后崇尚儒术,盛行孔子选举之制。
  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礻某,使东方朔、枚皋作礻某祝。少壮,诏受《公羊春秋》,又从瑕丘江公受《谷梁》。(《汉书武五子传》)
  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有诏掖廷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操行节俭,慈仁爱人。(《汉书孝宣皇帝纪》)
  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入授于前,平成圣德。(《后汉桓荣传》)
  宪王壮大,好经书法律,聪达有材,帝甚爱之。太子宽仁,喜儒术。上数嗟叹宪王曰:“真我子也!”(《汉书宣元六王传》)
  宣帝即位八岁,立为太子,壮大柔仁,好儒。(《汉书孝元皇帝纪》)元帝即位,帝为太子,壮好经书。(《汉书孝成皇帝纪》)
  光武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后汉光武帝纪》)睦少好学,博通书传。(《后汉宗室四王三侯列传》)睦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自名儒宿德,莫不造门。
  顺阳怀侯嘉。与伯升俱学长安,习《尚书》、《春秋》。(并同上)
  辅矜严有法度,好经书,善说京氏《易》、《孝经》、《论语》传。(《后汉光武十王列传》)苍少好经书,雅有智思。(同上)明帝十岁,能通《春秋》。(《后汉明帝纪》)
  明帝师事桓荣学,通《尚书》。(同上)章帝好儒术。(《后汉章帝纪》)
  长安侯佑能通《诗》、《论》,笃学乐古。(《后汉安帝纪》)──右汉世帝者及诸侯王皆受经,通儒术。马皇后能诵《易》,好读《春秋》。(《后汉马皇后纪》)
  (皇后通经,孔学于是大盛。)
  邓皇后十二通《诗》、《论语》。诸兄每读经传,辄下意难问,志在典籍,不问居家之事。(《后汉邓皇后纪》)
  太后自入宫掖,从曹大家受经书,兼天文算数。昼省王政,夜则诵读,而患其谬误,惧乖典章,乃博选诸儒刘珍等,及博士、议郎、四府掾史五十余人,诣东观记雠校传记。(同上)
  (马、邓二后皆深于经学,俨如诸生。)
  梁皇后九岁能诵《论语》,治《韩诗》。(《后汉梁皇后纪》)──右两汉帝者及诸侯王皆受经,通儒术。(皇后附)
  诏诸儒讲五经同异,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平奏其议,上亲称制临决焉。乃立梁丘《易》、大小夏侯《尚书》、《谷梁春秋》博士。(《汉书孝宣皇帝纪》)
  秋八月乙卯晦,日有蚀之。光禄大夫刘向校中秘书,谒者陈农使使求遗书于天下。(同上)
  是时少府五鹿充宗贵幸,为梁丘《易》。自宣帝时善梁丘氏说,元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诸儒莫能与抗。(《汉书杨胡朱梅云传》)
  玄成受诏与太子太傅萧望之,及五经诸儒,杂论同异于石渠阁。(《汉书韦贤传》)征更生受《谷梁》,讲论五经于石渠。(《汉书刘向传》)
  建初中,大会诸儒于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如石渠故事。(《后汉儒林传》)(《白虎通义》集今学之大成,传至于今,可为瑰宝。)
  终又言:“宣帝博征群儒,论定五经于石渠阁。方今天下少事,学者得成其业,而章句之徒,破坏大体。宜如石渠故事,永为后世则。”于是诏诸儒于白虎观论考同异焉。(《后汉杨终列传》)
  肃宗集诸儒于白虎观。恭特以经明得召,与其议。(《后汉鲁恭传》)
  羡博涉经书,有威严,与诸儒讲论白虎殿。(《后汉孝明八王列传》)
  李育少习《公羊春秋》,诏与诸儒论五经于白虎观。育以《公羊》义,难贾逵,往返皆有理证,最为通儒。(《后汉儒林传》)(国王及诸儒同论经义,当与石渠为儒宗二大会。)
  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承制问,侍中淳于恭奏,帝亲称制临决,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议奏》。(《后汉章帝纪》)
  永初四年,诏谒者刘珍及五经博士,校定东观五经诸子传记百家艺术,整齐脱误,是正文字。(《后汉安帝纪》)──右两汉帝者屡诏诸儒评定五经,以一学术。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搢绅,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汉书郊祀志》)
  (侍中是汉官,而皮弁缙绅,皆用孔制矣。)
  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等,议天地牲角茧栗。(《史记武帝本纪》)(是孔子之制,诸人皆儒者故也。)
  建章宫后邠重栎中,有物出焉,其状似麋,以闻。武帝往临视之,问左右群臣习事通经术者。(《史记滑稽列传》)
  匈奴来请和亲。群臣议上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史记酷吏列传》)
  昭帝即位,六年,诏郡国举贤良文学之士,问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皆对:愿罢盐铁、酒榷、均输官,毋与天下争利,视以俭节,然后教化可兴。(《汉书食货志》)
  贤良文学臻者六十余人,怀六艺之术。(《盐铁论刺复》)
  贤良茂陵唐生、文学鲁万生之伦六十余人,咸聚阙廷,舒六艺之讽,论太平之原;知者赞其虑,仁者明其施,勇者见其断,辩者陈其辞。(《盐铁论杂论》)
  中山刘子雍,言王道,矫当世,复诸正,务在乎反本,直而不徼,切而不?索,斌斌然,斯可谓弘博之君子矣。九江祝生,奋由路之勇,推史鱼之节,发愤懑,刺讥公卿,介然直而不挠,可谓不畏强御矣。(同上)
  (贤良文学,皆七十子后学,皆能据儒术以折时宰,直节謇謇,群才汸汸,无败类者,人才之盛,极矣!今对策,欲求一人明道言事,不可得。何故今相去之远哉!)
  在位议论,多言盐铁官及北假田官、常平仓,可罢。(《汉书食货志》)
  会八月饮酎,行祠孝昭庙。先驱旄头剑挺堕坠,首垂泥中,刃乡乘舆车,马惊。于是召贺筮之,有兵谋,不吉。上还,使有司侍祠。是时霍氏外孙、代郡太守任宣坐谋反诛。宣子章为公交车丞,亡在渭城界中,夜玄服入庙,居郎间,执戟立庙门,待上至,欲为逆。发觉,伏诛。故事,上常夜入庙。其后待明而入,自此始也。贺以筮有应,繇是近幸,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至少府。为人小心周密,上信重之。年老终官。传子临,亦入说为黄门郎。甘露中,奉使问诸儒于石渠,临学精孰,专行京房法。琅邪王吉通五经,闻临说,善之。时宣帝选高材郎十人从临讲。吉乃使其子郎中骏上疏,从临受《易》。临代五鹿充宗君孟为少府。(《汉书儒林传》)
  儁不疑定北阙之前,夏侯胜辩常阴之验,然后朝士益重儒术。(《后汉儒林传》)(儒术能行之故由此,两《汉书》尚可考其故。)
  江博士复死,乃征周庆、丁姓待诏保宫,使卒授十人。自元康中始讲,至甘露元年,积十余岁,皆明习。乃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谷梁》同异,各以经处是非。(《汉书儒林传》)
  戴凭习京氏《易》,年十六,郡举明经,征试博士,拜郎中。时诏公卿大会,群臣皆就席,凭独立。光武问其意。凭对曰:“博士说经皆不如臣,而坐居臣上,是以不得就席。”帝即召上殿,令与诸儒难说。凭多所解释,帝善之。故京师为之语曰:“解经不穷戴侍中。”(《后汉儒林传》)
  时侍中贾逵,荐丕道艺深明,宜见任用。和帝因朝会召见诸儒。丕与侍中贾逵、尚书令黄香等,相难数事,帝善丕说。(《后汉鲁恭传》)──右两汉廷议多召儒生。
  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史记孔子世家》)
  申公者,鲁人也。高祖过鲁,申公以弟子从师入见高祖于鲁南宫。吕太后时,申公游学长安,与刘郢同师。已而郢为楚王,令申公傅其太子戊。戊不好学,疾申公。及王郢卒,戊立为楚王,胥靡申公。申公耻之,归鲁,退居家教,终身不出门,复谢绝宾客。独王命召之,乃往。弟子自远方至,受业者百余人。申公独以《诗经》为训以教,无传疑,疑者则阙不传。兰陵王臧既受《诗》,以事孝景帝,为太子少傅,免去。今上初即位,臧乃上书宿卫上。累迁,一岁中为郎中令。及代赵绾,亦尝受《诗》申公。绾为御史大夫。绾、臧请天子,欲立明堂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师申公。于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传从。至,见天子。天子问治乱之事。申公时已八十余,老,对曰:“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是时天子方好文词,见申公对,默然。然已招致,则以为太中大夫,舍鲁邸,议明堂事。太皇窦太后好老子言,不说儒术,得赵绾、王臧之过以让上。上因废明堂事,尽下赵绾、王臧吏,后皆自杀。申公亦疾免以归,数年卒。弟子为博士者十余人。孔安国至临淮太守,周霸至胶西内史,夏宽至城阳内史,砀鲁赐至东海太守,兰陵缪生至长沙内史,徐偃为胶西中尉,邹人阙门庆忌为胶东内史。其治官民皆有廉节,称其好学,学官弟子行虽不备,而至于大夫、郎中、掌故以百数。言《诗》虽殊,多本申公。(《史记儒林传》)
  清河王太傅辕固生者,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
  窦太后好老子书,召辕固生问老子书。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书乎?”乃使固入圈刺豕。景帝知太后怒,而固直言无罪,乃假固利兵。下圈刺豕,正中其心,一刺,豕应手而倒。太后默然,无以复罪,罢之。居顷之,景帝以固为廉直,拜为清河王太傅。久之,病免。今上初即位,复以贤良方正征固。诸谀儒多疾毁固,曰“固老”。罢归之,时固已九十余矣。固之征也,薛人公孙弘亦征,侧目而视固。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自是之后,齐言《诗》,皆本辕固生也。诸齐人以《诗》显贵,皆固之弟子也。
  韩生者,燕人也。孝文帝时为博士,景帝时为常山王太傅。韩生推《诗》之意,而为内外传数万言,其语颇与齐、鲁间殊,然其归一也。淮南贲生受之。自是之后,而燕、赵间言《诗》者由韩生。韩生孙商,为今上博士。
  伏生者,济南人也,故为秦博士。孝文帝时,欲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乃闻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时伏生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于是乃诏太常,使掌故朝错往受之。伏生教济南张生及欧阳生。欧阳生教千乘儿宽。儿宽既通《尚书》,以文学应郡举,诣博士受业,受业孔安国。儿宽贫无资用,常为弟子都养,及时时间行佣赁以给衣食。行常带经,止息则诵习之。以试第次补廷尉史。是时张汤方乡学,以为奏谳掾,以古法议决疑大狱,而爱幸宽。宽为人温良,有廉智,自持,而善著书,书奏敏于文,口不能发明也。汤以为长者,数称誉之。及汤为御史大夫,以儿宽为掾,荐之天子。天子见问,说之。张汤死,后六年,儿宽位至御史大夫,九年,而以官卒,张生亦为博士。
  诸学者多言礼,而鲁高堂生最本礼。
  鲁徐生善为容。孝文帝时,徐生以容,为礼官大夫。传子至孙徐延、徐襄。襄,其天姿善为容,不能通《礼经》,延颇能,未善也。襄以容,为汉礼官大夫,至广陵内史。延及徐氏弟子公户满意、桓生、单次,皆常为汉礼官大夫,而瑕丘萧奋,以礼为淮阳太守。是后能言礼为容者,由徐氏焉。
  自鲁商瞿受《易》孔子。孔子卒,商瞿传《易》,六世至齐人田何,字子庄,而汉兴。田何传东武人王同子仲,子仲传菑川人杨何,何以《易》,元光元年征,官至中大夫。齐人即墨成,以《易》至城阳相。广川人孟但,以《易》为太子门大夫。鲁人周霸、莒人衡胡、临菑人主父偃,皆以《易》至二千石。然要言《易》者,本于杨何之家。
  董仲舒,广川人也。以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受业,或莫见其面。盖三年,董仲舒不观于舍园,其精如此。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居家,至卒,终不治产业,以修学著书为事。故汉兴,至于五世之间,唯董仲舒名为明于《春秋》,其传公羊氏也。(并同上)
  建元元年,丞相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奏可。(《汉书孝武本纪》)(诸教进用者罢斥,故无人再从异教者。)
  仲舒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首。(《汉书董仲舒传》)
  (大业一统于董子,故为群儒首。此汉高之韩信,艺祖之曹彬,明祖之徐达也。故论功作配,应以董子充四配之列。)
  胡母生,齐人也,孝景时为博士,以老归教授。齐之言《春秋》者,多受胡母生。公孙弘亦颇受焉。瑕丘江生为《谷梁春秋》。自公孙弘得用,尝集比其义,卒用董仲舒。仲舒弟子遂者,兰陵褚大、广川殷忠、温吕步舒。褚大至梁相。步舒至长史,持节,使决淮南狱,于诸侯擅专断不报,以《春秋》之义正之,天子皆以为是。弟子通者,至于命大夫,为郎、谒者、掌故者以百数。而董仲舒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史记儒林列传》)
  (传经诸大儒,天下学术所自出,皆博士之学也。)
  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史记酷吏列传》)
  主父偃者,齐临菑人也。学长短纵横之术,晚乃学《易》、《春秋》百家言,游齐诸生间,莫能厚遇也。齐诸儒生相与排摈,不容于齐。(《史记平津侯列传》)
  朱买臣,会稽人也,读《春秋》。(《史记酷吏列传》)
  武帝时,齐人有东方生,名朔,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史记滑稽列传》)
  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史记太史公自序》)
  自孔子卒,京师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间,文辞粲如也。作《儒林传》。(同上)
  丁宽,字子襄,梁人也。初,梁项生从田何受《易》,时宽为项生从者,读《易》精敏,材过项生,遂事何。学成,何谢宽。宽东归,何谓门人曰:“《易》以东矣。”(《汉书儒林传》)
  宽授同郡砀田王孙。王孙授施雠、孟喜、梁邱贺。繇是《易》有施、孟、梁邱之学。
  孟卿以《礼经》多,《春秋》烦杂,乃使喜从田王孙受《易》。喜好自称誉,得《易》家候阴阳灾变书。
  喜授同郡白光、少子沛、翟牧子兄,皆为博士。繇是有翟、孟、白之学。梁邱贺从大中大夫京房受《易》。
  贺荐雠“结发事师数十年,贺不能及”。诏拜雠为博士。甘露中,与五经诸儒杂论同异于石渠阁。雠授张禹、琅邪鲁伯。伯为会稽太守,禹至丞相。禹授淮彭宣、沛戴崇、子平。崇为九卿,宣大司空,禹、宣皆有传。鲁伯授太山毛莫如少路,琅邪邴丹曼容,着清名。莫如至常山太守。此其知名者也。繇是施家有张、彭之学。
  充宗授平陵士孙张仲方、沛邓彭祖子夏、齐衡咸长宾。张为博士,至扬州牧,光禄大夫,给事中,家世传业。彭祖,真定太傅。咸,王莽讲学大夫。繇是梁丘有士孙、邓、衡之学。
  京房受《易》梁人焦延寿。延寿云,尝从孟喜问《易》。
  房授东海殷嘉、河东姚平、河南乘弘,皆为郎、博士。繇是易有京氏之学。
  欧阳生事伏生,授倪宽,宽又授业孔安国,至御史大夫,自有传。宽有俊材,初见武帝,语经学,上曰:“吾始以《尚书》为朴学,弗好,及闻宽说,可观。”乃从宽问一篇。欧阳、大、小夏侯氏学,皆出于宽。宽授欧阳生子,世世相传,至曾孙高子阳为博士。高孙地余长宾,以太子中庶子授太子,后为博士,论石渠。元帝即位,地余侍中贵幸,至少府。戒其子曰:“我死,官属即送汝财物,慎毋受。汝九卿儒者子孙,以廉洁着,可以自成。”及地余死,少府官属共送数百万,其子不受。天子闻而嘉之,赐钱百万。地余少子政,为王莽讲学大夫。由是《尚书》世有欧阳氏学。
  林尊,事欧阳高,为博士,论石渠。后至少府,太子太傅。授平陵平当、梁陈翁生。
  翁生,信都太傅,家世传业。由是欧阳有平、陈之学。翁生授琅邪殷崇、楚国龚胜。崇为博士。胜右扶风,自有传。而平当授九江朱普公文、上党鲍宣。普为博士。宣司隶校尉,自有传,徒众尤盛,知名者也。
  夏侯胜,其先夏侯都尉,从济南张生受《尚书》,以传族子始昌。始昌传胜。胜又事同郡简卿。简卿者,儿宽门人。胜传从兄子建,建又事欧阳高。胜至长信少府。建太子太傅,自有传。由是《尚书》有大、小夏侯之学。周堪与孔霸俱事大夏侯胜。霸为博士。堪译官令,论于石渠,经为最高。
  堪授牟卿及长安许商长伯。牟卿为博士。霸以帝师,赐爵号褒成君,传子光,亦事牟卿,至丞相,自有传。由是大夏侯有孔、许之学。
  商善为算,着《五行论历》,四至九卿,号其门人沛唐林子高为“德行”,平陵吴章伟君为“言语”,重泉王吉少音为“政事”,齐炔钦幼卿为“文学”。王莽时,林、吉为九卿,自表上师冢,大夫、博士、郎、吏为许氏学者,各从门人会,车数百两,儒者荣之。钦、章皆为博士,徒众尤盛。
  张山罝,事小夏侯建,为博士,论石渠,至少府。授同县李寻、郑宽中少君、山阳张无故子儒、信都秦恭延君、陈留假仓子骄。无故善修章句,为广陵太傅,守小夏侯说文。恭增师法至百万言,为城阳内史。仓以谒者论石渠,至胶东相。寻善说灾异,为骑都尉,自有传。宽中有俊材,以博士授太子。
  申公卒,以《诗》、《春秋》授。而瑕丘江公尽能传之,徒众最盛。及鲁许生、免中徐公,皆守学教授。韦贤治《诗》,事博士大江公及许生,又治《礼》,至丞相。传子玄成,以淮阳中尉,论石渠,后亦至丞相。玄成及兄子赏以《诗》授哀帝,至大司马、车骑将军,自有传。由是《鲁诗》有韦氏学。
  王式事免中徐公及许生。式为昌邑王师。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乱废。昌邑群臣皆下狱诛,唯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以数谏减死论。式系狱当死,治事使者责问曰:“师何以亡谏书?”式对曰:“臣以《诗》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于忠臣孝子之篇,未尝不为王反复诵之也;至于危亡失道之君,未尝不流涕为王深陈之也。臣以《诗》三百五篇谏,是以亡谏书。”
  山阳张长安幼君,先事式。后东平唐长宾、沛褚少孙,亦来事式,问经数篇。式谢曰:“闻之于师具是矣,自润色之。”不肯复授。唐生、褚生应博士弟子选,诣博士,抠衣登堂,颂礼甚严,试诵说有法,疑者丘盖不言。诸博士惊问何师?对曰:“事式。”
  张生、唐生、褚生,皆为博士。张生论石渠,至淮阳中尉。唐生,楚太傅。由是《鲁诗》有张、唐、褚氏之学。张生兄子游卿为谏大夫,以《诗》授元帝。其门人琅邪王扶为泗水中尉,陈留许晏为博士。由是张家有许氏学。初,薛广德亦事王式,以博士论石渠,授龚舍。
  后苍事夏侯始昌。始昌通五经。苍亦通《诗》、《礼》,为博士,至少府,授翼奉、萧望之、匡衡。奉为谏大夫,望之前将军,衡丞相。
  衡授琅邪师丹、伏理斿君、颍川满昌君都。君都为詹事,理,高密太傅,家世传业。
  由是《齐诗》有翼、匡、师、伏之学。满昌授九江张邯、琅邪皮容,皆至大官,徒众尤盛。赵子,事燕韩生,授同郡蔡谊。谊授同郡食子公与王吉。
  食生为博士,授泰山栗丰。吉授淄川长孙顺。顺为博士。丰,部刺史。由是《韩诗》有王、食、长孙之学。丰授山阳张就,顺授东海发福,皆至大官,徒众尤盛。
  孟卿,事萧奋,以授后仓、鲁闾丘卿。仓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台记》,授沛闻人通汉子方、梁戴德延君、戴圣次君、沛庆普孝公。孝公为东平太傅。德号大戴,为信都太傅。圣号小戴,以博士论石渠,至九江太守。由是《礼》有大戴、小戴、庆氏之学。通汉以太子舍人论石渠,至中山中尉。普授鲁夏侯敬,又传族子咸,为豫章太守。大戴授琅邪徐良斿卿,为博士,州牧郡守,家世传业。小戴授梁人桥仁季卿、杨荣子孙。仁为大鸿胪,家世传业。荣,琅邪太守。由是大戴有徐氏、小戴有桥、杨氏之学。
  严彭祖,与颜安乐俱事眭孟。孟弟子百余人,唯彭祖、安乐为明,质问疑谊,各持所见。孟曰:“《春秋》之意,在二子矣。”孟死,彭祖、安乐各颛门教授。由是《公羊春秋》有颜、严之学。彭祖为宣帝博士,廉直,不事权贵。或说曰:“天时不胜人事。君以不修小礼曲意,亡贵人左右之助,经谊虽高,不至宰相。愿少自勉强。”彭祖曰:“凡通经术,固当修行先王之道,何可委曲从俗、苟求富贵乎?”彭祖竟以太傅官终。授琅邪王中,为元帝少府,家世传业。中授同郡公孙文、东门云。云为荆州刺史。文,东平太傅,徒众尤盛。
  颜安乐,家贫,为学精力。授淮阳冷丰次君、淄川任公。公为少府。丰,淄川太守。由是颜家有冷、任之学。始贡禹事嬴公,成于眭孟,至御史大夫。疏广事孟卿,至太子太傅。
  广授琅邪管路,路为御史中丞。禹授颍川堂溪惠。惠授泰山冥都,都为丞相史。都与路又事颜安乐。故颜氏复有管、冥之学。路授孙宝,为大司农。
  丰授马宫、琅邪左咸。咸为郡守九卿,徒众尤盛。
  武帝时,诏太子受《公羊春秋》,由是《公羊》大兴。太子既通,复私问《谷梁》而善之。其后浸微,唯鲁荣广王孙皓星公二人受焉。广尽能传其《诗》、《春秋》,高材捷敏,与公羊大师眭孟等论,数困之。故好学者颇复受《谷梁》。沛蔡千秋少君、梁周庆幼君、丁姓子孙,皆从广受。千秋又事皓星公,为学最笃。宣帝即位,闻卫太子好《谷梁春秋》,以问丞相韦贤、长信少府夏侯胜,及侍中乐陵侯史高,皆鲁人也,言谷梁子本鲁学,公羊氏乃齐学也,宜兴《谷梁》。
  蔡千秋死,征江公孙为博士。刘向以故谏大夫通达待诏,受《谷梁》,欲令助之。江博士复死,乃征周庆、丁姓待诏保宫,使卒授十人,自元康中始讲,至甘露元年,积十余岁,皆明习。乃召五经名儒、太子太傅萧望之等大议殿中,平《公羊》、《谷梁》同异,各以经处是非。时《公羊》博士严彭祖、侍郎申免、伊推、宋显,《谷梁》议郎尹更始、待诏刘向、周庆、丁姓并论。公羊家多不见从,愿请内侍郎许广。使者亦并内谷梁家中郎王亥各五人,议三十余事。望之等十一人各以经谊对,多从《谷梁》,由是《谷梁》之学大盛,庆、姓皆为博士。姓至中山太傅。授楚申章昌曼君,为博士,至长沙太傅,徒众尤盛。(并同上)
  (凡《儒林传》授经诸儒,皆孔教也。)钦字子夏,少好经书。(《汉书杜周传》)
  朱买臣,字翁子,吴人。家贫,好读书。(《汉书朱买臣传》)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也。少学长安,明《尚书》、《谷梁春秋》,为郡文学,补南昌尉。(《汉书杨胡朱梅云传》)
  吾丘寿王字子赣,赵人也。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诏。诏使从中大夫董仲舒受《春秋》。(《汉书吾丘寿王传》)
  云敞字幼孺,平陵人也。师事同县吴章。章治《尚书》经为博士。(《汉书杨胡朱梅云传》)初,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同上)
  陈汤字子公,山阳瑕丘人也。少好《书》,博达善属文。(《汉书陈汤传》)
  隽不疑字曼倩,勃海人也。治《春秋》,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汉书隽不疑传》)
  两龚,皆楚人也。胜字君宾,舍字君倩,二人相友,并著名节,故世谓之楚两龚。少皆好学,明经。(《汉书两龚传》)
  薛广德字长卿,沛郡相人也。以《鲁诗》教授楚国,龚胜、舍师事焉。(《汉书薛广德传》)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也。好学明经,为县乡啬夫,守束州丞。(《汉书鲍宣传》)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宣坐距闭使者,亡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王咸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
  自成帝至王莽时,清名之士,琅邪又有纪逡王思,齐则薛方子容,大原则郇越臣仲、郇相稚宾,沛郡则唐林子高、唐尊伯高,皆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
  王莽居摄,郭钦、蒋诩皆以病免官,归乡里卧,不出户,卒于家。齐栗融客卿、北海禽庆子夏、苏章游卿、山阳曹子期皆儒生,去官不仕于莽。(并同上)
  是以揽仲舒,别向、歆,传载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徒所陈行事,讫于王莽,举十二世以传《春秋》,着于篇。(《汉书五行志》)
  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宣、元之后,刘向治《谷梁春秋》,数其祸福,传以《洪范》,与仲舒错。至向子歆治《左氏传》,其《春秋》意亦已乖矣。(同上)
  韦丞相贤者,鲁人也。以读书术为吏,至大鸿胪。(《史记张丞相传》)邴丞相吉者,鲁国人也。以读书,好法令,至御史大夫。
  韦丞相玄成者,即前韦丞相子也。代父,后失列侯。其人少好读书,明于《诗》、《论语》。
  黄丞相霸者,淮阳人也。以读书为吏,至颍川太守,治颍川以礼义。丞相匡衡者,东海人也。好读书,从博士受《诗》。(并同上)野王字君卿,受业博士,通《诗》。(《汉书冯奉世传》)
  翼奉字少君,东海下邳人也。治《齐诗》,与萧望之、匡衡同师,三人经术皆明。(《汉书翼奉传》)李寻字子长,平陵人也。治《尚书》。(《汉书李寻传》)
  韩延寿字长公,燕人也,徙杜陵。少为郡文学。(《汉书韩延寿传》)
  敞本治《春秋》,以经术自辅,其政颇杂儒雅。(《汉书张敞传》)
  盖宽饶字次公,魏郡人也。明经,为郡文学,以孝廉为郎。”(《汉书盖宽饶传》)又好言事刺讥,奸犯上意。上以其儒者,优容之。(同上)
  夏侯始昌,鲁人也。通五经,以《齐诗》、《尚书》教授。(《汉书夏侯始昌传》)族子胜亦以儒显名。
  胜复为长信少府,迁太子太傅。受诏撰《尚书》、《论语说》,赐黄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赐冢茔,葬平陵。太后赐钱二百万,为胜素服五日,报师傅之恩。儒者以为荣。
  胜从父子建,字长卿。自师事胜及欧阳高,左右采获,又从五经诸儒问与《尚书》,相出入者,牵引以次章句,具文饰说。胜非之曰:“建所谓章句小儒,破碎大道。”建亦非胜“为学疏略,难以应敌”。建卒自颛门名经,为议郎博士。(并同上)
  司马相如字长卿,蜀郡成都人也。少时好读书。(《汉书司马相如传》)
  息夫躬字子微,河内河阳人也。少为博士弟子,受《春秋》,通览记书。(《汉书蒯伍江息夫传》)
  诸葛丰字少季,琅琊人也。以明经为郡文学。(《汉书诸葛丰传》)
  孙宝字子严,颍川鄢陵人也。以明经为郡吏。(《汉书孙宝传》)门下掾赣遂,耆老大儒,教授数百人。(《汉书朱博传》)
  龚遂字少卿,山阳南平阳人也。以明经为官。(《汉书循吏列传》)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寿春人也。以明经甲科为郎。(同上)
  褚先生曰:“臣以通经术,受业博士,治《春秋》,以高第为郎。”(《史记龟策列传》)
  武诣博士受业,治《易》,以射策甲科为郎。(《汉书何武传》)
  王嘉字公仲,平陵人也。以明经射策甲科为郎。(《汉书王嘉传》)
  汉兴,文学既缺,时亦草创,承秦之制。后稍改定,参稽六经,近于雅正。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行夏之正,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故撰舆服,着之于篇,以观古今损益之义云。(《后汉书舆服志》)
  睦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自名儒宿德,莫不造门。(《后汉齐王絪传》)邓禹年十三,能诵《诗》,受业长安。(《后汉邓禹传》)邓弘少治欧阳《尚书》,授帝禁中,诸儒多归附之。(同上)
  贾复少好学,习《尚书》。(《后汉贾复传》)
  复知帝欲偃干戈,修文德,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与高密侯邓禹并剽甲兵,敦儒学。贾宗兼通儒术。(并同上)祭遵少好经书。(《后汉祭遵传》)
  祭彤从帝东巡狩,过鲁,坐孔子讲堂,顾指子路室谓左右曰:“此太仆之室,吾之御侮也。”(同上)祜为人质直,尚儒学。(《后汉朱祜传》)
  祜奏:“古者人臣受封,不加王爵,可改诸王为公。”帝即施行。又奏:“宜令三公并去大名,以法经典。”(同上)
  朱勃字叔阳,年十二,能诵《诗》、《书》。(《后汉马援列传》)
  茂,元帝时学于长安,事博士江生,习《诗》、《礼》及历算;究极师法,称为通儒。(《后汉卓茂传》)
  鲁恭,十五与母及丕俱居太学,习《鲁诗》。闭户讲诵,绝人间事。兄弟俱为诸儒所称,学士争归之。(《后汉鲁恭传》)
  丕字叔陵,性沈深好学,孳孳不倦;遂杜绝交游,不答候问之礼,士友常以此短之,而丕欣然自得。遂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同上)
  湛父理为当世名儒,以《诗》授成帝,为高密太傅,别自名学。(《后汉伏湛传》)
  杜诗上疏荐湛曰:臣前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爱下,好恶分明,累世儒学,素持名信,经明行修,通达国政,尤宜近侍,纳言左右。(同上)
  霸笃志好学,师事九江太守房元,治《谷梁春秋》,为元都讲。(《后汉侯霸传》)
  彪孝行纯至,父母卒,哀毁,三年不出庐寝。服竟,羸瘠骨立异形,医疗数年乃起。好学洽闻,雅称儒宗。建武末,举孝廉,除郎中,以病免。复归教授,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三辅诸儒莫不慕仰之。(《后汉韦彪传》)
  良少好学,习小夏侯《尚书》。王莽时寝病不仕,教授诸生千余人。(《后汉王良传》)永少有志操,习欧阳《尚书》。(《后汉鲍永传》)
  竟以明《易》为博士,讲书祭酒。善图纬,能通百家之言。(《后汉苏竟传》)
  郎帟字雅光,北海安丘人也。父宗,字仲绥,学京氏《易》,善风角、星算、六日七分,能望气占候吉凶,常卖卜自奉。安帝征之,对策为诸儒表。(《后汉郎蠙传》)
  林从张竦受学,博洽多闻,时称通儒。(《后汉杜林传》)北海周泽、琅邪承宫并海内大儒。(《后汉樊儵传》)
  初,儵删定《公羊严氏春秋》章句,世号樊侯学。教授门徒,前后三千余人。(同上)准少励志行,修儒术。(《后汉樊准传》)徐子盛者,以《春秋》经授诸生数百人。(《后汉承宫传》)
  衍子豹,长好儒学,以《诗》、《春秋》教丽山下。(《后汉冯衍传》)
  统子松,博通经书,明习故事,与诸儒修明堂、辟雍、郊祀、封禅礼仪;常与论议,宠幸莫比。(《后汉梁统传》)松弟竦,字叔敬,少习孟氏《易》,弱冠能教授。(同上)
  曹褒字叔通,鲁国薛人也。父充,持庆氏《礼》,建武中为博士。(《后汉曹褒列传》)
  玄自游学十余年,乃归乡里。家贫,客耕东莱。学徒相随,已数百千人。(《后汉郑玄传》)
  范升,字辩卿,代郡人也。少孤,依外家居。九岁,通《论语》、《孝经》。及长,习梁丘《易》、《老子》,教授后生。(《后汉范升传》)
  郑、贾之学行乎数百年中,遂为诸儒宗。(《后汉郑范陈贾张列传》)
  霸子楷,字公超,通《严氏春秋》、《古文尚书》,门徒常百人。宾客慕之,自父党夙儒,偕造门焉。(《后汉张霸传》)伏氏自东、西京相袭为名儒。(《后汉桓荣传》)
  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之。(《后汉丁鸿传》)冯绲少学《春秋》。(《后汉冯绲传》)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间。(《后汉班彪传》)
  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书》;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性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后汉班固传》)
  晖卒业于太学,性矜严,进止必以礼。诸儒称其高。(《后汉朱晖传》)
  宋意字伯志。父京,以《大夏侯尚书》教授。(《后汉宋均传》)爰延,字季平,清苦好学,能通经教授。(《后汉爰延传》)
  充少孤,乡里称孝。后到京师,受业太学,师事扶风班彪,好博览而不守章句。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后归乡里,屏居教授。(《后汉王充传》)
  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三千余人。(《后汉姜肱传》)
  震少好学,受《欧阳尚书》于太常桓郁,明经博览,无不穷究。诸儒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后汉杨震传》)
  震前后所上,转有切至。帝既不平之,而樊丰等皆侧目愤怒,俱以其名儒,未敢加害。
  尚书令周景与尚书边韶议奏,秉儒学侍讲,常在谦虚。(并同上)球少涉儒学。(《后汉陈球传》)
  诩为朝歌长,始到,谒太守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反在朝歌耶?”(《后汉虞诩传》)
  衡少善属文,游于三辅,因入京师观太学,遂通五经,贯六艺。(《后汉张衡传》)初,京兆挚恂以儒术教授。(《后汉马融传》)
  融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涿郡卢植、北海郑玄皆其徒也。善鼓琴,好吹笛,达生任性,不拘儒者之节。(同上)
  周举姿貌短陋,而博学洽闻,为儒者所宗。(《后汉周举传》)
  荀淑少有高行,博学而不好章句,多为俗儒所非。(《后汉荀淑列传》)
  爽字慈明,一名。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爽以著述为事,遂称为硕儒。(并同上)
  笃论解经传,多所驳正。后儒服虔等以为折中。(《后汉延笃传》)卢植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后汉卢植传》)
  时济北戴宏父为县丞,宏年十六,从在丞舍。佑每行园,常闻讽诵之音,奇而厚之,亦与为友,卒成儒宗。(《后汉吴佑传》)
  李恂。少习《韩诗》,教授诸生,常数百人。(《后汉李恂传》)实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后汉皇甫规传》)
  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后汉郭太传》)刘宠。父丕,博学号为通儒。(《后汉循吏传》)
  王涣。少好侠,尚气力,数通剽轻少年。晚而改节,敦儒学,习《尚书》。
  任延,字长孙,南阳宛人也。年十二,为诸生,学于长安。明《诗》、《易》、《春秋》,显名太学,学中号为任圣。(并同上)
  刘淑,少学,明五经,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后汉党锢传》)
  魏郎。从博士郄仲信学《春秋》图纬,又诣太学受五经。(同上)李章。习《严氏春秋》,经明教授。(《后汉酷吏传》)
  黄昌。本出孤微,居近学宫,数见诸生修庠序之礼,因好之,遂就经学。(同上)李合。父颉以儒学称。(《后汉方术传》)
  刘昆。少习容礼,平帝时,受《施氏易》于沛人戴宾,能弹雅琴,知清角之操。王莽世教授弟子,恒五百余人。每春秋飨射,常备列典仪,以素木瓠叶为俎豆,桑弧蒿矢以射菟首。每有行礼,县宰辄率吏属而观之。二十二年征,代杜林为光禄勋。乃令入授皇太子及诸王小侯五十余人。中元二年卒。子轶,字君文,传昆业,门徒亦盛。(《后汉书儒林传》)
  洼丹,字子玉。世传《孟氏易》。王莽时常避世教授,专志不仕,徒众数百人。建武初为博士。十一年为大鸿胪。作《易通论》七篇,《易》家宗之,称为大儒。时中山觟阳鸿,亦以《孟氏易》教授,有名称。
  任安,字定祖。少游太学,受《孟氏易》,兼通数经。又从同郡杨厚学图谶,究极其术。时人称曰:“欲知仲桓问任安。”又曰:“居今行古任定祖。”学终,还家教授,诸生自远而至。建安七年,卒于家。
  杨政,字子行。少好学,从代郡范升受《梁丘易》,善说经书。京师为之语曰:“说经铿铿杨子行。”教授数百人。
  张兴。习《梁丘易》,以教授。建武中,举孝廉为郎,谢病去,复归聚徒。后辟司徒冯勤府。十年,拜太子少傅。显宗数访问经术,既而声称着闻,弟子自远至者,著录且万人。
  孙期。习《京氏易》。事母至孝,牧豕于大泽中,以奉养焉。远人从其学者,皆执经垄畔以追之。里落化其仁让。黄巾贼起,过期里陌,相约不犯孙先生舍。
  自欧阳生传伏生《尚书》,至歙八世,皆为博士。曹曾,字伯山,从歙受《尚书》,门徒三千人。
  牟长。少习《欧阳尚书》,不仕王莽。世祖建武二年,特辟,拜博士。诸生讲学者常有千余人,著录前后万人。子纡,隐居教授,门生千人。
  宋登。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尹敏。建武二年上疏陈《洪范》消灾之术。周防。师事徐州刺史盖豫。
  孔僖。与崔篆、孙沴相友善,同游太学,习《春秋》,校书东观。子季彦,守其家业,门徒数百人。杨伦。讲授于大泽中,弟子至千余人。
  高诩。曾祖父嘉以《鲁诗》授元帝。诩以父任为郎,世传《鲁诗》。光武即位,征为博士。
  包咸。少为诸生,受业长安,师事博士右师细君,习《鲁诗》、《论语》。魏应。经明行修,弟子自远方至,著录数千人。任末。少习《齐诗》,游京师,教授十余年。
  景鸾。少随师学经,涉七州之地,能理《齐诗》、《施氏易》,兼受河、洛图纬。
  薛汉。世习《韩诗》,教授常数百人。当世言《诗》者推汉为长。
  杜抚。受业于薛汉,定《韩诗章句》,后归乡教授,弟子千余人。
  召驯。少习《韩诗》,博通书传。以志义闻。乡里号之曰:“德行恂恂召伯春。”
  杨仁,建武中诣师学习《韩诗》。拜什邡令,宽惠为政,劝课掾史弟子,悉令就学,其有通明经术者,显之右署,或贡之朝。由是义学大兴,垦田千余顷。
  赵晔。诣杜抚受《韩诗》,究竟其术。时山阳张匡亦习《韩诗》,作章句。
  董钧。习《庆氏礼》,事大鸿胪王临。永平中为博士。时草创五郊祭祀及宗庙礼乐、威仪章服,辄令钧参议,多见从用,当世称为通儒。常教授门生百余人。
  丁恭。习《公羊严氏春秋》。恭学义精明,教授常数百人,州郡请召不应。建武初,为谏议大夫、博士,封关内侯。十一年,迁少府。诸生自远方至者,著录数千人。当世称为大儒。
  周泽。少习《公羊严氏春秋》,隐居教授,门徒常数百人。孙堪,明经学,有志操。
  钟兴。从丁恭受《严氏春秋》。光武召见,问以经义,应对甚明。帝善之,拜郎中,稍迁左中郎将。诏令定《春秋》章句,去其复重,以授皇太子。又使宗室诸侯从兴受章句。
  甄宇。习《严氏春秋》,教授常数百人。传业子普。普传子承。承尤笃学,讲授常数百人。
  楼望。少习《严氏春秋》。教授不倦,世称儒宗。诸生著录九千余人。
  程曾。受业长安,习《严氏春秋》,积十余年,还家讲授。会稽顾奉等数百人常居门下。著书百余篇,皆《五经通难》。
  张玄。少习《颜氏春秋》,兼通数家法。诸儒皆伏其多通,著录千余人。时右扶风琅邪徐业,亦大儒也。
  何休。为人质朴,讷口,而雅有心思,精研六经,世儒无及者。作《春秋公羊解诂》,覃思不窥门十有七年。(并同上)──右两汉学人皆从儒教。
  唯江都相董仲舒、内史公孙弘、儿宽居官可纪。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汉书循吏传》)
  文翁,庐江舒人也。少好学,通《春秋》,以郡县吏察举。景帝末,为蜀郡守,仁爱好教化。见蜀地辟陋,有蛮夷风。文翁欲诱进之,乃选郡县小吏开敏有材者张叔等十余人,亲自饬厉,遣诣京师,受业博士。
  又修起学官于成都市中,招下县子弟以为学官弟子,为除更繇。高者以补郡县吏,次为孝弟力田。常选学官僮子,使在便坐受事。每出行县,益从学官诸生明经饬行者与俱,使传教令,出入闺阁。县邑吏民见而荣之,数年争欲为学官弟子,富人至出钱以求之,繇是大化。蜀地学于京师者,比齐、鲁焉。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云。文翁终于蜀,吏民为立祠堂,岁时祭祀不绝。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同上)
  孝文帝末年,以庐江文翁为蜀守,穿湔江口,溉灌繁田千七百顷。是时世平道治,民物阜康,承秦之后,学校陵夷,俗好文刻。翁乃立学,选吏子弟就学,遣隽士张叔等十八人东诣博士,受七经,还以教授,学徒鳞萃。蜀学比于齐、鲁,巴、汉亦立文学。孝景帝嘉之,令天下郡国皆立文学,因翁倡其教,蜀为之始也。(《华阳国志》卷三)
  德,为南阳太守。时岁多荒灾,唯南阳丰穰,吏人爱悦,号为神父。时郡学久废,德乃修起横舍,备俎豆黻冕,行礼奏乐。又尊飨国老,宴会诸儒。百姓观者,莫不劝服。(《后汉鲍永传》)
  均以父任为郎,时年十五,好经书,每休沐日,辄受业博士,通《诗》、《礼》,善论难。至二十余,调补辰阳长。其俗少学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学校,禁绝淫祀,人皆安之。(《后汉宋均列传》)
  伏湛。弟黯,字稚文,以明《齐诗》,改定章句,作解说九篇。无子,以恭为后。少传黯学,以任为郎。建武四年,除剧令,视事十三年,以惠政公廉闻,青州举为尤异。太常试经第一,拜博士,迁常山太守。敦修学校,教授不辍,由是北州多为伏氏学。(《后汉儒林传伏恭》)
  遵为将军,取土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又建为孔子立后,奏置五经大夫,虽在军旅,不忘俎豆。(《后汉祭遵传》)
  忠以丹阳越俗,不好学,嫁娶礼义衰于中国;乃为起学校,习礼容,春秋乡饮,选用明经。郡中向慕之。(《后汉李忠传》)
  四迁桂阳太守,以郡处南垂,不闲典训,为吏人定婚姻丧纪之礼,兴立学校以奖进之。(《后汉栾巴传》)
  迁桂阳太守。郡与交州接境,颇染其俗,不知礼则。飒下车,修庠序之教,设婚姻之礼。期年间,邦俗从化。(《后汉循吏传卫飒》)
  又骆越之民无嫁娶礼法,各因淫好,无适对匹,不识父子之性,夫妇之道。延乃移书属县,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齿相配;其贫无礼聘,令长吏以下各省奉禄以赈助之,同时相娶者二千余人。(《后汉循吏任延传》)
  又造立校官,自掾吏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同上)
  光武中兴,锡光为交址任延守九真。于是教其耕稼,制为冠履,初设媒聘,始知姻娶,建立学校,导之礼义。(《后汉南蛮西南夷列传》)乡部亲民之吏,皆用儒生。(《后汉左雄传》)
  刘宽。迁南阳太守,典历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常以为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已,终不加苦。事有功善,推之自下,灾异或见,引躬克责。每行县,止息亭传,耳学宫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行,日有所化。(《后汉刘宽传》)
  建初元年,迁山阳太守。以礼训人,不任刑罚。崇好儒雅,敦明庠序,每春秋飨射,辄修升降揖让之仪。乃为人设四诫,以定六亲长幼之礼。有遵奉教化者擢为乡三老,常以八月致酒肉以劝勉之。(《后汉循吏传秦彭》)
  和帝时,稍迁桂阳太守。郡滨南州,风俗脆薄,不识学义。荆为设丧纪婚姻制度,使知礼禁。(《后汉循吏传许荆》)
  乃更大作讲舍,延聚生徒数百人,朝夕自往劝诫,身执经卷,试策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后犹称其教焉。(《后汉文苑传刘梁》)(犹今筑书院也,于时儒教大行于边远。)
  自建武以后,群儒修业,开按图纬,汉之宰相当出坤乡。于是司徒李公屡登七政,太傅子坚奕世论道。其珪璋瑚琏之器,则陈伯台、李季子、陈申伯之徒,文秀玮炜。其州牧郡守冠盖相继,如西州为盛,盖济济焉。(《华阳国志》卷二)
  成都县,郡治,有十二乡五部尉,汉户七万,晋三万七千,名难治。时广汉冯颢为令,而太守京兆刘宣不奉法,颢奏免之。立文学学徒八百人,实户口万八千。(《华阳国志》卷三)
  章帝时,蜀郡王阜,为益州太守,治化尤异。神马四匹,出滇池河中,甘露降,白乌见始兴文学,渐迁其俗。(《华阳国志》卷四)
  明、章之世,毋敛人尹珍,字道真,以生遐裔,未渐庠序,乃远从汝南许叔重受五经,又事应世叔学图纬,通三才,还以教授。于是南域始有学焉。珍以经术选用,历尚书丞郎、荆州刺史,而世叔为司隶校尉,师主并显平夷。(同上)
  张霸字伯饶,谥曰文父,成都人也。年数岁,以知礼义,诸生孙林、刘固、段着等宗之,移家其宇下,启母求就师学。母怜其稚,曰“饶能”。故字伯饶也。为会稽太守,拨乱兴治,立文学,学徒以千数,风教大行,道路但闻诵声,百姓歌咏之。致达名士顾奉、公孙松、毕海、胡母官、万虞先、王演、李根,皆至大位。在郡十年,以有道征。(《华阳国志》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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